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沒騙你

翌日,姬晟少有地停了早朝,朝中一片惴惴不安,莫名想起幾年前一年到頭見不到新皇幾次的日子。

尤其是,如今長公主仍在宮中,雖說長公主早已還政于新皇,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誰知道長公主會不會再一次趁機奪權?

不久前,姬晟還開始讓她幫着批閱奏章!

這時尚未離京的柳侍郎又被人想了起來,他不僅是禮部侍郎,還是新皇的親表哥,于公于私都是他最适合入宮求見姬晟。

柳侍郎果然沒被攔着。

柳侍郎走過春光爛漫的禦花園,在內侍帶領下踏入姬晟寝殿。他先見到的不是姬晟,而是坐在庭中飲茶的容雙。

柳侍郎眉頭一跳。

容雙坐在樹蔭下,細碎的陽光自枝葉縫隙間灑落,在地上落下一片碎金。

容雙态度從容,一點都不像幹了什麽不得了的事,聽人來報說柳侍郎來了,她擡起頭望去,只見姿容俊逸的柳侍郎立在不遠處定定地看着她。

“我沒傷他太重。”容雙斟酌着言辭和柳侍郎解釋,“就是他那張臉一時半會不太适合見人。”

柳侍郎到底是姬晟的親表哥,她昨晚一下子沒忍住把人給揍了,總要給人一個解釋,免得人家又擔心她要謀朝篡位。

說實話,這段時間她冷眼旁觀,皇帝實在沒什麽好做的,不僅每天要處理政務,做點什麽還得被朝臣指手畫腳。

要不是姬晟出爾反爾太過分,她也不會氣不過揍了他。

揍完之後她有些後悔,不該挑臉來揍,這不,今兒姬晟就上不了朝了。

特別麻煩。

揍一國之君就是問題多多,這要是在北疆,她早把姬晟打服帖了,哪能忍到這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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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雙再次斟酌了一下,小心地給柳侍郎補了一句:“手腳一時半會可能也不太靈便。”

主要是姬晟無恥得太理直氣壯,她的小暴脾氣一上來就沒忍住下了重手,平時她已經很有人在屋檐下乖乖低下頭的自覺來着。

柳侍郎:“………”

不知怎地,柳侍郎想到當初那個當街把他堵到巷子裏的少女。

這麽多年了,柳侍郎沒想過還能看到這樣的她。

他有點高興。

又有點難過。

柳侍郎輕嘆一聲,開口說道:“我去見陛下。”

容雙聽着柳侍郎極輕的嘆息,心裏像是被什麽撓了一下。

她看着柳侍郎往裏走,靜了片刻,收回目光,放下茶盞倚坐原處。

揍了姬晟,她不後悔。

她哄着姬晟是因為他答應要放她走,現在發現他是在騙她,她為什麽還要忍着。

只是打人的時候打得挺爽,接下來卻不好收場。

容雙垂目看着手邊擺着的茶水,等着他們表兄弟倆談完。

殿內。

姬晟隔着帳幔和柳侍郎對答。

柳侍郎沒能見到姬晟的慘況,不過說話間不時能聽見姬晟牽扯到傷口的吸氣聲。

“朕沒事。”姬晟憋着氣說,“你不用特意來看朕。”他真怕柳侍郎看他是假,順便來見容雙才是真,他現在頂着張被容雙揍花了的臉,實在比不過翩如谪仙的柳侍郎。

“李尚書他們都頗為憂心。”柳侍郎說道。

他這次是作為百官代表進來的。

“朕好得很。”姬晟繃着臉。

昨天他挨了容雙一頓揍,人也清醒了。

清醒之後,他就發現局面變成了他最不願面對的那種。

他一點都不好,哪兒都不好!

可在柳淩面前他才不想露怯。

柳侍郎恭謹地說:“陛下,微臣想看看您的傷勢。”

姬晟臭着一張臉,實在不是很想頂着臉上的傷見柳侍郎。不過柳侍郎一向較真,要是不讓他看一看,他怕是不願出宮的。

姬晟吩咐左右伺候的人撩開帳曼,讓柳侍郎确定他确實是本人。

左右恭恭敬敬地上前把帳幔挂起來,都小心翼翼地低着頭不敢直視天顏,怕回頭自己被姬晟殺了滅口。

柳侍郎看見了姬晟慘不忍睹的臉。

最顯眼的當然是姬晟眼睛周圍那圈淤青。

其他位置也有些不明的青紫和紅腫。

柳侍郎沉默。

這樣好看的一張臉,容雙居然舍得下手,明顯是被氣狠了。

到底是自己的表弟,說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陛下,要不還是找太醫來看看?”柳侍郎忍不住提議。

姬晟斷然拒絕:“不必。”他給柳侍郎說了說他的挨揍感受,“看起來很嚴重,其實不怎麽疼,不用找太醫。”

自從容雙醒來之後,他一直為所欲為,想做什麽都能輕松做成,以至于忘記了……自己打不過她。

這段時間容雙的身體養得不錯,揍起人來虎虎生風,把他從頭料理到腳也沒帶喘氣。

柳侍郎見姬晟堅持,也就不再多勸。

确定姬晟沒被人長公主幽禁,也沒被人謀害,柳侍郎也就不再多留,回禮部衙門去為姬晟安撫百官。

柳侍郎走出寝殿,目光落在坐在樹下等候的容雙身上。

“要走了?”容雙起身問他。

“嗯。”柳侍郎點頭。

他腳步沒有停頓,邁步離開。

容雙感覺柳侍郎在避着她,也沒在意。她兇名在外,又把他表弟揍得那麽慘,柳侍郎避她如蛇蠍也正常。

容雙走進殿內。

姬晟坐在床上,臉上依然狼狽得很,看過來的小眼神更是充滿委屈。

被揍成這樣還要給表哥“驗明正身”,的确很委屈。

簍子是自己捅的,容雙無奈地嘆了口氣,接過內侍捧上來的熱雞蛋替姬晟敷臉上的淤青。

“是你先招惹我的,”容雙熟練地替他處理着臉上的傷,不忘替自己辯解,“你不答應就不答應,我手裏連個得用的人都沒有,也沒辦法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非要騙我做什麽?”

“我沒騙你。”

姬晟感覺自己鼻子發酸。

“我當時,确實是想放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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