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屋內燭火依稀, 映出紛亂的人影。

曲江陵推門而入,紛雜的人聲一下寂靜了下來。

浮若柔聲地道:“掌門,這次真的多虧了曲前輩我們才能安全無虞的出來,曲前輩想來還有好些事情和掌門說, 我們先出去, 好幾個師妹身上還有傷, 我去替她們找點藥。”

随着清無門幾個弟子的離去,屋子裏一下安靜下來。

許清歌看着走近坐下的男子, 眼神一暗, “你這樣,我不知如何回報了, 或許十來年前, 我們就該分道揚镳永不相見的好。”

“清無門的無上心法真的是不同凡響啊, 許掌門這些年修煉想來又精進了,這樣的話說出來也面不改色。”曲江陵帶着些許譏諷地說着。

許清歌一窒, 看向滿頭華發的男子,想起過去種種其餘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幽幽嘆息一聲。

曲江陵替她掖好被角,“別說這些了, 你傷還沒痊愈,別想的太多, 清歌, 你不欠我的,是我放不下,接到蘭越消息後, 我根本想也不想的就來了。”

“江陵, 你恨我嗎?”許清歌苦笑着。

曲江陵自嘲笑笑, “我更恨我自己,自從離開了那個地方,我的殺性也少了,不然十八年前哪怕你恨透了我,我也要帶着你離開丘磁雪山!”

十八年的春秋,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長到足以磨滅少年時候的意氣風發,兒女情長。

短的好像那些往昔就是發生在昨日。

“你別進去了。”浮若攔下了要過去的魏清寧,“讓掌門和曲前輩單獨呆一陣。”

魏清寧經過下山後諸多事情,很多事情也明白了,至少看他師父這樣,對許掌門就不是普通好友那樣的感情。

過去在滄瀾山,師父喝醉了就喜歡畫畫,畫了好多的青雪葉,還畫了好多的青衣持劍女子的畫像,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女子的長相就被丢出去了,只記得那些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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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若有些悵然,“我們這一門想要登頂,須得摒情絕愛,掌門的資質百年難遇,還肯斬情絲,實在是很不容易。”

“還有這麽奇怪的修煉功法?”魏清寧有些好奇。

她聽着浮若的話,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你們認識章翩跹嗎?”她期待地道。

浮若臉色微變,“章師伯?你認識章師伯?”

師伯?

魏清寧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關系。

“小寧兒,你在哪裏見過章翩跹?”曲江陵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廊下,他是帶着許清歌出來透氣的,沒曾想遇到了這一幕。

魏清寧看到幾人都等着她說事情的始末,連忙将江陵的事情都說一遍,最後還不忘和曲江陵說,“師父,原來你就是西魇教教主任流凡的親傳徒弟啊!那你認識磷姨嗎?”

曲江陵有些複雜地看着興奮雀躍的小徒弟,沒想到下山一趟,這個小丫頭片子遇到了這麽多的事情,還遇到了故人。

“她回涉籠寨了?”曲江陵問道。

魏清寧眼睛一亮,“師父,你果然和磷姨認識!那磷姨口中的故人就是師父了,師父,磷姨她很想你的!我們到時候一起去涉籠寨找磷姨,她看到你一定很開心。”

“好了好了,這些事稍後再說,天氣冷,清歌我們還是進屋去,出來透透氣也差不多了。”曲江陵笑笑扶着許清歌往回走。

她看得出他師父不太願意提起涉籠寨,還有磷姨,難道其中還有什麽隐情嗎?

“浮若,章翩跹說她被趕出了師門,是為什麽啊?”她心裏十分的好奇,纏着浮若不放。

浮若拗不過她,“章師伯是師祖收的最後一個弟子,那時候師祖已經快故去了,基本上是師父代師教徒,還有肅心長老在旁教導,想來是很看重章師伯的。”

“本來章師伯的根骨也很好,是下任肅心長老的人選,可她在冊封的當日毅然決然拒絕了洗髓,還傷了肅心長老叛逃了師門,聽年長的師姐說,章師伯是有了喜歡的人。”

