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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蔣一大早到公司，就看沈符弄來的文件。沈符坐一邊，把玩着顧蔣的鋼筆。

只聽“噠”一聲，原本在他手中流暢轉動的鋼筆忽然掉在桌面上。顧蔣從文件從擡頭，看他一眼。

沈符把筆放下。

“一整條線，估計都有問題。你打算怎麽做？”

顧蔣把文件往桌上丢，“拿去給他們的部門領導，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沈符：“在用人之際就這麽大動幹戈，會不會影響公司？”

“不動不行，再這麽弄下去，公司遲早成了窟窿。這些人先不開，讓他們寫份錯誤報告還有補救方案，發在公司公告群裏，再連扣三個月的績效，能做的就留下，不能做的就走。”

在全公司面前承認這樣的事情，想必誰都做不下去。

這樣的處理方式是狠了點，但若不這樣做，不足以立威。公司才剛站穩，就出現這樣的問題，換誰做老板都覺得氣惱。這不是自毀前程自己給自己挖坑嘛。

文件剛到各個部門的老大手上，頓時就鬧翻天了。

顧蔣拿起衣服要出辦公室，設計研發部的組長嚴中旭拿着文件過來了。

他面色凝重。

“顧總。”

顧蔣站立看他，等他的下話。

嚴中旭是個年過中旬的男人，身材氣質跟傳統的科技人員很像。頭發很短，戴着一副銀邊眼鏡，一身寬松白襯衫插在褲腰裏，西褲松松垮垮，臉上透着着急的神色。

“顧總，這份文件.......真的要這麽做嗎？”

“當然。”

他沉吟幾秒：“我覺得您先考慮一下，畢竟大家.......”

“這就是我深思熟慮後做的決定。”顧蔣看着他的眼睛。

嚴中旭被他直視的目光看得心虛，他扶了下眼鏡，道：“我想請顧總給大家一個機會。”

“機會有，就在裏面。”顧蔣說完，直直走了出去。

嚴中旭無力垂下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公司大門。

..

在餘念來到公司一個星期左右，所有圖紙設計小組已經全部完成，雪梨檢查一遍沒發現問題，拿去給研發部。

雪梨回來的時候，心情不錯，臉上的笑容和煦燦爛，這讓設計部裏的其他人都不由心松起來。

“雪梨姐，這套方案目前是沒問題了吧？”其中一個女同事高蕊問。

高蕊是那天在休息室裏的女人之一。

剛來時，她總是笑眯眯的，餘念對她第一印象還挺好。自那天後，餘念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很少和她接觸。而高蕊，被發現了真面目也就不再僞裝了，平時看餘念的時候，總是仰着頭，趾高氣昂的。不過餘念也沒在意。

“應該沒多大的問題。”雪梨看了餘念一眼，朝她微微一笑，後者對她點頭。

“如果有問題的話，現在我還不能出來。”

“那太好了。”杜蘇說。

之前做的那套圖紙，餘念看過。

機子的飛行控制系統，還有圖像傳輸、相機拍攝等方面的技術都不是十分顯著，只比上一代在避障系統上做了較大改進，而上一代機子的發布已有一段時間，在這段空隙時間裏，其他公司上市新的機子層出不窮。目前市面上充斥着的，與公司的這款無人機技術不相上下的産品，那是琳琅滿目，應接不暇。她們做的這款機子，其實沒多大性價比。

這套機子，應該是接替被淘汰的上一代機子，而公司主打的旗艦款還沒出來。這是餘念的想法，不過這個想法在當天下午，就實現了。

雪梨交上去的設計稿，下午的時候有了回複。研發部已經确定這份設計稿為終稿。

下班前雪梨被研發部老大叫去辦公室，走前她讓大家先別走。半個多小時過後，她拿了一堆資料進來。餘念坐直了打起精神。

設計組的三人都收到了她目光裏的信號。

高蕊撐在辦公桌上哀嚎，“啊，雪梨姐，今天要加班嗎？”

“今天加不加班無所謂，但是明晚一定要加班。”

雪梨說完，其他兩個同事瞬間松口氣。

餘念靜聽她接下去的話。

“這套方案的開發指令，是楊總親自下達的，可以說是迄今為止，公司乃至國內首款超級旗艦航拍無人機。”

雪梨話說得铿锵有力，抑揚頓挫，餘念聽着不免也跟着激動起來。

杜蘇和高蕊相視一笑，“說得我們都躍躍欲試了哦。”

“我把研發部給我的設計要求還有各項産品細節發給大家，大家先研究一下。”

設計要求很細致，光是看功能的實現，餘念都有點迫不及待看到它的誕生。

“老規矩，下班前把公司機密文件放回保險櫃。”雪梨說。

高蕊和杜蘇先走，餘念特意留在後面等雪梨。雪梨把保險櫃鎖好，鑰匙放進兜裏朝餘念走來。

“雪梨姐。”餘念叫她。

“嗯。”

