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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蔣的那番話，餘念回去想了很久。

不得不承認，如果當時溥任之提出要住下的要求，她真的不會拒絕，不是不同意，而是不好意思拒絕。

顧蔣其實大部分上是幫她擋去了難以啓齒的拒絕，這點她知道，但也同時為溥任之難受。或許這樣的要求，被餘念拒絕遠比被顧蔣直接戳穿更舒服吧。

餘念想了一宿，徹夜不眠，第二天照樣起來去上班。出門時，跟顧蔣碰上面。許是惱她昨晚的語氣，他瞅她一眼，解了車鎖就上車了，一個招呼也沒跟餘念打，當然，餘念也不稀罕他跟她打招呼。

直到他車遠去，餘念恍然覺得這種場景有些熟悉。

以前讀書那會兒，她和他可不就是這樣出門的。回想到這樣的時光，餘念深呼口氣，從後備箱拿出平底鞋，往駕駛座一坐。

餘念來公司已有幾天，适應後便開始正式進入設計開發小組。

來前餘念有了解到，公司的無人機并未涉足農業方面，大多在軍工、救援、商業等領域開展的産品研發比較多。就目前來看，國內農用無人機的缺口很大，如果公司要涉足，不是難事。

這點在楊炎帶她去開發團隊的路上時，餘念提了一下。

楊炎笑了一下，看她。

“農用無人機這塊，顧蔣一直在做，而且做得挺好。”

餘念低着頭不回話，楊炎又說：“以前也想過，但始終沒做。在我看來，把手頭的東西做好，産品定期升級，技術隔代換新，就差不多了。我沒必要把整個行業都壟斷了，要給年輕人機會。”

餘念笑了笑。

“再說，顧蔣的機子做得真不錯。”

餘念想到農場主老板的無人機，說：“但他也不可能親力親為參與所有的設計和開發。目前來說，他的産品缺點挺大，長此以往，始終要被市場淘汰。”

楊炎意外挑眉：“念念，了解過他們公司？”

餘念搖頭，“不是特意去了解，是我外公那邊有個叔叔正好是他們公司的客戶，所以無意知道了點。”

“每個公司的運行都會有或大或小的弊端顯露，解決了又是一個不小的進步。剛開公司那會兒，他都是親力親為，忙得焦頭爛額，後來開始步入正軌，也才慢慢放手給底下的人做。”

那新産品的推出他不可能不了解吧？這句話餘念在心裏想，但沒說出來。

但楊炎說的對，顧蔣的公司在這麽短的時間能做到這份上已是不易，更何況前期還需要那麽大的資金投入，若是開發設計出來的産品不符合市場的需求，沒有銷路，堆積起來的又是一筆不小的資金。

不過，他也不用擔心。顧家産業做這麽大，就沖他顧家少爺這名頭，找他合作的不會少。

兩人來到設計開發組，楊炎推開門讓餘念進去。

設計開發組的工作地點比較隐秘，房間各個角落都安裝了監控攝像頭，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中。畢竟科技研發場地，所有的資料和信息都是嚴格保密的。

剛進公司時，大夥兒都已經認識了，楊炎也沒再介紹，坐下聽項目組的組長說了一下新項目的研究方向後就走了。

他們對餘念挺好，至少是各種工作的對接交流很順暢，并不存在有故意刁難的行為。融洽的人際交往讓餘念做起事來更是得心應手。

進了公司與自己在學校參與項目就不一樣了。

項目組裏有二十幾號人，每個項目都有專門的人來負責，甚至細到遙控器的參數調整，還有各種傳感器的制作和測試。

而餘念被分配在了圖紙的設計和檢查小組裏，又被小組組長分配做機子零件細節的圖紙設計。

這樣的活簡直不是活。

餘念畫了大半個早上就畫好了，期間去休息室裏喝咖啡，遠遠就聽到有人在裏面說話。

“聽說你們設計部來了個美女哦。”

“嗯，說是餘哥的女兒。”

幾個女人同時輕笑。

“她技術怎麽樣？聽說大學時參加比賽，她的無人機碰壞了不少人的機子。”

