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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念如願進入了航拍組的研發部，一進去就被組長安排做無人機的避障系統。

“我看過你們大學時做的反無人機系統，”組長頓了幾秒，由衷贊嘆，“那個時候，你們的避障技術挺完美。我聽顧蔣說，避障系統是由你負責的，接下去就麻煩你了。如今市場上的無人機魚目混珠，可沒有一家企業能在避障系統上有顯著的成功。甚至在避障功能的實現上還有飛行速度、續航等條件的限制。”

“無人機自動化是未來科技發展的趨勢，而避障技術又是實現自動化與智能化的重點環節，完善精準的自主避障系統将是各無人機公司的技術研究方向。所以我們要趁早抓住先機，餘念，大家很看好你。旗艦的“感知”和智能就拜托你了。”

組長話說得很鄭重，餘念有些受寵若驚，但又感謝他的委以重任，認真道：“我會盡力做到最好。”

見她一臉嚴肅的樣子，組長不由一笑。

“放松點，我們沒那麽難相處。”

餘念綻開笑容，“好。”

組長叮囑一番便走了。餘念把分發下來的圖紙看了一遍，開始制作避障系統。

避障，就是測量無人機到障礙物之間的距離，并及時作出相關反應。而距離的測量方法有很多種，比如超聲波測距，紅外激光，雙目視覺，電子地圖。平時最常用的是超聲波測距，它成本低，技術相對也比較成熟，不過在飛行速度過快或者飛行過高時，超聲波傳感器便開始失效。

普及較廣的還有紅外和激光，不過它也有弊端，成本過高，抗幹擾能力比較差。

雙目視覺是一些高端無人機首選的避障技術。它如人的眼睛，不僅能在障礙物位置移動的同時，能快速計算出障礙物的距離，還能獲得障礙物的深度圖像。

簡單的避障是無人機遇到障礙物前，停止移動，與障礙物保持一定的距離。

稍加難度的，就是繞過障礙物。而更顯高端的就是場景的建模和路徑的搜索。

國內對無人機避障技術的研究還處于探索階段，因為避障功能的實現又會牽扯到機子的其他功能，所以在解決問題的同時，又必須保證機子飛行的穩定，那就難多了。

所以，要實現這些功能，還挺麻煩。

餘念決定用複合避障傳感器的方式對避障系統進行測試，簡單來說就是雙目視覺和超聲波傳感器雙管齊下。雙目視覺弱的地方，用超聲波彌補，而超聲波感知不到的地方，雙目視覺來“看”。兩者相輔相成。

測試傳感器效果的那天，餘念拿着機子去試飛室裏進行實驗。感知和躲避障礙物的能力都很顯著。

最後餘念測試它的路線飛行。她站在中間當障礙物，看它能不能繞過自己，從而實現指定路線中，意外出現障礙物時，能否及時給出準确的飛行方向。

一開始餘念挺緊張，就在無人機飛速朝她而來的瞬間，她幾乎都做好了受傷的準備，誰知在距離大約一米左右，無人機緊急懸停，然後從左邊飛了出去。

餘念聽着那嗡嗡的聲音從耳邊而過，她掙開眼的同時也笑了出來。

整個避障系統弄好是在她來到研發組的幾天後。

她從研發室出來，準備去休息間吃點面包補充體力，意外聽到同事正在讨論玄與科技。

“這回鬧大了吧，好可惜。”

“是啊，不過人家有錢，也不差這點吧。”

“之前召回的公關做得挺好的呢，原以為能反宣傳一波，真意外。這回可能真的熬不過去了，一波又一波的□□，明顯就是有人想把他拉下來。啧啧，商業競争真可怕。”

“不知道楊總會怎麽做。”

“知道又能怎麽樣，這個時候誰敢過去幫忙，還不惹了一身騷。”

“好可惜。”

