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次日顧蔣到實驗室的時候，發現裏面的氣氛很不對勁，定睛一看，兩個敵對份子一大早就來實驗室裏用深淵般的眼神對視。

察覺有人進來，餘念轉了下頭，看到顧蔣也沒招呼，繼續和許唯一死亡對視。

沈符提着一大包材料進來，看兩人破天荒的來得早，驚訝：“難道在這兒睡了一宿？”

餘念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又将視線聚焦回許唯一化着精致的妝容的面龐上。

昨晚被舍管阿姨訓了之後，回到宿舍她們又大吵了一架，宿舍裏其他女孩都不敢吭聲，一來是真的心虛，二來，餘念要真犟起來，誰都不認的，機關槍逮着誰都噴。

所以吵了一會兒，又被舍管阿姨造訪。緊接着，已經進入夢鄉的班主任也來了。後來，兩人指着對方的鼻子大鬧，差點打起來，又幾次三番誤傷班主任，班主任這才把她們的現場轉移到宿舍樓之外的幽靜小道上。

到了那兒，餘念跟許唯一罵了一會兒，彼此都覺得沒趣就背道而馳的繞開回宿舍。一直相安無事到天蒙蒙亮。

餘念夜裏是趴着睡，早晨起來翻身的時候，迷蒙中看見許唯一一梳洗打扮完畢，看着就要出門。

許唯一什麽時候起這麽早過，而且動作還畏畏縮縮的，像是要出去做壞事似的頻頻回頭看有沒有人看她。餘念當下也就趕緊起來，快速刷牙洗臉，早餐也沒吃就跟着她出門了。一路就跟到了實驗室。

餘念慶幸她來的早，不然許唯一這锱铢必較的性格指不定要做出點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才行。就這樣兩人從六點開始在實驗室裏大眼瞪小眼。

“六點來的。”餘念跟許唯一沒人應聲，王荷元在一旁小聲道。

沈符哦了一聲，摳摳鼻子回到自己位置。

“零件組裝設計圖紙出來了嗎？”直到顧蔣問話餘念才将目光收回，餘念心虛眨眨眼，“還沒。”

“把圖紙給我。”

變相的逼她不要再與許唯一做這麽無聊的事情。餘念心一松，朝許唯一投去一瞥後，拿起圖紙開始設計。

餘念無法坐下，只好用腰部靠在實驗桌上進行構圖，這樣的作畫方式難度別提有多大了，才畫了一會兒，就覺得腰疼了。顧蔣的感冒許是加重了，他輕啞的咳嗽聲在實驗室裏連接響起，餘念怎麽做都沒法靜下心來畫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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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會兒，她拿出手機給他發信息。

餘念：沒吃藥嗎？

發完信息餘念轉頭去看顧蔣，他依然在看電腦，修長的手指一會兒點鼠标翻頁，一會兒拿起筆做筆記。過了幾秒，餘念正要繼續畫圖時，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他看了幾秒，然後手指輕點，餘念的手機震動了。

顧蔣：忘了。

餘念：我宿舍裏還有藥，要不我回去給你拿。

顧蔣：不用。

這回顧蔣的信息來得更快了。

顧蔣：組件接口的螺絲尺寸要做好，不要大意了。

餘念：嗯。

顧蔣：好好做圖吧。

他們在實驗室裏待到了差不多十點周寅才姍姍來遲。一來就繼續與沈符弄電機跟電調。許唯一呢，假裝湊過去，啥都不懂就在那兒指點江山，被沈符嫌煩罵了幾回後終究是不敢再出聲了，可這回是直接跑去纏顧蔣了。

還沒等餘念出手，顧蔣那兒就傳來了聲響。

無人機墜地的聲音在寂靜的實驗室裏格外響亮，實驗室裏的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朝兩人看去。

許唯一直接是懵了，她如今還沒意識到無人機從哪兒砸下來的，她好像才過來沒幾秒，哪兒都沒碰啊。

雖然覺得自己很無辜，可許唯一還是很善良的把機子捧了起來，餘念狗腿的跑過來，看着那被磕壞的螺旋槳，一副你完了，你惹事了的表情。

“顧蔣，我，我不是故意的。”許唯一不知所措，捧着那精致的小無人機不知如何是好。

餘念一旁煽風點火，瞅了瞅無人機上的火焰标志，啧啧道：“你完了，這是顧蔣舅舅公司的珍藏版無人機，市面上找不到。”看着許唯一慘白的臉，餘念咧嘴一笑，“有價無市。賣了你都買不到另一個了。你闖禍了。”

