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唐峭微怔了怔, 對上沈漆燈的視線。

他的瞳孔清透,充滿了愉悅而期待的笑意。也許是距離月光極近的緣故,他的眼底仿佛流淌着溶溶清輝,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破碎而輝煌。

他是認真的——唐峭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也是, 這個人連天宇開霁都扔下去了, 又怎麽能用常理來揣測他的行為?

唐峭極輕地嘆息一聲,緊繃的身軀略微放松了些。

“所以你想讓我認輸?”

沈漆燈做出思考的樣子:“也不是不行?”

唐峭搖了搖頭:“不可能的。”

讓她在沈漆燈的面前認輸, 簡直比讓她死還難受。她情願從這裏摔下去, 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那就這樣吧。”沈漆燈看着唐峭,神情安靜而輕柔, “今晚月色還不錯, 你覺得呢?”

唐峭擡眸看向空中的弦月。

“是啊。”

寒冷的月色, 寒冷的晚風,寒冷的擁抱。

這實在不能算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非但沒有分出勝負, 此時還被困在這座搖搖欲墜的石臺上。失去了荊小玉的靈力支撐,這座石臺随時都會塌陷, 他們随時都會從高空墜落。

唐峭本該覺得憤怒,但心情卻意外平和。

Advertisement

也許是因為沈漆燈也在這裏吧。

無論是多麽糟心的事情, 只要她的宿敵也在場,這種糟心就會奇異地得到撫慰。

某種意義上, 他們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腳下的石臺開始劇烈晃動, 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唐峭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漆燈,語氣格外平靜:“看來我們只能一起掉下去了,對吧?”

沈漆燈看着她, 眼瞳晶亮而專注:“你會害怕嗎?”

唐峭反問:“你會嗎?”

沈漆燈勾起嘴角:“不會。”

“那我也不會。”唐峭看着腳下迅速蔓延的裂縫, 聲音很輕。

幾乎是一瞬間, 石臺突然裂開。拔地而起的支柱瞬間崩塌,沈漆燈抱緊唐峭,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二人在空中急速墜落,風聲在耳邊呼嘯,弦月與他們的距離不斷拉大。

唐峭下意識看着眼前的沈漆燈。

他唇角帶笑,黑發随風飄動,發帶飛揚,眼睛亮得仿佛盛滿了璀璨星光。

“感覺還不賴,對吧?”

唐峭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她只能聽到胸腔裏的心跳,震耳欲聾,強烈而有力。

二人最後落在了崔黎的木鳶上。

木鳶将他們平穩送到了地面,崔黎和殷雲殷曉正站在不遠處,見到他們安全落地,連忙圍了上去。

“峭峭!峭峭!”殷曉第一個沖上去,一把抱住唐峭,聲音裏帶着哭腔,“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沒有。”唐峭拍拍她的後背,安慰道,“別緊張,我好得很。”

此話一出,殷雲和崔黎頓時齊齊松了口氣。

崔黎腿上有傷,雖然已經服下回春丹,但傷勢太重,一時半會恢複不了,此時松懈下來,劇痛又席卷而來。

他眉頭一皺,身形晃了一下。殷雲見狀,連忙扶住他。

“是荊小玉下的手?”沈漆燈歪着頭問。

崔黎點點頭,忍痛道:“她人呢?”

“被救走了。”唐峭道,“有人在暗處接應,開的還是高階傳送陣。”

這種高階傳送陣能在瞬間将人傳送至千裏之外,且無從追溯,高明程度還在唐峭收藏的那張保命符之上。

“……這下麻煩了。”崔黎沉聲道。

沈漆燈雙手環胸,懶懶道:“總而言之,常禹已經解決了。先把他的屍體帶上,其他的回去再說吧。”

崔黎:“只能如此了。”

幾人收拾好現場,由殷雲和殷曉去将常禹的屍體撿了回來,接着他們再挨家挨戶地檢查村子裏的情況,将昏迷的村民喚醒。

醒來後的村民都很迷茫,很多人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有關安樂村的記憶也都一并消失了。

崔黎又去找了李子秋三人。他們也恢複了身為夜行使的記憶,卻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留下來,也不記得自己那些拼湊的家人。

“看來蟲蠱的作用也一起消失了。”崔黎推測道。

“還好,沒有出現傷亡。”唐峭說完這句,接着面露疑惑,“是你破壞了陣樞嗎?荊小玉居然沒有阻止你?”

“不是我。”崔黎搖頭,“是殷雲和殷曉。”

殷雲聞言,秀氣的小臉頓時紅了:“我們也是誤打誤撞……”

之後他才知道,崔黎給他的并不是護身符,而是用來找出陣樞的定位符。當時荊小玉就在旁邊,崔黎擔心暴露,便故意将定位符說成護身符,以此來混淆視線。幸好,荊小玉沒有懷疑,而殷雲殷曉也順利找到了陣樞。

“不管怎麽說,你們都幫了大忙。”唐峭并不吝啬于對兄妹倆的誇贊,她同時摸了摸殷雲和殷曉的頭頂,笑着說,“做得很好。”

殷雲的臉又紅了,殷曉則像小狗一樣蹭蹭唐峭的手心,高興道:“曉曉……開心!”

沈漆燈掃了他們一眼,餘光譏诮。

“荊小玉究竟是什麽人?”唐峭認真提問,“我本來以為她是常禹的同夥,但仔細想來又不像……”

如果是同夥,一開始就應該和常禹共同迎擊他們,或是死死守住陣樞,不讓殷雲殷曉有機可乘,而不是和崔黎糾纏,白白浪費時間。

崔黎想起荊小玉說的那些話,沉聲道:“她應該是為常禹提供幫忙的人。”

沈漆燈:“提供幫助?”

