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終于等到他】
“這是在哪兒?朕……朕像是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一刻鐘後,穴道被解開的興昱帝雖顯得有些昏昏沉沉,但鳳清澄所制的那瓶解毒迷香确實奏效,令他神識擺脫了蝕夢花的侵蝕,只是不知能維持多久,畢竟中毒甚沉,柳言過為在短時間內掌控帝王心智,邪門中又走偏鋒,此時興昱帝才奪回神志,唇色與十指指甲竟都發黑,是體內累積大量毒素的反撲。
“此處是禦花園,太湖石假山內的洞窟,國師柳言過蒙騙陛下,對陛下下毒煉術,操控陛下殘害皇子和朝臣,臣一踏追蹤過來,是……巨将陛下帶出暗道,當時事态緊急,未能将柳言過拿下。”
“不是……”興昱帝突然打斷穆開微的禀報,伸手搭在傅瑾熙的小臂上,後者蹲鋸在一旁卻不出聲,“是你……是你才對……朕見你出手了,你身手很好,力氣十足,跑得……跑得比風還快。”
穆開微眼角微抽,心口也抽得厲害,果然瞞不過,帝王識破一切。
興昱帝又道,“你長得真像啊,跟朕……真的好像……你,你……廷弟!你是廷弟!”雙目陡瞠,抓握小臂的力氣變大。
“陛下的孿生手足,早在當年的三川口江岸上,被陛下派出的隐棋殺手所殺。”傅瑾熙面無表情說着,緩慢卻堅定地将帝王的手扯開。“陛下安排了人混進康王府為奴,暗中毒殺康王世子,如此還不夠,為讓整件事顯得光明正大、合情合理,讓隐棋假扮成河寇偷襲,殺盡當時康王府中随船尋醫的衆人。”略頓,菱唇一勾,“如此,陛下還認不出我是誰嗎?”
康王爺每說一句,蜷伏在冰涼地面上的興昱帝便禁不住抽顫一記,終于抖着聲喚出——
“小熙……你是小熙,朕認出你了、認出你了……”眼角驚到滲出淚。
傅瑾熙道,“我真想讓柳言過把陛下帶走的,陛下可是滅了他一個國,若論報仇,應讓他來動這個手才是。”他眼神冷肅,聲音亦冷。“只是陛下若如此莫名其妙消失不見,前朝與內廷必然大亂,屆時國事空轉,國難将發,又不知要賠上多少條性命。”
“你這是以下犯上,忤逆不道,你跟你爹都是一樣的,早該滅了你,全是……全是太後人之仁,擋在中間,混帳……混帳……你就不怕朕恢複後,下旨抄了你康王府,将你滿門抄斬?”
锵的一響,穆開微佩在腰間的劍已亮出三寸,眸光若劍,直指帝王。“那就看看陛下能否出得了這座假山洞窟再來說了!”
“你……你們……你們想幹什麽?!”
“陛下錯信國師柳言過,遭柳言過劫持,臣追上與柳言過一戰,終于搶回陛下,然,為時已晚,陛下毒發身亡,又或者被柳言過殺死棄屍于禦花國,屍身被臣所尋……”穆開微嗓聲比康王爺還寒,發狠起來令人毛骨悚然,哪裏還有半分對帝王該有的敬意。
“諸如此類的話,該怎麽編就怎麽編,反正陛下已被了結于此,往後的事也就沒有陛下操心的分兒,臣想,要是按着臣的意思來走,臣還的撈到一個‘護皇上大體不失’的大功芳。”感覺身邊的康王爺正調過眼來亮晶晶在看她,但她沒心情回應,她還要對帝王下狠勁兒。
“陛下當年對康王府下殺令,我娘親無意間牽扯進去,命喪隐棋殺手的劍下,這仇原也難報,加上陛下這些年對我穆家既暗中提防亦是恩寵不斷,當年之事……我家便也放下了,但,陛下若要再對康王府不利,那就別怪我絕了君臣恩情,先下手為強。”
興昱帝像是一口氣下不去也上不來,瞪成銅鈴大的雙眼來回在康王夫婦二人臉上梭巡,發黑的唇嚅了嚅,驀地嘔出兩大口血。
“你們倆……你們倆好樣兒的……把、把剛才那藥瓶再給朕嗅嗅,像要壓不住了,有什麽東西又要跑出來,把朕……把朕扯進深淵裏……不能再掉進去,掉進去就出不來,不能……快把藥瓶給朕!”