“我想知道，這次的項目，我負責做什麽？”

雪梨用溫柔的眼神看她良久，深呼口氣，“念念，是不是覺得留在航拍組很委屈？”

餘念搖頭，“我是想多做點。”

“我知道你的心情。”雪梨說，“我來公司差不多有十年了。你起點比我高，加上餘哥和餘嫂都是做無人機的，能力自然出衆。但是念念，公司跟家裏不一樣，一根杆子拿不平，很容易傾倒。再等等，行嗎？”

餘念沉默一會兒，只能點頭。

雪梨攬住她肩膀，笑：“這個項目感覺如何？”

“比我參與過的任何一個項目都要完美。”

雪梨笑了。

“這個項目楊總跟研發組的組長讨論了三個月才讨論出來結果，目前除了研發組的成員還有我們設計組的知道，公司上千號人，沒人知曉。大家都很興奮。”她攏着餘念的肩膀往自己身上靠，“開心點，你會得到屬于你的東西。”

餘念點點頭。

下班後，餘媽叫餘念回家吃飯，餘念沒回別墅，出了公司就往爸媽的小房子趕。

一進門就看到餘爸在逗鳥。

“來，叫爺爺。”

“餘叔。”

“不對，叫爺爺。”餘爸糾正它。

小鹦鹉小爪子往旁邊走了幾步，嚷：“你怎麽這麽煩呀？！”

餘爸被它逗笑，手指輕點了下它腦袋。

小鹦鹉撲了撲翅膀，叫：“哎呀，人家都被你點笨了。”

餘念換好鞋，走過去。

“哪兒來的鳥？”

餘爸回頭看她，就連小鹦鹉也從餘爸身後瞅她。

“小笨鳥。”餘念說。

小鹦鹉歪了下腦袋，小翅膀動了動，往她面前靠近。

“你是餘念嗎？”

餘爸驚訝了。“哎喲，它還認識念念呢。”

“你哪兒來的鳥兒，還挺機靈。”餘念伸手過去，碰了碰它的頭。

餘爸眨了眨眼。

小鹦鹉轉着眼睛看她。

“顧蔣。”小鹦鹉說。

餘念摸它腦袋的手一頓，反輕輕扯了下它羽毛，小鹦鹉張着翅膀，啊啊啊的叫起來。

“那今晚把你吃了，做紅燒鹦鹉。”

餘爸過去攔住她。

“你跟一只鳥兒撒什麽氣？它又不知道你們倆的事兒。”

“你這個兇丫頭，除了我，還有誰會喜歡！”小鹦鹉嚷。

餘念眼睛立起，她走過去。

“你再說！”

“就說，兇丫頭！”

“我把你毛拔光了去！”

“你就是兇丫頭，兇丫頭！”

見餘念真要對它動手，餘爸趕緊把它護在懷裏，跟寶貝似的。小鹦鹉好像也挺有眼力見，挨在餘爸懷裏看她。

餘念哭笑不得。

“這鳥兒這麽吵，你還當寶。”餘念把包挂起來無奈搖頭。

“你沒回來的時候，它嘴可甜了。”

小鹦鹉聽餘爸這麽說，伸着小脖子，小身子左右搖擺。

它眼睛轉了轉。餘爸眼睛一亮，他指着小鹦鹉道：“你看，你看，來了，來了。”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小鹦鹉扯着嗓子唱道。

這傻鳥真是要送給她爸的？？？餘念怎麽覺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傻鳥越唱越嗨，餘爸一旁給它打拍子，一人一鳥玩得不亦樂乎。餘念無奈搖搖頭，挽起袖子往廚房裏走。

“你別進來了，廚房裏油煙多。”

“媽，找個保姆吧。”

餘媽回身拿土豆，看她一眼：“這麽小的房子要保姆做什麽？”

“我看你做菜累，心疼啊。”

餘媽哼的一笑，“做點菜有什麽累的。”

“要不我搬回來跟你們住吧。”

餘媽利落把土豆削好，放一邊籃子裏。

“家裏小，沒你住的地方。”

“我看你是嫌棄我。”

“什麽活都不會幹，不嫌棄你嫌棄誰。”

“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想想挺瘆人的。”餘念想到之前從顧蔣那兒聽到的故事更是汗毛直起。

“有什麽可害怕的，顧蔣不也是一個人住。”

“他是男的，我是女的，能一樣嗎。”餘念說着，忽然一想，問：“楊姨跟顧叔回楓葉山莊了？”

“聽說老太太身體不太硬朗，要讓顧蔣他爸回公司。”

