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遇
人海茫茫,每個重遇都是時間,地點,命運的疊加。
有時相遇,也只是一剎那的錯過。
夏天的陣雨就這麽的任性,說來就來。方致遠坐在事務所樓下咖啡店靠窗的位置,盯着國外客戶發過來的合同條款。手機上十二點的鬧鈴,提醒他不得不吃點東西了。炒飯已冷,久放的檸檬蜜過酸了,還是要吃的,必須按時吃飯。
這是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
對于吃,她異常固執。她專于什麽時令吃什麽,哪些食材最相配。對他的要求,很簡單,按時吃飯。大學的時候,天天提前到食堂,先把食堂的菜式都研究了一遍才打飯,還定出每周餐單,變換口味。實習或上班時,天天要拍照證明準點吃飯,要不就會短信轟炸。喜歡逛市場,鐘情于菜譜研究,嘗試各種烹饪秘方。那個年代,好吃不是一個褒義詞,今天,卻成了一種态度,甚至上升到社會品味和生活方式了。看來,不敢說她是潮流的領軍人,至少也是個資深吃貨。
如其人一樣,她做的菜絕不驚豔,往往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偶有小創新,也不強烈。那是一種平淡中帶着心安的味道,天天吃着覺得平常,可沒得吃的時候卻好像少了點什麽。最終,他還是留戀她的味道。這種感覺是他嘗過所謂山珍海味後,湧現的強烈感受。多年以後,才明白,那是家的味道,名叫家常菜。
再沒人提醒他準時吃飯,甚至沒人為他做過飯。他多麽希望,有一ZANG燈為他點亮的燈,撫慰他彼憊的心。
美味遠去,留下的不只眷戀,還有習慣。
每天三次的鈴聲提醒,代替着她每天的囑咐,維系着過去的時光。
也提醒自己,一定要找到她。
吃完已冷的飯,喝掉過酸的檸檬蜜,他懷念起那些年夏天冰箱裏常備的酸梅湯。
雨小點了,室內外溫差讓玻璃蒙上了一層霧氣,雨滴沿着屋檐滴落,稀稀落落的墜入小水渠裏,泛起陣陣漣漪。店門口的屋檐下,三三兩兩地站着避雨的路人。這樣的季節,總有忘帶雨傘的人。方致遠不禁想起總是丢三落四的她,經常在這樣的季節隔三岔五成為落湯雞。所以多年來,他養成出門看天的習慣,現在還保持着。
或許,她在某個地方,是否還聽從自己的囑咐,像門外的人一樣,等着雨停?
又或許,已經有人為她撐傘了。。。。。。。。。
不,還沒有婚姻登記紀錄,或者離開這個城市而已。
或者,只是躲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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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自己離她而去的。
忽然,一個倩影從窗外飛奔而過,迅速竄到對面的馬路去。憑着感覺,他突然僵直了身體,腦中一片空白。。。。。
是她。。。。
一定是。。。
撲向門口處,跑過馬路,四處張望,一無所獲。
錯覺嗎?
方致遠呆呆地站在雨中,久久未離去。
“能給我貴店的監控嗎?“
他選擇相信感覺,只因從未出錯。
沒拿到這家店的監控紀錄, 理由也很充分:客人隐私。
隐私?方致遠每天不絕于口,沒想到有一天成了拒絕自己的說辭。
有了線索,就沒有老郭拿不到的資料,一雪前恥的機會,老郭更來勁了。
深夜的辦公室裏電腦前,方致遠一直焦急等待老郭發過來的視頻。信件提醒音剛響,他迫不及待打開附件。視頻已經剪接過了,監控的右邊,他看到自己剛吃完午餐,服務員就過來收拾,把水滿上。這時,門口處從左邊跑來一個長發女子,身材纖瘦,灰白職業裝,雙手中挽着幾個文件袋。她在門邊往人群裏擠了擠,沒顧上淋濕的頭發,徑直用袖子往文件袋上擦幹水珠。低頭停留了幾分鐘,接過電話後,雨還沒停,就着急地飛奔而去。
得多趕時間,才需要冒雨前行?