康王夫婦倆對視一眼、微微颔首,心有靈犀不點也通。
傅瑾熙轉向帝王,道,“把旨意寫好寫妥,再嗅不遲。”
興昱帝的臉色比幾次瀕死的康王爺還慘白,顫聲問,“什……什麽旨意?”
傅瑾熙“刷”一聲将帝王的錦袍袍角撕下大大的一塊,攤平在地上。
“就是保衆人無事,保忠臣不死,保國難不起,如此這般的旨意。”道完,他抓住興昱帝的指去沾帝王嘔在石地上的血。
重元閣被只聽君王號令的虎狼衛圍了大半天之後,被困的衆位皇族貴人和朝臣,以及一幹無辜的宮人宮女們,終于等來好消息。
應是各宮皆聽聞重元閣巨變,整座皇宮裏的宮人言婢如同瞬間消失,都不知躲哪兒去,一路從禦花園奔回,沒遇上半個人,興昱帝便是讓穆開微馱在背上背回來的,身邊竟還跟着一臉神色倉皇的康王爺。
興昱帝面色泛金,氣若游絲,但輕輕一句就令數百名虎狼衛盡退。
随後,帝王将一份寫在錦袍布上的血書聖旨遞給邊哭邊撲過來的皇後和大臣們,并令大臣立時譽寫,讓他用印,而另一邊,受到巨大驚吓的太後娘娘則是在确認他恢複神識後,才肯挪步過來探看。
對上太後親娘那雙猶帶戒備的眼,興昱帝不禁苦笑,澀然且意味深長地道,“孩兒犯的錯,不管是當年抑或今日,原來皆成因果。”
太後不置一語,只是流淚,仍将九皇子護得遠遠的,不讓這唯一的皇孫再遇半分危險。
接着自然是一批太醫們湧上來會診,豈知興昱帝清醒不過兩刻鐘,神識再次錯亂紛迷,甚至狀若瘋魔,然已無力氣持劍傷人,因他不住地嘔血,血色由紅漸漸黑,狀況越來越不好。
突然現身的康王爺,說是聽了柳言過的出身來歷,太擔心宮裏會出事,所以禁不住還是往宮裏跑一趟,結果往重元閣來的半道上就遇着自家王妃馱着帝王出現。
衆人對他的說詞無絲毫疑惑,畢竟重元閣內的巨變沖擊太大,親身經歷者都還未能完全穩住心神,哪有心思去質疑康王爺如此“無為”的人。
傅瑾?也不多問,僅是守在太後奶奶和持續昏迷的傅瑾逸身邊,不過當傅瑾逸的生母顏淑妃見親生孩兒終于在康王爺自成一套的按撫下緩緩蘇醒,激動到都想跑下來磕頭謝恩。
“淑妃娘娘無須如此見外,九皇子殿下……啊,不對,待皇上那份血書聖旨由大臣們寫好後正式頒布,九皇子殿下就得改稱太子殿下了。”傅瑾熙一副溫良恭儉讓的模樣。“本王想說,這一套按撫拿捏的手法還是我家王妃教我的,能對瑾逸……呃,能對太子殿下有所幫助,那實在太好了,再說,定然是太醫們适才用針用藥用得及時且正确,再搭配王妃教本王的這一套手法,才讓一切都好轉的。”
“是啊,一切都好轉了。”說話的是太後娘娘,老祖宗頗有感慨又道,“你的康王妃很好,她是天朝護國玉羅剎,當真好得不能再好,你這孩子啊,往後可要乖些,別淨惹她生氣。”雖處深宮,太後的眼線亦是布得極長極廣,定是聽聞康王爺被自家王妃“踹出馬車”、“揍倒在寝房”的傳言了,“她雖說不像尋常的大家閨秀溫柔娴雅,那也親善可愛得很,處事也圓滑穩重,你要好好跟她相處,一輩子和和美美的才好。”