“顧蔣，我真不知道……”許唯一吞吞吐吐，可剛才這無人機是怎麽出來的？她真不知道啊，才剛靠過來，它就掉地上了，她記得她哪兒都沒碰啊。

顧蔣看她一眼，又看餘念，“放下吧。”

許唯一像捧了碳似的趕緊放下，“能找零件換上去嘛？”

“沒零件。”餘念見她一臉驚恐的模樣別提有多開心了，語氣都輕松不少。“都跟你說了珍藏版，人家做出來是留着做紀念的，又不是像你一樣拿來摔，哪兒會配零件給你。”

許唯一看她又看顧蔣，見後者沒說話，信以為真，只覺得頭皮都要發麻了。她靈機一動，捂着頭微微彎腰。

“我頭有點疼。”

餘念樂：“你是該頭疼，因為要想辦法給顧蔣賠個一模一樣的機子。”

“我不舒服，先回宿舍待着了。”許唯一一口氣說完，推開餘念後快步沖了出去。

餘念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肚子都疼了。

“還真信了，我天。”

方才聽她說得頭頭是道，王荷元也信以為真，如今聽她語氣，才知道是開玩笑。

“我剛才都信以為真了，餘念你該去做銷售的，比劃得繪聲繪色的，比演員還厲害，逼真程度堪比國際影後。”

餘念拍拍手，在破損的螺旋槳上擦了擦，沒一會兒，那上面磨損的口子淺了不少。

“雖然沒有那麽珍貴，可也差不多啦，3D打印的。再說她也是真笨，那麽珍貴的東西，誰會帶在身上，那不是有毛病嗎。”

聽她一通吐槽，顧蔣将無人機塞回抽屜櫃裏，拿筆将她往前一推。

“回去做事。”

餘念看着許唯一走後空出的位置，哼的一聲得意的往自己位置方向走。

待到中午吃飯時間，卓美君來了，跟着來的還有偷她飛機圖紙的小蘿蔔頭。

餘念雖然沒有責怪小宇的意思，可心裏還是頗有些不舒服。顧蔣對于卓美君的刻意靠近并沒有明顯的拒絕，反而有種一反常态的隐忍，那種态度跟她不太一樣。

她做的事，顧蔣不喜歡，他會回避甚至會說她，可卓美君就不會。這讓餘念膈應得要死，又加上卓美君她爸那層關系，餘念對她的每次到來簡直是如臨大敵。

卓美君牽着小宇站在門口，她小聲的敲了敲門，“顧蔣。”

聲音很細，很柔，不知道的人聽那語氣還以為兩人是情侶關系。餘念瞬間就不爽了，手上的筆重重放在了實驗桌上。

顧蔣回頭看了她一眼。

小宇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怯生生的走進來，目光在實驗室裏的幾人臉上流連一遍後停在顧蔣身上。

很顯然，看他的目光顯得歡喜多了。

“顧蔣哥哥。”

“小宇怎麽來了？不上課？”

“剛帶他去醫院複查回來。”卓美君說。

顧蔣沉默幾秒，這讓卓美君有些忐忑，她目光一轉，将小宇往餘念方向推，“小宇，你拿走了姐姐的圖紙，要跟姐姐道歉哦。”

餘念皺着眉頭，還沒來得及組阻止，小宇就噠噠跑過來，扶她做了個鞠躬，然後脆生生道：“姐姐，對不起。”

餘念喉中微澀，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說什麽。說實話，她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也從沒有人用這樣的方式對付過她，一松一緊的。要是卓美君不屈不撓的跟她争，她尚且還能粗着嗓門反抗，可小宇這樣，她明明覺得心裏不舒服，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小宇道完歉便害羞的跑回卓美君身邊，偷偷回頭看了餘念一眼。

餘念沖他彎唇一笑。

卓美君帶着小宇來到顧蔣身邊，餘念正要過去，被身後的沈符叫住。

“念老大，這電機的扭轉拉力是不是搞錯了？電機0跟電機2還有電機4怎麽是同順時針方向的？”