“對啊，那會兒，剛研發出來的編隊無人機不就是被她拿去玩，然後搞壞了十幾個？餘工程師好像還因這事兒，氣得暈倒了。這幫孩子真是不知道怎麽想的，真能折騰。聽說那無人機她還是拿去給喜歡的男孩表白的呢，就咱們楊總的侄子，顧家的那獨苗，帥帥那個。”

“這事誰不知道，鬧得可大了。”

幾個女人偷笑。

“哎，那十幾個機子花了不少錢吧。啧啧啧，豪華地段的一套洋房啊～想想就肉疼。”

“她技術不會很菜吧？你們設計小組可得悠着點，別到時候給她惹出大禍了。”

刺耳的話語和笑聲一字不漏的傳入餘念耳邊，餘念拿着咖啡杯的手握緊，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一陣陣揪着疼，仿佛又回到了那痛苦的一夜。

她腳邁不動了，就這樣站着，直到那幾個女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那幾個女人沒想到餘念就在外面，面面相觑看了彼此一眼後，推推搡搡的出了休息室。

餘念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她雙手撐在桌面上，努力的使自己心情平複。

果然嗎，只要是發生過的，就永遠被人記住。

餘念眼眶濕潤，她擡起頭，阻止那些軟弱的眼淚流下。

身旁傳來腳步聲，餘念眨了眨眼把淚收回去。剛一轉頭，就跟爸爸以前的好朋友郭叔對上了視線。

餘念咦了一聲。

郭叔用溫和的目光看她，“感覺怎麽樣？”

餘念笑着低下頭，搖了搖手裏的水杯。

“還行，大家，都挺好的。”

“嗯，努力，叔叔看好你。”

餘念朝他笑：“好。”

交上去的圖紙只有幾處需要修改，餘念當場完成。設計小組的另外兩人，以為來了個新人，今晚免不了加班，誰知餘念的繪圖技術比她們還好。原本一開始抱着看好戲的心态頓時就成了恐慌，恐慌被替代。

設計小組組長讓大家散會，餘念特地走在最後。剛起身，設計小組組長朝她走來。

餘念記得楊炎跟她說過，她叫雪梨，是公司裏的航拍無人機設計研發組的老員工。

“是念念吧。”她主動叫她。

公司裏叫她念念的人很少，除了楊炎還有一兩個跟她爸極好的同事好友外，沒有別人。而她記憶裏，對雪梨并沒什麽印象。

“雪梨姐。”

雪梨笑得溫婉：“感覺怎麽樣？還适應嗎？”

“還行。”

“你設計基礎很不錯，知道留在組裏委屈你了，可你的能力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

餘念不知該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你爸爸怎麽樣了？”

“還好，沒多大問題。”

“你爸爸是軍工無人機設計研發組的老大，雖然你目前離他曾經待過的位置還很遠，可總有一天，你會走到那裏的。”

餘念愣愣看着她。她怎麽知道她的想法。

雪梨沒再說什麽了，拍拍她的肩膀。

“走吧，今天不用加班。”

餘念跟她出去的時候，正好經過軍工無人機設計研發組的辦公室。郭叔坐在首位聽底下的人講話發言，裏面的人無一不認真聽講，或者做筆記。氣氛是航拍無人機設計研發組無法比拟的。

上車前餘念給溥任之打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飯。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接電話的是他們隊的副隊，說他正跟隊友打PK賽，晚點給她打電話。

餘念挂電話後直接回家裏，想到要自己煮晚飯，覺得有點煩，便給她媽打電話，說晚上過去吃東西。确定她媽準備她那份菜後，餘念上樓洗澡。

洗到一半，水管突然爆裂了。

餘念被噴了一臉的水，眼幾乎都睜不開。她扶着牆往浴室門口走，看着已經無力回天的水管，她拿毛巾堵住噴水的地方，可剛踮腳，眼睛就被水再次噴得睜不開。她腳落下時，踩到放在一旁的沐浴露空瓶，人就這樣直直往後倒了。

她躺在地上，睜着眼看着滿天的水，內心無比惆悵。

餘念趕緊穿好衣服下樓關水閥，可水閥在哪兒她又不知道。屋裏屋外找了一圈沒找着，聽着樓上那呼呼呼的噴水聲，餘念急得團團轉。

顧蔣剛下車就看到餘念穿着家居服在房子門口轉悠，嘴裏還不停喃喃：“到底在哪兒啊？”