有多貴重的東西,都顧不上淋濕的自己?
不是答應停雨後才會走嗎?
老郭心思細膩,他截了張照片給他,圖片還清晰處理過。這麽多年,她變了,頭發留得很長,衣着職業大方,脫了一身稚氣,成熟美麗多了。可等待時無所事事的表情,喜歡低頭看着扭腳尖的老毛病還沒改。
“我看一下地上能不能撿點錢買棵蔥。”
實地多次調查周邊環境,老郭也沒找到更多的監控,不能循着路線找到更多的影跡。方致遠只能在僅有的圖像中尋找線索。
職業衣着,在工作狀态。
文件袋,應該是很重要的資料。
冒雨趕路,很趕時間。
未有打車,目的地在附近。
推測成果:她要在附近處理工作上的重要事情。
哪裏上班?住在哪裏?需要更多的線索。
手輕輕摩挲着電腦裏,朝思暮想的人。
至少,她還活着。。。。。
對于葉凱文,程依不會撒手不管的。可太輕易地答應,葉凱文又會寸進尺的,以後的日子更不得安生。本想多堅持幾天,還是在他的糾纏下提前舉了白旗。
葉凱文給了他哥一個冠冕堂皇的說辭,名曰深度開拓中國市場,成功的留在Z市,賴在程依家。他聲勢浩大的要開了個辦事處,決心要把中國業務往上拉,事實是找個理由名正言順的長住長吃。可他知道,必須要很快拿到業績,要不他哥三天就叫他打道回府。現在幾周過去,辦事處的影都沒見到,可愁壞他了。
昨晚吃飽飯,乖乖洗完碗,葉凱文便一個勁地跟前跟後,把這星期的挫折來來回回訴說了幾回,程依都能倒背如流了。
“依,你什麽時候才辭掉那份,那份叫什麽翻譯,什麽兼職的過來幫幫我。中國開個辦事處怎麽那麽麻煩? 你看我這星期跑來跑去的,連一個證都沒辦到。“
“再搞不定,我哥會殺了我的。”
“依,你不要見死不救喲。“
“文攻”後又“武略”,幽怨的小眼神,嘟起不小的嘴,堅握程依小手,頭還使勁往她肩上靠,撒嬌的本事一浪接一浪,程依的雞皮全部竄出來了。
“凱文寶寶乖,還是回到哥哥身邊好,外面好多壞人的。”
“小。。。。依。。。。”
“明天想吃什麽?“
“凱文已經很乖了,碗洗得很幹淨,地板擦得很亮,要不,晾衣服我也包下來吧。。。“
程依友情提醒了一句:
“廚房油漬很大了。”
“馬上洗!“
葉凱文的撒賴的功力真不是蓋的,死磨硬泡,胡攪蠻纏,無賴至極,就差沒躺在地上又哭又鬧了。程依終于明白,理智如他哥,怎麽就輕易答應開公司的鬧劇? 其實大boss是狡猾至極,趕快打發人走,圖個耳根清靜。
這麽多天下來,程依還是熬不住。
“明天将所有資料給我吧,不過有個條件。“
耶。。。終于答應啰。。
無賴,也是達成目的的手段,葉凱文最擅長了。
Bingo…
葉凱文上蹿下跳的,程依趁早說出交換條件。
“條件是你明天必須搬走。“
葉凱文在客廳踱來踱去大半天,終于決定了。
“好,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程依不敢輕易答應,葉凱文走到她前面,抱着她輕聲說道。
“每天記得吃藥。“
通過翻譯公司關系,程依找到一家富有經驗的公司注冊中介,交完資料後,營業執照很快就辦了下來。期間,寫字樓的選址和裝修也敲定了。程依忙活了這麽多天,事情辦好了,代價是感冒了。吃了藥,整個人感到恍恍惚惚。
一句“你辦事,我放心”,葉凱文除了重要時刻露個臉簽個名,天天打游戲,實至名歸的甩手掌櫃。辦事處的執照和裝修搞好了,也是時候辦事處負責人邀功的重要時刻。路邊的咖啡館,葉凱文一身正裝,滿面春風的和香港大BOSS視頻連線,像模像樣的吹捧着下一步的宏圖大計,引來路人旁人一陣側目。