餘念目光還停在顧蔣跟卓美君身上，手往後一伸，示意沈符把圖紙給她。

“電腦共享的圖紙那裏。”沈符說，“照你這圖紙做，我看這飛機還沒起飛呢，自己都要炸機了。”

卓美君噗嗤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因沈符的話而笑，總之讓餘念徹底不爽起來。

“我靠，炸個毛啊炸機。”

所有人都擡頭看她，餘念打開感電腦，确實看到那一處錯誤後，嘀咕：“哪兒有那麽容易炸機的，再說圖紙我做出來，檢查就是你們的工作，要是炸機了，責任還在你倆身上。看不出圖紙的錯誤就照着做，不是傻瓜就是腦殘。”

沈符沒想到自己的好心提醒被她一頓猛嗆，一下子也說不出話來了。空氣安靜一會兒後，總覺得自己委屈。

“我靠，我怎麽這麽憋屈呢。”

因為卓美君跟小宇的到來，顧蔣早早就走了。王荷元跟周寅有事，接連着也走了，沈符呢，把圖紙的幾處錯誤給她标注出來後也走了。

落日餘晖的世界裏，只有餘念一個人呆在實驗室裏。

實驗室裏是冷寂的，空蕩的，與外面不時傳來的歡聲笑語形成了鮮明對比，而餘念，從未有一刻如今天這般，孤獨的感覺排山倒海襲來。

卓美君說要把小宇送回老家，明面上是跟顧蔣說，而實際是想讓顧蔣送。對她的态度，顧蔣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有點煩，但又不想說得太過，總之就是存着一份很見外的感情。

顧蔣回宿舍吃藥，卓美君在宿舍樓底下等他。

吃好藥準備出門時，沈符也回來了。

“你真要送她回去？”

“嗯。”

顧蔣邁出宿舍門，沈符就在身後叫他。

“我說你真要送她回去？她家不是在縣城裏的某個小山村？”

顧蔣：“嗯。”

“我靠，真要纏上你了，你還這麽依着啊？可別哪天要嫁你你也不吭聲。”

顧蔣：“想多了。”

“诶，我說真的，你別看念老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其實特蠢，她是絕對玩不過卓美君的。你要真覺得念老大是累贅，可以用卓美君讓她知難而退。再說卓美君肯定入不了你奶奶的眼，真要用她爸的事打感情牌，她老人家鐵定不讓。”

“我知道怎麽解決。”顧蔣丢下一句話後就走了。

一聽說顧蔣送回去，小宇很開心，“姐姐，顧蔣哥哥能做我姐夫嗎？”

卓美君愣了一下，笑着摸摸他的頭：“小宇為什麽這麽說？”

“我覺得他對我很好，也很帥，我跟媽媽都很喜歡他。”

卓美君笑：“小宇喜歡就好。”

顧蔣開車在兩人旁邊停下，卓美君扶着小宇上後座，她上去前問顧蔣：“我坐後面，沒關系吧？”

顧蔣嗯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話。

車子出城後顧蔣開始覺得困了，他知道出門時吃的藥起效了。小宇已經睡着了，卓美君便有了多餘的時間陪顧蔣說話，幫他醒神。

“現在的小學生作業是出得越來越難了呢，之前小宇拿了個題回來，我跟我媽想了一夜都想不出答案，後來還是去問了隔壁的小孩才知道的答案。”

“嗯。”

“顧蔣，”卓美君叫他。

“嗯？”

“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

透過內後視鏡，卓美君清晰的看到他眨了下眼。

“是不是問得太冒昧了？”她笑着，臉卻已經有點僵了。

“還不清楚，看家裏吧。”

看家裏，這是卓美君內心最深的痛。

門當戶對嗎？門當戶對就一定幸福嗎？

“叔叔阿姨這麽開明，應該不會有這麽古板的思想吧？”

顧蔣聲音依舊沙啞：“我家向來是我奶奶說了算。”

這也确确實實把卓美君的嘴給堵得嚴嚴實實的。

顧蔣爺爺在他爸還在大學時因為車禍去世，家裏裏裏外外都是奶奶在操持。當時公司裏幾個股東甚至還聯合起來，意圖讓顧家賣了公司股票，以便他們再次進行高層洗牌，可奶奶力排衆議，不僅在短時間內穩定了公司內部，還趁機清理了幾個害群之馬，自此公司大換血，公司效益也是蒸蒸日上。

