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要流淚的沖動,“師祖,你是嫌棄我了嗎?”

“你這孩子又在胡說什麽?”

“可是為什麽這個人一出現,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趕我走?我離開不過才兩年,娘走了,連最後一眼都不肯見我,而師祖你,更是希望我跟一個毫不認識的人離開。在我心裏你才是我的親人,從我出生到現在,在我身邊扮演父親角色的人一直都是你。好不容易你醒過來了,我們終于可以團聚了,我求求你,師祖,不要趕我走,我不想離開……”眼淚順着臉頰一滴滴的滾下來。

“雨兒……”師祖也哽咽了,“師祖何嘗想你離開,師祖看着你長大,從你出生那天起,你一直長在師祖身邊。你離開的這兩年,師祖無時無刻不在挂念你,怕你凍着,怕你餓着,怕你遇上壞人,可師祖最怕的就是你永遠都不會回來!”

師祖的眼眶微微泛紅,聲音也越來越沉重。

“我早已料到你的父親會出現,也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讓你和他相認,師祖是真的舍不得你走。可是,師祖不能這麽自私,你娘這麽拼命的維護你,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你們父女能夠相見,你娘她,始終覺得對不住你,三個孩子中,只有你不為父親所知,她一直覺得虧欠你良多。雨兒,莫要罔顧你娘的一番心意,她以命換回的你,是希望你能沒有仇恨快樂的生活下去。”

“可是,師祖,雨兒并不快樂。”我搖了搖頭,“以前沒有父親,我只是覺得人生好像缺了什麽,但是這段日子,沒有了師祖和娘,雨兒才覺得天真的塌了。娘希望我快樂,那我更該跟在師祖身邊,而不是跟着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無所适從的生活下去。”

“雨兒,你不能這麽說你的父親!”師祖不贊同的蹙起眉投。轉而看向汗王,歉然的笑了笑,“抱歉,是我把雨兒慣壞了。但她本質是個好孩子,聰明善良,知書達理,就像她娘一樣。”

“就算再好,也是師祖教的。”我帶着敵意瞥向汗王。

“絲羽……”汗王滄桑的面容露出幾許坦然,“我不會分開你和慕容老板,畢竟他養育了你十六年,而我,只是個不稱職的父親。我不敢奢求你認下我,只求你看在你娘和長兄長姐的份上,能在我百年之後将我同你娘合葬。”

百年之後?四五十歲的人最忌諱的就是這四個字,可他偏偏說出了口,那一刻,我心底浮上一絲憐憫,可很快,憎恨就将其淹沒。

“你沒有資格和娘葬在一起,你也沒有資格提起我的哥哥姐姐。他們和我不一樣,你一直都知道他們的所在,也一直生活在他們伸手可及的地方,卻選擇了躲進佛門不聞不問。娘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你這麽猜測她懷疑她,甚至令她抱恨終生?在我看來,她這一生做的最錯的事,就是選擇了你,而非師祖!”

“小主子!”紫锳姨母和岱欽姨丈齊齊的喊出了口。

“雨兒,為人子女不可如此罔議父母!”連師祖都積蓄了怒氣。

“我說錯了嗎?娘貴為郡主,天之驕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最後落得這個下場,是誰造成的?他是我的父親又如何?你們只說血緣血緣,可血濃于水的他為什麽第一次見了我就說我是師祖的女兒,他從來就沒相信過娘,打心底裏就沒承認過我是他的女兒,這樣的父親我為何要認?”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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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聲耳光扇在了我的臉上,也打疼了我的心。

我不敢相信,從小将我捧在手心裏的師祖,居然打了我。而師祖的手仍停在半空,臉上的憤怒早已褪去,只餘下自責。

“師祖,雨兒有錯嗎?”淚在眼眶裏打着轉,“雨兒只知道養育之恩大于親生,雨兒只想遵從孝道遵從本心。如果雨兒抛下師祖走了,就算是娘也不會原諒雨兒,師祖真的想讓雨兒做個不仁不義之徒嗎?”

