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熬過了這個冬天,皇儲之争也算是塵埃落定。了了個牽腸挂肚的事情,易老眼見的一日日迅速衰弱下去,好在早早就将事情全都放手讓易源阜去做了,易源阜所做的選擇他也未有插手,終于可以放下心來,易源阜真的沒有讓他失望,易家不僅得以保全,只要有易源阜在,易家輝煌也指日可待。
可是天妒英才,易源阜不知還可以堅持多久,而他已經堅持不住了,還有唯一未了的心願,若是易源阜可以康健起來,或是至少,能為易家留下一支有用的血脈——畢竟是一輩子工于算計之人,臨了了,再怎麽心軟,也還是将感情置于利益之後,或是說,易老不得已還是只能接受易源阜命不能久的事實,也就明白易源阜不能支撐易家太久,易老只能盡可能延長這個期限。
易老想要易源阜成婚,尋個八字好,福氣旺的,就算只是沖喜,能有個人陪着也好,易源阜心中多個念想,最好是能留下一二子嗣。以易源阜如今的名望地位,就算是壽命有虧,只要把消息放出去,多的是想把女兒送上門,不說易家如何都是與皇家有親,更何況易家累計數代的龐大家産,就算是當年離開京城也沒有折損多少,豐厚可想而知。只是這些都不是易老滿意的,想找一個對易源阜有用的女子,至少是要他看得上眼的,還必得性子安分。
其實易老心中已有人選,暗中派人調查了許久,出了身家不算清白,其餘都對,至于那點身家不清白,卻對易家極有好處,只要她嫁入易家,未來天子就會有所顧忌,便像當初,先帝對淮南王動手,是在隐忍良久之後,其中有多少是為了淮南王世子妃,易老很清楚,他這輩子,鮮少有看錯眼的人,即便之前他像不看好先帝一樣不看好太子,可如今的太子,越發不加掩飾,易老不得不承認太子之前的掩飾太好,而且手段過人,卻也因為太子現在的不屑掩飾,易老才能窺探些許,太子對那個女子,并不簡單。并且,易源阜和那女子,似乎有什麽淵源,那事情會更順利也說不定,易源阜一向聽話,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易老勢在必行。
思索良久,諸多考慮之後,易老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這件事早辦早好,在登基大典之前,易老勉強拖着殘病之軀體進宮面見太子,東宮的書房中,只有他們兩人,掌事在門外候着,站了許久,裏頭幾乎沒有什麽動靜,不免詭異,掌事警惕非常,侍衛就在不遠處戒備,易老的随行家丁戰戰兢兢自危起來,最後卻只是易老顫顫巍巍的推門出來,腳下虛浮,掌事上前,只見他臉色灰敗,額頭上一層密密的汗珠,掌事不動聲色的一番打量,動作輕巧的扶着易老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臂,見狀,易家家丁才連忙過來接手。
“有勞公公了”
易老只能在攙扶下才勉強站住,卻還是對掌事溫聲客氣道,掌事回了一禮,召來旁邊的小太監送易老等人出宮。
書房的門扇依然開着,裏面依然沒有聲音,既然事情談好,太子總會有些什麽吩咐,上茶或是宣召誰,太子這樣不發一言,掌事也是心中忐忑,還是鬥膽揚聲往裏面問了一句,靜默半晌,太子才說閉門讓他們都退下,那聲音中聽不出什麽情緒,可就是無端透露些蒼涼來,掌事再不能多說什麽,輕輕阖了門,這門一阖,便到隔日。
天喪期過,新帝登基,改年號為齊雲,次年為齊雲元年。自此,齊雲帝在位三十年,開創了一段燦爛輝煌的時期,史稱齊雲盛世。
