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宇智波

“你說火影？你怎麽能這麽亂來！”

扉間不客氣地訓斥道。他正坐在他大哥的辦公桌上，側身居高臨下地瞪着皺眉沉思的柱間。剛才會議上，扉間其實已經猜到柱間多半想讓斑來當火影，但現在親耳确認過後，他還是頗覺頭痛。

事實上，早在戰争結束之前他就想好這件事了：采取民主選舉的方式，既能進一步确保柱間火影地位的合法性，又能為後世立下先例，斬斷世襲制、防止權力獨斷的危險。

而至于第一位火影……不管是論功績還是論名望，怎麽看都不可能是他大哥以外的人，所以扉間根本不擔心這一點。

誰知道他大哥別出心裁地給他來這麽個突發奇想！

“你要把斑作為候選人之一推舉上去是你的自由，但最後的人選要各方商量、同意後才能決定！”扉間斬釘截鐵地說，“況且……大哥你聽過那個傳聞嗎？”

“……什麽傳聞？”

“宇智波越是憎恨，瞳力就越強……這樣一幫人不知道今後還會鬧出什麽事情來。”扉間微微眯了眯眼，“那個傳聞并不是假的，大哥，為了今後的村子着想……”

“扉間！不準你這樣說……”

柱間話沒說話，耳邊就響起一聲極細微的輕響；那是從窗外傳來的動靜，聽在他耳裏卻不啻一道驚雷炸響。他神色一變，立刻沖過去推開窗；但窗外唯有樹影斑駁，幾只鳥兒落在瓦檐上，正歪着腦袋看他。

“大哥？”扉間疑惑地看着柱間站住不動的背影，又看看窗外毫無異樣的景物，心神一動，“難道……”

柱間彎腰撿起一片落葉。那片葉子橫着斷開，截面呈細小的鋸齒形，就像被人力撕開的一樣；仔細看的話，葉子中間還有個凹下去的地方，像一個孔洞。

不，現在只有半個了。

柱間關上窗，嘆息一聲。他又在原地站了幾秒，這才轉身對弟弟說：“扉間……你該猜到剛才是誰。”

他的表情疲憊又無奈。扉間盯着他，而後移開目光。

“……我剛才沒用查克拉。”扉間回答說，“大哥你別岔開話題。”

銀發的千手的神情裏是不容置疑的決心。

“今後村中的一切事務都要按照民主的方式運轉，大哥你沒意見吧？”

柱間低頭看着手上拿半片碎葉，沉默半晌，苦笑着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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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奈步履匆匆地走進行政樓，拐了個彎，沿着樓梯拾級而上。行政樓是圓柱形，走廊彎成一個弧面，牆壁上每隔幾步就挂一軸書法。真奈用餘光掃了一眼，看到離柱間辦公室最近的一副寫的是“則天去私”。她直覺感到這一副一定是扉間選的，不由輕輕哼一聲。結果她一推開門，扉間似乎正要出來，看見她時眸光倏然一凝，好似兩把手裏劍要朝她飛過來。

“哼。”

真奈便真的重重嗤一聲，繞開他往柱間那邊走。她聽到身後傳來關門聲和腳步聲，顯然是放心不下大哥的扉間決定留在這裏聽聽他們在說什麽。

他難不成是把他大哥當成巨嬰在照顧嗎。真奈刻薄地想。

“柱間，我有些話想跟你本人講，不方便被別人聽到。所以……”

不過真奈依舊維持了一個比較克制的态度，冷淡卻還算有禮地說；她瞟了一眼扉間，以目光向柱間示意。

“這樣啊。”柱間點點頭，“扉間，你先出去吧。”

真奈本以為扉間會反對，或者至少抗議幾聲，但他并沒有。他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徑直走了出去，态度出奇地配合。真奈微微一怔，想難道這人轉性了麽；但當她發現對面的柱間神色很是消沉的時候，她就猜大概是柱間剛剛做出了什麽讓步，所以扉間才會在其他地方配合。

不過，這關她什麽事呢。她漫不經心地想着，将千手兄弟的這點反常抛在腦後。

咔噠。

辦公室的門再一次在她身後關上。

“有什麽事嗎，真奈？”柱間溫聲問。

真奈站在原地，并不急着說話，而是先沉默地打量了他幾眼。盡管她和柱間也能算戰場上的老相識，但她其實并不真正了解這個人；她家族長提起柱間的時候也更多是說這個男人有多麽強大。在真奈的印象中，柱間就是一個無比強大的人，擁有着極其堅定的眼神，還有萬年如一日想說服宇智波停戰議和的苦口婆心。