“雨兒……”師祖的手在空中顫顫巍巍,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是我,是我不該來……”身後傳來了蒼老的聲音。只聽撲哧一聲悶響,衆人尖叫了起來。

我忙看去,我的父親,手裏正攥着一柄匕首,而那匕首的尖端已經深深的刺進了他的心髒,血汩汩的流淌着,在他身前彙成了一灘鮮紅的水窪。

“你,你做什麽?”我瘋了似的跑過去點了他的穴道。

他含着笑看着我,右手扶着水晶棺的邊緣癱坐在地上,左手離開了握着的匕首緩緩的伸向我的臉。

“絲羽,好……好孩子……你娘和慕容老板把你教得很好……我很欣慰……只可惜……我……我沒能早些找到你……請你……将我和你娘……合葬……”

“你別以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逼我認你,你做夢,你活着的時候我都不肯認你,還妄想死了讓我認下你嗎?我告訴你,想聽我喊你一聲父親,你就活着,說不定過上三五十年我心情好了,還能叫你一聲,你若是死了,我絕對不會認你!”我嘶喊着,明明這個人我對他沒有半點感情,甚至還有幾許憎恨,可是我的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絲羽……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對不起你的長兄長姐……”他的話越來越模糊。

“閉嘴閉嘴,我不要聽!”我眼睜睜的看着血一點一點從他的心髒那裏滲出來,鮮紅猙獰,爬遍了他的衣襟。

“好……我……我不說……絲羽……你一定……一定要好好孝順慕容洵……他……他才是養育你的……父……親……”

“徹辰,你不要再說了……”舅母流着淚來到我們身邊,捏住我的肩膀說道:“絲羽,他已經快不行了,你就叫他一聲父親吧……”

“不——”我固執的搖着頭,“我說了,除非他活着,不然別想以死相逼!”

他笑了,笑得好溫暖,“你雖然長得……像我,可……可個性……太像你娘……能在有生之年……見到……見到你……我已……無……憾……”他笑着,就這樣,漸漸阖了眼,只是嘴角始終挂着那抹笑,右手仍死死的扣在水晶棺邊緣。

“不……”我咬着下唇,克制着眼淚,嗫嚅道:“我不想長得像你,一點都不想……”因為我怕照鏡子的時候就會想起你!

我哇的一聲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那一天,我見到了父親,卻也失去了他,而我,這一生的噩夢都在那天徘徊,始終糾結在是否要叫他一聲父親上。可是,我再也沒有機會了,不管是愛亦或恨,他同娘一樣,永遠的沉睡了下去。

------題外話------

第一人稱描述本章就結束了,從下一章開始,就是第三人稱視角了。

☆、昨朝歡顏今朝淚(上)

又是一年秋意濃,風和日麗的午後,一名素白衣衫的少女來到了京城之外不遠處的一座山澗裏。

滿山的野果伴着秋日的紅葉與溫暖綴滿了枝頭。小猴兒在樹枝上惬意的蕩着秋千,吱吱叫着。

直到少女的到來,許是久未見到人煙,小猴兒竟像是見到了親人般繞着樹梢蹦跳不已。

聽到小猴兒們的叫聲,少女停下腳步,微微擡頭沖着樹梢莞爾一笑。小猴兒們見少女露出笑容,叫的更歡了。

秋風吹過,帶來果實的甜香,吹拂在少女的面頰上,少女的笑容也越發甜起來。

迎着微晃的日光,少女穿過果樹林來到了一小片空地前,這裏沒有高可遮光的大葉植物,只有郁郁蔥蔥的鮮花綠草。空地上,兩個墳茔不甚顯眼的矗立着,上面的碑空白無字。

少女俯下身半跪在左邊的墳茔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娘,我來看你了。”少女輕輕地低語着。

風兒拂過,只聽見綠草沙沙的聲響。

少女探出右手,撫摸着玉石的墓碑,“娘,對不起,我還是沒法原諒那個人。”

她觸碰着玉碑的手一頓,神情落寞了下來,“他那樣對你,你為什麽還是記挂着他,忘記了不是更好?”

