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六月可愛

“秦玥的媽媽？”舒随坐了起來，“不是前男友的媽媽？”

顏衍望着對面樹枝上泛黃的葉子，在風中搖曳着，努力掙紮許久，卻依舊抵擋不住秋風，緩緩飄落。

靜默一會兒後，他說：“孩子死了，總要找個人負責，學校比前男友要更容易妥協。”

“那秦玥呢，她作為母親，一點都不在乎女兒嗎？”

“在有些人眼裏，人死的值不值，就是看她留下來的價值。”顏衍握住舒随的手，十指相扣，“起風了，回家吧。”

他低聲道：“我在路上講給你聽。”

秦玥是父親帶大的，高一的時候父親不幸生病去世，才被母親接到家裏。

她的母親有新的家庭，也有新的孩子，幾乎不管她，高中三年母女之間相處的很平淡，就像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好不容易熬到大學，以為終于可以逃離家庭，開始新的生活，結果與室友不合，入學時結交的男朋友，也在三天前提出分手。

友情，愛情，親情，無一幸免。

舒随聽完來龍去脈，一晚上都在想這件事，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秦玥的身影。

她撐着身子，将床頭燈打開，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淩晨才入睡。

隔天早上醒來，新聞報道出來了，顏衍采訪了學校的院長、老師，秦玥的室友、同學以及她的前男友，給了所有與秦玥相關的人說話的機會。

院長說秦玥跳樓與學校無關，老師承認秦玥和室友的關系一般，但否認秦玥遭到校園暴力，并表示她自殺的原因絕對不是校園暴力。

室友是同樣的說辭，不過據秦玥的同學所說，她們寝室三個人一起孤立秦玥，上課聚會從來不喊她，講話的語氣多半是冷嘲熱諷，還命令她給全寝室洗衣服。

大家說法不一，甚至相互矛盾，顏衍将全部內容傳到網上，只陳述事實，不給予任何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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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間确實存在矛盾，但沒有侮辱行為。——揚市十中。我說現在的破學校能不能換個說法？】

【這還不叫校園暴力？非要動手打人了才算？】

【我覺得這确實不算校園暴力诶，和室友處不好就搬出去啊，現在沒有多少人能和室友處理好關系。】

【樓上的祝您天天給室友洗衣服哦/微笑】

【……】

喧鬧聲、争吵聲，充斥在網絡上，每個人都在轉發，每個人都在發表自己的觀點。

舒随看的頭暈眼花，放下手機，揉着眼睛出了房間。

姨媽姨爸和哥哥都在客廳裏，同時回頭望向她，投來關心和擔憂的目光。

“随随醒了。”姨媽站起來問：“想吃點什麽？我去給你做。”

“想吃馄饨。”

“好。”

舒南應了聲，往廚房走，舒随跟在後面進去了，在裏面左晃晃右瞧瞧，突然問：“姨媽，炒菜的話哪個比較容易學啊？”

“西紅柿炒雞蛋。”

“除了它呢？”

“青椒肉絲。”

舒随覺得這兩道菜沒有挑戰性，而且特色性不強，接着問：“那稍微有點難度的呢？”

舒南偏過腦袋，好笑的瞧了她一眼，“想做給顏衍吃呀？”

“不是啊。”她否認的極快：“我做給自己吃的，關他什麽事。”

舒南沒有拆穿，笑道：“中午教你。”

“好！”

“你下午的車改時間了嗎？”

“顏衍的改了，我還是今天回去。”

“他這兩天估計忙不過來，下午要西洲送你過去。”

舒随故意朝外面喊：“那就要麻煩哥哥待會兒送我咯。”

客廳裏的顧西洲聽到聲音，笑着搖搖頭。

舒随是下午兩點的車，吃完中飯就要出發，顧西洲開車到車站，親自下車，幫舒随把行李箱拖到了入站口。

“又要走了。”他拖長了音。

“怎麽，舍不得我？”

“我怕你舍不得我。”

“我有男朋友，不會想你的。”

“我有女朋友，也不會想你的。”

兄妹二人相視一笑，顧西洲伸出手，舒随前傾身子，抱了一下哥哥。

“再過兩年，我就回來陪姨媽和姨爸。”

“都規劃好了？”

“對呀。”

顧西洲拍着她的後背，在耳邊輕輕地道了一句話：“不管怎麽樣，我們永遠都在你身後。”

曾經的理想是離鄉，後來才發現，是在用最好的年華包容城市的叛逆。

回到上海，工作室裏有一大堆作品等着她去完成，舒随只能暫時将秦玥的事情抛之腦後，專心工作。

“舒随姐，你知道《清風明月》要拍電視劇了嗎？”剛出錄音棚，楊洛尋就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啊，誰演啊？”

“不知道，好像說是全一線陣容。”

娛樂圈中的一線有幾個是演技不錯的？

舒随無語的抿抿唇。

楊洛尋看她反應不大，問道：“舒随姐你不希望拍電視劇嗎？我聽說一般電視劇都會參照動漫的配音诶！”

