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們頭兒

距離上次的新人選拔已經過去了一周時間左右。周文迅沒有選出半個新人，但她一點兒也不慌。

畢竟自己手下的藝人不算少，每日要安排的工作依舊是堆積如山，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芸芸又鬧小脾氣了？”周文迅挂斷楚重的電話，朝在一旁和其他工作人員發文件的阮淇問。

阮淇聞聲擡頭，愣了一瞬，确認周文迅是在跟自己說話後，這才回答說：“是啊，說是受不了跟她演姐妹的那個小明星了。”

“你讓她再忍兩天，到時候我得空了親自去看她。”

“哦，好。那個.....”阮淇放下滴滴響的手機，看了周文迅好幾眼，欲言又止，像是想問點什麽。

周文迅迅速瞥了她一眼：“說吧，什麽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時間有多寶貴。”

“我就是想問，為啥你不要上次那個小童啊。”

周文迅手執鋼筆，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思考了足足三秒才回憶起“小童”是誰。

“隔了這麽久你才來問？還小童小童的，叫得這麽親切，我還以為你跟她有一腿兒呢。”周文迅不留情面地揶揄。

“老大，你知道我是異性戀。”阮淇坐正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說：“我就是覺得有點兒可惜了，要是能簽她進來，以後肯定能大火。”

“我不簽她自然有我不簽的理由，你就別瞎操心了。”周文迅面不改色道。

“哦。”看樣子周文迅壓根不想多聊這個問題。

阮淇突然想起了公司裏都在傳周文迅那天哭了的八卦。當時她在後臺工作，沒有看到周文迅的表情。但如果這個八卦內容是真的，那周文迅又為什麽流眼淚呢？是和那個童維有關麽？

阮淇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因為上頭安排下來的工作容不得她開小差，于是也就沒有再繼續深思下去了。

忙到中午的周文迅終于有時間休息一會兒，正想在公司轉兩圈放松放松，卻發現好些小姑娘小夥子們都不見了。

她随口問了一個還留在公司的員工那些人去哪兒了，文員回答說：“今天有人過生日，他們去聚餐了。”

“生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過生日的應該是文案小張吧？”

員工露出驚訝的神色，顯然是沒想到周文迅竟然記得一個小文案的生日：“對，就是她。”

得到肯定答案後，周文迅朝員工吩咐：“去給小張買個蛋糕，貴點兒的。”頓了頓，又補了句：“她文案做得不錯，我看過不少。”

“那......”員工想問蛋糕錢的事。

周文迅：“找財務報銷。”

說完就去邁開步子準備去公司食堂打飯。

員工站起身來喊住她：“周姐，您不一起去聚餐嗎？”

“我去幹什麽？人家又沒請我。別磨蹭了，你去晚了菜都沒了。”

員工只好讷讷應了。

“喂。阮淇，什麽事？”周文迅提着保溫桶剛走進辦公室就接到了阮淇打來的電話。

“老大，那個，童維剛才找到我，說是想見你。”

“不見。”周文迅穩坐辦公椅後吃下一口大白菜，很幹脆地給出了拒絕。

“可是......”

“可是什麽呀？阮淇同志，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周文迅咀嚼口中的飯菜，明顯不想多說。

“可是她請了一樓所有人一個特別貴的冰淇淋。俗話說吃人嘴軟.....”

周文迅翻了個白眼：“有多貴啊？”

“一百多塊錢一個吧。名字還是英文的，我叫不上來。”

“咳咳。”周文迅噎了一下，痛苦地咳了兩聲。

這冰激淩是鍍了金還是裹了銀？那麽貴？

而且現在的小孩都這麽敗家的嗎？

等過了好一會兒周文迅才平複下來：“待會兒把她帶到會客室，我吃完再去見她。”

阮淇的聲音一下子就飛了起來：“好嘞！我這就去跟她說。”

周文迅往嘴裏塞進一條炒苦瓜絲，嘴裏發苦心裏也發苦，心說阮淇這到底是誰的助理啊？

……

周文迅推開會客室沉重的玻璃門，走上前去露出一副職業假笑，親切地關懷道：“這大熱天的還麻煩你來跑一趟，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站在窗邊的童維見周文迅表現得如此客氣，和一周前選拔新人的冷血評委完全不同，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但她卻笑着回了一句：“沒什麽不應該的，周姐姐。”

周文迅嘴角抽搐，周姐就周姐，還叫什麽周姐姐，簡直讓人惡寒。

她可不像一些明星似的，都三十多歲了，還總想着老黃瓜刷綠漆再嫩一把。

“小童啊，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

童維聽到這個稱呼時，幾乎是打心底裏地拒絕，但她卻沒有表現出來，迅速換上一副委屈臉：“就是...就是...你為什麽不讓我通過啊。”

“以我的專業眼光來看呢，你不适合當明星。”周文迅依舊客客氣氣的。

“為什麽啊？我，覺得我表現得不錯啊。”

周文迅心中暗笑。這小狐貍，演技也忒差了。明明是朵食人花，偏偏要裝成一顆小白菜，還是嘗起來又澀又硬的那種。

只不過今天還得去見客戶呢，可沒那麽多時間跟這只小狐貍周旋，索性話不多說：“小童啊，如果我的消息沒錯的話，你是成輝酒業老板童書林童先生的掌上明珠吧？”

童維顯然是沒有想到周文迅竟然會調查自己，但她沒有絲毫慌亂，只是說：“我父親他也支持我演戲。”

周文迅又問：“問題是你父母舍得你吃苦嗎？娛樂圈可沒有你想的那麽光鮮。”

童維立馬握緊拳頭，像是在表面決心一樣：“我能吃苦！”

“連個冰激淩都要吃一百多塊的，果然是很能吃苦。”

童維：“......”