太後奶奶這話,康王爺愛聽,一張蒼白俊顏咧出微憨笑意,點點頭,“孫兒理會得,會跟她要好一輩子的。”
提到康王妃,幾個人的目光便也自然而然朝那女子望了去。
穆開微就立在不遠處,與師兄孟雲峥離得甚近,低聲交談着。
傅瑾熙大致猜出他們兄妹二人低聲說些什麽,定然是交代了在假山洞窟裏的事,想到她當時聽到帝王口出威脅要對付康王府,立劍劍拔驽張,彪悍地威脅回去的樣子,他心口就熱呼呼的,真想将她抱進懷裏好好親吻個遍。
但此時見她跟孟雲峥靠得那近,談話談得那般專注,眸底盡是信賴和親昵神氣,他努力提醒自己千萬別掉進妒海裏,但……似乎難見成效,他就是嫉妒了、吃味了,克制不了。
“口渴了是吧?”太後見他不斷摩挲嘴皮、喉頭滾動,愛憐地把一杯香茗遞去給他。
這壺茶是宮女新沏好送上的,不會有問題,哀家剛才飲過一杯了,你也飲些潤潤喉。”
“謝太後奶奶。”康王爺收回幾是要望穿秋水的眼神,掩飾般假咳了咳,恭敬接過老祖宗賜予的香茗。
今日宮中大亂,對有些人來說,險些釀成不可收拾的鬧劇,但對大半以上歷經重元閣之劫的人來說,實是慘到不能收拾——
皇後所出、身為皇長子的東宮太子膝下僅有一名小小公主,如今太子無端慘死在帝王劍下,皇後情何以堪?
三皇子誠王、四皇子慶王以及五皇子黎王,唯有慶王尚存一息,但因劍傷太重、血流過多,慶王能不能度過最危急的這一段時期,沒有哪位太醫敢打包票。
倘是硬要從此件大禍中尋出得利者,非九皇子與顏淑妃莫屬,但顏淑妃亦是被吓出一身冷汗,幾要魂不附體,怕是那種時日過去再久亦難忘懷的恐懼。
康王爺與康王妃回到自個兒的王府地盤時,已近夜半時分。
這麽晚才回府,且不見捎回丁點消息,老薛、邵大總管、蘭姑和武婢們自是等得焦急了,只有鳳清澄十分淡定,位在後院、近乎離群索居的小居裏一如往常靜谧,波瀾不起。
經歷過今日這一切,确實挺累的,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心有些累。
于是康王妃今晚挺任性地不想回答蘭姑和武婢們的任何問題,而康王爺亦暫且不想對付老薛的提問,夫妻倆首次連手将“閑雜人等”技巧地請出正院,并在小室裏分別浴洗過後,回到兩人共有的寝房。
“我幫你……幫你拭幹頭發,好嗎?”自個兒擰好頭發的康王見妻子回到房,遂拿着幹淨帕子候在榻邊,燭光将他的頰面染得微暈。
穆開微沒有拒絕,穿着單衣的她直接上榻背對康王爺盤腿而坐,這絕對是一個完全托付、絕對信賴的姿态,令她身後的康王爺悄悄露出憨笑。
下一瞬,巾子輕輕罩上穆開微的頭頂,輕柔适中的力道揉着她的頭皮、擰拭她發上水氣,揉阿揉再捏啊捏的,然後隔着巾子在她發上拍呀拍再擦呀擦……好舒服,舒服到她閉起雙眸,真想往後倒進他懷裏。
……是說,為何不可?又有何不可?
