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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念捧着手中的溫水杯，目光盯着桌面的某一處發呆，直到溥任之第三次叫她，她才反應過來。

“嗯？”

“怎麽心不在焉的？”溥任之給她夾菜。

餘念心虛：“可能是上班太累了吧。”

“要不要點份湯？”

餘念搖頭。

見她沉默得奇怪，溥任之再次擡頭看她。

“是不是最近冷落你，不開心了？”

“不是。”

餘念在想要不要跟他說實話，想着說辭，又覺得這麽做不太好，如此猶豫不定好久，就在餘念準備開口時，溥任之的電話響了。餘念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可這樣瞞着他，她覺得很難受。

“我在外面。”溥任之說。

不知對方說了什麽，溥任之煩躁的食指輕點太陽穴，閉着眼不耐煩道：“叫其他人陪他練啊，我哪兒有那麽多時間。從他進來後，我花費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他瞟了餘念一眼，繼續說，“我要在這麽舍己為人，過不了多久，你們會看到一個只有空殼的win！”

也許是對方做了退讓，溥任之終于露出笑。

“行，那到時候在說。”

挂了電話，他看餘念。

“剛才想跟我說什麽？”

餘念動了動嘴，原本想好的話出口的瞬間突然一拐，變成了說別的。

“你最近忙什麽？”

“一說這個就心煩。俱樂部裏來了個新成員，空降兵，什麽都不會的小鮮肉。”溥任之吐槽，“什麽都不會，還要讓我帶。”

他幽幽嘆了口氣，“分身乏術，還影響我和你培養感情。”

餘念淡笑，“交給你就是你的兵了，你自然要好好教他。”

溥任之切一聲，“我的兵，怕是要反我的兵。”

這時候，突然有個東西從溥任之身後飛了過來，精準無誤的落在桌上的小米粥裏，啪的一聲。

餘年愣住了。

溥任之擰着眉，滿臉不悅。他回頭，只見一個穿着白衣服的少年戴着耳機從他們身後經過，對上溥任之的目光時，還特意露出挑釁的笑。

這可把溥任之給氣惱了，他叫住他：“言辭歲，你給我站住！”

“認識？”餘念将目光停留在他臉上。

“冤家路窄的家夥，就是我說的空降兵。”溥任之讓餘念等會兒，自己起身朝言辭歲而去。

“我艹！你這小子誰讓你出來了？不是讓你在俱樂部打一天？你給我站住！”

而言辭歲一見溥任之追過來，像腳底抹了油似的，趕緊跑開了。

餘念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慢慢喝了口水。

半個多小時後，溥任之給餘念打電話，說他要把言辭歲押回去，讓她自己先回去。

餘念把單結了，往回走。車子開到半路，正好經過顧蔣公司。餘念也不知怎麽想的，鬼使神差的把車開了進去。

顧蔣的公司在世紀大廈A座的第二十層，餘念聽說過，但從未涉足。把車停好的時候，她有點忐忑，也有點怯退。

她猶豫着要不要上去時，顧蔣的電話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打了過來。

餘念沒猶豫，把電話接起。

“喂。”

“你還在公司？”

“不是。”

顧蔣靜了一會兒，說：“你能過來一趟嗎？”

“你在哪兒？”

“公司。”

“怎麽了？”

顧蔣又不說話了，靜了一下後，他說了句“算了，沒事”就挂電話了。

他這通沒頭沒尾的電話徹底讓餘念下定決心，她把手機放好，乘坐電梯上了二十樓。

玄與科技的大門關着，與外面的幽深無人不同，裏面燈火通明。餘念在門口給顧蔣打電話。

“你開門。”

顧蔣：“你在外面？”

“嗯。”

顧蔣的呼吸在電話裏清晰傳來，餘念隐約覺得他挺開心，而她的心情也跟着輕松起來。

“你等會兒。”顧蔣說。

然後一陣整理東西的聲音，嘩啦啦的。一會兒，餘念看見顧蔣戴着護目鏡從裏面走了出來。白織燈下，他身型高大，襯衫領口開了兩個，看着有種随性的慵懶性感。

他白襯衫插在黑西褲裏，每走一步都像帶着風。

顧蔣在外貌和氣質上都是無可挑剔的，這點餘念不想否認。

意識到自己又沉浸其中，餘念只好低下頭不看他。

顧蔣把門打開的時候，餘念才發現他的異樣。他手上包着一層厚厚的紗布，細看還能隐隐看到上面浸透着淡淡的血。

餘念來不及多想，門開了。

護目鏡把他上半邊臉擋着，越發突出他唇部的性感。餘念不得不強迫自己将視線從他唇部移開。

“你手怎麽了？”

顧蔣讓開身給她進來。

“受了點傷。”

“剛剛打電話給我，是因為這個？”

“嗯。”

餘念停下腳步，轉身：“嚴重嗎？”

“就一道很小的口子，沒大問題。”

那繃帶纏了多厚還能透出血，他說就一道口子，誰信？

“怎麽傷的？”餘念把包包放下，微低頭看他手。顧蔣很順從的把手給她看。

“切割器弄到的。”

餘念聽着擰眉擡頭，“去醫院。”

“我沒事，”他扳過她身體，将她往前推。

“公司有碘酒，一會兒你幫我擦一下就好。”

“不止血不行的，還要打破傷風，嚴重還要縫幾針。”餘念想轉身，被他死死推着。

兩人來到他公司的研發室門口，餘念看到實驗驗桌上數不清的無人機，她停下腳步。

“這是你們公司的機密，我不能進去。”