魏清寧心猛地一揪,她想到了死去的雲溫。

屋裏的燭臺已經堆滿了蠟淚。

許清歌重新躺了回去,出去走了走她心中的沉悶好了一些,不過驟然聽到章翩跹的名字,她有些意外。

“其實我很羨慕章師妹。”她道。

曲江陵削蘋果的手一頓笑道:“我也很欣賞她,她敢愛敢恨,不願意接受你們清無門的心法灌頂,敢于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不過,聽小寧兒這麽說,那個雲溫是死了,哎,還是可惜。”

“不過他敢追殺我小徒弟,死了也活該。”曲江陵把削好的蘋果給了許清歌。

許清歌淡淡笑了,“你嘴裏說着嫌棄,其實還是很在意這個小徒弟,不過,在莫塞樓,我見她比你口中穩重了幾分。”

“那丫頭吃了大苦頭,蘇前道這個渣滓,多年前敗給老白一直耿耿于懷,竟然還想了這麽多心機算計我徒弟,要不是現在事情多無法抽身,我一定宰了他,咳咳咳......”他說着又咳嗽起來。

許清歌擔憂地看着他,“你怎麽樣?”

“沒事沒事,在丘磁雪山受了點暗算,沒大關系,也不知道蘭越那裏怎麽樣了。”他穩了穩亂了的氣息說道。

說到這個,許清歌也隐隐擔憂起來,不過見到曲江陵的神情,猜想應該是沒有大的危險的,何況蘭越的武功也不在他們之下。

“江陵,你知道那個少年是謝熠的獨子嗎?”許清歌問他。

曲江陵放下手裏的茶杯,“居然是謝熠的兒子,我記得當年謝家是滅門了,沒想到還有一個兒子活了下來,實在不容易。”

“他在追查長龍軍的舊事,我想要是蘭越回來了,通過闕特勤手裏掌握的那些資料,應該是能幫到他的,長龍軍的覆滅實在是一樁切切實實的冤案。”許清歌同他說着。

曲江陵微微點頭,“這是自然,從前是不知道謝熠還有骨血在,現在知道了,當然要幫他,何況......”

“何況?”許清歌不解。

曲江陵哼唧唧道:“何況那小子惦記着我那徒弟呢!看我徒弟的眼神,那個溫柔多情的讓我都看不下去了!不過這小子人品還成,還會拼死護着我小徒弟,是個可以托付的人。”

“你還沒問小寧兒願意不願意呢?我見小寧兒對謝居安有着一些排斥,我想是她經過了那些事,對接近她對她好的人都有着一絲戒備。”許清歌分析地說着。

曲江陵笑了笑,“那就看那小子的造化了,好了,不說他們的,天色已晚,你先好好休息,蘭越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許清歌微微地颔首,默默地目送着曲江陵離開。

夜色冷如霜,清水居到處都刮着凜冽的寒風,到了這個時辰,基本上都去入睡了,清水居安靜得很。

謝居安不放心魏清寧,特意去了一趟她的屋子。

沒想到屋子裏黑漆漆的,也沒人在裏面。

他心一緊,慌忙去尋,路過廚屋,裏面的響動吸引了他。

廚屋裏微弱的燭光經風一吹,明滅不定,一個銅盆打翻在地,地上漫開一灘水。

魏清寧有些急促地撿起銅盆又去打了一盆冷水,不管不顧地伸手進去,澆着冷水強迫性地洗着手。

“謝居安,我手上是不是還有血啊,我洗不幹淨了......”她帶着哭腔地說着,一個勁地搓着手。

她原以為師父回來了就好了,知道了鳶姐姐無恙就好了,可是她還是忘不了。

一睡下,她就會夢到那些死去的人,醒來後,她顫抖着看着自己手,好像看見了滿手的血,連外裳都沒穿就跑出來洗手。

謝居安走過去,取來幹淨的帕子替她仔細溫柔地擦拭着手,“你的手沒有血,很幹淨,真的。”

“不是的,不是的!這水不幹淨了......”她心理防線一下子擊潰,哭了起來,她忘不了那些人死在自己手裏的感覺!

謝居安攔腰抱住要再去打水的魏清寧,緊緊地摟着她。

“阿寧,不要怕,我在這裏。”

作者有話說:

阿寧患上了ptsd了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師父這條感情線,喜歡的人多的話我到時候寫個番外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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