餘念凝神傾聽，隐隐從他們話裏拼湊出了玄與科技出事的消息。

說起來，這幾天她極少碰到顧蔣。

餘念幾乎每天加班到十點，回家算是很晚了，可從沒碰上顧蔣，也沒見他房間亮着燈。不用想也只有一個可能——他還在公司。

餘念只當他忙，沒想其他，卻不曾想，轉眼間他就遭遇了那麽大的變故。

看着網上鋪天蓋地的玄與科技的□□，餘念的心像被人用刀狠狠插了好幾刀似的。帶着心事一直等到下班，她跟組長說家裏有事要先走，便匆匆往玄與科技公司方向趕。

玄與科技遇到了什麽難題呢？餘念一下子也說不清。

有的新聞爆料，玄與科技用來制作無人機的材料含有有毒物質，對環境甚至對人體都有極大危害。有的新聞則說，他為人處事固執專斷，霸道專橫，對員工極其苛刻。有的說玄與科技技術造假等等之類的，最嚴重的一條，是今天剛曝出的新聞——玄與科技的植保無人機突然失控，造成人員受傷，目前事故不明。

餘念從中嗅到了陰謀的氣息，她知道集中在這時候爆發的危險絕對不是空手而來，但還是為産生如此大的影響而感到心驚。

玄與科技遭遇了召回事件還沒緩過神來，如今又遭遇這樣的大難，若是處理不好……只怕在劫難逃。

可是，顧蔣會怎麽想？

餘念回想起以前，他對她說，想做農用無人機時的意氣風發，贏得比賽時的自信驕傲，還有制圖、建模、制造無人機時的認真努力……不久前，他的無人機圍着她旋轉飛行的樣子……

如果玄與科技倒了，顧蔣對無人機的信念還會在嗎？餘念不敢想象。

她幾乎是顫抖着驅車來到他公司樓下。停好車，她往上跑，剛到門口就被圍在門口的黑壓壓的人頭吓到了。

一群人堵在門口熙熙攘攘，吵吵鬧鬧。沒人注意餘念的到來。

“我們要退貨！”一個男人振臂高呼。

“對！技術造假！還出現墜機事件，你們怎麽做産品的？見你們有點良心把産品召回彌補了大家的損失，本想着你們還算是好企業，卻沒想到，把我們當傻子呢！”

“對啊！”

餘念将視線往前移，那站在人群面前，鶴立雞群的男人不是顧蔣是誰。

他目光盯着人群中的某一處，表情隐忍，看着是不想開口，打算就這麽聽着他們吵。餘念看着他。某一刻，他像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似的，朝她看來。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接觸。

悲傷、無奈、痛苦、心酸，餘念都感受到了。

顧蔣看她幾秒，深呼口氣看向鬧哄哄的圍堵群衆。

“大家先安靜。”

聽他開口，大夥兒鬧聲更大了。

“你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清楚的交代！不然我們把你們公司砸了！”

幾個男人朝前推搡，顧蔣沒站穩，差點被推倒，餘念急了。

“誰敢砸！”她清脆響亮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所有人都回頭看她，就連顧蔣也是。

餘念也不知她怎麽來的這勇氣出口。她實在看不得顧蔣被人如此對待的樣子，他如此驕傲，怎麽能被人踩在腳底，忍受這般狂野的謾罵。

所有人的針對頓時都轉向了餘念。

“你是誰？你憑什麽說話！”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事我已經報警了。如果你們要鬧，那我們大可不必給你們好臉色，但如果你們是在協商，是來找解決的辦法，那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人群中的男人不服了。

“你一個女人，有什麽不服的？！你會什麽？”

“女人又怎麽樣？你們不也是有女人過來鬧？”

人群中靜了幾秒，一人高聲道：“別說那麽多的！快點把錢退給我們！”

所有人瞬間朝餘念擠去，餘念好幾次被擠到牆角，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

“你們這麽鬧也無濟于事。誰能保證你們真的在公司購買了産品？誰能證明你們的産品有沒有人為損壞？就這麽貿然堵在別人公司門口，這跟聚衆鬧事有什麽區別！”

一群人見她說他們聚衆鬧事，瞬間就來火了。

眼看事态發展越來越嚴重，餘念将手摸進包包。

“我已經做了錄音，如果在座的人敢對我，對玄虛科技的任何一個員工動手，那麽在公司的各項問題處理的同時，我會把錄音發到網上。既然我們玄與被人黑得這麽慘，那咱們就一起在網上出名好了。”

