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按照慣例,科舉之後,皇帝會在宮中設宴,與諸位及第登科的學子同樂,以示親民。秋高氣爽,碧空如洗,禦花園秋菊正是綻放美好,擺宴便在禦池邊,可賞遠近各色各樣秋菊,享湖面清風。皇帝似乎心情大好,攜蘇貴妃近身入席,皇後卧病不便未出席。諸皇子列席,唯太子帶着近身太監姍姍來遲,皇帝不滿的睨了一眼,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便又轉頭與狀元郎相談甚歡,太子又恭敬的躬身行了一禮,方才入座。太子一到,氣氛一凝,原本其樂融融的氛圍有些滞澀,不少人偷偷打量太子,各種各樣的目光都有,可算不上善意,二皇子不掩輕蔑,只顧舉杯邀四皇子共飲,表現親近,大皇子從旁應和,獨留太子一人左右皆是無話,獨酌獨飲,顯出苦悶來。

如今的境況,太子始料未及,又無能為力,直覺無可奈何,往日他從不貪杯,更何況實在人前,倒是今日借酒澆愁,不覺已然喝多,恰時宴興正濃,皇帝指着園中的秋菊,以菊為題,或詞或詩,或畫或詠,全憑興之所至,這正是向皇帝展現才情風流的時候,衆人自然不甘落後躍躍欲試,自狀元郎始,輪流下來,都是些歌功頌德,還要說的風雅無比,聽得皇帝龍心大悅。本來主角便是那些個學子們,其餘作陪的,總有個自知自明,若是在作詩說詞上有所欠缺的,自然不會賣弄,四位皇子中,太子才情最佳,但如今皇帝對太子不喜,莫不說沒人提了,就是太子自己,也不該往上湊,惹的皇帝不快啊,可偏偏太子酒意至頭,又聽着別人揮灑才情,心中情緒一時難以克制,一個間隙,近身太監也沒注意阻攔,太子張口便說了兩句,人家都是讨喜捧着皇帝高興的,可他卻說着什麽,盛色有落時,寸寸皆成灰之類的。實在大煞風景,皇帝冷哼一聲,立即便重重磕下手中的酒杯,蘇貴妃趕忙依偎過去,纖纖玉手撫上皇帝的肩膀,嬌媚的聲音勸慰皇帝“太子只是酒醉,皇上莫要生氣,可別壞了大好興致”

說是勸慰,餘光看着太子,可是十足嘲諷。這也不是該發作的場合,本來也不願看見太子,只是若衆皇子齊聚,太子不到,也說不過去,到時候又有多少閑言碎語,皇帝最不煩聽那些,于皇家顏面有損,才勉強讓太子出來那麽一會兒,可沒想到就這麽一會兒,太子也不消停,淨惹人不快“既然醉了,安忠福,遣人送太子回去”

不便發作,也的确不想壞了興致,皇帝心想還好有蘇貴妃這麽個可人的,又嬌又柔,讓人舒心不少,至于太子,眼不見心不煩,正好打發下去見不到才好。安忠福領了吩咐,揮手讓身後的兩個小太監過去。太子的的近身太監已是吓得瑟瑟發抖,手腳發軟,可還不敢太過失态的癱倒下去,若是皇帝牽連怪罪,必然要丢了小命,就是個沒用的,太子被那兩個小太監半扶半架的送回皇後宮中,而那近身太監只敢在後唯唯諾諾的跟着,直到太子離開,那又再次微妙的尴尬氣氛才又緩解,蘇貴妃親自倒酒,皇帝一面與座下交談,不住喝的有些熏熏然,下座各位也酒酣盡興,有些個甚至搖晃不穩,一片歡暢和諧的場面。

不料變故突生,方才離去的跟随者太子的近身太監。突然驚慌失措着胡言亂語的闖了近來,仔細去看,那太監身上沾了大片血跡,随着他跌跌撞撞的過來,地上也拖出了一路血跡,直直沖到皇帝的桌案面前,撲跪于地

“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遇刺了!”

全場寂靜無聲。

太子遇刺,生命垂危,刺客膽大包天,就在進宮赴宴的新科學子之中,當場擒獲,不過随即便服毒自盡了,經調查,此人和之前懷疑與太子有關的命案死者是為同窗好友,是以,很有可能為報仇而來,可是死無對證,除了太子的貼身太監膽小跑得快來報信,當時送太子回去的安忠福派遣的兩個小太監為了護主當場便死了,若這件事後還有什麽人……

太子當廢,卻不能現在死,蘇貴妃想着當皇帝乍聞太子遇刺,立刻便看向了她,那一眼,不由讓她驚心,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縱容兇手入宮行刺,置皇權皇威何地,壞就壞在衆所周知,二皇子正與太子對上,便成了最有嫌疑之人,弑親之名一旦沾上,便是洗不掉的葷腥,遑論被皇帝認定是膽大妄為。

