8 ☆、(八)
(八)
成長于我的意義究竟是什麽?是我與長安攜手度過的一個又一個的桃花灼灼綻放的春日,還是如玉少年夙一點一滴的接近,又或者是關于我和長安如何褪去稚嫩昝然了風華?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心裏越發的恐懼不安,總覺得一切似山雨欲來。
又一春日,數十丈桃花争相怒放。我坐在其間,面前是我的琴,十指輕挑銀弦,雙手在古琴上撥動着,聲音宛然動聽,有節奏,宛如天籁之音。長安身着一身白色的拖地長裙,寬大的衣擺上繡着翠綠的花紋,臂上挽迤着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绡。腰間用一條紫色鑲着翡翠織錦腰帶系上。烏黑的秀發用一條淡綠色的絲帶系起,幾絲秀發淘氣的垂落雙肩,臉色比往日更添了湛白。臉上未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你看,她終究應了我昔日的猜測成了鮮少的美人。她在花間起舞,衣帶翻飛,随着飄揚的落花一起起落,唇間帶了淡然的笑意,像是一只蒼白的蝴蝶,落花在腳下翻滾,而這樣的畫面宛如煙花般缥缈虛無而又絢爛。
一曲終了,二人推開桃花枝而來,前面的人相貌英俊,雖沒有身後夙的風華,卻也別有一種男子的英挺。他目光深邃,走上來,只一步之遙,與長安面對面。
“陛下。”我已經可以做到面對他的時候,像面對所有身份尊貴的一人一般,這是日積月累來的勇氣和習慣。
“夙,扶她起來。”随着他低沉的嗓音,一雙修長幹淨的手将我扶起,他的手絲毫不遜色于女子,白皙修長,除去常年握劍的薄繭,我起身擡首,對上一張容顏如玉,身姿不可折的玉樹姿容,端得是風華絕代,不似凡人。不錯,他已于某年摘了臉上的面具,我望向他琉璃的眸子,他看我是用那樣的另我疑惑的,溫柔的目光,是我這一生也無法釋然的溫柔。
而這溫柔,那樣溫暖,和長安給予的一樣,卻又不完全一樣。風過,我看見幾縷發絲被拂開後,那額間粉紅的印記在這樣一張美麗的臉上,卻絲毫沒有猙獰。那該是很疼的。
“南山,我是專門帶了夙來見你的。”很久以前開始陛下單獨面對我們的時候,他便只稱“我”了。
我仰起發熱的臉,四下裏望了一番,略松了口氣,“南山謝謝陛下。”
他笑了笑“适才你不是謝過我了。”
他說這話時,一雙含笑的眼停在長安的身上,“我算是看了一場驚為天人的舞啊。”
我無意間側頭看見了身旁不知怎麽突然皺了眉的夙,他看着長安二人,目光深不可測。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竟悍然不動。
我在午後柔柔的微風裏,淡淡失落。這失落,莫名其妙。想起某個過往,突然有人告訴我的,我該有一個弟弟,而他如今就站在我的面前,會用溫柔的目光望着我的夙。
“南山,朕聽聞,你十歲那年因意外失了憶,而夙卻一直在尋找失散多年的姐姐,你可願問問他你是不是呢?”這話一出,我分明感受到了他一瞬間的僵硬,我因為太過關注他而忽視了那時站在身旁的長安是如何。
我在迷惑間,承認了夙這個弟弟。只因,我會一曲巫山,我請他喝了桃花醉,這些在這世間除去他逝世的父母便只剩下他的長姐會了。而我恰巧都會。
我想問問長安,張口間,卻被她阻止,我看見帶笑的眼被淚水充盈得越發清澈動人,“你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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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直與我形影不離,她說是就一定是了,我那時想。可我竟不知,我奪走了她在這世間唯一珍視的。
所以他代我溫柔,只因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明月?”
“嗯,阿姐從前總這樣喚我。”
“那我以後還是叫你明月好了。”
“明月,你為什麽要學吹簫?”
“明月,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覺得長安很好?”
“明月,你叫聲姐姐讓我聽聽吧?”
“明月,你為什麽重來不肯告訴我關于父母的事?你又為什麽非要呆在陛下身邊呢?”
我真是位聒噪的姑娘,我對明月對我們的過往那樣好奇,故而總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追問。
天知道,我只是得到的太過容易,害怕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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