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生意難做

陳石所住的地方離古玩市場很近，小區的環境還算不錯，她和幾個年輕的上班族在這個小區裏合租了一套五房一廳的房子，（原本只有四房一廳，只是廚房也被房東改成了一個小房間，于是就變成了五房）她住了其中一間次卧，客廳衛生間浴室公用。

鄰裏之間為了隐私和自在，基本上都是關起房門各過各的，于是客廳就成了擺設，從沒有人在客廳裏逗留。就算出來如廁洗漱難免碰上一兩個鄰居，雙方也會直接屏蔽對方，裝着視而不見，這樣的相處方式到也合了陳石的心意，沒有接觸，就不會有矛盾，不主動招惹，就不會被打攪。時下很多合租房子的年輕人，都喜歡這種近乎病态的相處模式，這群人中自然也包括陳石。

陳石回到家後，把早上出門前泡的五六種豆子洗幹淨，放進電飯鍋裏煲豆粥，然後乘着這個空檔去浴室洗澡洗衣。等陳石洗漱好後，合租房子的幾個上班族也下班回來了，她每天都算準這個點，正好可以錯開和其他人用浴室的時間。

陳石洗完澡回房間，見豆粥還沒煮好，便從衣櫥裏拿出一只烏木做的多寶箱（這只多寶箱是陳石母親留給她的遺物，箱子裏有兩個格子裝着父親留給她的一塊上海牌老手表和一把銅鑰匙，鑰匙是陳石鄉下老家房子的鑰匙），打開後從其中一個很小的格子裏拿出一塊有大拇指甲大小的藍碧玺，然後鎖了門又返回古玩市場，進了一家她熟識的銀樓。

這家銀樓的老板叫吳憂，人如其名，是個不知憂愁為何物的陽光大男孩。別看吳憂才二十六歲，金銀打造鑲嵌的手藝那可沒得說。聽蔣姐說，吳憂的手藝是祖傳的，從他曾祖父輩時就開始家裏就是開銀樓的，家底相當厚實。他家現在更是在全國各地開了不少銀樓，而杭州的這個店鋪是吳憂家祖輩的根本所在。雖不如分店裝修的那般高大上，卻因為歷史悠久，又有少東家親自坐鎮，整個店鋪給人的感覺很是沉穩大氣。

陳石剛搬到這裏來時，曾替顧客在他家包過一個藍寶石的戒子，當時恰巧是吳憂親自包的。陳石發現吳憂手藝很好，也很講究誠信，更沒有當下那些富二代身上的種種臭毛病，所以後期一有這類活便都到他家來做，幾年下來兩人也從熟識演變成了很好的朋友。

陳石和吳憂打過招呼後便把藍碧玺交給他，讓吳憂幫忙打一個小女孩戴的鉑金長命鎖，然後把這顆藍碧鑲在金鎖上。本來陳石是想用黃金的，但又覺得黃金顏色和藍碧不配，就改用了鉑金

“這次你可是大出血啊，不知道又便宜了哪個？”吳憂看着自己手裏沒有一絲瑕疵的藍碧玺，有些替陳石肉疼，看來他沒少幫陳石做這種送人的金飾。

“千金散盡還複來，更何況這次占便宜的是我！”陳石晃了晃手上的戒子說道。

“顏色和雕工都還成，只是這料子沒見過，不過怎麽看都是你虧啊！”吳憂仔細看了陳石食指上的戒子後說。

“光憑我喜歡這點就不算虧，況且這是人家真心實意送我的，并不是圖我什麽！”陳石說着又摸了摸手上的戒子。說不清楚自己為何一看到這枚戒子就喜歡，甚至不惜拿自己僅剩的一顆藍碧去換。但直覺告訴陳石，她這次又撿到寶了，所以回蔣姐的禮不能輕，不然以後她會心裏不安。

“還不是知道你的性格才會送給你，真是敗家！”

雖然蔣姐并不是吳憂所想的那樣的人，但看到吳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陳石真心有些感動，臨走前很認真的對吳憂說：“等你結婚，姐也送你個壓箱底的寶貝！”