但二皇子對此事,當真是毫不知情,至少絕不是他下的命令,可心中也不禁發虛,要是他手下某個急功近利的做出了這事,只要被查出來,他也脫不開關系,不過轉念一想,若是查不出來呢,若是太子就此一命嗚呼,對他來說,可是鏟除了一大障礙,盡管并不是最好時機,往後面對皇帝也可能會陷入對立局面。這般思來想去,七上八下不得安寧。二皇子留在蘇貴妃宮中,母子倆一直等着太子的消息,太醫院的人全都往皇後宮中去了,可見形勢兇險,燈火通明、兵荒馬亂了一整晚,幾次傳出太子危急,一直到破曉十分,才聽聞太子終是保住性命了。二皇子與蘇貴妃雙雙神情複雜,對視了一眼,還是蘇貴妃先做了反應,吩咐宮人道“打些熱水來為二皇子梳洗”

又轉頭對二皇子說

“皇兒,稍作梳洗,我們該過去了”

二皇子點點頭。

因為太子遇刺,皇帝破天荒的也在皇後宮中不閉眼的守了一夜,即便是太子暫且保住命了,還是不得放松,皇後仍在病中,為太子凄凄哀哀,淚流不止,當真母子情深。皇帝看着,也不由有些動容,太子非皇後親生,可這麽多年,無論皇後如何,張家如何,至少對太子的教導付出,倒是從不敷衍,深究起來,太子并無大錯,禮廉孝悌樣樣齊備,才情也肖其生母,風流少年,卻也謙和恭謹,對他這個父皇,從來孺慕極深,從小就連磕頭都是真切,太子的确當得起仁厚二字,但錯就錯在,他養在皇後身邊,身後是張家支持,錯在他擔不起太子之名,而皇後之前一直稱病,皇帝也以為不過是一個小小伎倆而已,無非小病不肯好,可等真的看到人,皇後那一臉病氣蒼白,過分瘦削的身形,才讓皇帝意識到,接二連三的打擊,對皇後來說真的是難以承受的,在看到人之前皇帝是真的可以任意冷酷的為達目的對他們不擇手段,可一旦看到人了,他心中波動起來,一個是結發之妻,一個是親身骨肉,建立在情勢和身份上的對立,為了并不單純的目的生活在一起,分明彼此排斥甚至厭惡,可是再怎麽排斥厭惡,在一起久了,總會有些習慣。

作為女人,皇後太過強勢了些,太有手段,比不上那些溫香軟玉,可在皇後手下,後宮井井有條,從未出過什麽亂子,更未禍及前廷,可皇帝對皇後的防備不少,登基之前,就總是感覺被張家強壓一頭,但卻無能為力。皇後不被皇帝喜愛,即便皇帝早先答應張家,絕不廢後,從一開始,他就不願皇後誕下子嗣,那時也是年少氣盛,抗拒演變至嫌惡直至難以忍耐,多看一眼都覺厭煩,那種不願意與一個人誕下骨血的心情執拗無可撼動。

他不知道對皇後下藥之事皇後是否已經知曉,那藥猛烈,牽連的是一輩子的,因為那藥,皇後多年未有所出,不過皇帝逐漸意識到,當初或許真的沖動了,就算皇後誕下皇嗣,但後宮不止皇後一人,也不止皇後一人會誕下皇嗣,也有更多更好的方法解決,至于後來皇後抱養太子,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後位不能廢,即便皇後多年未有皇嗣,而多年未有皇嗣卻不能廢除的皇後,膝下若無一子,不利後宮,不利朝堂,正好毓妃産子去世,孩子不能孤苦無依,養在皇後膝下,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冊封太子,是張家的又一推動,更是一個不得已,也讓皇帝,更容不下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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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皇後和太子,都是皇帝一步步推陷至此,這種時候的一時感慨不免虛情假意,只有皇帝不自知,還在翻來覆去自己那點悲憫心思。太子仍在危險之中,盡人事聽天命,只能是看太到底挺不挺得過來了,皇帝倒真從沒想過要太子的命,所以若真是二皇子一黨所為,不僅僅是挑釁皇權,也是殘害手足,是皇帝最不能容忍的,皇帝一直寵愛蘇貴妃,對二皇子也諸多放任,但如果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皇帝可不會再輕易敷衍過去,這是底線,不能觸碰,蘇貴妃也心知肚明,更知道現在他們一身的惹人懷疑,到了皇帝面前,自然是收斂許多,她帶着二皇子跪地行禮,往常不等她跪下去,皇帝就會親自将她扶到身邊,她便會做好小鳥依人的角色,可是現在,皇帝一身不吭,任由他們跪着,像是沒看見一般,似乎是一夜未眠的困乏,熱茶的騰騰水汽缭繞在皇帝面容上使得他的眼神有些虛幻,半晌,皇帝才歇了手中的茶杯“老大呢”

一開口卻是問大皇子怎麽不在,這話拿來問二皇子和蘇貴妃,明顯不善,暗示他們的牽連,還有些質問意味,這事情懷疑到二皇子頭上,大皇子當然脫不了幹系,就是四皇子,就算是模棱兩可的,皇帝也免不得遷怒

“朕教你們兄友弟恭,你們就是這樣學的?”

