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餘念心虛：“沒事吧，就輕輕碰了一下。”

顧蔣睨她，“真能吹大話，輕輕碰一下，你敢不敢下去看看？”

“早點回去吧，天都黑了。”餘念咽了下口水，踩着油門飛了出去。

車開了一會兒顧蔣就睡了。餘念也是累得不行，昨晚幾乎一宿沒睡，又一大早起來跟許唯一發瘋，加上屁股上的傷被座椅摩擦帶來的痛感，她簡直就想原地爆炸。

看着顧蔣在虛虛晃過的昏黃路燈下的睡顏，餘念竟也一直忍着一路開到了收費站。

顧蔣的車有ETC，系統識別後，餘念松開剎車，車子緩緩駛出收費站。

車子開出一會兒，耳邊傳來叮的一聲響。餘念側頭，看到扶手臺上顧蔣的手機亮着光。她探頭看過去，只掃到“卓美君”三個字，顧蔣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想死了是嗎？”

餘念趕緊把頭轉回。

已經進市裏了，城市的夜景璀璨奪目，車流如川。餘念剛将車開入市區大道，前方便堵了一堆等紅燈的車。

餘念踩下剎車，扭了扭發疼的屁股。顧蔣随意掃了眼屏幕上的信息，大拇指往左邊滑了兩下把消息消掉後将座椅擡高。

“過了紅燈你找地方停車，我來開車。”

“我沒事。”

“屁股不疼了？”顧蔣淡淡看了一眼她坐如針氈的屁股說道。

綠燈亮起，餘念又扭了下身子，“好吧。”

過了十字路口，餘念将車停在路邊，小心翼翼下車，顧蔣過來時，正好聽到她肚子裏傳來咕嚕咕嚕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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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蔣扶上車門的手一頓，低頭看她：“沒吃東西？”

餘念揉了揉肚子：“還沒呢。”

顧蔣四處找吃的地方，遠遠看到前方一個小吃攤的LED燈，他讓餘念上車：“上車，先去吃東西。”

餘念一上車就開啓了卧趴狀态，她盯着後座椅中間的顯示屏幕，問顧蔣：“剛才卓美君找你啊？”

“嗯。”顧蔣淡淡回應。

餘念努努嘴，“她還真是積極。”

顧蔣方向盤往右邊輕打，車子輕輕晃了一會兒後拐入了小吃攤的停車場。

小吃攤的小夥計站在門外吆喝，許是沒見過開着這樣車的人來光顧過此地，餘念跟顧蔣兩人下車來到他面前，他還沒反應過來。

“還有位嗎？”顧蔣看了眼虛無作席的飯桌問。

小夥計回過神來，趕緊點頭：“有的，有的，麻煩兩位裏面請。”

顧蔣讓開身讓餘念先進去。

小吃攤賣的東西挺雜的，什麽麻辣燙燒烤小炒烤魚之類的東西應有盡有。這攤已經在露天狀态了，味道還這麽濃郁，餘念幸虧它不是屋裏，不然還沒吃呢，光這味道都能聞飽了。

顧蔣的出現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鄰座幾個女生捂着嘴笑着看他，低着頭在說女孩之間的悄悄話。

一坐下，小夥計就拿着菜單跑回來：“哪位點單呢？”

他看了看餘念又看顧蔣。

顧蔣下巴往餘念身上一點：“給她。”

小夥計麻溜的跑到餘念伸手，菜單穩穩往她面前一放。

餘念大概翻了一下，指着西紅柿炒蛋跟烤魚和爆辣豬腦，擡頭看顧蔣：“你呢？”

顧蔣把菜單拿過去，低頭跟小夥計說：“烤魚不要，爆辣豬腦也不要，換個清蒸魚還有白粥。”

說完将菜單往旁邊一收，直視餘念不屈的目光。

“有意見？”

餘念小聲：“不敢。”

小夥計拿走菜單給他們上了一壺茶，餘念給他倒了一杯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小吃攤裏人很多，喝酒玩鬧打牌的人，應有盡有，豐富多彩的夜生活将這籠罩大地的黑夜撕得粉碎。

“還疼嗎？”顧蔣突然問。

“嗯？”

“問你還疼嗎？”

餘念皺着眉頭，點頭：“疼啊，特別是屁股。”

顧蔣低沉一笑。餘念極少看到他對她笑得如此人畜無害，一時之間覺得有些怪異，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

餘光中發現她盯着自己，顧蔣擡眸，下巴微擡：“這麽看我做什麽？”

餘念搖頭。

顧蔣微挑眉，也沒繼續問。

過了會兒，餘念手機響了。

是溥任之發來的。

溥任之：睡了嗎？

餘念回複：還沒，在外面。

溥任之打趣：這麽晚還在外面瞎逛，男朋友陪？

餘念：我倒是想啊，人家看不上我。

溥任之：他看不上，我看上了，你來找我，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餘念吐吐舌頭：不啦，我也要吃了，下次吧。

溥任之發了個小可愛的表情：等你約哦～～～

餘念收好手機，抿嘴一笑。這個小動作自然落在了顧蔣眼裏。他抿了下嘴，無意問：“餘叔的無人機編隊你看了？”