“想那麽多幹什麽。”顧蔣說着，直接将她往裏推。

“正好我有點東西弄不來，你幫我一把。”

餘念被他推到實驗桌邊，包包被他拿下往桌上放。

“我現在是楊叔叔的員工。”

顧蔣透過護目鏡看她，嘴角勾起的笑放肆又嚣張。

“所以，想讓我再付你一份工資？”

餘念看到桌面上随意放着的圖紙，道：“我不要。”

她拿起圖紙，快速看了一遍。這是顧蔣的設計圖，她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們公司的設計師都走光了？設計還要你親自來。”

“是走光了。”顧蔣點頭。

餘念原本只是開玩笑，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她道：“我是亂說的。”

“我是認真的。”

餘念把圖紙放回桌上，“所以你現在單打獨鬥？”

“有何不可。”

餘念覺得他有點賭氣的成份，“你別逞能。”

顧蔣擡頭，又看她。

“現在不算逞能，還撐得住。再說，我也不是所有的都是親力親為。上次會出現失誤，是後批次的産品不合格，不過以後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員工出現問題，大多數還是出再老板身上。”

顧蔣笑笑不說話，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該辦正事了。”

反正都是他公司，餘念也懶得替他操心，“碘酒呢？”

顧蔣從身後拿出碘酒給她。

餘念将頭發攏好往後肩放，她微低頭，輕輕解開他手上的繃帶。

繃帶解開到第二圈，她頭發垂了下來。餘念正要将它拿起，顧蔣輕輕的握住她的頭發，溫柔的往後順。餘念擡頭看他。雖戴着護目鏡，可餘念依舊能感受到他目光裏的深沉。

“我幫你拿着，你不用分心。”

餘念也覺得這樣的動作不太好，可如今卻沒辦法了。她只能繼續低頭解他繃帶。

弄到裏面，血幾乎已經凝固了。餘念怕他疼，只能小心翼翼的來。

繃帶的一角緊貼在傷口處，餘念輕扯一下，拉不出來，她找了剪刀把周圍纏着的繃帶剪掉，只留下連着傷口的繃帶。

她呼口氣看他。

“剩下的只能用碘酒把它洗軟了再拿出來。”餘念起身，顧蔣抓她頭發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她肩頭，手背輕觸她的脖頸，像是有意又像無意。餘念覺得有些癢，想讓他拿開，誰知他紋絲不動。

餘念看他，“放手。”

顧蔣彎嘴一笑，放下手。

“幫我把護目鏡拿下來。”

餘念來到他後背，解開護目鏡後遞給他。

“沈符怎麽沒跟你一塊兒？”

顧蔣揉了揉眼，感受着餘念用碘酒清洗傷口帶來的痛感。

“他去找王荷元了。”

“他胡鬧，你也跟着胡鬧？”

顧蔣松手看她，眼睛微眯。

“什麽叫胡鬧？”

“他不适合荷元。”

顧蔣切一聲，掃她一眼：“那誰适合？”

餘念松口氣看他，“總之就不是他。”

“有時候，生活不一定會按着你想走的方式來走，因為被他擺布的，是人，不是機器。人是不定性的。多變，複雜，是人的特性，所以人與人，不是按照框架一樣把人放進去，看看哪個适合哪個不适合。”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我們的關系。”顧蔣說，“我确定我愛你，就算你跟溥任之在一起，我也愛你。”

餘念看他幾秒，忽然有點想笑，也有點想哭。她轉開臉，呵一聲：“你瘋了嗎？”

“就當是我瘋了吧。”

餘念不說話，默默替他把傷口處理好。

顧蔣看她柔軟的頭發，慰嘆：“如果讓你過來幫我，你願意嗎？”

餘念将貼在傷口的繃帶夾出來，再把夾子消毒後找藥粉給他撒上。

“多虧了你的幫忙，我在那兒很好。”

餘念給他纏上繃帶，綁好後把夾子等工具重新放回急救箱裏。

“那好遺憾。”

她看他。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他的表情很落寞。餘念不敢多看，怕多看一眼就會心疼，她轉身繼續看實驗桌上的圖紙。

在看到某個壓在底下的圖紙時，她問：“設計了這麽多款式？”

“嗯，也打算弄個旗艦。”顧蔣将圖紙抽出來，“你覺得怎麽樣？”

“我對農用無人機不是非常了解。”

顧蔣笑，“你買的書我看到了。”

餘念聳聳肩：“本來是想勸楊叔叔參與農業無人機的布局，誰知道被拒絕了。”

她看顧蔣，“你運氣好，不然——”

顧蔣笑笑不說話。

回去的時候，顧蔣說什麽也不願開自己車，他賴上餘念副駕。

“我車不開回去了，這幾天就拜托你了。”顧蔣說。

餘念啓動車子看他，“什麽意思？”

“上下班，麻煩你接送了。”

餘念失笑，“做夢吧你。”

“你今晚怎麽到我公司這麽快？”

“正好經過，”餘念說，“想跟你說聲謝謝。”

“哦。”

車裏安靜好久，顧蔣突然說話。

“如果你願意來幫我的話，我會很有力量的。”

而他的這句話，餘念是在不久之後領悟到的。她從不知道一個人得有多大的信念才能讓自己屹立不倒，在風雨之中永遠站立。而她也從未見過這樣的顧蔣，執拗，倔強，堅強卻又無助，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餘念覺得看清他了，卻又覺得沒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