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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分食制?”陸玉容來了興趣,撐着左臉,不解的看向鸾玉。
“百姓無非是怕彼此口水唾液成為染病的根源,那麽從源頭抓起,飯菜做好之後,單人單餐,搭配均勻。
避免多人共食同盤菜品,或多或少還是可以緩解這種暫時的困境。”
其實分食制在貴族生活中偶有見到,應用到百姓坊間卻鮮少聞之。
桌上擺着上好的菊花枸杞,桑葉等茶品,鸾玉看了眼陸玉容,那人血氣不足,連手指都白的有些過分,烏青的眼底略微發紫的嘴,熬了半月之久,精神早就不濟了。
“公主總能點破別人看不到的。”
陸玉容半靠在椅背上,長長松了口氣。門外進來一個人,芍藥早早換了薄衣,寬袖窄腰,薄荷綠的斜襟上衣,下面配了一條純白的長裙,發髻上簪了一朵芍藥花,清純脫俗。
“殿下,商鋪的吳掌櫃來了。”
鸾玉連忙起身,她這幾日總是做男裝打扮,為行事方便。
“那我先走...”
陸玉容揮揮手,淡淡回拒,“不必,一起聽聽。”
“合适?”
“合适。”陸玉容話音剛落,芍藥已經領着吳掌櫃進了廳門。
吳掌櫃也在陸玉容手下做事,經營的是香料等比較貴重的物類,京城內有五家鋪子,悉數歸他整理盤點。
“殿下,這幾日鋪子裏面的沉香下的很快,隔兩日便有人上去大批量采買。”
“可跟過去看了?”
陸玉容蹙眉,吳掌櫃連連點頭。
“悄悄跟過去,是那位的私宅,流芳閣。夜裏他們焚香取樂,隔着兩條巷子都能聞到味。”
鸾玉右手搓着左腕上的金絲楠珠子,忽然湊過去低聲說道。
“這幾日皇上和皇後齋戒,為國祈福。太子對外聲稱在東宮素衣素食,與民同苦,流芳閣的奢/靡若是讓宮裏知道,想必能引發皇上的怒火。”
她聲音清甜,白皙的側臉迎着光亮泛着灼灼暖意。
“需要我做什麽?”陸玉容立刻會意,也不含糊。
“明日我去宮裏請安,會主動奉上沉香木,以供燃燒祛疫氣。然後會想法子提醒皇上,京城內現在沉香緊缺,商戶囤貨不賣。
按照皇上的疑心,定然會找暗衛立時查明。
鸾玉想讓殿下今明兩日不再出售沉香,專供流芳閣使用。”
陸玉容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更好的主意,“我有法子能讓父皇親眼看見流芳閣內燈火通明,焚香取樂的情景。”
“不會引起皇上疑心?”鸾玉有些驚訝,吳掌櫃跟着擡起頭,一臉不解的望向陸玉容。
“明日是淑妃忌日,父皇每年都會去金吾門前的城樓上緬懷故人。那座城樓很高,足以将京城夜色收歸眼下。
饒是流芳閣離的遠,亦能看的清清楚楚。”
淑妃是陸玉安的生母馮阮阮,當年金吾門前一曲水袖舞看的晉帝連連稱贊,只可惜,斯人已逝,也只剩下緬懷可做。
“吳掌櫃,沉香還有多少?”
吳掌櫃拱手,“五間鋪子加起來,不過二十車了。”
“除了我們這五家鋪子,還有幾處在賣?”
“回殿下,統共就兩家,賣的很少,達官顯貴都從我們鋪子裏拿貨。”
鸾玉看出陸玉容的心思,不禁笑道,“殿下果然闊氣。”
陸玉容的手指捏的有些發青,松開扶手之後,漸漸回了血色,他搖搖頭,“這件事必須萬無一失,哪怕還有兩間鋪子在賣,也會引起父皇的懷疑。
吳掌櫃,今日找人暗中将那兩家鋪子的沉香全都買完,不管價有多高,悉數屯到東郊庫房。”
“是,那流芳閣去咱們那買沉香,我該如何應對?”
“告訴他們,要多少有多少。”
從前吳掌櫃賣貨,都是餘着一些來賣,唯恐出什麽纰漏。流芳閣要的多,他也不敢給的肆無忌憚,總是短了一些給他們。
“好。”
待吳掌櫃走後,芍藥又進來,将桌上的涼茶換了,給陸玉容倒了一杯苦荞茶,柔聲細語,“殿下,最近你熬得厲害,傷了肝氣,喝些苦荞茶養養身子。”
芍藥說完,便立在陸玉容身後,兩只手握在袖中,眼睛瞟了鸾玉幾次,放佛在催促她離開。
陸玉容端過茶輕輕吹開上面飄着的浮沫,一飲而盡。
“幫公主倒一杯吧。”
“不用了,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做,也該走了。”鸾玉明顯看見芍藥臉上一閃而過的欣喜,女孩的心思,無非那麽幾點,陸玉容溫文爾雅,也确實值得托付。
“你不留下一起用膳?”
陸玉容擡手,眉眼裏帶了些許落寞。
“不了,我先走了,多謝殿下。”
話音剛落,前腳已經跨出門口,陸玉容垂下眸子,剩下的半句話說的小聲而又軟綿。
“準備了你愛吃的菜..”
芍藥沒出聲,俯下身子替陸玉容系好身後的披風,那人神情有些頹敗,似在詢問芍藥,又像在自問自答。
“四月了,我這身子卻還得穿着披風,争都争不得嗎?”