“嗯。”崔黎颔首道,“她并不在乎常禹的生死,從常禹死後她說的那番話來看,她應該只是給常禹提供了一些資源。”

衆人神色各異。

如此一來,似乎就能解釋常禹一個天樞的普通弟子,為何能知曉掠靈陣這種兇殘的陣法,同時還擁有那些邪門的蟲蠱了。

唐峭若有所思:“還有她那個主人……”

崔黎神色凝重:“必須盡快回去,将此事彙報天樞。”

“好。”

衆人即刻動身,唐峭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微一側頭,果然對上了沈漆燈的目光。

沈漆燈輕輕一笑:“所以這次我們又是平手了?”

唐峭想了想:“嗯。”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說些挑釁的話,只是安靜地應了一聲,透出些許反常的意味。

沈漆燈耐心地注視着她。

過了許久,唐峭突然開口:“從空中墜落的時候,你是什麽感覺?”

沈漆燈有些意外:“很暢快?”

唐峭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沈漆燈興致盎然地看着她:“你呢?”

唐峭彎眸笑了:“我也是。”

她很少露出這樣的笑容。臉上沒有任何算計與防備,眼眸清澈如水,仿佛只是在平淡地說出內心所想,雖然過于平淡,卻又透出一絲動人。

說完這句話,唐峭轉身離去。

沈漆燈靜靜看着她的背影,半晌,輕輕按上自己的胸膛。

奇怪的跳動。

他在雀躍什麽?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天樞。

衆人各自回去後,崔黎立即去見回雁峰主。

燈火通明的大殿內,回雁峰主坐在主位上,正在翻閱其他夜行使送來的資料。見到崔黎,她放下手中書簡:“何事?”

“拜見峰主。”崔黎行了一禮,“之前留在安樂村的李子秋三人回來了。”

“哦?”回雁峰主眼睛一亮,“他們情況如何?有無受傷?”

“沒有。”崔黎頓了頓,“只是……”

“你受傷了。”回雁峰主視線微垂,準确地落到他的右腿處。

“……是。”

回雁峰主起身,走到崔黎面前,微微俯身,指尖在崔黎的腿傷處稍作停留。

她眉頭一蹙,神色頓時凝重:“這個劍傷……”

崔黎沉聲道:“和之前慘死的五名駐外夜行使的劍傷極為相似。”

“是同一套劍法。”回雁峰主語氣篤定,“雖然落在你身上的劍招與之前那五人相比差了不少火候,但從傷口的走勢來看,這就是同一套劍法。”

崔黎想起荊小玉揮劍時的姿态,內心一陣複雜。

“快坐下,把你遇到的事情一一說與我聽。”回雁峰主立即轉身回到座位,擡手拍拍一旁的桌案。

“是。”崔黎收回思緒,走了過去。

時光飛逝,轉眼便到了入門小考這一天。

唐峭沒有做任何準備,每天依然雷打不動地練刀、打坐,期間還服用了崔黎送來的三顆聚靈丹,修為穩步上升。

崔黎告訴她,這是完成安樂村任務應得的獎勵,除了她,沈漆燈、殷雲和殷曉都各有三顆聚靈丹。

這些聚靈丹是由回雁峰主提供的,唐峭聽說了這件事,第一反應就是後悔。

早知道回雁峰主這麽大方,還這麽闊氣,她當初就應該死皮賴臉地拜回雁峰主為師。

許是她眼裏的嫌棄太過明顯,崔黎離開後,司空缙便不客氣地質問起她來。

“你剛才那是什麽眼神?該不會是嫌棄為師吧?”

唐峭:“有這個意思。”

“好啊,你個小丫頭還敢嫌棄我?”司空缙戳了戳她的額頭,“也不看看你的刀法是誰教的!”

“是你是你,都是你。”唐峭語氣無奈。

“你清楚就好。”司空缙提起酒壺喝了一口,沒好氣道,“我還沒嫌棄你這麽多天沒去拿談風月呢,你是不是又想糊弄我了?”

唐峭振振有詞:“我只是在忙着準備入門小考。”

司空缙斜睨她一眼:“吹,繼續吹。”

唐峭懶得理他:“廢話少說,我該走了,再拖就遲到了。”

入門小考在開始之前要先點名,如果過了點名時間還沒有出現,就會自動取消該名弟子的小考資格。

唐峭雖然不是很想參加,但走個過場還是可以的,畢竟贏了有獎勵,不拿白不拿。

“去吧去吧,贏了算你自己的,輸了也別報我的名字。”司空缙态度随意,“對了,要我去給你撐場嗎?”

這個人,剛還說過輸了別報他的名字,這會兒又要去給她撐場。

還能再矛盾一點嗎?

“不要。”唐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你去只會影響我發揮。”

“好吧。”司空缙并不強求,往後一仰,又躺了回去,“那我繼續睡了。”

唐峭揮揮手,獨自離開了浮萍峰。

入門小考設在主峰的考校道場。

此時正值朝日,陽光普照,道場上站滿了人,除了過來圍觀的內外門弟子,今年新入門的弟子都站在擂臺之上,一個個或緊張或激動,正在接受長老的點名。

唐峭環視一周,很快在人群中發現了殷雲和殷曉。

還有許久未見的唐清歡。

唐清歡似乎正在找人,突然對上唐峭的目光,她神色一慌,連忙收回視線。

唐峭沒有興趣和她眼神交流,也移開了視線。

她閑來無事,轉而将目光投到擂臺下方,慢慢觀察起那些圍觀的弟子來。

好像沒什麽熟悉的面孔,除了一個孔正芸……

唐峭目光梭巡,随意地掃視着,突然停頓,定在一個熟悉的身形上。

黑衣墨發,眉眼優越。

沈漆燈。

他來這裏做什麽?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