所以，這是第一次，她發現這個人也會有苦悶的眼神和疲憊的臉色。但柱間還是強打精神對她露出溫和的笑容。真奈知道這是因為斑。

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事實就是，柱間的确對他們宇智波的人比較照顧。明明是宇智波戰敗，他卻頂着族內的壓力，堅持兩族平等結盟；建村後，也是這個人幫着壓制住其他人對宇智波不滿的聲音。

真奈不清楚他和斑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羁絆，居然值得他做這許多，但她無法把柱間做的這些事都當成理所當然。世道越艱辛，她就越清楚來自旁人的一點善意是多麽珍貴。

血海深仇難以化解。在來之前，對于柱間幹嘛非要在火影人選上折騰一番，真奈不吝以最大惡意去揣測，并且腹诽不已。但……也終究只是腹诽而已。當她真正和這個人對視的時候，她才明白，在內心深處，她對于這個人其實是懷有敬意的。

“……失禮了。”真奈垂下眼眸，收拾好複雜的心緒，也不想多繞彎子，便徑直說道，“之後的民主選舉，希望柱間你能別把我們族長牽扯進去。”

柱間一怔，但并不是非常吃驚，反而在眉目間含了一抹了然之意。他支起雙手抵在額頭上，埋頭緩緩吐出一口氣，喃喃地說：“是嗎，原來果真如此嗎……真奈，宇智波一族，已經連你都不認為斑能成為火影了嗎？”

“什麽？”真奈臉頰一抽，“柱·間·大·人，請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不相信斑了嗎？”柱間擡起頭，有些不解，又有些難過的樣子，“宇智波一族，已經不信任斑了嗎？”

“我當然相信斑大哥！”真奈微怒，“但問題不是這個……”

“斑明明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柱間固執地說，“為什麽你們就不能……”

“我說，能拜托柱間你停止自說自話嗎！”

含怒的話語響起後，房間裏恢複了安靜。柱間大概被震住了；他放下雙手，挺直脊背，雙眼望着真奈，安靜地等着她說話。真奈這才看到他手邊有片只剩一半的樹葉，也不知柱間拿着幹什麽。

這個人也真是奇怪。當她懷着敬意、想好好跟他說話的時候，他又突然暴露出讓人生氣的一面；但接着，他又會很虛心似地坐在那裏，認真地想聽她的意見。

“……火影人選這樣至關重要的事情，不是憑着‘你想’或者‘我相信’就能夠決定的。”真奈做了個深呼吸，盡可能平靜地說，“柱間，是你贏了戰争，是你提出停戰議和，是你提出建立村子。這些事情已經人盡皆知，甚至有許多人千裏迢迢前來加入木葉，也是因為你。是你，是千手柱間，懂不懂？現在，哪怕是你不願意成為火影，你身邊的人也絕對不會答應，你明白嗎？”

“……”

“你是不是跟斑大哥許了什麽不切實際的承諾？這種蠢事你怎麽……算了，既然都發生了，我沒什麽好說的。”真奈咬咬牙，竭力讓自己不去想斑的心情，免得她鼻腔發酸、說不出話，“扉間當着火之國的面說要民主選舉，那這事就算定下來了。”

柱間張嘴想說什麽，但在真奈直直的注視下，他的臉色更加萎頓。最終，他只是嘴唇嗫嚅幾下，一個字沒說。他的眼神更加黯淡，甚至帶點羞愧一樣。

他的這點羞愧看在真奈眼裏如此刺眼。她都不懂柱間到底在愧疚什麽！愧疚他贏了？愧疚是他——而不是別人——深孚衆望、人人仰慕？他都不覺得他老是把這種情緒擺出來，看在他們這種戰敗方眼裏，和高高在上的炫耀沒什麽兩樣嗎？真奈心裏翻滾着這樣陰暗的情緒，讓她有些煩躁，也有些了悟：原來她身體裏流的，終究是宇智波高傲、好強的血脈。

“……民主選舉這東西，聽着像個崇高的道德理想，但其實跟選秀也沒什麽區別——你懂麽，就看誰更讨人喜歡。”真奈扯了扯嘴角，不知到底算冷笑還是苦笑，“候選人殚精竭慮讨好民衆，但最後大部分人都要成為勝利者通往寶座的墊腳石。”