“殿下,會好的。”
花枝也跟着進來,兩人換了眼色,雙雙蹲下,替他揉/捏膝蓋,陸玉容掀開那條毯子,沉聲說道。
“都下去吧,沒用的。”
人一旦有了希望,總會貪婪的追求更多更多,而忘了從一開始,自己設定的目标只有那麽一點。
所以現在,陸玉容更加怨恨當初傷害自己的人,墜馬摔殘的腿,是他一生揮之不去的痛。
高皇後齋戒了幾日,心情好了許多。陳國公之子陳文永作下的風流債,說來也是怪,竟然在東宮。
還是姚燕雲身邊的丫頭,都是些不省心的。
原本想打死喂狗,可太子竟然上門做了說客。
還一本正經的說是為了四公主好,陸玉瑤既然不想嫁給陳文永,而他們又必須籠絡陳國公,那麽将陳文永的私生子抓在東宮,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盡管是庶子,可陳文永放/浪多年,身體早就虛虧,能有個孩子,陳國公早就去燒高香告慰祖宗了。
“皇後娘娘,四公主今日去了禮儀雅苑,奴婢找人一直看着,公主沒鬧事,您就安心吧。”
身邊的嬷嬷見高皇後進完香火,連忙将她攙扶起來。
“真是個不省心的,也好,本來本宮也沒看上陳文永,日後總有好的給她挑。”她伸出手扶了扶牡丹步搖,眉眼一挑。
“哥哥進宮了,怎的一直沒見動靜。”
“奴婢着人在外頭等着,高相跟皇上說完正事,便會過來。”
“沒聽到他們在談什麽?”高皇後聲音慵懶,接連幾日的齋戒,讓她身形有些寡淡。
“這,真的聽不到,皇上身邊的內侍都守在外面。”
“真是糟心。”高皇後脫了鞋子,半卧到矮榻上,嬷嬷趕忙上前替她松松肩膀,“王都尉守城不利,就不該讓災民湧進京城,現下可好,鬧了瘟疫,還不知何時能配出藥方。”
高皇後記恨王都尉,也是因為六公主陸玉婉的婚事,半道殺出的人硬生生壞了自己的大計,真是一口悶氣憋在心裏,郁結的厲害。
禮儀雅苑今日去的人很多,個個溫柔賢淑,圍了一圈,陸玉瑤坐在前頭首座,剛翹起二郎腿,姚燕雲便飄飄然走了過去。
“公主,還請把腿放下,這樣有失禮數。”
陸玉瑤瞪她一眼,極不情願的撇嘴抗議,二郎腿翹的好像要上天,腰間強行挂上的禁步丁零當啷響個不停,旁人沒有敢插嘴的。
“好熱鬧。”
鸾玉從院中便看到兩人對峙的場景,她剛出聲,陸玉瑤立時跳了起來,飛奔過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拽着往自己座位處走。
旁邊位子上有人,陸玉瑤哼了一聲,“勞煩你往下面挪挪位子。”
那人睜着偌大的杏眼,滿面歡喜似的,熟絡的一把抱住鸾玉,倒讓陸玉瑤有些意外。
“原是妹妹來了,好些日子沒見你,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鸾玉聳聳肩膀,陸玉瑤扯開那人,擋在她跟鸾玉中間。
“我最煩上來就姐姐妹妹的,文南公主何時有姐姐了,你可真是姚燕雲的好學生。”
正在施教的姚燕雲抿着嘴唇,冷冷的看着鸾玉,姐姐這個稱呼,明擺着是在諷刺自己。
“公主不認得這位姑娘嗎?”鸾玉也不知為何,看到馮靜蘭便覺得好笑。
“你認得她?”
“燕王殿下的表妹,如今住在燕王府。”
鸾玉剛說完,周邊不由得傳來各種唏噓聲,燕王在京城算得上炙手可熱,但凡家世不錯的姑娘,都牟足了勁想要嫁進王府。
“真的嗎?你是三哥的表妹?”
陸玉瑤難以置信的看着她,面上浮出一股莫測的神情。
馮靜蘭羞澀的點點頭,兩只手絞着一方錦帕,腰間的禁步串了許多名貴的寶石,“嗯,四公主也可喚我靜蘭。”
“照這樣說,故去的淑妃娘娘,是你的姑母?”
“正是。”
馮靜蘭腰板擡得筆直,在燕王府修養了一月,多少對京城動向有了了解,她加入雅苑,目的也不單純。
“奇怪了?”
陸玉瑤拉着鸾玉坐下,馮靜蘭看自己的位子被搶,卻又不能發作,委屈巴巴的晃了晃身子,姚燕雲将她領到下面的空座上,稍稍安撫了兩句,卻被陸玉瑤那句話問的瞬間擡頭。
“有何奇怪之處?”
衆人齊刷刷看向一本正經的陸玉瑤,那人抿着嘴,忽然眼睛一轉,“聽聞淑妃娘娘美若天仙,可惜了,外甥女竟然如此渾圓憨蠢。”
“你!”
堂下有人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馮靜蘭憤憤的漲紅了臉,“公主不該這般淺薄,只觀面相便貿然評判他人。”
“哎?你還別說,我跟高僧學過看面,你別動,讓我好好瞧瞧!”
陸玉瑤背着手,有模有樣的踱步到馮靜蘭跟前,兩眼一眯,馮靜蘭心跳忽的驟停,雙唇緊咬,擡眼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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