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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玉蹙眉,陸玉安覺得自己問的冒失,遂挑了船槳,輕輕一撐,激起層層水花。
“我在意的是定遠王府,我的家人,我的族仆。”
鸾玉雙手托着下巴,雨點漸漸變大,擊打在篷頂上,淅淅唰唰的響聲讓她思緒迷離。
“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那樣去做。可我冥冥中總覺得,你做什麽都是對的。
哪怕再三羞辱姚燕雲,我也覺得是她罪有應得。
鸾玉,我怕是中了你的蠱毒,但凡事情涉及到你,便會理智全無,你相信我所說的話嗎?盡管有些語無倫次,可全憑真心。”
船槳靠在邊沿,陸玉安雙手枕于腦後,閉上眼睛,輕輕靠在船頭。
密密麻麻的雨點乘風而下,将那張剛毅的臉頰沖洗的純淨柔軟,他在那半躺着,領口微微散開,掖在懷裏的錦帕露出一角,若隐若現的反倒讓人面紅心跳。
“信。”
水面上漸漸湧起霧氣,隔了不遠的船只如同在夢中一般,時而飄近,時而推遠。
“殿下,我不是好人,但凡誰想動我,動我身邊的人,我都會不計後果折磨他,踩踐他。你好奇我不想跟太子聯姻的目的,想知道我有沒有對大晉存有不良居心。
有些話,我今日與你講明,日後便不再解釋。”
那人依舊閉着眼睛,看起來好似睡着了一般,長睫之下,雨珠勾在上面,顫了顫,化作一片點滴。
“我不需要你解釋。”
一來是信任,二來也怕聽到鸾玉的解釋裏面,有那個他不喜歡聽到的人。
“有些話提前說清楚,會好一些。”
鸾玉嗖的抽出他前懷的錦帕,輕輕一擲,正好落到那人面上,細密的呼吸吹得那帕子不斷浮動,那人右手貼在帕子上。
聲音沉悶,“那你說罷。”
“于大局來看,陸玉明目光狹隘,終難成器。這一點你自然比我更為清楚,雖然現在有高相和高皇後撐腰,可朝上官員能甘心被其籠絡的,少之又少。
顧寶坤若是倒臺,其他人必然會聞風喪膽,不敢過早站隊。觀望的姿态與你而言,最好不過。
一個走向消極的太子,我不想将前程葬送進去。
二來,我不喜歡他,亦讨厭被人魚肉,操縱命運的玩弄。
至于晉國和梁國,殿下早就有了打算。不管将來我們立場如何,我相信殿下不會為了我這麽一個人,放棄一統天下的雄心。”
陸玉安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抓下錦帕,明眸直視,忽的笑了起來。
“有時候我懷疑,你是不是有預知的本事。總能輕而易舉看透我心中所思所想,這些話,便是蕭子良等人,我也不曾講過。
許多布局剛剛籌劃,具體細節未曾展開。你說的對,将來的我不會為了你,放棄征戰梁國的決心。
可現在的我,卻巴望着,你能摒棄梁國人的身份,與我站在一起,享受至高榮耀。
定遠王府所有人等我都會善待,至于鸾弘,你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我會給他封侯進爵,鸾玉,你可明白我的心思?”
此時的雨水太涼,不多會兒腿腳便已發麻,雨絲中伴了些許雪渣,硬硬的砸了下來。
“若保留梁國,令其歲歲稱臣,年年上貢,這樣可否?”
鸾玉尤不甘心,這句話便是多餘,她也想知道陸玉安真實的想法。
“梁國日後,必然改稱大晉。”
語氣強硬到不可一世。
鸾玉嗯了一聲,忽然開口,“明日高皇後要為六公主挑選良婿,讓我們前去作陪。我也該回去了,至于你說的話,我覺得彼此還是要再考慮一下。”
她對梁國雖然不至于愛到骨深,卻仍是懷了許多情義。
父親與母親死的離奇,梁帝與肅王陳炎初身上疑點重重,功高蓋主的威望,興許就是當年父親不得不戰死疆場的理由。
梁帝對母親的肖想,又逼得她不得不追随父親同去,保全鸾弘與自己。
許多當年看不透的事情,如今一點點清晰呈現。
“你還是舍不下李旦。”
陸玉安有些郁悶,他抓着帕子,将鸾玉逼到船尾,健碩的身子壓迫而來,小船晃了幾下,鸾玉坐不牢靠,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好歹穩住身形。
“與李旦無關。”
“那他為何能叫你乳名?”
原是惱怒這個,鸾玉不由覺得好笑起來。
“他自小便那般稱呼我。”
“你都已經及笄,他也應該知道避諱。”陸玉安繃住緩和的臉,呼出的熱氣噴在鸾玉耳上,叫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哦,好。”
鸾玉很是聽話,這一回應倒讓陸玉安有些啞語。
“殿下可以讓開了嗎?”