而且這還是一場勝利者早已注定的選舉。

“我沒有……”柱間下意識想辯駁。

“柱間，我們輸不起。”她平靜地說，“我們——斑大哥和我，已經輸了兩次。第一次是拒絕和千手議和，第二次是真正讓宇智波一族在千手面前慘敗。”

“……”

“假如你真的是想為斑大哥好，那就請你安安靜靜成為新的火影。”真奈說，“別再說什麽‘我想’或者‘我相信’了，柱間，畢竟……形勢比人強。”

那位值得尊敬、或許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太天真的忍者不再反駁。他垂下頭，手裏拿起那半枚樹葉的葉柄，沉默地轉了一會兒。那個動作很有點孩子氣，透着股不服和倔強。真奈想起斑有時也會有類似的小孩子似的舉動。或許這就是他們合得來的原因之一吧。

但最終，柱間放下了那片讓他顯得孩子氣的樹葉。他擡起頭，臉上的沉穩是屬于大人的成熟。

“好，我明白了。”

真奈總算感到如釋重負。

“謝謝。”

她說，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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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奈走出行政樓時，才發現已經是傍晚了。夕陽從那一頭的山尖照過來，将世界染成溫暖的橙紅色；街道沉浸在柔光裏，顯得寧靜而安詳。木葉的建設還未完成，一擡眼就能看到好幾處正在施工的建築；盡管如此，她仍能感受到一種獨屬于新時代的活力。從沒有烽煙的天空裏，從沒有染血的街道上，從身邊行人臉上滿足的笑容中。

珍貴的、來之不易的和平……麽。真奈看着這一切，慢慢露出點複雜的笑容。那笑裏有懷念，有悲傷，也有惆悵。

她就這樣一路走回宇智波在木葉的族地。那裏到處都是嶄新的，只除了房屋的樣式。如果光看那些飛檐疊瓦，恍惚會以為這仍舊是位于山那邊的宇智波舊宅。

幾乎每一個宇智波都是極度念舊的人。

熟悉的景物召來舊日的回憶，真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故人故事，心中一陣黯然和酸楚。但當她站在宅邸門口時，她用力搖了搖頭，還擡手揉了揉臉，努力做出一個明快的表情。

她不想把不好的情緒傳給斑；最好他看見她時，只會看到她開開心心的笑容，從而讓他也高興起來。

“斑大哥！我回……啊咧？”

真奈推開門，果然開開心心地說道，就是可惜說到一半發現家裏沒人，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沒在行政樓那邊看到斑，就以為他已經回來了，結果并非如此。

不過她才關上門不到一分鐘，門就又重新打開了。真奈感覺到斑的查克拉，眼睛一亮，連忙轉身，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斑大哥……哎？”

熟悉的氣息緊緊環抱着她。他用力将她箍在懷裏，力道大得仿佛想把她嵌到骨血中。真奈能感覺到斑的呼吸吐在她耳後，幾乎就像是親上去一樣。

她的耳朵，連同面頰，迅速地燒了起來。但同時，她也被斑這不同尋常的舉動吓了一跳，擔心地想他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心情似乎很不好的樣子。

“斑大哥，你怎麽了？”她小心翼翼地環住他，手掌貼上他的背，問，“你還好吧？”

斑更緊了緊手臂。他抱着她，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氣。

“呵，沒什麽。”他說，“只是，真奈啊……”

“你說過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是這樣沒錯吧？”

“嗯？嗯！”真奈不明所以，卻本能地回應道，十分認真地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斑大哥。”

很多年以前，她就這麽說過，并且從未想過背棄自己的誓言。她偶爾會想，斑大哥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認真的，還是只把這個當成玩笑？但無論如何，她都會認認真真地踐行這個諾言。

“是嗎……”

斑說着，又低低地笑了笑。

“我也是，真奈。”他側過頭，貼在她耳邊說，“我也是。”

他說得極低，又極輕，像是在對她說，卻又像在自言自語。那聲音微微沙啞着，又帶着十分溫柔、幾許天真；鄭重其事，幾近虔誠。

作者有話要說： 噫……小天使萌hold住，前面幾章沉重過後就該開始戀愛了~這畢竟是給男神寫的文嘛233333

戀愛會比較甜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