她才想順着欲望去做,身後的人卻快她一步,拿開巾子後,他的頭抵了過來,覺感覺是拿直挺的鼻子無比依戀地蹭着她的後腦杓,整張臉直往她濃密的發絲裏,埋力吸食她自然的發香。
穆開微握住男人環上她腰間的手臂,心頭又因他發軟,帶着憐惜,她主動開口,“今日你我伏在重元閣上方窺探時,我知道,你心裏是焦急太後和九皇子殿下的,盡管當年太後未阻止皇上對康王府動手,盡管她裝作毫不知情,但你返回帝京這些年,她心中內疚有意補償,待你是真誠的,所以漸漸的,你也就不那麽憎她,甚至是喜歡這樣的祖孫情,願意成全這樣的情分。”她說的不是問句,而是單純地闡述自己的所見所想。
她忽而一笑,誠摯裏透出點淘氣。“康王爺阿,原來你的情比誰都多,我可瞧明白了。”
她沒法暹見身後男人此時的模樣,但能清楚察覺他氣息變得粗嘎,俊鼻把她的腦袋瓜蹭得更用力,好像……好像還張嘴抿住她的頭發了,欸,怎麽臉皮這麽薄?她也沒說什麽呀。
“本王也……也不是對誰都有情。”悶悶的聲音夾着微涼氣息在她發絲間穿梭。“皇上所中的劇毒和煉術,鳳前輩九成九有解法,但我完全不想求前輩出手,雖把那瓶解毒迷香給皇上聞,也僅維持短暫的清醒,且每一段的清醒時候會越來越短,再有,瓶中香氣快用盡了,太醫們束手無策,皇上必陷癫狂,大限之期将至。”
穆開微知他內心的糾結,他康王府的仇與她的喪母之痛不同,來自摯親之人的刀砍得他一顆心鮮血淋漓,他依舊頑強地紮根立定,向陽而活。
“多行不義必自斃。”她嗓聲輕啞,“那樣也好,省得我親自動手。”
“微微……”傅瑾?低聲笑,想到在假山洞窟中威脅帝王時發出來的剽悍匪氣,頓時将她摟得更緊,像黏人地摩挲着她的頸側和耳鬓,“微微為了我、為了康王府,連弑君大罪都敢犯,本王該如何報答你才好啊?欸……”
穆開微被他假裝很苦惱的語氣逗笑,但一事如芒刺在背,不得不問。“柳言過從暗道逃出皇宮,妲今帝京所有城門皆閉鎖,全城搜捕中,他僅知你識武,應不知你‘黑三爺’的身份,是嗎?”
身後的男人蹭了蹭,表示她說得沒錯。
穆開微這才籲出一口氣,“那就好。那麽,即使滿城仍搜捕不到人,也能慢慢再布局,透敵入殼。”她輕抿唇瓣,神思一下子飄走,開始想着明日需與大師兄和“六扇門”的弟兄們好好密謀策劃一番,還有巡防營的人手,也許也能借來用用。
突然,康王爺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心事如大石壓在胸口,不知如何排解。
穆開微飄走的心思被他這一聲悵惘自傷的嘆息給召回來,聽他悶聲問——
“微微,如果……本王是說如果,如果有一日,你大師兄和我一塊兒分別進險境,例如……例如遭到很厲害的敵人群起圍攻、跟一大群猛獸搏鬥之類,你會先救誰?”