餘念點點頭，“說起來我覺得顧奶奶挺可憐的，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餘媽說。

她手往餘念方向伸，“你去洗點姜給我。”

餘念往旁邊走幾步，從櫃子裏摸出一小片姜，她朝餘媽晃了晃。

“夠了沒？”

“多拿點，一會兒給你弄點姜湯。”

“弄什麽姜湯，我又沒來姨媽。”

餘媽看她幾秒，低頭問：“你跟小溥發展到什麽地步了？”

餘念回過味兒來，發覺她這話問得有點奇怪。

“媽，你在想什麽呢？”

“你們年輕人，思想比我們前衛，這我就不多說了。”餘媽洗了洗手，繼續說，“要是有了，就生下來。”

“沒那回事。”餘念是徹底忍不住爆笑了，“我跟他還沒到那地步。”

餘媽有些不自在了，她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擦手。

“那當我什麽也沒說。”

餘念笑得眼都睜不開了。

飯桌上，餘爸看餘念。

“我聽你郭叔說你在公司表現不錯。”

“你什麽時候跟郭叔聯系了？”

“我們哪時候不聯系。”餘爸責備看她一眼，“他幾次項目遇到瓶頸，都是我提點的。”

“哈哈，原來爸爸你這麽厲害。”

餘爸哼了一聲，嘆氣：“厲害但是也沒用了，派不上用場。”

餘念想到那會兒的事，笑容漸收。她咬着筷子，努力的讓自己笑起來。

“吃飯少說話。你那腦癌是你自己弄出來的，別在孩子面前吐苦水。”

餘爸看餘念，語重心長道：“念念，你要努力啊。”

餘念低着頭，點了點頭。

“吃完你早點回去吧，讓你爸休息早點，明天去醫院複查，再去一下楓葉山莊。”

“去楓葉山莊幹嘛？”餘念奇怪道。

餘媽略帶責備的目光看她，“顧老太太一直惦記你爸，前段時間她身子不好，我沒讓你爸過去，現在她硬朗了點，我們就過去看看。我說餘念，你回來這麽久，有沒有去看看她？她以前可疼你了呢，除顧蔣外，她最喜歡你了。”

想起以前，她總央求顧奶奶，讓她答應她嫁給顧蔣，而顧奶奶每次都是臉貼着她的臉笑着說“好。”，餘念心又暖又酸，淚水湧上眼眶。

“我找時間去。”

“顧蔣那孩子，”餘爸停頓幾秒，餘念看他。

“他幹嘛？”

“你要是真不願意跟他一塊，你把錢還給人家。”餘爸說。

餘念知道他說的是機子的事，她悶悶點頭：“我知道了。”

吃完飯已經是八點多。溥任之給她發信息，說俱樂部有聚會，問她要不要去，餘念以明天有項目要做要早睡為由推了。溥任之也沒再要求，叮囑她一句早點休息後就挂電話了。

餘念回到家門口，正好看到顧蔣拿着遙控器在樓底操作無人機。餘念本不想過多停留，可那機子的飛行狀态實在讓她移不開視線。

餘念站在車旁，就這樣一直看着在半空中繞稱圈飛行的小型無人機。

那無人機轉了一會兒後，突然來到餘念身邊。餘念轉身想走，它倏地當在她面前。餘念停下腳步看它。

它朝她逼近，餘念只好後退。來到小道中間，餘念決定，就算它往她臉上飛，她也不退了。哪知那小機子突然以她為圓心，轉起圈來。

餘念驚喜轉身，目光随着小機子移動。

顧蔣見她開心，慢步走過去。

餘念将視線投向他。

“新做的嗎？”

“嗯，怎麽樣？”顧蔣擡頭看着那機子問。

餘念又看機子，“還不錯，可是這樣對農用無人機有什麽用處嗎？”

顧蔣現在什麽都不想思考，他聳了聳肩，“誰知道。”

“或許，有用處。”餘念說。

“嗯？”顧蔣低頭看她。

今天她穿了一件粉色的吊帶燈籠裹胸短款上衣，下身是及踝的白色長裙，白色的薄款西裝外套放在手臂上，微卷的頭發散在後背。皮膚在路燈下白得亮眼，脖頸上的項鏈更是一閃一閃。

怎麽一眨眼，她越來越漂亮了。

“可以設置遇到災情慘重的農作物，專項整治。”

顧蔣嘴角浮起一絲笑意，“真聰明。”

他聲音低沉輕緩，餘念聽着恍然覺得心跳快了幾拍。

她仰頭看他，與他視線相接。

這回機子将兩人圍繞，嗡嗡嗡的，在這寂靜的夜裏像唱曲兒似的。

餘念回過神，她往後退了一步。

“加油，我先回去了。”

“好。”顧蔣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裙擺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