她不急不躁,笑臉相迎,雨裏夾雜的雪花越來越大,岸邊樹下已經蒙了一層白霜。
兩人一前一後下船,鸾玉戴上帽子,遮住耳邊的冰涼,陸玉安上前撐開傘面,臨近鬧市的時候,鸾玉終于沒忍住,開口推拒。
“人多眼線多,殿下還是要小心謹慎。
登州之事,鸾玉以為,蕭子良與歐陽堅同去,便能解決燃眉之急。對于登州縣令來說,銀子才是良藥。
蕭子良與歐陽堅才思敏捷,能言善辯,憑借他們的三寸之舌,一定能說動登州百姓,向內遷徙。
至于京城局勢,殿下需時時關注,登州水溢若在解決之後,被太子等人坐收漁翁之利,便有些得不償失。殿下要做的,便是在關鍵時刻,将登州之事向皇上挑明,時機很重要,不能讓他覺得刻意。”
陸玉安皺眉,“我怎覺得,你比蕭子良等人更盡心竭力。”
“能為殿下籌謀,乃是鸾玉的榮幸。”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
陸玉安話音将落,便看見胡茂急匆匆的踏馬而來,還沒來到跟前,胡茂一個翻身跳了下去,湊近陸玉安神色慌張的說了幾句。
“消息準确?”
胡茂點頭,陸玉安倒吸了一口涼氣,“皇後娘娘真是沉不住氣了。”
......
晉國六公主陸玉婉,據說生母是個宮女,自小養在皇後膝下,嘴甜如蜜。為了選個好人家,簡直溜須拍馬到無地自容。
清早日頭歇進雲裏,悶雷滾滾,若非宮裏的事情非去不可,她真想跟着秦望觀摩盜墓絕技。
高皇後特意下旨,請帖上寫的明明白白,讓她過去陪聊,給六公主長長眼色。
如煙找出幾件襦裙,夾襖也配了幾套,嫣紅,淡藍,墨綠,月白各色齊全。
“公主,我覺得這件嫣紅色和墨綠色都不錯,華貴大方,配這套紅寶石首飾正好。”
她将那兩件衣服抱在前懷,特意走到鸾玉跟前比劃了一下,那人只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道。
“今日皇後娘娘是為了給六公主擇婿,我穿暖和一些便可,月白色夾襖配齊胸襦裙吧,裏面再幫我套件雲錦中衣和貂毛坎肩,我畏冷。”
恰逢月信,鸾玉總是手涼腳涼,偶爾夜裏還會腹痛陰冷。
“是我大意了。”如煙一拍額頭,連忙跑到外廳,抱了個手爐放到鸾玉掌中。
“要不要再配條夾心長褲?”
“那你可還要我走道?皇後偏殿估計比咱們這邊要燥熱,如煙,今日妝容盡量素雅。”
上回當着衆人的面,鸾玉跟晉帝請賜開府建牙,報名科考,想必已經讓高皇後十分不滿,否則這些日子,那些噓寒問暖怎會突然停止。
顧衡與如意陪同秦望和吳三去了野地,按照秦望拍着胸脯做的保證,今夜必能見着寶物。
陪葬品一旦被挖掘出來,其餘的事情,蕭子良等人自會接手。
鸾玉去的不算太早,偏殿內坐了一些熟稔的面孔,都是世家小姐。
皇後下手坐着的那人,如今面色比往常圓潤了一些,峨眉淡掃,粉腮嬌嫩,一襲淡青色錦衣下面,套了條純白的如意裙。
腰佩禁步,各色珠玉錯落有致,時不時發出悅耳的聲響。
姚燕雲聰慧,但凡抓到一點機會,便能不擇手段往上爬。
如今在座的幾位小姐腰間,除了陸玉瑤佩戴的是晉國宮縧,其餘人都不約而同挂着禁步,一副嬌柔得體的坐姿。
陸玉瑤沖她揮揮手,今日坐席不同往日,稍稍閑适一些。
“你瞧瞧,這賤婢如今可是嘚瑟極了。”
陸玉瑤總是看不慣姚燕雲,插孔便要諷刺一番。
“哦,她又如何惹公主心煩了。”
鸾玉知道,姚燕雲開了個禮儀雅苑,頗得皇後歡心。
雖然她地位身份卑微,但好歹琢磨對了皇後的秉性意圖,又能拿她敲打震懾鸾玉,高皇後自然不會介意她之前的爛事。
禮儀雅苑開的如火如荼,前期為了造勢,姚燕雲耗費了所有身家錢財,如今京城大多數世家小姐,都在雅苑授課。
說是授課,其實就是茶話會一般的閑聊。
姚燕雲把梁國那一套名門閨秀的做派,徹底搬到晉國。既迎合了高皇後的心思,又能結交世家小姐。
“這些人戴了禁步之後,個個走起路來跟鹌鹑似的,唯恐禁步叮叮當當,被人說三道四。這是大晉,不是梁國,東施效颦,還自以為美得不行。”
因為高皇後的默認和撐腰,盡管京中關于姚燕雲的揣測和流言蜚語許多,這些日子過去,世家小姐還是裝作從未聽聞,亦不會主動提起。
“人家為了将來找個好夫君,你又不愁,自然不知各種疾苦。”鸾玉填了顆酸梅入嘴,恰好撞見皇後投來的目光,嚴厲而又苛責。
高皇後對姚燕雲身份的肯定,其實也從側面打壓了将來作為太子妃的鸾玉。在晉國,只要正妃還未進門,不管妾室還是通房,都不能登上明面的。
“鸾玉,過來幫六公主看看這幾位世子,可有才貌匹配的?”高皇後擺擺手,與偏殿隔了數道插屏的外廳,幾個男子一邊飲茶,一邊附庸風雅。
陸玉瑤三兩步跟了過去,将頭猛地紮到插屏前頭,音調一揚。
“母後,那不是趙國公家的世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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