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火影

其實也并不都是壞消息。不，應該說，有挫折才是正常的。盡管以俊一為代表的一部分好戰分子腦子裏充滿了令人費解的狂妄和急功近利，但大部分人都只想快點擺脫戰争的陰影，快點過上平靜的生活。

而且……家族裏最大的好戰分子、某位族長和千手柱間的相處堪稱愉快；他們之間的來往本身就象征了對和解的盼望與鼓勵。所以，或許真如斑說的那樣，她不必現在就急着強迫大家去和千手合作……吧？

真奈想着，自己低頭微笑起來。

“笑什麽？”

她側頭迎上斑的目光。他今天沒穿盔甲，一身很普通的深藍族服，腰間簡單地系一條白色兵兒帶；真奈以她上輩子的審美發誓，這套衣服真的算不上好看，但穿在她族長身上她就是覺得怎麽看怎麽好看。

“嗯，”她眯起眼睛笑，故意拖長了聲音，“你猜？”

“……喂，真奈。”斑嘴角逸出一聲輕笑，帶出一種令人懷念的不以為意，“你說話還是這麽不直率。”

“有嗎？”她無辜瞪眼，随即在斑篤定的斜睨下破功，一下笑出來，“好吧好吧，你說是就是吧，族長大人~！”

斑輕輕哼一聲；點點笑意漣漪般在他漆黑的眼裏散開。真奈望着他的臉龐，眨眨眼。

“咦，斑大哥，你怎麽有黑眼圈了？”她把臉湊近了點，問，“昨天沒睡好嗎？”

真奈覺得自己問的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也準備好了聽到諸如“工作比較晚”這種回答。但令她意外的是，斑的神色驟然一僵，連眼神都凝滞了。只見這位在生死一線間都能面不改色的宇智波族長嘴唇一抿，猛地扭過了頭，只用後腦勺的炸毛對準她。

“不，沒什麽……你想太多了！”斑說。

真奈從小跟他一起長大，怎麽可能聽不出來他聲音裏極力掩飾的那一絲慌亂。她好奇起來，腦子裏一下閃過許多古怪的猜測。

“什麽啊，我怎麽感覺想太多的是斑大哥你？”她懷疑地問，伸手去拉斑的衣袖，“要是有什麽煩惱的話，說出來我也可以幫你想辦法嘛，斑大哥。”

斑回頭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挺兇，真奈卻跟看紙老虎一樣看着他，還裝可愛地眨巴眨巴眼，甜甜笑一下。

“都說了沒有了！”他簡直快氣急敗壞了，表情能吓哭小朋友，“別鬧了真奈！”

真奈鼓鼓臉頰，放開他的衣袖，舉起雙手做了個經典的投降姿勢。

“好好好，我不問了。”她好脾氣地回答，卻又不死心地補充一句，“其實斑大哥我什麽都懂一點哦，戀愛的煩惱之類的也能幫你解決哦！”

她這麽随口一說，斑看上去就更惱怒了；真奈笑嘻嘻聳聳肩，在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這回真閉嘴。

“斑！”

這時，一個熟悉的大嗓門喊出了斑的名字。真奈笑眯眯的表情頓時垮了；她拿眼角餘光瞟了一下那邊笑容爽朗的黑長直，極輕極輕地哼了一聲。斑看她這個反應，頗覺好笑地搖搖頭；但他旋即似乎想起了什麽，神情恍惚一瞬，唇角的弧度就壓了下去。

“柱間。”他對着友人微微點頭，語調平平地說。他雖然容貌俊美，氣質卻淩厲，一旦收了笑容就容易給人造成冷冰冰的距離感。柱間看看他，再看看真奈，眼裏似是閃過一抹無奈；但他什麽都沒說，只是笑着走過來。

真奈繃着下颔跟柱間打了個招呼，表情比旁邊的斑還要冷淡得多。她朝斑身後站了站，重新拽住斑的衣袖；但過了幾秒鐘，她還是放了手。

“斑大哥，別忘了下午和火之國使者團的會談。”她往邊上退了一步，以一種冷靜克制的語調說，“你們先走吧。”

“啊……哈哈哈，真奈，你不用……”柱間幹笑幾聲，試圖挽留真奈。他的笑容有些尴尬；自從知道真奈的真實性別之後，他面對真奈時總是有些尴尬。真奈大概能理解他的感受——這畢竟是男女界限分明的戰國時代嘛，就算忍者世界也不例外。