說着,少女自嘲的笑了笑,“也許我确實很像你,爹總是這麽說。不然也不會将他葬在你身旁。”

少女輕轉眼眸,看向了右側的墳茔,玉碑上映射着耀眼的日光,仿佛璀璨的星辰,又仿佛明亮的雙眸。

少女收回了視線,再次看向身前的玉碑。“娘,我也許有段時間不能過來看你了,爹最近身體不太好,生意上的事還有家裏的事我得替爹多分擔些。還有,皇宮那邊的意思,是要我出去将那個人捉回來。老實說,我很矛盾,不知道這一次我到底該不該抓他回來。”少女悠悠的嘆了口氣,“你不想我卷進這些,可我卻不能置身事外,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少女垂下眼眸,随手拔下了面前的幾株雜草。而後視線又不由自主的飄向了右側,她略帶無奈的嘆了口氣,起身移到右側玉碑前,俯下身拔掉了雜草。

忙完了這些,少女又撫着左邊的玉碑低低的訴說了些話,而後起身辭別。

臨行前,少女望着玉碑,明亮的雙眸撲閃着,“娘,還有一件事……他……”語畢,她抿着唇欲言又止,許久後才出聲道:“算了,一切都随緣吧。”說罷,少女躬了躬身子,轉身離開。

轉身而去的少女沒有發現,遠處郁郁蔥蔥的大樹後走出一道人影,那人雙目緊緊的跟随着她,口中喃喃道:“我……回來了!”

平德三年,蕭國已從內憂外患中喘息出來,先是平德元年平息了三王爺之亂,後于平德二年處置了禍亂朝廷陰謀奪位的長公主肖德華沅,平德三年年初,蕭國皇帝與乞顏、南疆建交,更是派遣使節出使南疆,得南疆巫王盛禮款待,至此,南北商道互通,蕭國國勢複蘇,國內一片祥和。

“姐姐,這是我新配出的藥,你幫我看看如何?”隔着書案,夢蝶喜滋滋的将剛剛配好的藥丸放在絲羽面前。

絲羽頭也沒擡,只嗯了聲,繼續瞧着賬簿。

“哎吆,姐姐。”夢蝶不悅的癟起了嘴,直嚷嚷道:“那賬簿遲些看也跑不掉,左右這些活計都是你的,可我要是再配不好藥,沈毅就要踢我出門了!”

絲羽終于擡起了頭,冷飕飕的瞥了夢蝶一眼,這一眼瞥的夢蝶渾身起疙瘩。

“我要是沈毅,早将你踢出門了,留下只會浪費藥材。”絲羽坐直了身子,眼兒微挑。

“姐姐!”夢蝶跺了跺腳,嬌嗔道。

“夢蝶小姐,這時辰啊是我們家小姐最忙的時候,你偏要挑了這個時候來,可不是找不痛快嘛。”端着漆盤的女子推門而入,見了夢蝶這般模樣,忍不住捂嘴笑道。

“小葉姐,連你也笑我!”夢蝶不依的晃動着胳膊。嘴撅得更高了。

絲羽淺笑着勾了勾嘴角,“沈毅應該只給了你配藥的時間,沒有給你在我這裏撒嬌的時間吧?”

“唉!”夢蝶懊惱的抓起桌上的藥丸,沒好氣的沖了出去。

小葉将漆盤放在了一旁的案幾上,轉身問道:“小姐一直不肯幫夢蝶小姐,是因為沈大夫嗎?”

絲羽沒有答話,只是随手将桌上的賬簿合起,起身走到窗邊。

“小姐一定覺得夢蝶小姐與沈大夫不相配,才會不願夢蝶小姐留在沈大夫身旁。”

絲羽嘆了口氣,轉過身來看向小葉,一雙晶亮的眼睛也泛上了迷蒙。

沈毅比夢蝶大了足足二十歲有餘,比她爹賴老板還要年長幾歲,夢蝶今年十六,正是好年歲,而沈毅,已經三十六了。再過十年,沈毅老了,不能動了,夢蝶該怎麽辦,那時她才剛剛二十六啊。讓一個妙齡少女守着糟老頭子過上半輩子,而這個糟老頭子心裏還有別人,實在是不妥。

不過這些話她從來沒對別人說過,四年多來,慕容絲羽已經不是過去的木絲羽了,她冷情,毒舌,唯我獨尊,颠覆了木絲羽的一切,将自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另一個人,可唯獨變不了的,是自己的心。

見絲羽不吭聲,小葉也只是好脾氣的笑了笑,“小姐就是這樣,總是冷冰冰的對着別人,其實心裏熱得很,總是暗地裏幫忙。”

絲羽垂了眼眸低聲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會兒。”

小葉忙收了聲,端了漆盤退出房外,臨走還不忘關好門扇。

絲羽倚在窗邊,腦子裏一遍遍的閃過皇上同她講過的話,“務必拿下安韋役,無論死生!”