顧蔣鎖了車走過去。

“找什麽？”

“水閥。”餘念把頭發別至耳後。

“找水閥幹嘛？”

“衛生間水管爆裂了。”依舊是找不到，餘念打算回廚房重新找，顧蔣跟上來。

“衛生間裏有水閥。”

進了她家，噗噗的水聲就明顯了。

“多久了？”

“十幾分鐘左右。”

顧蔣率先上樓，餘念跟上去。

“衛生間有水閥嗎？我怎麽找不到？”

“你沒見過自然找不到。”

來到衛生間，顧蔣推門看了一眼。裏面像大暴雨似的，嘩啦啦。顧蔣關上門開始拖鞋。

餘念看了眼他昂貴的衣服褲子，猶豫：“你這衣服，沒關系吧？”

顧蔣低頭看她，“要不我脫光進去？”

餘念：“……”

顧蔣脫了鞋往裏走，手一擡就将衛生間裏的水閥關掉了。雖然速度很快，可他衣服還是濕了，襯衣貼在胸口，隐隐看到印出的胸肌輪廓。

餘念轉開視線。

“好了，家裏有備用的水管嗎？”顧蔣把破水管拆下來放在一邊。

餘念低着頭背身往外走，卻沒注意看腳下的水管，眼看就要踩下去，顧蔣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往前拉。

“怎麽不看路？”

餘念身子晃了一下又站穩，她掙開他的手走了出去。

“我去找水管。”

水管找到後再安裝好，已過去半個多小時。

顧蔣将水管擰緊，水閥連續開關幾次沒發現問題，他看餘念：“好了。”

餘念仰着頭看那顏色稍新的水管，視線移下時，發現顧蔣不知何時站在了她面前。

此時兩人距離很近，視線相交，是非常危險的狀态。

餘念快速往外走，給他讓出路。

“謝謝你。”

顧蔣從衛生間裏出來，腳踏在地板上時，餘念發現他一邊褲子已經濕到了大腿。

房間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餘念轉身回房。電話是溥任之打來的。

“吃飯了嗎？”電話一接起他就問。

“還沒。”

電話那端靜了一會兒，“忙什麽呢？”

“剛才水管爆裂。”

“修好了嗎？要不要我現在過去？”

餘念連忙阻止他，“別來了，修好了。”

“叫物業了嗎？”

餘念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顧蔣就道：“修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餘念無力扶額，回頭時，只見顧蔣提着鞋，濕着腳慢悠悠地下樓。

溥任之也安靜了下來。

餘念深深閉了下眼，說：“我下樓找水閥的時候他跟上來的，我一個人沒辦法弄。”

“我知道。”溥任之說。

“你在生氣嗎？”

“沒有。”

餘念頓了頓，“我覺得你不開心。”

他突然反問，“那你開心嗎？”

餘念滞了幾秒，她道，“開心。”

她往房間裏走，透過玻璃陽臺，她看到顧蔣房間的燈開了。

餘念走過去把窗簾拉上。

“上班感覺怎麽樣？”溥任之換個輕松的話題。

“還行吧，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太輕松了。”

“以後會更好的。”溥任之說。

這時，她媽來電話了。

餘念想了會兒，問：“你吃飯了嗎？我回我爸媽那兒，要不要一起？”

“打了一天游戲，累了，你自己去吧。小心開車。”

這通電話讓彼此都很沉重，餘念盯着黑了屏的手機好久，想了想換衣服下樓。

溥任之正郁悶的泡泡面，隊員告訴他，外面有人找。他以為是跟蹤過來得粉絲，不想理會，聽到隊員說那人自稱“餘念”，他便丢下泡面跑了出去。

身後的隊員見此，喊：“隊長，注意形象，媒體可不會幫你P頭發！”

可溥任之哪兒管那麽多，撒開腳丫子就沖出去。

餘念的車停在路邊，遠遠就看到溥任之踩着一只拖鞋跑出來，頭發亂糟糟的，像剛要飯回來似的。

餘念看着他笑，“怎麽這副模樣？還是我認識的電競小王子嗎？”

溥任之笑，他跑過去将餘念抱在懷裏。

“既然有女朋友了，形象這東西無所謂了。”

餘念回抱他，看着遠處的燈光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