齊雲帝甫一登基,便是大刀闊斧的整頓清理,朝堂之上一時成肅清之勢,同時也大加封賞,意氣風發之人不在少數,為首者,當然是四皇子等人,也是到了林寒齋身居高位了,許多人才知道林寒齋早已歸順新帝,可見新帝手段,不僅是林寒齋這樣一個恃才傲物之人,就連曾是對手的四皇子和易源阜,都一一收歸手下,怪不得會贏了,新帝為太子時韬光養晦多年,倒叫不少人看走眼了,自是懊悔的,特別是看到那些個因着從龍之功而備受嘉獎的。
不過唯一叫人有些意外的,卻是各種嘉獎之外,新帝唯一多給了易源阜一樣恩賜,給易源阜與傅家小姐賜婚。衆人紛紛驚疑,傅家何時多了個小姐?也沒聽到什麽風聲,若是皇帝的意思,那這個小姐到底是何來頭,不過皇家事,心裏面嘀咕一下就好,真要查出什麽,怕會觸了皇帝的黴頭,就算有人當真知曉一二,也只能默不敢言,畢竟誰都不會在皇帝正是立威的時候去以身試天威。所以對易源阜的恭賀聲不少,其餘的聲音,就都是沒有的。
皇帝特意給了掌事吩咐,容不下那些個嘴碎的,傅雲霁在宮裏的時間很長了,下人間總有些流言蜚語,原先不計較,如今他絕不容許傅雲霁的名聲有半點折損,他要傅雲霁能風風光光的出嫁,那怕本是他一手促成,卻萬般不願,他從未想過有這麽一天,他親自将傅雲霁嫁給了另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命不久矣,并非良配。皇帝想着易老跪在自己面前的哀求,在那個時候,易老仍然能清晰的将利益一條條攤開在皇帝面前,那麽多年,易家埋藏的勢力,易老也毫不掩藏的袒露出來。
張家助力登基,功不可沒,但張家仍是威脅,這些事情,皇帝一清二楚,若想真正大權在握,張家不得不除,易老的意思也很明顯了,這也算是一樁交易,只要皇帝應允,易家便毫無保留的為皇帝所用,融入皇帝的勢力之中,從此千絲萬縷,再不能剝離開來,在想像從前那般全身而退便不可能了,易家能成為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劍,用來斬除張家。
對皇帝來說,這本是只賺不賠的買賣,用一個人,就可換取易家的勢力,但卻偏偏是他人生中最難預料的那個人,從他決定割舍的那刻起,從他決定差不多是以人質的性質交到那個女人手上起,偏偏無法放下挂念,幾次三番的克制,他還是無法完全壓制下想要把她從新帶回身邊的沖動,在聽到她被四皇子帶走時心中七上八下,最後勉強安慰自己——或許在四皇子那裏,會比在那女人身邊安全。
故意的忽略,就算回到京城也只作忘卻,将她的等待視而不見,只是遣人過去在暗處确認了她的安危,卻連多一句都不敢問,若她有百般愁腸,那他便有萬般無奈。而皇帝的猶豫徘徊,被易老的一番話,擊的粉碎,因為在那一刻,他動心了,比起她,大權在握是他更想要的,并且他一直為此義無反顧,在再一次面臨抉擇時,他還是選擇放棄她,如此,他之前所謂的兒女情長,都是可笑。但他放不下心裏的那點隐秘晦暗——易源阜命不久矣,他不會讓她一直困在張家。
開始抓了幾個私底下胡言亂語的,直接就拖出去杖斃了,就連平時與那些個人走的近的,都受了牽連。一時便止住了,下人們深刻感受到了皇帝的嚴苛,或是說,皇帝該是心情惡劣,做下人的,都是承受不了的,自然要多安分些。已經榮升為大內總管的掌事在中間代表皇帝扮着黑臉,比原先更叫人畏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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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大內總管,也是皇帝近身內侍,卻不見得能得皇帝多親近,孤家寡人就是如此,掌事不敢勸解什麽,如此地步,都是皇帝的自己選擇,更多的唏噓,掌事只能靜默不言,若是能讓別人承受了一些,皇帝也會好受一些罷。