安韋役,前任長公主肖德華沅的丈夫,早在皇上即位之初,安韋役已起兵造反,意圖改朝換代,推翻肖德一族。他與乞顏交過手,與皇上交過兵,幾次三番險些斬殺皇上,早已是謀逆之中的重罪,死一萬次都有餘。其父安固倫辭去了兵部尚書一職,帶着妻子歸隐民間,然因其子之禍,時時刻刻皆處于皇上監視之下,二人垂垂老矣郁郁而終。

眼下,有探子報,安韋役出現在邊界附近,曾試圖溜進乞顏,皇上當下決定暗中處死安韋役。而絲羽得知了此事,以其義姐花露郡主慘死于安韋役手中一事為由,請令,皇上允之。

可絲羽并不想殺了他,花露死在安韋役手中确是事實,但那明珠的話也讓她耿耿于懷。那明珠曾說過,安韋役之所以看上了她,只因為她神似一人,一個他永遠都得不到的女人。也僅僅因為這句話,絲羽仿佛想通了什麽,她突然明白了安韋役當初刺死花露時流露出的種種可疑神情,也弄懂了他不得不殺花露的緣由。長久以來,絲羽始終記得娘說過的話,“有些人,他讓你看到的一面未必是真正的他,而那些隐藏在糾結情感背後的,才是一個真實的自我。”

八月初二,絲羽于邊境毒殺安韋役,因毒藥過于猛烈,安韋役當場暴斃,面目潰爛,所以帶回來的頭顱幾不可辨。即便如此,平德皇帝依舊很滿意,對這件事情的結果滿意,對自己妹妹絲羽的所作所為滿意。

慕容絲羽,便是當今皇上的義妹,蕭國長公主,在宮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而絲羽,卻時時刻刻無法忘記,眼前的這份榮華富貴是用怎樣的時光換來的。

賢正十四年,那時她才剛剛更名為慕容絲羽,一個才失去父母雙親僅十餘天的姑娘,認下一直撫養自己長大的師祖慕容洵為父。

見到了絲羽真面目的趙黔和平安內疚的幾乎要自盡,只因慕容非離去的真正原因是此二人的一番話,而非鐘九爺的家國天下論。

當時趙黔連夜趕來,苦口婆心的勸誡慕容非離開,并以二人是兄妹為由,終其一生不能生兒育女,縱然慕容非看得開,可絲羽年紀尚小,實在不該剝奪她當母親的權利。

慕容非離去前其實給絲羽留了封信,并托趙黔轉交,但趙黔為了讓絲羽死心,一直隐瞞了下來。

一把老骨頭的趙黔當從慕容洵口中得知了真相時,當場跪下,痛哭失聲,一口一個惡人扇着自己的耳光。而後百花宮更是派出探子多方打探慕容非的下落,只可惜,慕容非徹底的避開了世人,就連他的學生邵冉都不知所蹤,終究絲羽和慕容非還是沒有機會再見面。

也是在這一關頭,更多的災難接踵而至。

京城傳來消息,皇上以毒酒賜死了恭親王及永成王,永成王妃淩淨得知消息,直直的撲上了大廳的柱子,當場而亡,臨終前感慨一家三口終可團聚,帶着淚水離開了人間。

而素來柔弱的恭親王妃也數度昏厥,最終哭瞎了雙眼,郁郁而終。

親人接二連三的離去讓絲羽萌生了恨意,她想不通,為何皇上如此處心積慮的要害死恭親王府的每一個人,僅僅就是因為他對皇後那份所謂的愛嗎?

他後宮三千,佳麗無數,單單是仁妃和淑妃已是極品美人,何況絲羽在宮中出入的那段時日,并沒看出皇上對皇後有何特別之處。是以,絲羽認定了他是個心狠手辣、獨斷專決的帝王。

這樣一個人,生性多疑,笑裏藏刀,而絲羽下定了決心,為了全家的公道,她要親手拿下此人的性命。

适逢太子選妃,絲羽懇求萍兒教導她舞袖,并順利的進了宮。

“你——你是徹辰的——”行将就木的皇上坐在禦書房的龍椅裏驚恐的睜着雙眼,指着她,而她則是微微一笑。

“皇上好眼力,我确是乞顏汗王與蕭王妃的小女兒。”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歇斯底裏的喊着,“他們都已經被朕殺了,徹辰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你是冒充的,冒充的!”