“不用了，柱間；我們走吧。”斑說。他看着真奈，真奈回視過去；片刻後，她移開了目光，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沒關系的，反正會場那邊也需要人手。”她緩和了語氣，淡淡地說。

于是那兩個人還是單獨離開了。真奈垂頭怔怔地想了半天，最後苦笑一下，使勁搖搖頭，擡臉時已經又是溫和明媚的神情。她倚在牆邊，看着斑和柱間逐漸遠去的背影，想：其實這樣就很好；既然已經決定把仇恨留在過去，那麽就意味着總要有人忍耐着痛苦前行。

她看着他們的背影。

木葉已經有了人氣，街邊也開了不少小店。不斷有人停下來施禮。

真奈原本是在靜靜微笑的，然而到最後，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看到，幾乎所有人的感激、憧憬都獻給了那個身披白色羽織的背影，而留給另一個人的……

只有畏懼。

她張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卻嘗到一種苦澀的滋味；從心底一直泛到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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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會談進行得還算順利。木葉——斑和柱間剛剛起好的村名——與火之國以平等地位結盟，相互之間的實質性條件早已在之前的文書往來種談好；這回火之國使者團的前來更多是代表國家對忍村的承認，保證了木葉及其忍者的合法性。盡管為首的官員——那個姓椎名的貴族老頭，很有些讓人厭煩的官僚作風，但受制于在場忍者的實力，他也還比較克制。

真奈只是擔心斑。

宇智波和千手的争鬥曠日持久，最終雖然以結盟收尾，而且在柱間的堅持下，宇智波的慘敗也被有意粉飾成握手言和；但對于密切關注這場戰争的人而言，要了解真實情況并不困難。也就是說，椎名他們是知道真實結果的。大概就是這個原因，他們認定了柱間将是木葉未來的領袖，言談之間便對宇智波多有忽略，俨然将他們當做了千手的附從。

……雖然真奈也承認，無論看功績還是看名望，火影都只能是柱間，但這種被人理所當然看低一頭的感覺連她都不太适應，更別說驕傲如斑了。她悄悄看向身邊的族長；令她松了口氣的是，斑的臉上并無惱怒之色。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柱間和椎名談笑風生，神情有些複雜——像是不甘，又夾雜若有所悟，最後歸為一片幽深的平靜。

他看上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甚至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真奈一心二用，一邊琢磨斑到底在想什麽，一邊聽着會談內容的那些官腔。聽着聽着，她的注意力就被柱間說的話吸引過去。

當椎名表示火之國相信柱間的能力、期望日後與木葉的合作時，柱間回答道：“是，請您放心……未來的火影一定不會讓大名失望的。”

在座諸人都是耳聰目明之輩；柱間這句話一說，其他人的神色便都微微一動，不約而同地露出探究神色。椎名這樣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貍自不用說，真奈也從中品出一點話外之意。她先是有些疑惑，緊接着想到某個可能性，瞬間震驚地瞪大眼睛。她呼吸陡然加重些許，迅速瞟了一眼斑的神情，見他毫不意外，心下便是一沉。

……柱間的意思不會是……不不不，說不定只是她想多了……

“柱間大人，您這是什麽意思？”一個年輕的官員已經沉不住氣地問出來，“難道未來的火影不是您嗎？”

“朝倉，你太失禮了。”椎名看似斥責，其實并無責備之意。他看着柱間，顯然在等一個解釋。

“不瞞您說，其實……”柱間臉上的笑容擴大幾分，顯得爽朗自信，讓人心生好感。千手柱間就是有這種魅力；即便是他的敵人也不得不承認，他是那種天生具有領袖氣質的發光體，總是有意無意吸引人們的注意。

“大哥！”

但扉間打斷了他。銀發忍者略顯嚴厲地喝止了柱間，順利将其餘人的目光引到他身上。

“失禮了。事實上，”扉間掃視一圈衆人，言簡意赅地說，“木葉是打算采取民主選舉的方式來決定火影的人選。”

他用一種十分平靜的口吻說出這個消息；當說出“民主”這個詞的時候，他的目光在斑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後對準了真奈。

真奈放在桌下的雙手緊緊攥住，可面上十分平靜，僅僅只有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她和扉間對視幾秒，然後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去看上首處一臉驚愕的柱間。

“什麽？不，我并沒有……”柱間方才的談笑風生消失殆盡。他甚至來不及瞪自己弟弟，立刻想當着衆人的面解釋清楚。

“大哥，木葉既然開創了新時代，就應當作出表率！”扉間近乎是厲聲說道。

“扉間！”柱間也提高了音量，“你……”