餘念說，“你們是不是覺得只有錄音對你們造成不了威脅，那沒關系。”她指着上方頭頂，“有監控錄像，咱們有機會一起成為網紅。”

大家果然沒那麽鬧了。

餘念喘息間将目光轉去顧蔣臉上，只見他眼圈充紅，頭發有一絲淩亂，顯然是心力憔悴。

“但是我可以保證，如果大家按照流程來，我們會給大家合理的解決方案。”

“會退錢給我們嗎？”終于有人冷靜下來說話。

“我說了，只要按流程來，我們會給大家合理的解決方案。”

“能不能給個準确的說法？我們不要這種官方态度！”

有人的語氣開始強硬起來，餘念朝顧蔣望去，見他點頭後，她說：“當然可以。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希望大家能實誠的回答我。”

衆人不知所謂，你看我我看你。

一人在旁邊應和，“你說呗。”

一群人鬧起來原本就沒什麽主見，如今有人這麽說，也覺得聽聽也無妨。

“你說說看。”

“大家使用我們公司的産品覺得真的很差嗎？除去被召回的那批。”

“這……”大家說不出話了。

餘念微笑道：“大家這樣的反應，我能自作主張的當作是答案嗎？”

衆人這回都不吱聲了，有個年輕人道：“可他的機子墜機，怎麽說？”

“這也是我想說的問題。對于因墜機受傷的人員，我們感到難過。”餘念說，“但我要說的是，每個機子出廠我們都有嚴格的質量把關，若說是制造商的問題，我覺得太過片面。畢竟，機子還未作出檢測，具體問題出現在哪裏，我們都沒辦法決斷。但是大家也都是使用過無人機的，相信大家也明白，造成無人機墜機的因素是什麽，所以在這裏，沒有得到權威的檢驗結果前，我不認為是我們公司的問題。”

“你們還是想推卸責任。”

“如果推卸責任，那麽你們為什麽還能來到這裏？”餘念望向那人。

“公司也沒搬走，所有的東西都在裏面，”餘念看向顧蔣，“就連老板都出來親自解決問題，你們還覺得我們在推卸責任嗎？”

一聽說站在門口的是老板，大家底氣才沒那麽強硬。

顧蔣一直盯着餘念，餘念不敢看他。

“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證給大家看，我以我敢把真實身份拿出來的名義發誓，一定會給你們一個答複，請大家給我們時間，讓我們渡過難關。”

人群開始有人猶豫了。

好一會兒，大家開始屈服。

“好吧，就暫且相信你們！但你們做生意的，要摸着良心來，懂嗎？大家都是為了生活，沒人喜歡冒險。”

“我明白，謝謝大家的理解。”餘念說着從包裏拿出身份證，一旁的大爺阻止她。

大爺看她一眼，又看顧蔣。

“這麽好的閨女，便宜你了。”

餘念摸向包包的手一滞，她擡頭看顧蔣，只見他眼裏飽含溫情，是初見時不一樣的樣子。

圍鬧的人把各自需要處理的問題和聯系方式登記在冊後就走了。

躲在公司裏的人紛紛出來，各司其職，公司瞬間恢複正常工作狀态。

餘念把登記冊合上，來到顧蔣身邊。

她看着他。

“機子拿回來了嗎？”

“沈符應該去找了。”顧蔣好久才說。

“什麽叫應該去找了？”

顧蔣轉身往回走。

“不知道，覺得有點累。”

“顧蔣。”餘念叫他，他沒停，在衆多員工的注視下，徑自往辦公室方向走。

餘念想了想，對大家說：“大家安心上班，玄與不會被打倒。這次難關，需要大家齊心協力，有什麽事情，直接跟沈副總報告。拜托了。”

大家沖她一笑，餘念放下心，往顧蔣辦公室走。

顧蔣辦公桌上全是還沒整理好的無人機零件，圖紙散亂堆在一邊，還沒吃完的打包盒放在牆角，辦公室裏的一切透着一股豁出去的頹廢。

這是餘念不曾認識的顧蔣，餘念很擔心。

“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該退錢的就退錢吧。”顧蔣跌坐在老板椅上，閉上眼，聲音沙啞道。