見童維吃癟那小模樣，周文迅連睡意都沒了：“而且，一般剛起步的年輕明星，是不适合有男朋友或者未婚夫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童維：“我......”

周文迅：“你想說你會隐瞞？”

童維癟癟嘴，那小眼神兒，別提多委屈了：“我想說我沒有男朋友和未婚夫。”

周文迅不去糾纏之前的問題，說：“總之呢，我個人你不适合走這條路。當然，你也可以去別家公司試試。”

“好吧.....”童維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聲：“我再試試。”

“那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你應該有人接送吧？路上小心點。”

“謝謝周姐姐，我知道了。”

見周文迅走出會客室，童維的眼神瞬間一變，方才的失落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思索的神色。

她對着窗上的那個人影喃喃：“當時就不該穿成程語荟十幾年前的模樣，更不該唱那首歌。”

“童維，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不過這樣看來，周文迅對程語荟的重視程度比之前估計的還要高......看來要改變計劃了。”

“喂。”童維摸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幫我聯系擎蒼影業的黎舜。”

距離和童維在會客室見面那次已經過去了三天了。

周文迅的睡眠質量依舊不好。外面還是灰蒙蒙的，她在床上翻來滾去，就是睡不着，腦子裏閃現的全是十幾年前在校慶表演上穿着一身校服的程語荟。

而這道影子時不時又變成了選拔那日童維在臺上的模樣。

穿着相似的兩人在周文迅的腦子裏交替出現，都快把她給弄瘋了。

“不把她選進來是對的。整天對着一個小程語荟誰他媽會樂意！”

周文迅一腳踢開空調被繼續睡覺。

白天上班期間周文迅精神不濟，在辦公室悄悄補了一會兒眠後就繼續開始工作了。

沒過多久，一條微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條微信是一個和她有長期合作的狗仔發來的，上面寫着：程語荟和黎舜見新人了。

周文迅正等着這個機會呢。

上次黎舜來找她不痛快挖牆角，這次黎舜見面的人她怎麽也要搶過來。

正要回複一句“謝謝”，那邊就發來了一張偷拍的圖片。

圖片中的環境大概是一家二層樓酒店的單間，光線不是太好，畫面有些模糊。

單間裏面坐着兩個人，黎舜坐在桌子的一邊，還有一個人坐在另外一邊。

“眼熟，太眼熟了。”周文迅覺得不對勁，雙擊屏幕點開大圖，赫然發現那人竟然是才見過不久的童維！

“小兔崽子！”周文迅恨得牙癢癢：“讓你去找別家公司，怎麽好死不死就找到擎蒼那兒去了！”

“真是不讓人省心！”

周文迅立馬撥通了阮淇的號碼，吩咐道：“快點給我聯系童維，跟她說我要簽她！”

阮淇不解，傻兮兮地問：“啊？老大，你不是已經拒絕得那麽幹脆了嗎？怎麽忽然要簽她了啊。”

周文迅：“問那麽多幹嘛，總之先給我聯系她！”

“好好好，我這就聯系。”

周文迅放下手機，胸口起伏明顯。她幾乎都能想象黎舜簽了童維之後那副賤人表情了。

黎舜肯定會把尾巴翹得老高，臉上笑出褶子，對着她赤果果地炫耀：“你留不住程語荟也就算了，連小程語荟也簽不到手，你作為經紀人的價值還剩下些什麽？要不要我可憐你，把童維讓給你啊？”

周文迅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接到阮淇打來的電話的時候，童維正倒在一家酒吧的沙發上，身邊圍着一群身穿五光十色的奇裝異服的狐朋狗友。他們配着吵鬧的音樂相互嬉戲打鬧，在酒精的作用下有越來越瘋的趨勢。

童維此刻身上的裝扮和那日面試穿的完全不同——她的頭發被編成一縷一縷的髒辮耷在蒼白兩頰，眉毛化得又粗又弄，紅唇塗抹暗色的口紅，脖子上挂着一條細細的鏈子。她上身穿一條印有骷髅圖案的T恤，下身套了一條闊腿褲，腳下踏着一雙黑色耐克鞋，俨然一副朋克少女的打扮。

童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皺着眉朝四周喊了聲：“安靜！”

可是沒人應答。

她只好起身，伸手把一個染着黃毛的男的從一個女的的懷中拉了出來。

“音響給我關了！”

黃毛頓時酒醒了，忙不疊地爬起來去關音響。

半分鐘後，童維在衆人安靜的注目之下接起電話：“喂阮淇姐姐啊，是周姐姐找我嗎？”

衆人一愣，身上的雞皮疙瘩如雨後春筍般冒起來了。

這這這，這還是他們的頭兒嗎？聲音怎麽這麽甜？臉上挂着酒窩？還叫人家什麽姐姐！

這恐怕不是他們耳朵聾了眼睛瞎了，就是童維酒醉得找不着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