卓美君還記得顧奶奶在顧爺爺死後接替來他們家上香的事。那會兒她帶了顧蔣。跪拜出來，一群人在說閑話的時候，家裏的某個親戚無意說了卓美君與顧蔣年紀相仿，又是同班同學的話。話語中盡是調侃兩家很有緣分的話題。顧奶奶那會兒臉上依舊是得體的微笑，只是沒再說話了。看出情況的卓媽媽覺得尴尬又丢臉，當場就忙不疊地罵那親戚亂說話。

她媽媽那時的小心卑微模樣，她至今仍然記得。

無數次想起，她都為自知這種印在血液裏的貧苦而痛苦。

向往好的生活，有錯嗎？

天色開始暗下來時，卓美君家也到了。顧蔣把車停在他們家附近。準備回家吃晚餐的村民們聽聲圍了過來。顧蔣原本就要走了，可拗不過卓媽媽跟小宇的熱情款待，還是留下吃了頓飯。

沈符标紅的圖紙改完後，餘念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剛鎖好門，兜裏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溥任之的信息。

溥任之：我們要玩游戲，一起嗎？

餘念想了想，回了個好，就下樓。

登入游戲，頁面剛顯示，溥任之的好友邀請參戰就到了。餘念點了确定，一進房間，大概掃了一眼其他人，看到某個熟悉的ID名，餘念愣住了。

我全宇宙最帥？？

我全宇宙最帥也看到了餘念，他在聊天框裏打了無數了問號：怎麽回事？小子叫我爸爸？

口渴了喝點水（溥任之）：認識？

我全宇宙最帥：就，就那缺心眼的丫頭，就她！！我靠！哪兒都碰着你。

餘念嘻嘻一笑，快速打字：怎麽分組？

口渴了喝點水：想報仇？

餘念：當然。

口渴了喝點水：那跟我，我替你報仇。

我全宇宙最帥：我靠！見色忘義！我抗議！

餘念咯咯的笑，準備好後游戲開始。

這款游戲的組隊模式餘念不太了解，任憑溥任之語音裏說了多少回哪個戰術的打法解釋，餘念都是一知半解，看到怪不是沖上去給人送分，就是自己跑進敵人陷阱裏轉不出來又送分。關鍵的是她方向感特別不好，溥任之讓她往左，她往後跑，溥任之讓她往後退，她揮着刀往前沖。打得溥任之不得不兩邊顧及，解決自己的還要兼顧她不讓她總給對方送分。

對于餘念這種眼都不眨的送分方式，我全宇宙最帥可高興壞了：哎喲，你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看你那傻樣我都不忍心再打你了。

眼看我全宇宙最帥的小人物就要纏上餘念，溥任之趕緊教她出技能：先用迷魂術把他定住，然後最中間的技能，天女散花，看到嗎？

餘念：天女散花？我怕我認錯。

溥任之：有幾個花朵的那個。

餘念：哦哦。

溥任之繼續：使用天女散花後用普通攻擊技能攻擊他，心裏默念到第四秒，往左邊撤退。

餘念：哦。

溥任之不确定問：知道哪邊是左邊嗎？

餘念考慮兩秒：你那裏。

溥任之：Ok，準備開始。

餘念照他說的對沖過來的我全宇宙最帥使用了迷魂術，然後天女散花，再用普通武器攻擊四秒。數那四秒的時候，她真的念出來了。往溥任之旁邊撤退時，看到緊追不舍的我全宇宙最帥，餘念吓得冷汗直冒，差點就失手跑進敵方的包圍圈。不過幸好溥任之解決了大火龍後一個殺招飛過來，我全宇宙最帥的血量突的一下減少了一半，他氣得哇哇大叫：

我靠！偷襲啊你！

餘念躲在溥任之後面清掃追過來的小妖怪，如此配合起來，餘念覺得自己其實也挺厲害的。

我全宇宙最帥挂時，她得意的損了他一句：哎喲，掉分的滋味爽嗎？

我全宇宙最帥氣得連發了幾個大哭。

只是玩了幾局游戲，天色卻不知不覺變黑了。

餘念跟他們說了不玩了時，沈符的電話打了進來。

“顧蔣送卓美君回家，回來的路上犯困，開不了車，你去接他？”

餘念沒好氣道：“他愛送她就讓她送回來呗。”

