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梁在野漫不經心撿起文羚用過的勺子鏟了一口吃剩的布丁,問文羚除了狗想要什麽,新衣服,新表,新車,都可以。
文羚失望地望了他一會兒,轉身面對着窗外,看着飛速刮過機翼的雲層。
“小時候我總以為雲是又暖和又軟的,總想上來躺一躺,誰知道它是冷的,還會凍傷我的手。”
他背對着梁在野小聲嘀咕,抱着腿無聊地自言自語。
“……”梁在野煩躁地捋了一把頭發,朝後仰躺過去。嗬,真是個祖宗。
半個小時過去了,文羚還望着窗外。
“養院兒裏,別讓我看見,死了也別跟我哭。”梁在野皺着眉說。
文羚沒有再與他讨價還價,順從地靠在了他肩頭,仰起臉親了親梁在野的下巴,輕聲說謝謝。
下巴被蹭得發癢,梁在野緊皺的眉頭舒展開,拿起雜志躺了回去。
文羚知道趁着梁在野心裏出現轉瞬即逝的內疚時,一定要抓住機會索要一些平時得不到的東西,大概率會贏得同意。
他淪落到為了生活親吻和做愛,那就得把金絲雀這項職業做得融會貫通,摟上男人發達有力的腰,用示弱贏得憐惜。
文羚困倦地靠在他身邊,克制不住地去想梁如琢。
在美術館裏,梁如琢強行把他抱上洗手臺癡迷地叫着嫂子吻他。
一瞬間他覺得,他把梁如琢弄髒了,一瞬間又覺得,梁如琢把他的愛踩髒了。
可他還是他的星星。
愛一個人就是打心底想要保護。他忍不住給梁如琢擋酒,不忍心看見那張溫雅的臉和同桌庸俗的客人們一樣醉得粗糙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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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腹肌輪廓像被刻刀或者s修飾過的,和畫室的塑像一樣含蓄富有美感,令人賞心悅目。
和梁如琢躺在床上的時候,文羚忍不住借着酒勁兒去摸,他對富有美感的東西沒有抵抗力,他會懷着憐憫之心撫摸畫室裏的雕塑複制品上的裂紋和顏料,尤其是美第奇的維納斯。
梁如琢好像笑了,自己掀開襯衣給他看,指給他看腹部側邊的一個彈疤。
他不允許別人在他的維納斯身上亂打孔,這太讓人心碎了。他忍不住去吻了那塊圓形的疤痕,然後清楚地感覺到梁如琢的身體顫了一下。
他擡眼望梁如琢,發現他也正注視着自己,深邃的眼睛裏有某些情緒在翻湧。
梁如琢翻身把他壓在了身體底下,低聲問:“嫂子心疼我嗎?”
文羚愣着不知道怎麽回答。
忽然發覺手被梁如琢牽起來,按到他腹側的彈孔上:“老大朝我開槍,我身上有五枚彈孔,這一槍是最疼的。”他的聲音很輕,柔和地沖擊着文羚的鼓膜。
文羚怔怔地撫摸他,像在撫摸一頭受傷的狼,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心疼眼神或許已經被梁如琢敏銳地捕捉到了。
梁如琢試探着吻他的唇角和脖頸,在他耳邊低聲細語:“我為美術館裏的輕浮道歉。”
“嫂子經常吻我哥嗎?我也要……”
文羚扛不住了。
只好一邊安慰着他,一邊任他親吻。
梁如琢溫涼的掌心捧着他的臉,體貼地哄着:“我不留下痕跡,別緊張。”
他是很緊張。
但是留下痕跡又能怎麽樣呢?
只要成為一個人的星星,就是可以在他心裏為所欲為,并輕易得到無奈的縱容。
仗着梁在野看不見,他們正大光明地偷情。
來過拉斯維加斯好幾次,文羚還是第一回 去那個有名的游樂場。其實他在國內也沒有去過游樂場,所以看到一切項目都覺得新奇。
梁如琢偶爾也拿出長輩的架子禁止他玩一些危險的項目,但總會攤開手掌,向後輕松伸展着。
他就忍不住把手放上去,緊緊與他十指相扣。
他是垂涎捕籠裏稻穗的麻雀,明知危險卻還是忍不住往裏撲,他知道梁如琢慣着他,不會甩開他的手。
梁在野坐了起來,身邊坐的那個小鬼頭已經歪頭睡着了,指尖勾着他的衣角。
他喝口茶的工夫,一只纖細帶汗的手攥住了他的指頭。文羚垂着睫毛在寬敞的座位裏縮成一團,嘴角帶着一點弧度。
不就養個狗麽,至于高興成這樣嗎。梁在野伸手把遮光板拉下來,叫空姐再泡杯茶。
——文羚回家以後把梁在野的東西歸置整齊,時差都沒倒就回學校了。
他一進寝室,裏面一股馊味,滿地是泡面桶、零食袋和果核。陳凱寧的床位還空着,屋裏只有舍長和另一位室友。
孟旭輕佻看了他一眼:“請假這麽多天,玩得怎麽樣?”
“跟你有關系嗎?”文羚冷冷瞥他一眼,把窗戶打開散味兒,拿了掃帚簸箕收拾寝室,掃出三大袋子垃圾扔到樓下,爬上來的時候在臺階上歇了三回,回到寝室襯衫都濕透了。
趙奕從上鋪跳下來,把窗戶關了,嗤了一聲:“大冷天開什麽窗戶啊,凍死我了。”
孟旭跷着腿啃蘋果:“人家等會還得噴點香水呢,小姑奶奶。”
文羚充耳不聞,刷完便池和洗手池,噴了一點淨味劑,洗了手回來,看見光潔的地板上扔了兩個蘋果核,頓時怒了。
“腳底下倆垃圾桶呢非扔我這兒來?”文羚把果核踢回孟旭腳邊,“跟你垃圾過去吧。”
“诶我操,又叫板,你走那天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孟旭擡腳踢翻了垃圾桶,揚起下颏,“去幫我把垃圾倒了。”
文羚凝視着他,撚了撚指尖。
“操,別盯着我,瘆人。”孟旭從文羚桌上的新稿紙裏撕了半沓,又從筆筒裏抽了支筆,“借我寫個總結,明早就交了。”
文羚松開眉頭,似笑非笑:“随你便。”
第二天早上八點,文羚端着一杯水,靠在走廊欄杆上聽歌。
他托腮看着班長跟孟旭收了各寝室的總結下樓,在經過自己底下時,把剩的半杯水澆了下去。
樓道裏激蕩起孟旭洪亮的一聲“操!”,仰頭看樓上已經空無一人。
班長身上倒是只濺了幾滴水,孟旭連人帶手裏的一沓稿紙被澆個正着,九點之前就得交了,趕緊跑下樓去拿吹風機熱風吹。
這種惡作劇只有那個小娘炮幹得出來,文羚兒幹的缺德事可不止這一件,孟旭邊吹邊懷恨着,等回去得好好收拾他一頓。
沒想到吹到自己那頁的時候,熱風一拂,字跡越來越淺,最後慢慢消失了。
班長愣了一下,探頭過來:“你為啥用可擦筆寫總結?”
樓道裏又震起孟旭洪亮的一聲“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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