在千手兄弟之間的氛圍變得快要劍拔弩張之前，卻是斑開口了。

“夠了，柱間；在外人面前吵起來也未必太難看了。”斑這麽說。他單手支着下颔，仿佛有些厭倦似地，就那麽斜着目光看着諸人，顯出幾分陰沉的尖銳。

“就這麽辦吧。”

“喂……斑！”

柱間顯然沒預料到來自友人的“叛變”，看着斑的目光幾乎都有些可憐了。

他們這一番對話，真奈立刻就猜到了些什麽。她瞪着柱間，又迅速卻兇狠地剜了一眼扉間，再掃一眼神情微妙的椎名等官員，最後在心裏十二萬分惱火地吐出口氣，板着臉開口了。

“柱間大人，具體的細節我們不如容後商量。”她說，“火之國的諸位已經等候許久了。”

當她開口的時候，扉間的眼神立刻警覺起來；他緊緊盯住真奈，在确認她并沒有說出什麽驚人之語之後，表情才略略松弛下來。

真奈懶得理這個被害妄想症患者。待柱間妥協地應了一聲、重新打起精神和椎名等人交談時，真奈立即看向自家族長。

斑的眼神有些放空，一看就是又不知神游到哪裏去了。從真奈的角度只看得到他側臉，從額頭到下巴，他的臉部線條幹淨利落到淩厲的地步；而他眉眼漆黑，仿佛不可捉摸的深沉夜色。

他沒看她。真奈意識到這一點，有些失望；不過幾乎就在這失望泛起的同一時刻，斑的目光轉了過來，輕輕落在她身上。頓時，那雙深如夜色的眼睛柔和了情緒，露出點笑意來。

她于是高興起來，不自禁沖他甜甜地笑了笑。斑怔了怔，表情更和緩下來，方才沉郁的氣息也散去了。他朝她點點頭，坐直身體，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會議本身上面。

真奈見狀，也跟着轉移了注意力。但她一看到柱間和扉間就忍不住想翻白眼，不得不靠意志力才能維持面無表情的冰山樣。

千手柱間這個白癡！！真奈頭痛地想，他到底之前跟斑大哥說了什麽？最好——不要是“我要讓你當火影”這種蠢話！

畢竟，在現在的情勢下……

她回想起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不覺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族人的目光、千手的目光、街上普通人的目光……

熱情與回避，向往與畏懼……

無數場景、種種情緒，在這一刻奔騰成幻象的河流；從過去流到現在，又共同指向未來那個唯一的結果。

如果真要進行所謂“民主選舉”，那麽火影只可能是千手柱間。真奈帶着幾分惱火地想，所以千手柱間要麽是在耍他們，要麽就是真蠢！

……不管怎麽樣，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阻止他把自家族長的名字列入候選人名單！她暗自磨牙，誰樂意拿自己當柱間“忍者之神”名聲的墊腳石就誰去，總之他們宇智波不幹！想用斑大哥給你做對照組，做夢去吧，休想！

她當即有了決斷。等會議結束、使者團退場，真奈立刻起身，想要雄糾糾氣昂昂地走過去，打算無論如何都要逼柱間和扉間答應不把他們宇智波牽扯進選舉風波裏面。

但斑叫住了她。

“真奈，你跟着去将使者團送到木葉門口。”斑抱臂說道。

真奈猶豫了一下，不太情願地說：“斑大哥……”

“去吧，”斑的唇角勾出點細細的笑意，“乖。”

他甚至伸手撫了撫她垂在背後的頭發，而後輕輕一推；真奈不得不往前走了幾步。她聽斑的話聽慣了，不得已只好答應。

那就回來再去找柱間。她想。

當她走到會議室門口的時候，出于某種奇怪的直覺，她回頭看了看斑。那時所有人都在往外走，唯獨他站在那裏沒動；這樣一來，就好像他是被人群抛在身後一樣，或者也可以說，就好像他抛棄了人群、主動成為一個局外人一樣。

大概是光線帶來的錯覺吧。真奈自嘲。

……哪兒來這麽中二的想法啊，一定是沒睡醒。

作者有話要說： 擅自跟斑爺說讓他當火影，大概是柱間這輩子做過的最蠢的事了，捂臉。

想想扉間還說要民主選舉，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讓一個心高氣傲的、本來就輸得很慘的宇智波，親眼看着自己再被完虐一遍，這也真是……

慘就一個字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