程依靜靜走開回避,用手機搜索附近的人氣餐廳。世界上無論哪個CBD附近的餐廳,飯點時間總是人擠人的,得趁早訂好餐,要不凱文寶寶又喊餓了。前面轉角的新式中餐廳網評不錯,在那裏點吧。十一點半的餐廳人不多,程依很快就打包好飯食回來了。兩份清淡的燴飯,驅寒的姜茶和潤嗓羅漢果茶各一杯。吹牛是個長期的技術活,得重點保護,雖然葉凱文未必接受羅漢果的味道。
看來連線完畢了,葉凱文老遠就托着電腦,手舞足蹈的向她揮手。
“小依。耶。。Bingo
看他得意的樣子,肯定得到嘉獎了吧,程依笑着迎了上去。
幾步後,驟然停步,眼神空白,呆滞地站在原地。
“依。。。怎麽。。”
什麽情況? 葉凱文懵了,腦子一片空白。他從沒見過如此不知所措的程依,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還是反應過來了,馬上放下電腦跑過去,也打落了一地的文件。
“不。。。不舒服嗎?”
沒等葉凱文拉上她的手,一個身影從身邊竄了上來,比他更快的扶着搖搖欲墜的身子,緊緊地拉進懷裏。手中的餐食從指間滑落,重重掉在地上。
回到Z城,不是沒想過有天會可能會碰到他。
也許,大家會點頭問候,互道珍重後各自離去,自己就可以揮別過去,重新出發。或者,雙方相對面坐,共憶年少時,成不了戀人,還能做朋友呀。甚至,你我如從未相識,擦肩而過。
這算什麽?
一股酸楚洶湧而出,一滴眼淚也溢眶而出。程依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她不要這樣。,可又能做什麽?她好想有人能為他做點什麽,在這無助的旋渦裏拿她一把。怎麽辦?她潛意識的想抓住點什麽,手指抖動不止,吃力伸向外面。
“小依。。。。找到了。。。。終于找到你了。。。”
方致遠激動得緊握雙臂,緊緊抱住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生怕下一瞬間她就消失不見。程依快透不過氣,腦子天旋地轉,整個人就想要灘下去。
方致遠感到懷中人身子不自覺地往下,他反應過來,扶着正往下墜的程依。可是,一陣劇烈的痛感從他臉上直沖上腦子,他受到一個外力沖擊,直直的把他往地上拽去,依人一下子由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接住。
“依,怎麽了?”
程依無力地抓着葉凱文的袖子站穩,胸口起伏着,不停地喘着大氣。她看見倒地的方致遠顧不上嘴角流出的血絲,就要起身撲上來。
“不要。。。”
程依竭盡最後一絲力氣,灘在地上。
見狀,兩個男人同時敏捷地撲上,從兩邊扶住程依,默契的扶她往一邊的凳子安頓了下來。一陣忙碌後,程依恢複了意識,可還是有點透不過氣,渾身無力,虛弱不已。
她顫抖着捧起杯子,狼猖地喝了下去,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凱文,能幫我拿一下藥嗎?”
他狠狠瞪着那個可惡的男人,那個始作俑者。憑什麽走的人是自己?他才不是這麽輕易被打發走,所以權當沒聽見,扇風的手也沒停過。
“我帶你上去。“
”凱文,我想在這裏。。。在這裏先緩一下。。求你了“
葉凱文對程依的請求很少有沒說不的時候,特別是她那雙懇求帶着眼神。權衡了一下,自己的存在好像沒多大幫助,讓她吃上藥最要緊。好吧,應該不會出什麽漏子的。輕輕安撫一下程依,放好電腦,立馬沖向旁邊的酒店。
”電腦不要動,正下載文件。”
相對無語,只因不知從何說起。
遇到程依那刻起,方致遠的眼就沒從程依身上離開過。他巴不得一眼就從她身上找到所有的答案,怎麽消失那麽久?程依一直低頭不語,可心中也有了打算。
回來了,就有可能會遇見。
既然遇到了,就不能逃避了。
何況逃了那麽多年,改變了什麽?