“當然先救你。”答得毫無遲滞,想都不用多想。
“當真!”康王爺開心揚聲。
“當真的,畢竟你武功沒有我師兄好。”
“……噢。”聽到那再真誠不過的答案,開心不到三息的康王爺又變枯萎的一朵花。
穆開微幹脆揪住他一只豆耳,将身後的男人揪到面前來。
傅瑾?完全沒想抵拒,完全的服從,她揪他耳,他順着那力道上半身直接倒下,倒在她盤坐的大腿上,墨發鋪散,襯得面容更加雪白頹靡。
“王爺這是怎麽了?”她撥開他面上幾縷散發,揪他耳朵的手改而輕扣他下巴。“我懶得猜,你還是明白說吧。”
“本王……不對勁兒。全身都不對勁兒。”他一手捂胸。
穆開微吓了一跳,連忙探他的額溫和頸脈,卻聽他繼而又道——
“看到你那麽信任你大師兄,跟他那麽要好……那麽、那麽要好,我就全身都不對勁了,尤其是胸口,悶得特別難受。”
“傅瑾熙!”她再次捏住他的下巴,力氣大了些。
康王爺嚷道,“不能叫本王閉嘴,是微微讓我明白說的。”
穆開微好氣又好笑,推了他一把,“我當然跟大師兄要好,他是我的家人、親人,我與他打小一塊兒長大,有架一塊兒打,有難一塊兒當,豈有不要好之理?再有,我也信任你、依賴你,我跟王爺也很要好的。”
“哪有要好?哪有?王妃說的要好跟本王要的要好根本天壤之別,哪裏要好?我們……我們就一直沒有要好啊!”
穆開微被他的話一點,眸心輕顫,終于弄懂悶悶不樂的他到底在糾結什麽。
見那鳳目含光,迷迷濛濛的,她心間亦是一蕩,忽地惡霸上身,“好啊,那就來要好!一直捂着胸口是怎樣?我親眼瞧瞧,到底是有多悶!”
“胸口悶”哪裏能用眼睛瞧出來,但康王爺再憨再蠢也絕不會出聲駁話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就躺在那兒當“魚肉”,由着康王妃扯開他的衣帶、揪開衣襟,将那白皙勁瘦的男性上身完全展露,只剩一雙胳臂還套在袖子裏。
他胸脯的起伏鼓動甚是明顯,穆開微盯着看,臉蛋陡紅,突然間發現自己非常有勇無謀,好像應該要惡霸到底才是,卻不知臨了還是羞澀得很,可若半途而廢了,她都要瞧不起自己。
男人的指伸過來悄悄勾着她的衣角,像無聲催促,也似難以克制的依戀。
眼前這個男人啊,明明很能忍痛,卻總愛對着她喊疼,喜歡向她讨些憐愛,讨些他心裏極為渴望的東西,想要她眼裏有他,心裏有他,想要她只跟他要好。
太喜愛一個人,用情太多,定然會患得患失,是她讓他難受不安了嗎?但……她确也是十分、十分喜愛他的。
想将胸中滿滿的感情流向他,勇氣再起,她低頭去親他的胸膛,聽到他發出細微呻吟。
大膽地又舔又咬又啃,把康王爺的胸部到咽喉到耳畔的肌膚吮咬出點點紅痕,熱息掃暖他偏涼的膚溫,最後小舌還循着他優美的耳廓舔了一記,舔得他直發抖。
“王爺知道我之前為逮住一個專挑青樓女子下狠手的狂徒,在‘暖月閣’打了近一個月的埋伏,可你不知道的是,那時‘暖月圖’裏的姑娘好幾個與我交好,私下傳授我不少‘招式’,我一直找不到人試招,王爺今夜可要奉陪到底?”她“招式”二字故意落了重音,非常引人遐想啊!
她的挑釁把男人激到惡向膽邊生,傅瑾?驀地收攏雙臂摟緊她,一個翻身将她壓落底,僅着一條薄薄裏褲的下身抵在兩腿之間。
“本王絕對奉陪,随王妃想怎麽試就怎麽試,萬不可手下留情。”
穆開微露齒笑,摸摸他的臉,忽問,“那王爺胸口還悶得難受嗎?”