“皇上,我看你是毒發沖腦,已經神志不清了。”絲羽笑眯眯的站在龍椅旁,信手撚起茶盞,輕輕的刮着杯沿。

“胡說,朕怎麽可能中毒!來人吶,将這個刺客拖下去斬了!”皇上大手一揮,卻沒有見到料想中的人。直至此時,他才覺得驚慌,而面前這個少女卻笑得越發燦爛。

“皇上,小聲點,外面的侍衛已經睡着了,你要是不小心把他們吓醒,說不定第一個就将你當做了刺客,給咔嚓了!”絲羽還比出個抹脖子的姿勢,瞬間澆滅了皇上的三分氣焰。

“你,你到底想對朕如何?”

“我呢,本來是想一點點的折磨你到死,畢竟我娘在你身上下的毒已經生效了——”言至此,少女收了聲,認真的打量着賢正皇帝的反應。

不出意料,皇上的表情果然大變。“淩冰給朕下了毒?”話語一頓,他忽的大笑起來,“她已經死在朕的劍下,又如何下毒?”

少女淺淺一笑,“你以為你在山上殺死的是我娘?呵呵,她呀,只不過是個叛徒,借你之手除掉了。我娘知道你疑心重,所以故意刺傷了她的右肩,怎麽樣,我娘聰明吧,故意弄了個同樣位置的傷痕就把你給騙了。”

皇上的面部肌肉抽動着,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他那個聰明的堂妹做的局。而他,一個出色的帝王,居然着了道!

少女滿意的注視着皇上面容的細微變化,“那女子的血裏是有毒的,還濺到了你的手背上,聽說這種毒叫相思蝕骨,是我以前研究失敗的藥物。我娘倒是物盡其用,還給它起了這麽好聽的一個名字。皇上可有覺得,自從半月前皇後殡天起,皇上這腦子變得不一樣了?”少女比了比自己的頭,笑盈盈的望着賢正帝。

賢正皇帝心中一驚,他确實覺得自己越發的不對,頭昏眼花,一日比一日重。細算算日子,竟真是從皇後殡天那日起。可無奈太醫多次診脈,只言皇帝憂慮過甚。

“我配的毒,那些庸醫又怎麽查得出。”少女露出得意地笑。“皇上對皇後确實用情至深吶,不然這毒不會在半月內就讓皇上蒼老至此。”

“呵呵!”賢正皇帝轉怒為笑,“你以為你殺了朕,還能平安無事的從這裏走出去嗎?”

少女眉眼一彎,“皇上可別忘了,我現在可是太子妃的候選人,可不是什麽宮女太監之流。你前腳駕崩,後腳太子就能即位,那個時候舉國歡騰,哪還有人關心你是怎麽死的。”

“你想當太子妃,當皇後?”

少女挑了挑眉,“沒興趣,我也不過是想看看,皇後所謂的好皇帝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皇後!”皇上的心扭曲了,皇後是他一生摯愛,卻無法時時刻刻甜蜜相依,他是皇帝,他的愛只能是隐忍的。他從恭親王手中奪得了皇後,盡管恭親王從來沒和他争過,但他卻無時無刻不忌憚這兩人的會面,因為皇後對恭親王從來就沒有完全放下。他嫉妒恭親王,也痛恨自己,身為帝王,只能不停地在後妃之間周旋,卻不能只在皇後身邊停留。他娶了淑妃,在淑妃懷上第一個孩子時,又暗中指使仁妃将淑妃腹中孩子弄掉。在他眼裏,只有皇後生下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為此,他培養了三殿下和四殿下抗衡,讓生而溫順的宗政得以平安的成長。他曾軟禁皇後、禁足太子,最終也仍是未廢除太子另立他人,反倒很別開生面的為他選妃。也許那時,他在冥冥之中已經體會到了自己命不久矣,因為皇後在經歷了數年的軟禁之後,早已奄奄一息。

他終于如償所願的除掉了恭親王,可他的心卻高興不起來。那個和他肩并肩執劍騎馬的少年仿若昨天還在身前,與他談笑風生。謙恭有禮的叔父,溫順善良的嬸母,還有頑劣的淩淨,端莊的淩冰總是時不時的竄進他的腦海。他的父皇曾告誡過他,手握重兵的人,不得不防,即便忠心耿耿又如何,叔父不是照樣被父皇卸下兵權。他的生性多疑更勝他父皇一籌,加之皇後少年時對錦麟的情愫,更是讓他對昔年感情甚好的堂弟憎恨有加。因為恭親王的事,皇後到死都不肯正視他一眼。可誰又知道,在賜下毒酒的那個夜晚,他獨自坐在禦書房裏,內心的奔湧幾乎要将他撕裂。

他沒有錯,錦麟也沒有錯,皇後更沒有錯,錯就錯在他們生在帝王家!