她自己,也不可能一輩子忽視這個男人的存在,是時候讓自己面對了。她又拿起水杯,一飲而盡。
要冷靜,必須要冷靜,否則會适得其反,方致遠強制自己快速冷靜下來。今天的開端已經夠糟糕的了,他不想事情往更壞的方向發展。理智告訴他,無論再看看多久,僅憑眼睛是得不到答案的,提問才是最快方式。他曾幻想無數次見到程依後要問的第一個問題,卻從未想過會是這個。
“他是誰?“
肯定關系匪淺,那個男從對小依的緊張程度不亞于自己。他禁不住雙手握拳,甚至已做好了最壞了打算。必須要搞清楚他們的關系,才能作下一步的打算。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從恍惚中抽離出來。這個男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今天是不會輕易讓她糊弄過去的。短短幾年時間,怎麽可能改變一個人呢?這點,她太清楚了
”好朋友,一起工作很多年了。
幸好不是最差的結果,可也掉以輕心。男人的直覺肯定地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對程依的關心不輸自己。
”這些年去哪裏了?”
程依無語,一直看着那個空空的杯子。
“從美國回來後我就開始找你,可一直沒你的消息,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
“這麽多年了,你就不能給我打個電話,留個信息?“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了,我甚至懷疑你已經。。。”
方致遠越說越激動,雙手緊緊握住桌布,血紅的眼睛下清俊的臉更加僵硬了。他巴不得把那麽多年的彷徨,無助,害怕,全部她知道。為什麽不在這裏等我?
”這幾年你去哪裏了?“
這是他最大的疑問,像塊巨石壓在心裏,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了。他要答案,急切的要知道。
程依雙手緊握桌旁的水杯,身子不由自主顫抖,喉嚨像被什麽卡住似的,不知該說什麽。心裏堵得慌,一下子口幹得很,可那杯水早就給自己喝完了。
“水。。我想要水“
方致遠立馬把自己那杯水遞給程依,程依喝了很大口。檸檬的清香和酸澀從喉嚨直達深處,一下子喚醒了她。可她不知道應該先回答他哪問題,更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方致遠看着一臉緊張無助的程依,是操之過急了,他輕拍程依的背試圖安撫。
又是一陣沉默。
程依知道,他不會一直讓她沉默下去的,他在等,強忍激動的等着。
有些問題,總要回答的,因為有些人,必須要面對。
”我在外地,剛回來不久。“
是他預想範圍內,最好的結果。冷峻的臉舒緩了些許,語氣也柔和了不小。
”總算回來了,回來就好。“
總算回來了,總算回來了。。。程依在心裏默念了好多遍。
”是呀,回來子。“
方致遠是一個務實的人,過去已經過去了,把握未來就好。
”借用你電話可以嗎?“
她做好了更尖銳問題的準備,沒想到話鋒急轉,人一下子懵了。
問題也是多餘的,沒問完方致遠把手伸向程依,程依只能從包拿出,解鎖後遞了過去。他按了幾下屏幕,口袋就傳來一陣鈴聲。他很清楚下一步要做什麽。
”這是我的電話,我們保持聯系。“
他貼心的往給她添上水,看來心情不錯。
“現在做什麽?“
“剛回來,在一家翻譯公司,做點兼職。”
“住哪裏?”
不會住在那男的家裏吧?
程依感到他的表情越來越嚴肅,更顯局促。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就住在以前他家附近。
“剛回來,住酒店。”
“哪家酒店?”