沈符沉默幾秒，道：“你說真的？”

餘念不出聲，沈符道：“那我跟他說一聲。”

餘念似乎抓住了某些信息，趕緊叫住他：“你等會兒，他讓你來找我的？”

“不是，”沈符說，“找我，可我在外面喝了點酒，沒辦法開車，我跟他說讓你過去，他沒拒絕。”

“切。”害她一通開心。

“去不去啊？不去我讓他住卓美君家了。”

餘念急得差點跳腳，飯都顧不得去吃趕緊往學校大門走：“你敢！等會兒顧蔣清白不在，我非把你浸豬籠！”

沈符呵呵一笑，按了挂斷鍵。

然後低頭看抱着膝蓋躲在地上流淚的王荷花。哦，不對，他又忘了，她好像叫王荷元。

出來走走時，突然見她一個人在這裏哭得挺兇，問也不吭聲，也不放心走開，這才打電話找餘念去接顧蔣。

王荷元準備下班時，跟店長說想預提工資的事。店長将她打量了一遍，以店裏沒有這樣的先例為由回絕了她的請求。王荷元氣不過自己打電話找老板，老板說了店長一頓後，店長氣不過，找上王荷元罵了一通，又從錢櫃裏拿出三百甩在她臉上。

王荷元顫抖着把錢撿起，再簽了借條出來時，她已泣不成聲。

蹲在馬路邊哭了一會兒，沈符就過來了。

若不是看到她那标志性的丸子頭，沈符也沒法把她認出來。

她哭他就在一邊坐着等她，不問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待着。

直到她哭累了，才擡頭看他：“你怎麽在這裏？”

“我陪我媽去買點東西，過來就看到你了。”

哦，餘念說的，像湯婆婆的阿姨。

王荷元正要用袖子擦臉，沈符從一側遞過紙巾。王荷元沒要，甕聲道：“我也有。”

沈符塞進她手裏，“拿着吧。”

王荷元看着他細長的手，接過紙巾。

擦幹淨臉後，王荷元起身：“我先走了。”

沈符追過來：“我送你回去吧。”

王荷元看他，沈符指着前方的大廈：“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媽走了我也能走了。”

王荷元沒說話，在沈符轉身往回走叮囑她一定要等他時，她慢慢往回走。

那是她等不到的路。她一邊走，一邊流淚。

顧蔣出門後，卓媽媽來到女兒房間，她看着卓美君欲言又止。

“媽，怎麽了？”

卓媽媽笑笑：“沒事，就是想問你，你跟顧蔣，熟嗎？”

“還行。”

卓媽媽：“小宇很喜歡他。”

“顧蔣那樣的人很少會有人不喜歡吧。”卓美君回頭一笑。

“美君，我們跟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卓美君臉色一變，看着母親的眼神也變得不善起來。

“媽媽，你這是什麽意思？”

卓媽媽有些慌亂：“媽媽怕你受傷。”

卓美君把衣櫃門打開，冷笑：“像媽媽這種嫁給一無所有的爸爸才是最大的受傷。”

卓媽媽一臉驚愕看她，一時無聲。

餘念跟着導航來到顧蔣停車的位置，湊上車窗往裏看時，隐隐看到他趴在方向盤上睡覺。

餘念敲車窗，沒一會兒，顧蔣醒了。

他搖下車窗，眯着眼看她，“怎麽是你來的？”

“沈符不是說了讓我來？”

“哦。”

不知道他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

顧蔣解開車鎖，餘念打開車門讓他下車。

顧蔣來到副駕駛，打了個哈欠後上車系好安全帶看她。

“會開麽？”

他媽的按鍵真多！這是餘念坐上主駕駛的第一個念頭，可她還是硬着頭皮點頭：“當然，我爸的車我也開過。”

“那就好。”顧蔣閉眼不再看她。

餘念深呼吸，啓動車子後倒擋，突然感覺車屁股咚的一聲悶響，顧蔣猛的睜眼：“什麽聲音？”

餘念瞥到全景倒車影像裏，車屁股把後面的樹撞彎了腰。她趕緊麻利換擋，輕踩油門出去。可顧蔣還是看到了那樹餘震後的搖擺。

他涼涼看她一眼，語氣沒有一絲溫度：“你厲害了餘念，一腳下去，幾萬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