“不反擊嗎？”

“怎麽反擊？”

餘念走過去，把老板椅往面前一轉。

“顧蔣！”

顧蔣睜開眼看她，“你怎麽來了？”

“過來看看你。”

顧蔣攤開手，“現在看到了，很狼狽吧。”

餘念眉頭緊鎖，“所以你是在趕我走？”

顧蔣搖頭，“我不知道。”

“顧蔣，一次的跌倒沒什麽，我們還有機會。”

“什麽機會？”

“這不是我認識的你。”餘念見他滿臉疲憊，蹲下身與他平齊。

她追着他逃避的眼神，“顧蔣，你要站起來，玄與是你的心血。”

顧蔣閉上眼，搖了搖頭。

“不是，只是玩玩而已。”

“你撒謊！”餘念紅着眼眶看他，聲音不自覺的嘶啞。

顧蔣擡起下巴看她。她的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他曾經吻過的唇。

他怎麽覺得，此刻他的心好空。

他張開雙手，想遮住臉，被餘念抓着手腕逼着他與她直視。

“顧蔣，這不是我認識的你。”

“那你認識的我是什麽樣的？”

他疲憊的樣子讓餘念心碎。餘念眨去眼裏的濕潤，道：“堅強，無堅不摧，勝利者。”

“所以，我不是，你很失望吧。”

“不是。”

“所以呢？”

“顧蔣，你別這樣。”

顧蔣将頭埋到膝蓋，聲音悶悶：“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餘念還想說什麽，包裏的手機響了，是溥任之的。

她還沒接，顧蔣就起身往外走了。

溥任之在餐廳等餘念，她一到，他就招呼服務員上菜。

“今晚去□□嗎？”溥任之問她。

餘念心裏想着顧蔣的事，實在沒心情去玩兒。

“不去了，好累。”

“公司的事很忙嗎？”

餘念心不在焉：“嗯。”

溥任之狐疑看她一眼，給她打飯。

“那先吃東西，吃完去散步吧。”

餘念點頭。

“叔叔身體怎麽樣了？”

“還行，複查的時候，醫生說恢複得挺好。”

“我讓朋友從國外帶了點營養品，過幾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們。”

“嗯。”餘念胡亂答應。

“你有心事？”

溥任之低頭看她，餘念夾起的菜放在嘴裏，強顏歡笑。

“沒事。”

“是因為顧蔣嗎？”

餘念擡頭看他，笑容漸收。

溥任之低着頭，慢條斯理地吃着東西。他不與餘念眼神接觸，餘念也猜不出他是何心思。

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餘念又覺得胸悶無比。

“你別誤會。”

溥任之不看她，“先吃飯吧。”

餘念看他一眼，低頭吃東西。

這頓飯吃得極其詭異，兩人全程沒說話，溥任之除了給餘念夾菜外，不與她有眼神接觸，這讓餘念更是愧疚。

兩人沉默到出餐廳。走在前方的溥任之突然停下腳步。

他看着她的眼睛，餘念隐隐猜到他要做什麽。

“分手吧。”他說。

餘念心砰砰直跳，聲音也不自覺地顫抖。

“為什麽？”

他擡頭看她，“餘念，你愛顧蔣。這輩子，除了他，你愛不了別人。”

“我不是。”餘念心很疼。

“你不願意承認，不是因為你恨他，恰恰是你太愛他。”他深深吸口氣，看向天際。

“沒了他你就學不會愛了。”

餘念沒辦法再反駁了，只能無助的看着溥任之。

“我……”

“餘念，我不怪你，你去找他吧。”

餘念搖頭，“溥任之，不是這樣的。”

溥任之将她抱在懷裏，輕松一笑：“你在害怕什麽？都是我自願的。”

“不是，溥任之——”

“噓，餘念，你不要再反駁，不然我會後悔的。”

餘念果然沒再出聲了。

溥任之眼眸裏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他把餘念抱緊。

“不是我輸，是我可憐他，所以把你還給他。”

“餘念，我沒輸。”

這句話說完，他的一滴淚滴落在餘念裸露的肩頭上。

餘念咬着唇，淚光閃動。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