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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屋裏漆黑一片, 凜冽的寒風順着半開的門灌進來,吹熄了竈臺上那微弱的燭火。

細微的哽咽聲藏着壓抑的情緒懷着一些不願意面對的曾經,自從在雲戈灘殺了那些狼兵後,她一直就沒有睡好過, 在莫塞樓毫不留情的斬殺那些狼兵, 她不敢去看那狼兵眼裏的痛苦怨恨哀求, 她以為自己适應了,晚上臨睡前她都要告訴自己沒關系, 她做的沒錯, 可是一閉眼就是血淋淋一幕幕閃過。

她蜷縮在謝居安的懷裏,尋求着那唯一的溫暖, 他的話像是天然的良藥, 治愈者千瘡百孔的心。

謝居安輕輕地環着她, “哭出來就好了,手上沾染着同類的血, 确實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不過阿寧比我要堅強。”

她哭泣聲小了一些, 借着透進紗窗朦胧的光,怔怔地看着謝居安, 他的眼很好看,溫柔中摻和着淡淡的傷愁。

“白日裏你見過的石熊, 他是我過去在婆虔獄的教習, 一見到他過去那些特意遺忘的記憶又回來了。”

“謝家舊宅起火時,我沒有在謝家舊宅,我在邊疆。淵平一戰後, 我死裏逃生成了昌夜的俘虜, 被押送到了婆虔獄, 那裏是座完全不見天日的牢獄,裏面都是各地的戰俘,他們訓練着這些戰俘,供昌夜貴族取樂。”

“取樂?”魏清寧問道。

謝居安眸子的光完全黯淡下來,“在昌夜貴族的眼裏,我們根本不算是人,那些看管婆虔獄的教習每天嚴格控制着食物的發放,只保證我們不會餓死,就這樣一直等到半月一次的開獄。”

“開獄那天,那些教習會準備豐盛的食物放在我們這些奴隸的跟前,然後從奴隸中挑選二十人進行比賽。活下來的五人才有資格享用那些美食,還能在接下來的半個月中每天都有這樣的食物供應。這樣的條件,對于那些長期處在饑餓中的奴隸簡直是莫大的誘惑,畢竟他們已經很久不知道人類吃的食物是怎樣的了。”

“那些奴隸一開始還不願意對着同類下手,掌管婆虔獄的教習就會殺了那些不願意的奴隸,再換人上來。”

“沒有人抵得過對生的渴望,他們發瘋一樣像野獸一樣撕碎着同伴,地上到處是血沫還有挖下來的殘肢器官,上面是貴族們猖狂熱烈的笑聲,獲勝的奴隸不管身上還挂着同伴的殘骸,連滾帶爬地蹲在那些美食面前狂吃,教習則會像訓狗一樣笑眯眯地誇獎着他們,在那裏奴隸不屬于人。”

謝居安說完,眼神也瘋狂熾烈了,帶着獨有的偏執戾氣,他合上自己的眼眸,死死地壓着那些洶湧的情緒,然後盡量溫柔地握住了魏清寧的手,“阿寧,你看,經過那樣的殘酷,我還是能好好的走出來,你比我要堅強,很快就能适應的。”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難受過,眼淚大顆地落下,緊緊地環住了謝居安的腰身,明明他經過那樣的絕望,還要強撐着說出來,就為了讓她走出來那些陰霾血色。

兩人都像是在煉獄裏走了一遭,碎裂的魂魄互相依偎溫暖。

重新燃起的燭火搖曳着,拉扯出兩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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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居安試了試水溫叫來魏清寧,仔細地替她洗着手,取來幹淨的錦帕溫柔地擦拭着她的手,“現在好了,沒有任何的血污,我們回去,睡一覺就都好了。”

魏清寧鼻頭有些酸,輕輕地點着頭,任由他将白裘取來擁在她身上,送着她回了房。

“你睡着了我再離開。”謝居安坐在了床邊,他看出了魏清寧心裏的些微不安。

她莫名的安心下來,疲倦感襲來眼皮子再也撐不住。

這一夜睡得特別的安穩,一覺醒來已經是辰時。

她還記挂着天幕殿的事情,匆匆穿好衣裳準備去找謝居安問問,經過昨夜的事情,她心裏的防備已經卸下了大半,那些理智也回來了,想到過去的譏諷咄咄逼人,她心裏沉甸甸的。

“馮叔叔,是給謝居安送藥嗎?”她在廚屋那裏遇到了熬藥的馮君昂。

馮君昂笑了笑,“是啊,小寧兒你這個時辰起來怕是沒有早飯了,對了,你師父和許掌門出去了,他們要我見到了你說一聲。”

“師父說去哪裏了嗎?”她問道。

馮君昂搖了搖頭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不好多問。”

他将藥罐裏的藥湯剛倒在碗中,就有星複堂的弟子來了,看樣子是有新的情報需要他去處理。

“我去送吧。”魏清寧端起托盤徑直出了門。

馮君昂神色掠過一絲訝然,笑了笑,随着星複堂的弟子出去。

“阿寧,怎麽是你來送藥?”謝居安有些驚詫笑着放下書。

魏清寧将托盤放下,“馮叔叔有些事,我替他來送,這麽一大碗,非常苦吧。”

“喝習慣了也好。”謝居安不在意笑笑,端起桌上的藥湯一飲而盡,眉頭輕輕地擰住又慢慢地舒展開。

她看着都覺得嘴裏苦了,那些獨有的藥湯味道她聞着都受不了,謝居安這樣天天喝,肯定很難受,他這個人就這樣,心裏多少的苦都藏着不說,給人感覺永遠是溫潤明朗。

“這是——”還發着呆的魏清寧突然瞪大着眼看着憑空出現一般的,還冒着熱氣的羊湯。

謝居安輕輕一笑,“我見你未醒,特意要連催多要來了一份,一直放在火爐邊煨着,還想着給你送去,沒想到你過來了。”

她眼眶有些濕潤,大口大口喝着羊湯,喉嚨噎的慌。

“是味道不好嗎?”謝居安給她遞上茶。

她放下羊湯,“我會替你找到長榮碎藤的,一定。”

謝居安笑容淡了幾分,“我的病世間藥石難醫,那日說要你給我長榮碎藤不過是權宜之計,怕你沖動去尋仇,現在曲前輩回來了,你若是想要離開,随意都可以。”

他看似不在意的說着,實則袖子裏手已經攥得死死的,他不願意勉強她做任何的事情,以任何的手段把她拘在身側,哪怕他千般不願不舍。

魏清寧又想起了月夜下的話,心裏一窒,她道:“我替你找長榮碎藤不為別的,我只要你活下去。”

只要他活下去。

他心裏像是有什麽重重的一撞,漾開無數的漣漪。

“堂主,堂主。”

“小寧兒也在啊。”

馮君昂看着兩人,心下明了,笑笑後道:“剛來的情報,天幕殿那裏有了消息。”

“鳶姐姐怎麽樣了?”魏清寧迫不及待問着。

馮君昂正色道:“昨夜是阿史那葉的大婚,他消息封禁的很嚴,我們的探子也是今早得知的消息。”

“什麽!鳶姐姐嫁給了他!”魏清寧拍案而起。

馮君昂連忙道:“莫急,有人搶親帶走了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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