餘念一聽到這個就興奮了，“看了啊，好多，好壯觀。”

顧蔣點頭：“确實挺壯觀的。”

“不過他們的設計樣式，好像比較對軍方的胃口。”

“嗯，民軍結合的戰機。”

“感覺好酷耶。”

服務員端着他們的菜上桌了。餘念看顧蔣：“以後你想往哪方面發展？”

“農業。”顧蔣拿起小瓷碗給她打了一份，又給自己打一份。

餘念驚訝，“為什麽啊？”

“什麽為什麽？農業很差嗎？”顧蔣看她一眼。

“不是，我覺得你應該比較适合無人機公司的霸道總裁。”

顧蔣笑，“說明你還不是真的很了解我。”

餘念被他這話說得心頭一熱，話就脫口而出：“那你願意讓我了解嗎？”

餘念滿心期待的等他回應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餘念看到了，是卓美君打來的。

顧蔣把瓷勺放下，接起電話。

“喂。”

“顧蔣，你到學校了嗎？我發你微信你沒回，我很擔心。”

顧蔣食指在飯桌上敲了幾下，饒有興趣看着餘念急不可耐的把滾燙的粥放進嘴裏，然後被燙得四處亂跳。

沒得到他的回應，卓美君又問：“顧蔣？”

“嗯？”

“你到學校了嗎？我剛才發信息給你你沒回，我有點擔心。你走之後我一直懊惱，我不該讓你送我回來的——”

“我沒事，還沒到學校。剛才在車上睡了。”

卓美君有些不确定：“睡了？”

“餘念過來開車。”

電話挂了之後，顧蔣看着捂着臉回複元氣的餘念，慢悠悠道：“老祖宗沒告訴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嗎？”

餘念松開手，一對上他略帶笑意的目光，忽然間就覺得這個時候，就算什麽話也不說，也是幸福的了。她只能傻笑。

回到學校已是十一點多，顧蔣将她送到女生宿舍樓底。餘念下車時，有些話想對顧蔣說，但又有些說不出口。

顧蔣偏頭看後視鏡，見她依然杵在旁邊，他搖下車窗，對她招了招手。

餘念開心跑過去。

顧蔣指着她的大門牙，笑：“塞牙縫了。”

餘念猛的閉上嘴，捂着唇驚恐往後退幾步。

顧蔣搖上車窗，說了一句：“走了。”車子一個拐彎就轉出去了。

餘念看着那遠去的車尾燈，滿腹柔情又感慨萬千。

王荷元順着馬路一邊走，一邊哭。

沈符從車庫出來，一路開出去沒看到王荷元身影，他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沒人接，順着馬路一路開出去好一會兒，終于看到了她的身影。

沈符打了兩下喇叭，拉下車窗叫她：“王荷元。”

王荷元愣怔一下，轉頭時看到沈符的車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她身邊。

“上車。”

王荷元搖頭。

“搞什麽？”

“我沒關系。”王荷元帶着哭腔道。

後面已經有車子在鳴笛催促，沈符看了眼內後視鏡，忍着不悅道：“趕緊上來。”

見他語氣開始不好，王荷元抹了把眼淚走過去。沈符将車停在路邊，傾身過去打開車門。

後面的車越催越急，王荷元不敢再耽誤，趕緊上車。

“系安全帶。”沈符邊說邊将車往前開，見她迷迷糊糊的找安全帶，沈符提醒，“右邊，抓住卡扣往左邊拉。”

安全帶系好後沈符看了眼她哭得微腫的臉，疑惑何事能讓她這麽傷心。在他印象中，王荷元應該是比餘念還要強悍的存在。雖然從沒見她怼人罵人，可她看上去就是很有精神，是那種很堅強很勇敢、天崩地裂都不會影響她心情的女生。

如今看她哭得那麽慘，真讓人難以相信。

“誰欺負你了？”沈符問。

“沒有。”

“那你哭什麽？”

王荷花元正要說話，被一句：“別告訴我眼睛進沙。”回堵她。

王荷元鼻子一酸，覺得更難過了。

沈符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她，車子開出一會兒，問：“跟餘念吵架了？”

王荷元的搖頭在沈符眼裏就是一種變相的默認，他點開車裏的通訊錄，剛要撥出去，王荷元說：“不是啊，我沒跟她吵架。”

“我就問她你怎麽哭了。”

“不行，”王荷元的聲音突然拔尖起來，“不能告訴她！”

沈符皺眉，“為什麽？”

王荷元默默搖了搖頭，“就算是好朋友也有不能一起分享的秘密。”

沈符一副了然的神色，他手輕拍了一下方向盤，“你也喜歡顧蔣？”

“你瞎說什麽呢？！”王荷元是徹底吓到了，連哭的表情也忘了，呆愣愣地看着他，一臉驚悚的表情。

天都知道顧蔣是餘念的命根子，誰都不許碰的，這話要傳到她耳裏，那可就真的完了。

雖然餘念不會對她怎麽樣，可隔閡總會存在。

沈符樂，“這回精神點了吧？”