徒然怒氣,呵斥出聲

“安忠福,去把老大和小四叫來,太子性命垂危,你們給朕全都到那門口去給我守着,好好學學什麽叫兄弟友愛”

他們去守着,裝模作樣,有什麽用,都是給外人看的。二皇子偷偷擡眼看向皇帝,被蘇貴妃用手輕輕推了一下,反應過來連忙磕頭答是。沒等安忠福遣人去請,這廂剛剛說完,大皇子和四皇子前後腳就進門了,同樣聽了吩咐,三個人一同往太子房外去了。皇帝擡手摁了摁眉心,揮揮手,安忠福便帶着下人都退出去了。蘇貴妃依然跪着,膝行至皇帝腿邊,一雙玉手柔弱無骨,虛虛握成拳頭,輕重有度的幫皇帝捶腿,聲音小心翼翼又惹人憐惜“皇上……”

只叫了一聲,皇帝忽然伸手捏住蘇貴妃的下巴往上擡起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就是看中她聽話,像普通小女子般依戀在夫君的身旁,以夫君為天,那些小打小鬧的小小心機便也就算了,只當是女兒家的争寵,因着寵愛蘇貴妃,二皇子也是他從小到大在身邊看的最多的孩子,要說偏心,的确有,所以更受不得一點背叛,皇帝給的,他們就高高興興的接受,不能給的,就不能妄想觊觎。

“皇上,皇上冤枉啊,妾身,妾身怎敢,妾身怎會違背皇上”

楚楚可憐,說着便泣不成聲,淚珠一滴滴的往下掉,眼角紅成一片。皇帝手下一松,她便伏上皇帝的膝頭,一疊聲的叫着皇上,似哀怨似委屈,手下還緊緊抓着皇帝的衣裳,滿頭青絲垂垂曳曳,有清幽香氣絲絲入鼻。看樣子實在可憐的緊,這個樣子,皇帝也出口責怪不了什麽了。感覺皇帝的手撫過她的頭發,她側靠在皇帝膝頭,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股情緒,有幾分怯怯的伸手握住皇帝的手。

皇後是當真有些慌亂了,太子傷重至此時她未有預料的,按說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太子雖然會受傷,卻不會傷及性命。在那種場合突發太子遇刺的事情,皇帝定不會善罷甘休,牽扯起來,也能讓二皇子等一衆吃點苦頭,皇後多年揣摩盡皇帝的心思,皇帝最吃示弱服軟這套,也是最看重什麽父慈子孝,只要皇帝心軟,他們就有機可乘,并且也可堵一堵外面那些風言風語,總不能一直坐以待斃,讓他人占盡上風。

可似乎是哪裏出了差錯,那兇手受不得撺掇,三言兩語就被指使了去,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書生,怎地可能連殺了兩個太監還重傷了太子呢,還有在計劃之中,太子本不該從那條偏僻之路回宮的,該走的那條路,會有伺候宴會的宮人來往,就算是挑着正巧沒人經過時動手,可一旦有動靜鬧起來,就能引人注目,在最短的時間內衆所周知,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太子受傷不重。一回想起來,處處都是疑點,可這都是不能插手調查的事情,更不能顯露半分,皇後只能盡心扮演好一個為兒憂心的母後。

自張小将軍失蹤,皇後心神不寧,多少牽腸挂肚,那幾分病弱模樣,倒不全是作假,特別當得知太子的真實情況。太醫一說兇險,皇後立即便腳下一軟,芳梧連忙扶她在坐下。皇後一手搭在額頭上遮住大半張臉,芳梧朝太醫使了個眼色,太醫躬身走上前來“娘娘千萬保重身體,太子殿下純孝,定不願看見娘娘鳳體有恙,臣等定會竭盡所能,以保殿下安穩”

“我兒純孝,久侍病榻之前,毫無怨言,望太醫,無論如何,保住我兒性命”

皇後聲音黯啞,太醫緊忙跪地答是,便放了個脈枕在桌上“微臣為娘娘請脈”

放下手來,皇後微微收斂了臉上的勞碌倦色

“有勞太醫了”

“臣不敢”

太醫懷裏,還捂着方才芳梧遞過來的金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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