菱唇湊近她的小嘴,一下下親着。“唔……那就得看王妃試招試得徹不徹底,是否讓本王被試得酣暢淋漓,當真痛快了,胸口自然也就不悶的。”
“好。”她這是豁出去了,将他推開,兩手快扯掉他的衣衫,接着進攻他的裏褲腰帶。
傅瑾?自覺快要被扒得光溜溜、赤條條,他既興奮又害羞,胸中來了一群小鹿亂撞,但随即一想,凡事得講究公平才是,他光了,她還沒光,豈有此理?于是他兩手也沒閑着,開始扒他家王妃的衣褲。
小小一場“混戰”之後,床帷內忽而靜下。
赤身裸體的兩人跪坐在榻,彼此相望,露出暖而羞澀的笑。
後來當真弄不清誰先向誰傾靠,他們投進彼此臂彎中相濡以沫,發絲成結,四肢交纏,女兒家幹淨柔軟的身香漸泊将男人偏寒的氣息染得溫溫燙燙。
多半時候是缱绻而纏綿的,雖生澀,然肌膚如此相親,心與心相印,有着滿滿蜜意。只是偶爾幾次“試招對練”,兩人都想搶占主控權時,那就真的是把一場魚水之歡活生生變成武鬥,上演貼身肉搏。
當兩具身軀親密不過的姿态連在一起,穆開微能感覺一個男人的命脈是如此深入她的血肉 裏,與她的呼吸吐納和脈動融合為一,她愛極康王爺此刻迷濛如霧的眼神,像情與欲交織,将他深深網住,他甘願沉淪,墜得非常之深……
不過,也許啊,自己亦是用那般迷醉的眼睛回望着他,只是她自個兒完全不知……
微微……微微……
本王想跟你……跟你當真正的夫妻。
他曾那樣激切目焦地渴求着,而她則是按住奔騰的心情,虔誠應承——
王爺,我等你!
這一夜,她唯一清楚知道的是,她終于等到他,完整的他。
他把命毫無保留注進她血肉裏,給了她最原始的初衷也給了她最最完整的他。
這一夜,離康王府頗有些距離的帝京某處,狗尾巷內一棟外表毫不起眼的民居,身形颀長的黑衣男子如鬼魅般從暗處現身,迅速閃進民居那道土牆內,進到矮屋中。
即使進了屋亦不敢然燭,他推開罩帽,從紙窗透進的月光隐隐鑲在他灰白發上。
他沒打算歇下,而是往民居的後院走去。
後院那堁老槐樹下端竟有一個形狀方正的地窖入口,不大,但是可容一人進出。
只是他今日複仇大計未能徹底完成,連護身用的“天王牌”亦遭奪回,更險些無法脫身,如今滿城風聲鶴唳,為躲回這個安全的藏身處,他今夜可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好不容易來到地窖入口,他想也未想便推開木門下了階拂,根本沒留意那些該要将地窖入口掩蓋得好好的落葉怎都散到旁邊。
直到踏下最後一道石階,他背脊陡涼,氣息繃緊,才驚覺大事不妙。
地窖裏有人!
地窖中用來照明用的磷石發出幽徽青光,那瘦小老妪就立在不遠處的角落,背對着他動也未動,好似老早已聽到他下階梯的聲響,但全然不在意他的出現,甚至……甚至是在靜候他現身。
除了當年天朝與扶黎的兵丁湧進他瓊滄王廷燒殺擄掠的那一日,柳言過扪心自問,這輩子還未曾像此刻這般驚慌失措過,眼前的人着實來得太突然太奇詭,完完全全的陌生,完完全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尊駕何人?”他強裝的淡定神态正兀自龜裂,莫名竟有種……“如今已到盡頭”的無力和可怖感。
年近古稀的老婦圓圓臉容擡也未擡,只沉靜看着地窖角落兩具成為蝕夢花容器與花肥的赤裸女體,年輕姑娘的身體喂養蝕夢花已久,再不見原本的雪白豐腴,而是幾近幹屍的狀态,花莖爬滿她們的身體,從七竅、指甲縫,甚至是腿間的玉戶鑽探進去,女體與花結合成一個,再不可能分離。
老婦搖搖頭,嗓聲若嘆,“瓊滄被欺負,你千裏迢迢又千辛萬苦跑來尋天朝皇帝報仇,欲令皇帝瘋狂,令他殺盡衆皇子以絕嗣,欲令這朝堂大亂,好亂到令天朝傾覆……這些,我都能忍,你愛怎麽整弄皇帝都成,把他煉成什麽玩意兒都無所謂,但……偏偏用了這等法子,把姑娘家害到如此境地,且就我看來,這煉體為器的手法用得老練,斷不可能是頭一遭,你啊,你自個兒說說,一路到今,究竟害了多少女兒家?”終于,老婦揚眉看了過來,那雙細小眼睛透出精光。
柳言過滿背冷汗,顫栗不已。“你、你究競是誰?”