伴君如伴虎,如今的掌事,已經擺脫了從前,但他以為的意氣風發卻并沒有來到,不時想到先皇近侍安忠福,先帝去後,安忠福也就自盡跟着去了,安忠福從先帝還是太子時便跟着了,陪着先帝熬過了許多艱難時日,比起其他人,先帝對安忠福是要更信任一些的,可就是這點多出來的信任,讓安忠福在背叛之後無法原諒自己。
安忠福出身貧苦,幼年喪父喪母,全仗兄嫂照顧,即便後來兄嫂生子,對他也沒有半分偏頗,疼愛依然,不料突逢大旱,餓殍遍野,兄嫂皆故,只餘安忠福帶着尚在襁褓的侄子逃難,幾經艱難,侄子丢失,安忠福也幾欲喪命,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沒有其他出路,只好進宮做了太監,但侄子的下落,一直是安忠福心裏的一根刺,他拼命想往上爬,也是想多點機會,能夠将侄子找回來,但安忠福怎麽也不會想到,他的侄子竟然輾轉到了還在宮外的“太子”身邊,不僅練就了一把好身手吃穿不愁,還頗得重用,太子便以此為籌碼,讓安忠福不得不選擇了“太子”一邊,而後種種,“太子”瞞天過海,名正言順的進宮,直到榮登大寶,安忠福可謂“功不可沒”,卻恐怕始終難以心安罷,以致于安忠福最終選擇了自盡。安忠福逝去後,皇帝親自下命,讓始終不知內情的安忠福的侄子操辦了葬禮,那人只當公事公辦,因為皇帝的一直相待不薄,那人諸多感激,恭順忠心,對皇帝言聽計從,而再無其他。
所謂良辰吉日,花好月圓,該是成全了一段錦繡良緣才對。傅雲霁卻只有從心底的麻木——從她聽到那道賜婚的聖旨開始,周圍傅家人的竊竊私語,以及探究打量的目光,被她耳中的嗡鳴和眼前的模糊隔絕。難以置信,她不明白,他如何能用如此不堪的方法來抛棄她——将她随意的指婚給另一個男人,或許不該說是随意,其中牽扯了多少利益,傅雲霁并不傻,恨和絕望在滋生,原來這些年來,原來她,在他心中都只是可用來交換的籌碼。管不得抗旨不抗旨了,她的意願,根本無用,也無人在意。
動搖在于另一點,頒下聖旨後,易源阜前來拜訪,傅雲霁無心去看這個即将成為她夫君的男人,連應付的心思都沒有,易源阜倒是好脾氣,輕聲細語的,臉上還挂着恰到好處的笑容,那個時候,傅雲霁從聽到聖旨之後,就滴水未進,也半刻沒有合眼,她滿面憔悴頹唐,滿眼無神空乏,并不是想做什麽以死明志的事情,只是心下難捱以至于做不到還若無其事的飲食安寝。易源阜為她倒茶,還将适口的小點擺到她面前,她少一轉眼,便看見了桌上的桂花糕,往事如刀,刀刀割在她心上,她控制不住自己揮手将桌上的東西都揮掃下去,杯盞碗碟,吵吵鬧鬧的碎了一地。
是了,正是這個男人的出現,加劇了她心中的焦躁,本來毫無聯系的兩個人,忽然要被捆綁在一起,傅雲霁不想明白易源阜接受或者說是促成這件事的目的,傅雲霁從根本上不願意接受起這件事,也就不願意接受易源阜這個人。但易源阜對她的失控面不改色,沒有受到絲毫影響的樣子,對聽到動靜急急忙忙進來的下人若無其事的揮揮手,等到傅雲霁雖然目光不善,但卻終于看向自己時,易源阜才緩緩說開,先從這樁婚事的目的和成因說起,再說到易家,最後說到自己“我活到今日已屬不易,如今更是前路難測”
蒼白的病容,孱弱的模樣,易源阜比外頭傳言的要病重得多。可就是這樣的病體,卻成就了許多事情,說來諷刺,明明算是缺陷,許多人卻甘願受此迷惑,讓易源阜比大多數人容易達到那些人的夢寐以求。
