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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上圍着一夥人,正在生火烤肉。
分食之後,全體坐入了馬車中,随行的人皆着黑衣,手中提了銀劍,統一裝扮,身形魁梧,一看便知是某富貴之族的人出行。
青冢本無意招惹他們,只可惜她肚子太餓了。在餓肚子和冒險之間,猶豫許久的青冢選擇了冒險一試。
月亮漸漸升高,雪地上的篝火慢慢熄滅,只剩下一縷微弱的黑煙,在冰涼的空氣中漸漸消散。
被吃剩下的半截烤兔被随意扔在火堆旁,上面油滋滋帶着微微的焦黃,咕嚕,青冢吞了吞口水。
她不由自主的裹緊了身上的毛毯,濕透的靴子踩在潔白的雪地上,雖小心萬分,還是發出咯咯細響,好在山風吹拂着枯枝,這細微的腳步聲被完美的掩蓋了。
青冢越走越近,那半截烤兔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嗅見誘人的肉香,兔肉被充分炙烤,油脂一點點冒出來,肉質細膩,鮮嫩多汁。
就在她将要伸手的那一刻,一柄銀劍當頭伸來,緩慢,好似不屑般的攔在她的胸前。
青冢呼吸一滞,來不及說什麽,揮劍之人已經走了過來,一雙黑色的錦靴出現在青冢的視野中,緊接着劍尖一挑,來人挑開了青冢攏在頭上的毯子。
直接相對,青冢後退半步避開閃着寒光的劍刃,脖子猶如被人掐住般僵硬,一點點扭頭看向來人。
黑袍,冷面,身形碩長,眉梢一股戾氣,幽幽望着青冢,接着長眉一蹙,十分厭惡青冢般的回身對馬車中的人道。
“公子,是個不男不女的小鬼,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鬼派來的探子。”
青冢長得秀氣,雖然臉上糊了許多灰塵,可是周身的秀麗之氣是遮蓋不住的,加上她做了男子的裝扮,眼前的冷面男子覺得她不男不女,是個一臉女相的男兒。
如此,倒還好些,有時候身為女子便是犯了原罪,極容易遭受無妄之災。
青冢連忙跪地,撲向那半截烤兔子捧在手心,一面朝馬車裏的人跪拜,口中不住道:“小的無意驚擾貴人,只是腹中饑餓,這才過來撿拾貴人吃剩下的東西,小人錯了,求貴人饒恕,放過小人吧。”
求饒裝可憐,是青冢早就厲害出來的本事,她将眼前持劍人雖年輕潇灑,長了副倜傥的皮囊,只怕心肝也是黑的,在荒郊野嶺殺個把人,誰會來追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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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好先下手為強,先跪地求饒,生怕馬車裏頭的人誤會她是探子,抓起烤兔子便啃,急切的表示自己真的是餓得慌而已,根本不是什麽老鬼派來的人。
青冢啃得急,被肉中的碎骨頭噎得直翻白眼,她生怕自己就這樣死了,不如多吃些,死也要做只飽死鬼。
良久,馬車裏的人出聲,是個年輕的男子,聲音倒是溫潤悅耳,只可惜說的詞句很是刺耳,那人淡淡道:“聒噪,離清,解決了吧。”
青冢自然明白那人說的“解決”是何意,她果真,重生沒幾日便要再次死去嗎?不知道這回死去後,是繼續做鬼還是魂飛魄散呢?
她想活,她不想死!
“貴人開恩!小的家裏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小人一人,小人死不足惜,只是可憐小的一家老小,從此以後無依無靠了呀!求求貴人開恩,容小的回去安置一下家人吧!”
在求生欲的作用下,青冢脫口而出一串詞句,說得那叫一個言辭懇切、涕淚四流,連她自己都快相信了,眼眶裏滾出幾滴晶瑩的淚水來。
叫清離的人低頭狠瞪她一眼,蹙眉拎住她的衣領,用力将她往密林深處拖去。
寧肯錯殺也不能放過,荒郊野外出現個活物都可疑,只能說這小子運道不佳,離清得了令,不假思索的将人擒住,公子素來喜潔淨,讨厭血腥之氣,他需把這小子拖遠些,以免血腥的場景沖撞了公子。
青冢望向那黑黢黢的密林,慌忙中也知道那地方萬萬去不得,去了必死無疑。
“貴人開恩!小的……小的會變戲法,這地方沒有人氣,貴人想必也煩悶,貴人……小的還會說笑話,貴人要不要聽?”
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生死關頭青冢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往前猛地一蹿,探身抓住了馬車的輪子,死死不放手,對着車內的人大聲道。
離清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手,無法相信這不會武功的小子居然脫了手,不悅的上前,重新攥住青冢的衣領,道:“啰嗦什麽!等下給你給痛快,行了吧!”
車內的人沒有言語,偌大的山野間只有呼呼的風聲。
這人怎麽油鹽不進啊!青冢急出一腦門的熱汗,急匆匆道:“小的還會唱曲!”