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即便再來一次,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的聲音在此時有些顫抖,就像市井間最平凡的遲暮老者,“皇後覺得宗政會是個好皇帝?”

少女放下手中把玩的杯盞,輕描淡寫的說道:“也許吧,至少像皇後娘娘那樣一個溫順的人不會教出一個心狠手辣的帝王。不過,很多事也無法預知,誰知道若幹年後人心會變成何種模樣。”

聞言,皇上自嘲的笑了起來,“呵呵,是啊,人心是會變的,曾經的一切都會變。”就像他和錦麟,最終錦麟死在了他的手中。他喃喃低語着,“花露死了也好,不然,宗政就是第二個我!”而璟仁,則是第二個錦麟,只是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少女雙手環胸,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時候不早了,皇上該上路了。”

“可是,朕不想死!”

少女将身子前傾,貼近了皇上低聲道:“皇上,皇後可還在等你呢!你想不想知道皇後臨死前說了什麽,那時是我陪在她身邊的!”

“皇後,皇後她說了什麽?”

少女扁了扁嘴,眼珠子轉了幾轉才開口,“她說啊,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你!”

皇上猛地一愣,而後一口血噴湧而出,直挺挺的撲倒在書桌上。

眼看着賢正帝趴在桌上不停的抽搐,少女莞爾一笑,轉身出了禦書房。而門外的侍衛就靠在門板上昏睡,仿佛這裏從沒有人來過。

☆、昨朝歡顏今朝淚(中)

“趙公公,我怎麽總能見到譚公公和這個女子一道同行啊,這女子到底是什麽人?”禦花園裏,兩個小公公聚在一起暗暗低語。

“我也不知道啊,這女子來頭好像不小,又神秘的很,每次見到都是以素紗遮面,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唉,我說張公公,你在芸貴人那當差,就沒聽你家主子提起過?”

“有是有,但是也只是聽我家主子提過在皇後寝宮見過這女子,不過皇後并未引見,為了這事兒我家主子還不高興了呢。”

“吆,還有這事兒?”

“可不是,我家主子還在皇上面前言語了幾句,可皇上一聽就不高興了,好幾天都沒來,這不,打那之後啊,我家主子就再不敢問了。”

“能讓皇上身邊的譚公公相送,又能進了的皇後娘娘的寝宮,我猜啊,這女子說不定将來也是咱們的主子。”

“你是說,她興許是皇上新挑的妃子?”

“保不齊就是這樣!”

而另一邊,由着譚公公送出宮門的絲羽不由得打了兩個噴嚏。她撅着嘴揉了揉鼻子,反正每次進宮少不得被人議論兩句,她早就習慣了。

“譚公公,就送到這吧。”

“是,那殿下慢走!”譚公公一彎腰,恭敬的将絲羽送出宮門。

正待擡腳時,一個人影走進了宮門。

絲羽皮笑肉不笑的迎了上去,“好久不見了,安大人!”

來人正是兵部侍郎安源。

安源不過是依着規矩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絲羽倒也不以為意,同樣是一副冷嘲熱諷的模樣,“安大人這趟替皇上辦差,聽說做的很漂亮,皇上要重重獎賞呢。”

“這是臣下的分內之事。”安源硬邦邦的回道。

絲羽神秘的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安大人是對哪位主子都說過這句話吧?”

安源輕蔑的哼了一聲,“我安源自始至終都只效忠皇上,那些逆賊還不配當我的主子!”