“你不喜歡傅家,想來不願呆在這裏,若是你去了易家,少了許多束縛,只消稍稍忍受一些時日,以後你大可安心留在易家,或是全看你自己選擇,易家絕不會有人為難你”
殘病之軀,何以拖累他人,易源阜也是頭一次明确反對了易老的做法,可那時皇帝已經金口玉言的承諾,只待聖旨一下,便是一錘定音,再難更改。易源阜很是懷疑皇帝這樣的選擇,細想來又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在易源阜看來,未免可笑了,一顆真心的依付經歷跋山涉水,摔打踐踏之後,怎會還在呢?往往覺得唾手可得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可越是聰明的人,似乎越不明白,若不是短命的鍘刀懸在頸上,随時都有可能落下,易源阜也會是那樣的聰明人,看的多,卻看不透。
最可憐不過,便是身不由己的傅雲霁,救命之恩尚未報答,易源阜就又要成為“為虎作伥”的那個。易老的心思,不是不明白,可易源阜卻不忍,他自己是在棋盤上的棋子,同時也在操控着別人,卻不能心安理得的牽連傅雲霁了,只是一介弱質女流,卻一再遭受雪上加霜,她如何承受得了,若傅雲霁真有個好歹,又是誰會放不過自己呢?
蒲葦再柔韌,總歸還是會斷的,易源阜起了憐惜之情,卻一時苦于無法。易老當然也看的清了,老而不糊塗,能說服皇帝,也能直戳易源阜心頭。傅家并不是一個好的依靠,傅雲霁未必過的安穩,長此以往,不知會多生什麽事端,讓傅雲霁嫁入易家,未必不好,至少易家,絕不會有人輕慢虧待了傅雲霁,把人放在身邊,就算是補償,也會多很多機會的。這相當于易老給的承諾了,再者,傅雲霁歸宿茫茫,能有個停靠,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安心地方,又有何不可呢——這便是在暗示皇帝給不了傅雲霁的,易源阜可以一試。但這同樣自私,易源阜不會放任越界的感情發生,即便是他能為傅雲霁做到除此之外的一切。
抗旨又當如何,易老說的不無道理,将人收到身邊來,給予庇護,是目前易源阜能夠穩妥做到的,易家一日不倒,傅雲霁還能多一份安定,其中利益長短,易源阜一一思索,最終在拿到聖旨的那一刻,也不得不做出決定。皇帝是在給易家一個機會,易源阜并沒有資格拒絕,所有在迫不得已中的籌謀,易源阜終于是對傅雲霁一一道來。
在茫然無措、不知前路時,有人說會牽着你走,指引方向,那該當如何?在易源阜話落的那一刻,憤怒防備又怎樣呢?都已經不在了。若是反抗只為表達一點不甘,憤怒只是真心最無力的宣洩,傅雲霁也不懂到底有什麽意義,到頭來,又能改變什麽呢?在傅雲霁每次山窮水盡的時候,都出現了一絲晦暗不明的轉機,接受似乎異常艱難,又似乎有柳暗花明在等待。上一次,步步至此,這一次,又會淪落怎樣的下場還不得而知,可是退去了憤怒,其他的感情也在幹涸。離開傅家,只剩這一點,還在執着,今後再無瓜葛,至死不歸。
皇帝的賞賜,流水似的進了傅家,皆用作給傅雲霁添妝,婚期定的很急,也是易家的意思,易老希望在大限之前,看到易源阜成親,算是了結了最後一個心願。不出一月,傅雲霁就坐上了擡往易家的花轎,多少風光華麗她都看不到,即便是皇帝親自主禮,一方紅蓋頭,再掀開,便再不同于往日了。
再一月後,易老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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