王荷元回過神，這才知曉他在逗自己。

“這玩笑不好開。”

沈符嘴角一彎，“真無趣。”

車裏又再次靜了下來，王荷元看着車窗外的夜景，更覺得那股心酸沉在心底，讓她久久無法釋懷。

“世界好大。”她突然說道。

沈符并不知道她話裏的意思，随意附和了一聲：“是啊，很大。”

過了一會兒，王荷元的手機響了。她翻開包包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她将手機捏緊，一下一下捶在腿上，并不打算接電話。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開車的沈符也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過去。

“不接嗎？”

王荷元搖頭。

“男朋友？”沈符用試探性的語氣問。

“不是。”王荷元搖頭，可見他依舊是神秘的表情，王荷元覺得還是接電話比較好。

電話剛接通，裏面嚷出一聲尖叫。

王荷元稍稍把手機拿開，餘光瞥了眼沈符，見他沒看自己，把音量調小後她才開口。

“喂。”

“你爸那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又有人來找我要錢？”

王荷元又瞥了沈符一眼，小聲：“誰？”

“照顧你爸的大娘。”

“我問問。”

電話被挂斷的嘟嘟響聲讓王荷元的心無比疲憊，這就是生她的好母親，一個電話過來，從不問她過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過得快不快樂，只是一個勁兒的提錢錢錢——

王荷元的眼眶滿滿濕潤，她別臉看車窗外，悄悄擦了下眼角。

她翻開通訊錄，趕緊給大娘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大娘。”那邊還沒出聲，王荷元就開口了。

“你是王荷元？”陌生的聲音讓王荷元愣住了。

“請問大娘在嗎？”

“我是她老公。”那人一聲大嗓門嚷道，“你怎麽回事？你自己的老爸你自己不看，叫別人來看，你算什麽女兒啊？”

“可我給錢了。”王荷元急道。

沈符扭頭看了她一眼。

“給錢！給個毛屁錢，一個月一千塊錢讓人伺候你老爹吃喝拉撒，你打發叫花子呢？”

王荷元氣差點就提不過來：“你讓大娘跟我說。”

“大娘個屁！我跟你說，你要是不加錢，沒人幫你看你看你老子！”

“你要多少？”

“一個月三千，不講價！”

王荷元氣得臉都青了：“你打劫呢！”

那人沒說話，直接挂了電話。

王荷元急急把手機收好，轉頭看沈符：“我要下車。”

她的話沈符聽了大概，知道是跟錢有關，關心道：“要去哪兒？”

“回家。”

沈符看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挑了下眉頭：“現在？”

“對。”王荷元指着前方路口，“就在那兒吧。”

沈符聽她的把車停下，可沒開鎖。

王荷元擰不開門，着急看他：“你開門，我有急事要先走。”

“現在哪兒有車？”

王荷元想了想，說：“我包車回去。”

“瘋了你，新聞上獨身女性搭車遭遇黑手的慘案沒看？”

“沒事的，沈符你快放我下去。”

沈符拗不過她，頗有些微怒的解開了車門鎖。看她往外沖的單薄身影，忽然又又些後悔，他重重打了下方向盤，然後跟了上去。

來到她身邊，沈符低頭：“走到什麽時候？上車，我送你過去。”

來到車站，王荷元來不及跟他道謝就往裏面跑，沈符的車子停在外面的停車區裏，看着她沒入黑夜的身影，始終覺得不放心，解開安全帶便跟了上去。

這個時候早就沒有車了，王荷元的到來引來了幾個面包車司機的注意，幾個人圍過來：“姑娘，找車嗎？”

“對，你們能去福錦嗎？”

幾個司機互相看了一眼，笑：“去啊，只要有錢，哪兒都去。”

“那要多少錢？”

“兩百。”

王荷元臉一白，“那麽貴。”

“特約車都這麽貴啊。”一個大叔笑。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問：“這麽晚要回家呢？”

王荷元緊張的捏着包包微微往後退。

“不好意思，我先看看。”她正要轉身走，一個大叔突然走過來攔住她的去路。

“別看了，這裏沒別的車了。”

王荷元正慌時，沈符從外面跑了進來。他拉着她的手道：“車子在外面，怎麽跑進來了？”

王荷元愣了，沈符無視那幾個大叔，将她往外帶：“走吧。”

幾個大叔也沒攔，看着兩人走開了。

出到車站，王荷元捂着臉蹲在地上大哭起來。她口齒不清的說着什麽沈符沒聽懂，但隐隐聽到她口口聲聲都在念叨着“爸爸”。

王荷元哭得昏天暗地的時候，大娘來電話了。她說她很抱歉她老公的所作所為，她說只能做完這個月，接下去的日子，她沒法替她照顧她爸了。

回去的路上，王荷元不說話，也沒哭出聲，只是默默流淚。

沈符也不敢問什麽，送她到宿舍樓下後，他也走了。臨睡前他猶豫着該不該告訴餘念，可一想到王荷元哭得昏天暗地的樣子，那個短信始終都發不出去。

到底是多難過的事，才讓她哭得如此痛徹心扉，讓他也不由自主的難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