“姐，你是誰姐啊，明明看着還沒我大，還有誰要你壓箱底的寶貝啊，天天拿寶貝亂送人，遲早非餓死你不可。喂，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麽走了，陳石頭，你給我回來！”吳憂聽了陳石的話愣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陳石已經走遠了，他只好對着空氣開啓話痨模

式。

陳石回到家後電飯煲已經跳到了保溫模式，整個房間都彌漫着豆粥的香氣，陳石撈了一疊自己腌的酸辣蘿蔔條，就着噴香的豆粥吃了，又上了會網便準備休息。

臨睡前她習慣性的看了下微信，就看到溜須拍馬發來的一條微信：今天從你這裏買的石頭黑心老板很喜歡，特赦了我兩天假。以後你再有這類寶貝先發圖給我，價格好商量，至于今天的那塊石頭我知道占了你便宜，改天一定讓我黑心老板請你吃飯。

陳石經常收到類似的微信，但她卻不會回複，也不會發圖到朋友圈。陳石始終認為人跟石頭是有緣分的，你遇上了，你讀懂它了，那麽這塊石頭就是你的了。今天正因為李二霞沒讀懂那塊海洋石，而眼鏡男卻讀懂了，所以最終眼鏡男得到了它。

只是陳石沒想到眼鏡男會拿跟他有緣的石頭去拍自己老板的馬屁，以後眼鏡男不可能再從陳石手裏買到好石頭了！陳石如對待其他顧客一樣，并未回複，直接關機睡覺。

第二天陳石去市場的時間有點晚，一到市場就見老李走了過來，想起剛才老鄉同他說的話，面色有些尴尬的對陳石說：“石頭，昨天對不住啊！我替二霞那死丫頭給你道歉。都怪我早些年只顧上山下鄉倒騰古董，忽視了對她的教育，哪想等回過神來，這丫頭已經長歪了！”

“沒事，李大叔，二霞還小，我不會同她計較的！”陳石雖然對昨天李二霞罵她的話心裏很不爽，害的她差點破功。但看在老李幾年來，在古玩市場對自己的頗多關照，氣頭過了也就算了，沒打算同李二霞計較。更何況李二霞罵自己的話大部分都是事實，現在想想，自己真還沒有立場同她計較！

“唉，二霞那丫頭要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放心了！”老李聽陳石這麽說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陳石見老李這樣也不知該怎麽回答，只好低頭擺攤。老李也不用她答話，又自顧自的批評了李二霞幾句，便回自己的攤位上去了，這件事就算翻篇。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李二霞都沒來市場，陳石從蔣姐那裏得知，李二霞被他哥李大斌，帶下鄉收古董去了。

今年行情很不好，可能跟股市大跌也有關系，再加上天氣太過炎熱的原因，古玩市場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蔣姐是個怕熱的體質，見生意不好，正好又趕上她家小丫頭生日快到了，便準備歇攤回老家，要等過了這一個月的高溫天氣才會回來。蔣姐臨走前陳石把那個鑲着藍碧玺的金鎖給了她。

蔣姐看到禮物的時候着實吓了一跳。她知道陳石是想還她那只戒子的人情，但這個禮物太貴重，就連不懂寶石的人都知道藍碧玺的價值等同鑽石。這麽大一顆藍碧玺，還是全淨體的，買她那十顆石頭戒子都足夠，所以說什麽也不肯收。

陳石套用了蔣姐的話，這是她撿漏撿來的，所以就便宜那小丫頭騙子了。

“你當我傻啊，這麽大一塊藍碧也能被你随便撿到！”蔣姐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陳石。

“現在當然撿不到，你記不記得我剛來古玩市場那年，跟一個廣東人統了一批碧玺碎石的事？”“我想起來了，當時我還勸你別買來着，那麽小的石頭能幹什麽我記得當時你好像說顏色好看來着，賣不掉也可以拿回家放魚缸裏，反正也不過千把塊錢的事。當時我還怕你把那批貨給砸手裏，好在後來來了個上海人，出高價把它們買走了，難不成？”蔣姐說到這裏不可思議的盯着金鎖上的藍碧。

“嗯，這就是從那批碧玺碎石裏挑出來的。當時碧玺的價格還沒被炒起來，我也就是直覺覺得漂亮，便挑了幾塊比較大，顏色漂亮的，找人抛了光留着自己玩，其他都像你說的，被那個上海人給買走了。”