老婦不答,迳自又道,“毒,很好,使毒當使得有格調,但瓊滄皇族慣用的這一套手法,肮髒龌龊,當年我曾嚴厲告誡過瓊滄的大王,要再讓我見到這般煉體為器的事,絕不輕饒,我本以為随瓊滄被滅,此邪術再無機會面世,誰知還殘存你這顆毒瘤未除?”
柳言過頓時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是何方神聖。
“……冥谷聖手……毒……毒步天下……鳳前輩曾獨闖瓊滄王廷,連續七次,無人可擋……”終才逼得他父王不得不收斂。
他不自覺後退,但又想,如今已被盯上,外頭尚有追兵,他已退無可退。
暗中調息,他逼自己走近兩步,狀若鎮定笑笑道,“鳳前輩當年闖的是我瓊滄王廷,今夜連晚輩這等隐僻至極的地方也能探得,依舊是無人可擋啊……卻不知鳳前輩從何尋來?”
鳳清澄慢悠悠道,“既知是以蝕夢花煉術作祟,到我手中,要解毒便非天大的難事,何況關押在大理寺監牢中的那個和尚小子觀欽,我僅需他清醒片刻來告訴我欲知之事,那就更花不了什麽功夫了。”
柳言過相信,以對方“毒步天下”的手段,要想從觀欽口中挖出些有力的線索,絕對是易如反掌。
他再踏近一步,語氣誠懇,“請前輩見諒,國仇家恨在上,晚輩如今再使術、用此毒,亦是萬不得已,此次來到天朝攪弄這一場,雖不能盡如我意,但确也稍能告慰我瓊滄一國,晚輩當對天發誓,從此再不使用此術……”他口中說不停,藏在闊袖中的雙手齊發,帶毒銀針在每道指縫間,近距離對準鳳清澄任督二脈的幾處大穴射去。
電光石火般,機會稍縱即逝!
只是,柳言過不知道這極短瞬間究竟發生何事。
明明上一個呼息時,他手中銀針陡發,怎麽才想再吸一口氣吐納,他人已僵直倒地?!他舌根僵硬無法成語,兩眼驚恐溜轉,見到一張圓圓褐臉懸在上方俯看他。
“你得慶幸近年來我脾氣變溫和了,人也親切了,說話也沒那麽帶刺兒了,若在以往到我手裏,定是要把你虐殺了再救活,救活了再使其它法子虐殺,如此重複再重複,方能替那些無辜慘死的女兒家出些惡氣啊。”
“呼……啊……啊……”僵化的人,兩顆眼珠子瞪得快要從眼眶爆出。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無人知,該讓人分辨的還得留好,欸,是說你害了那麽多女子,如今只被我殺一次,你當真命好。”
“命好”二字是柳言過聽到的最後聲音,音才傳進耳中,除了臉皮,他整個人就着火,全身動彈不得,但感覺仍在,真真實實存在,等于是活活被燒,燒得他連打滾喊痛都沒辦法。
這一夜,狗尾巷巷底的小民居走水,幸得僅是建在後院的地窖發生悶燒,巷子裏的百姓發現有白煙竄出,趕緊提水救火。
而今夜整座帝京戒備森嚴,發生走水事件很快便引來大小捕快們的注意,在迅速幫忙滅了火之後,沒想到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竟在地窖裏逮到引發這一次全城戒備的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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