“是嗎?”絲羽挑釁般的挑了挑眉頭。

“殿下,安大人,皇上叫老奴恭送殿下,并在此迎接安大人,還請安大人速速入內,莫要聖上等得心急。”譚公公見情勢不好,忙頂着火藥站了出來,心裏卻七上八下的打着小鼓。

絲羽回身瞥了一眼譚公公,“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擱安大人的時間了。”言畢潇灑的一轉身出了宮門。

“驕縱!”安源咬着牙縫蹦出了這兩個字,一旁的譚公公聽得是心驚膽戰。

“哎吆,安大人,難得殿下能先息事寧人,你就別再說了。你對皇上的忠心啊,皇上心中都明了,當年是皇上委派你去接近那些逆賊的,殿下一時還難以接受也是常理,總有一天會明白的。”譚公公緊張的一面瞄着絲羽遠去的背影一面規勸安源。

安源哼了聲,大步向着禦書房走去。

是夜,絲羽站在書桌前描着丹青,一道人影從窗口一躍而入,單膝跪在了桌前。

“見過少宮主!”

絲羽擡眼瞄了眼來人低聲道:“起來吧。”

“是!”黑衣蒙面人應聲起身,站到了書桌旁。

“湘西嶺南那幾處可都處理幹淨了?”絲羽描着丹青也不擡頭。

“回少宮主的話,洪延靜及趙子敬舊部已全數清理幹淨。連同肖德華沅的殘黨,俱已被處決。”

絲羽抿唇一笑,“皇上可有獎賞你什麽?”

“一座宅子。”蒙面人據實相告。“距金水華池五百步。”

“呵呵,皇兄可真是大方,金水華池旁邊的宅子比我們慕容家的宅子還要闊氣,看來你此行不虛。”絲羽笑着将竹毫挂在筆架上,信步走出桌案,來到黑衣人身前。“那宅子裏可有安插眼線?”

“屬下尚未發現。”

“你既要替皇兄做事,又要暗中替我效力,我該賞你些什麽呢?”絲羽認真的問道,這名黑衣人便是在恭親王府救下她和阿非,又在攝政王府從禁衛軍手中救下她的那人。“要不,我把小葉賞給你吧!”

言畢,門外守門的小葉羞得臉頰通紅發熱,小姐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

“這是屬下分內之事,不敢讨賞。”黑衣人一字一句的回道。

絲羽擺了擺手,“又是這句,真沒意思。”

“少宮主,關于安韋役一事,皇上似乎另有想法。”

“哦?”黑衣人的話勾起了絲羽的興致。“難道皇上發現我掉包了?”

“并非如此,只是皇上想要厚葬盛榮公主一家,負責下葬的人員中有一人是盛榮公主府的舊仆,她自幼長在公主府中,是安韋役的貼身婢女,屬下怕她到時看出什麽端倪。”

“你是覺得這是皇上故意安排的?好試探我?”

“屬下有此想法。”

絲羽嘆了口氣,“要是我真的動手除掉這名婢女,才真會落下把柄。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吧,記住,越是可疑的才越是可信,而越是面面俱到的證據才越是可疑。”

“是。”

“你退下吧。”

黑衣人應聲告退,嗖的一下飛出了窗外。

與此同時,皇宮中,平德皇帝正挑燈夜讀奏章。

“皇上。”譚公公走過來低聲道:“芸貴人求見。”

“大半夜她跑來禦書房做什麽?”

“芸貴人說是給皇上炖了補品。”

皇上無可奈何的放下了奏章,揮了揮手,“端進來吧。”

“是。”譚公公應聲退到門外,接過了芸貴人手中的漆盤。

“譚公公。”芸貴人見譚公公只接了漆盤,并沒喚她入內,心裏一急,忙喊了聲,“皇上沒傳我嗎?”

譚公公端着笑臉答道:“芸貴人,禦書房是皇上工作的地方,平素不喜人打擾,就是皇後娘娘也鮮少過來,聖上肯收下這補品便是收了您的心意吶。”

“可是——”芸貴人仍是不太滿意,她本想借着送補品之名進了禦書房,再千嬌百媚一番,惹得皇上春心大動,好早日懷上龍子。可自從她旁敲側擊的說了皇後未引見那名女子之事,又抱怨了幾句,此後便大有失寵之勢。“譚公公,要不你幫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哎吆,奴才可不敢,聖上批閱奏章的時候,最忌諱有人在旁講話,芸貴人吶,不是奴才不幫您,實在是得看場合。”

“哼,不幫就不幫嘛,算了!”芸貴人小孩心氣的甩了下袖子,賭氣走開了。

譚公公望着芸貴人遠去的背影,這才松了口氣,心想,終于把這位難纏的主打發了,不然今晚說不定還會鬧得皇上龍顏震怒。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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