“你知道如何毀掉一部動漫嗎？”她問。

楊洛尋搖頭。

“把它變成真人版。”

楊洛尋瞬間笑出了聲，有同事喊她，她邊說着“我的快遞”，邊跑過去。

舒随按了按太陽穴，坐到沙發上閉目養神。

“舒随姐你看！”楊洛尋跑了回來，手裏拿着一只娃娃。

舒随仔細一瞧，是只小鴨子，顏衍前兩天送給她的那只鴨子也長這樣，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看什麽呀？”

她剛講完就聽見那只鴨子點着頭重複了一遍：“看什麽呀？”

舒随頓時來了興趣，伸手摸鴨子的頭，“這只鴨子我也有一個，你去獻血了？”

“獻什麽血啊，這是最近網上很火的，會唱歌，會複讀的小鴨鴨。”

“網上的？”

難怪顏衍送了她兩只，原來都是在網上買的。

“對啊。”楊洛尋晃了晃鴨子，“舒随姐你是盲買的嗎？回家試試，超級好玩的，我覺得我可以和它講一晚上的話。”

她點頭：“好，我晚上回家就試。”

舒随晚上八點鐘下班到家，立馬上樓把行李箱的兔子和鴨子拿出來，這才發現兔子的左右兩邊有按鈕。

她習慣性的按下右邊。

“有一位美女，正在聽我說話。”

耳邊傳來顏衍熟悉的聲音，慢悠悠地，都能想象出他腦枕雙手，翹着二郎腿，懶散又随意錄音的樣子。

舒随忍不住低着頭笑，又播放了一遍，然後，再一遍，再一遍……

她翻了個身，躺在床上，把小兔子舉起來，捏了捏它的耳朵，抱在懷裏。

随後，舒随重新趴在床上，研究面前的小鴨子。

“舒随好漂亮啊。”

小鴨子點着頭重複：“舒随好漂亮啊。”

“随随會暴富的。”

小鴨子又說：“随随會暴富的。”

“好！！”

舒随忍不住揉它腦袋，自言自語還不夠，一時興起，錄了一段音頻發給顏衍。

顏衍忙完工作回家，正拿鑰匙開門，隔壁的顧西洲推門出來了。

“哥。”他喊了聲。

顧西洲已經接受了顏衍這樣稱呼自己，直接問重點：“随随回去後怎麽沒有消息了？她有聯系你嗎？”

“她這兩天一直在和我聯系啊。”顏衍的語氣裏帶上了絲絲驚訝：“難道沒有和你聯系嗎？”

“……”

顧西洲知道他是故意的，憋着心裏的氣，不計較，示意他把随随的近況說一下。

“诶。”顏衍拿出手機，看到了舒随發來的微信，神色變得有點嘚瑟，“随随剛剛給我發消息了。”

他當着顧西洲的面點開語音。

手機裏響起舒随含着笑意的聲音：“顏衍傻叉。”

一個奇怪的聲音重複：“顏衍傻叉。”

“顏衍又醜又傻叉。”

“顏衍又醜又傻叉。”

“……”

顧西洲的臉色漸漸好轉，表示贊同的“嗯”了聲：“我完全能夠看出來随随有多喜歡你。”

他退回門內，關上自家大門。

顏衍嘆了口氣，邊開門邊回消息：輸得好慘。

舒随秒懂：遇見我哥了？

顏衍：嗯。

舒随：你們怎麽每次一見面就鬥嘴啊，像小孩子似的，還硬要分輸贏。

顏衍：他先開始的。

舒随：……還要把我當家長來告狀。

她發過來一張截圖，是顧西洲一分鐘前發的消息，內容只有六個字——他挑事，我贏了。

顏衍發了個表情，跳過這個話題：今天下班挺早的啊。

舒随：是噠，八點就出來了。

顏衍：發現鴨子和兔子的玩法了？

舒随：嗯嗯，你之前都不告訴我！

顏衍：瞎扯的，沒想到你會信。

顏衍：開個視頻？

舒随：好。

舒随接受了他的視頻通話邀請，調到後置攝像頭，拍娃娃。

顏衍不滿：“你人呢？”

她摸着自己的臉說：“我今天沒化妝。”

最近工作室太忙了，昨天淩晨兩點才回家，早上又要八點鐘趕過去，實在不想早起打扮了。

“你沒睡醒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樣子我都見過。”

“……你閉嘴。”

他補充：“還流着口水。”

這個舒随絕不相信：“怎麽可能！你睡覺才流口水呢。”

顏衍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我睡覺磨牙。”

舒随以前從未聽說過，“真的啊？”

“嗯。”顏衍接過話，講的理所當然：“多睡幾次你就知道了。”

“……”

舒随不回應，不表态，伸手捏鴨子的小腳，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

“後天吧，明天還要去趟學校。”

“好哦，等你回來。”舒随沖着鴨子說。

“好哦，等你回來。”

電話對面，顏衍提高了音量，笑着對小鴨子說：“顏衍很想舒随，很想很想。”

鴨子可愛的聲音傳來：“顏衍很想舒随，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