言罷,青冢當真唱起來。
音色清麗,語調軟糯,綿綿入骨般溫柔,不是華墟之地流行的曲兒。
情況緊急青冢來不及多思,脫口而出後才發覺自己唱的是大盛京都曾經流行的小調,曲風婉轉哀戚,不比華墟的那般蒼涼壯闊。
青冢有副好嗓子,能唱盡曲中百轉千回的旖旎風情。
“……真是麻煩!”
離清冷臉看了青冢一眼,不由分說的拖着她向密林深處而去。
慘白的月光照在青冢的臉龐上,少女的眸子中晶瑩點點,雙手無助的攀附着一切能抓住的東西,她當真,又要死了。
“離清,等等。”
好像過了一輩子那般長的時間,馬車內那男子終于再次發聲,淡然說道。
青冢被扔回到馬車前,看見從車簾內伸出一只手。
白皙,修長,骨肉勻稱,一見便知是養尊處優慣了的,手指緩緩撩開車簾,一股帶着梅香的暖甜之氣随之撲散而出,那把溫潤的嗓子輕輕問道。
“你方才所唱的曲子很悅耳,你是大盛的人?”
青冢急忙點頭,她看不清楚馬車內的場景,只借着月光依稀見了個着淺色衣袍的人。
看來這行人,尤其是馬車內的公子乃是大盛的人,他鄉遇故人,是最感人的場面了,青冢暗想,看在老鄉的份上,也該饒了我吧。
“是,小的是大盛的人,貴人與小的可是同鄉?”,青冢說着為了與人套近乎,往前邁了半步。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而是撤手落了簾子,簾子垂下險些打到青冢的鼻子。
“你再唱一次。”
青冢搓了搓手,乖乖站在馬車旁,将那首小曲颠來倒去的唱,裏頭的人不說停,她就不敢歇。
過了會風又驟起,青冢又寒又饑,聲音不免開始打顫。
“怎麽?你很冷麽?”
馬車內的人忽而掀開了側面的小簾子,猝不及防的,青冢和車中之人四目相對。
彼時月光朗朗,山野寂靜,車內的人目光澄澈,眉眼生的好看,唇邊挂了絲笑意,就是臉色蒼白了些,是個有些病倦氣的少年。
青冢看得失了神,被眼前人面善的皮囊所蒙蔽,誤以為那是個好說話的主兒,不由的收了聲,腦中飛速旋轉着,該用什麽說辭才能叫這人放了她。
歌聲沒了,少年微微蹙眉,唇邊笑意愈濃,緩緩道:“怎麽不唱了?你不願意唱嗎,那好,我叫人割了你的舌頭,以後都不用唱了。”
青冢大驚,連忙跪地表忠心,咿咿呀呀又開始唱起來,還竭力維護着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少年探頭看着跪在雪地上的青冢,抿嘴不語,臉上笑意斂去,重新放下了簾子。
青冢唱了整夜,直到天邊泛起一絲灰白,她身子往前一栽,撲在雪地裏失去了意識。
馬車裏的人睡眠淺,被青冢栽倒的細微響動給驚醒了。
離清從旁邊一輛馬車跳下來,看了雪地裏瑟縮成一團的人一眼,上前掀開了自家主子的車簾。
“九公子,那人暈倒了。”
少年不置可否的嗯一聲,看了眼車外的景色,道:“繼續趕路吧。”
全車隊的人得了命令,繼續沿着蜿蜒的山路行走,車輪在雪地上留下曲折的痕跡,只留下人事不省的魏青冢。
華墟林裏面沒有人煙,她躺在此地要麽被凍死,要麽就是被覓食的野獸叼走,總之,沒有活命的機會。
九公子抱着個暖手的銅爐,緩緩活動着一夜好寐後有些僵硬的脖子。
車隊走了一會,九公子好似記起來什麽,問道:“昨夜唱曲那人呢?”
離清一挑眉,詫異自家公子還能記起那麽一號人,回禀道:“在原地,至于死活,屬下就不知道了。”
“去看看,如果還活着,就撿回來吧,曲兒唱的還算地道。”
“公子,我們還有正事。”,離清正色道。
車內的人沒有說話,離清讨了個沒趣,只好沿路返回,撿起渾身燙得像快木炭般的青冢,随手扔進了一輛馬車中。
青冢染了風寒,在車內渾渾噩噩躺了好幾日。
車隊每晚安營紮寨時都會熬一鍋濃濃的姜湯,每次青冢都會喝下一大碗,靠着這救命的湯,她竟然如野草般活了下來。
九公子幾乎将她忘了,總之車隊中多她一個不多,青冢夾着尾巴做人,在車隊內盡力的減少存在感。
車隊一直在森林內行走,糧草充足,兵強馬壯,據青冢的觀察,好像是要穿越華墟林。
她就要回到大盛了!青冢喜不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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