“這麽說，你還有好幾塊這樣的藍碧玺？”蔣姐聽她這麽說一下子眼睛都亮了。

陳石心虛的點了點頭，她沒敢告訴蔣姐，其它幾塊早已被她送了人。

“那真是太好了，有了這些我也不擔心你被餓死了！要不然就現在這行情，你一個女孩無依無靠的，再加上你花錢大手大腳的性格，該怎麽辦啊！”蔣姐知道陳石還有存糧，很是替她高興，只可惜還是不肯收這只金鎖。最後陳石只能用如果她不收金鎖，自己就把戒子還給她來威脅，蔣姐最終才勉強收下。只是在臨走前還不斷叮囑陳石，要是缺錢了就跟她說，說她家做了這麽些年玉石生意，就算現在行情不好，老本還是有一些的。

陳石哭笑不得的送走蔣姐，無奈的摸了把臉，心想難到自己真的有那麽弱？先是李二霞見自己大半個月沒開張，就覺得她快要喝西北風去了。後來便是吳憂，一看見她就叮囑她不要敗家，不然說不定哪天就餓死家中，可能還要連累他這個朋友幫忙出安葬費。他甚至還苦惱過要以什麽樣的身份給自己立碑。現在蔣姐又擔心她會餓死，到底他們是擔心自己掙不來錢，還是認定她就是個拿寶貝随便送人的敗家女。她也是會看人的好嗎，像李二霞那貨，她保證不會送她東西。

雖然陳石信心十足自己不會被餓死，但接下來又連續大半個月沒開張，這讓她的信心也快消耗殆盡。普貨難賣，好貨難淘，難不成又要拿壓箱底的好貨來賣？陳石把壓箱底的十幾塊奇石挨個摸了又摸，這可是她攢着準備到老來開奇石館的。前些天要不是想買蔣姐送她的那枚戒子，她也不可能賣掉那塊大鵬展翅。早知道還不如開個高價，自己想給石頭找有緣人，結果卻給他人做了嫁衣。高格調逼不是那麽好裝的，想想都是淚。陳石懊惱的扯着自己的頭發，一頭筆直的長發硬是被她扯成了雞窩。

第二天陳石依然到市場蹬點，由于高溫還沒過去，市場上擺攤的人很少，買東西的更沒幾個。陳石把攤子出了，便提了個馬紮跑到路邊的樹底下去了。心裏盤算着如果再不開張，幹脆就回老家種地去，好在自己也是有房有地人士，混的再慘也不可能真被餓死。

其實回家種地這個想法，在陳石辭職尋找自由那天開始就有了。只不過當時父母都不在了，她怕獨自一人面對自家的屋子，會觸景傷情。正好當時機緣巧合認識了一個玩石頭的朋友，受朋友的影響也喜歡上的了石頭。于是陳石就把種田的想法擱置，改當了賣石頭的小販。反正只要能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什麽都一樣。另外還有一件事也是讓陳石不敢回家的主導原因，那就是一回去總有鄰居要給她做媒找婆家，陳石怕煩。所以自從父母去世後，這些年她沒回去過一趟。

其實在古玩市場也經常有人要給她介紹對象，畢竟陳石長的不耐，身材也好，因為裝逼裝的好氣質自然也不差。但前面也說了，陳石喜歡自在，不喜歡被約束。所以她不會找個人來綁住自己，對這些熱心的人一律敬謝不敏。

陳石剛來市場那會，還有好多不知內情的人想追她，成天到陳石攤子上沒話找話。虧的陳石裝一手好逼，高冷漠視，直接把這幫人當空氣，連話都懶得搭理。幾個回合下來，這幫狂蜂浪蝶覺得沒意思，便急流勇退了。估計陳石這些年裝逼的主要原因，也是怕被這些人煩。現在倒是沒人煩了，只可惜結果把自己害成了在別人看來最為悲催的老處女。

曾幾何時，那個捧着半邊西瓜朝陳石走來的孩子，也在這群人之列。只是後來得知陳石比自己大六歲的年齡，而被深深的打擊到了。等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年齡不是問題的時候，某石卻輕飄飄的冒了一句，姐不搞姐弟戀，不過看你人不錯，做朋友還是可以的，于是這孩子就含淚和陳石做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