“致遠。。。。”
程依對他一連串緊迫的問題快承受不住了,而方致遠還沉浸在多年未到她叫自己名字的聲音中,她想離開,馬上離開。
“我有點感冒,想回去了。“
“我送你”
還是太急了。他懊惱剛才一連串的問題,讓她透不過氣,甚至忽略了她的身體不适。臉色蒼白,額上還流着虛汗,他起身就要過來扶她。
“讓我送你吧”
“不用了”
“太陽那麽大,我開車送你。“
“不用了,酒店在對面,謝謝。“
“我扶你過去。“
方致遠想扶起程依,可地一言不發,默默地坐着,沒有起身的打算。突然,她的眼神變和很堅定,好像有了打算。
“致遠,我們分手了,不是嗎”
話畢,輕輕起身繞過一動不動的方致遠。走了兩步,她停了下來。
“不過,遇見你,還是很高興。”
理不清心緒前,程依不想回家。
她沒說謊,确實在對面的酒店住下,不過當晚就開始發燒了。葉凱文忙前忙後的給她吃藥,敷冰降溫,不料溫度卻越來越高。最後,他只好請酒店幫忙送她到醫院,打了點滴後,燒慢慢開始退下來。一番折騰,程依在藥力的作用下終于睡着了。
朦胧間,程依感到一股暖流輕撫臉龐,倍感溫暖。她還夢到小時候,爸爸媽媽一直圍在床側,悉心的照顧從小體弱多病的自己,不禁淚流滿面。
曾經,自己也是一個備受疼愛的人。
再次醒來,還躺在醫院的病房裏,打着點滴,身邊坐着憔悴不堪的葉凱文。兩天後,她回到家。沒有醫院的夥食,葉凱文開始亂了手腳。以前都是程依安排他的飲食起居,平常他自己料理好自己就不錯了,現在還要照顧生病的程依,可愁壞他了。一早出門采購,十一點開始在廚房忙來忙去,兩個小時後他費盡心思,終于創造出兩個菜式。黃瓜段牛排粥清腸胃,整個桔子泡水增加維他命。當他将整個未剝殼的雞蛋往鍋裏放時,程依出手熄了火,叫了外賣。
看到葉凱文狼吞虎咽地吃着蘭州拉面,程依連忙給他倒上水。每次看到葉凱文的吃相,都是一種享受。他胃口很好,從不挑吃,遇到好吃的會猛吃,生怕慢了被搶掉似的w。每個廚子都偏愛胃口好的住宅食客吧,程依想。程依不禁想起自己母親,一定非常辛苦吧。她一直覺得這是自己的錯,是早産導致女兒體弱多病的。她天天研究菜譜,變着花樣做好吃的,希望女兒多吃點,長壯點。不料女兒卻養成刁鑽的胃口,挑吃的習慣。當然,也繼承母親優秀的廚藝。
夏夜的細雨輕輕拍打着窗外的樹葉,洗滌一天的悶熱。這樣的雨夜,她想家了,小時候幸福的家。只怪當初沒多吃幾口飯,沒多珍惜父母的疼愛,她很後悔。如果,父母沒早逝,現在是否如當初一樣幸福下去?
還好,在這樣的雨夜裏,凱文一直陪着自己,不至獨自傷心回首過去。
“凱文,你怎麽不問問他是誰?’
多年相識,她知道他非常關心自己的。
“想說的時候你會說的“
葉凱文狡猾的把頭挨了過來,輕靠在程依的肩上,聽着外面絲絲雨聲,眼光深邃.
“你也從沒問過我的過去。“
“不是嗎?”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說,只是沒勇氣說出來。
有些人,不是不想與之分享,一人困擾即可。
不問,不說,也是一種愛。
與門外來來往往的身影相比,方致遠只影孤單地坐在空空蕩蕩的辦公室裏,目光呆滞,神情落寞。今天早上母親來過辦公室一趟,事前一點招呼都不打徑直沖到他的辦公室,強勢得連他的秘書都不敢阻止。已經習慣她的作風,加上母子緣薄,他只瞟了一眼,頭也沒擡,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嚴雪梅兩年前回到Z城,開了家高檔服裝店,憑着老到的人際手腕和不服輸的勁,生意打理得有聲有色。她一直不滿兒子對自己的疏遠,即使自己主動聯系,他也用工作來搪塞。昨天她的生日,她很早就約了他吃飯,可昨天連個信都沒留,硬讓自己和一大幫人等着,丢盡了面子。既然你不來,就別想阻止她親自上門。她快步走向他面前,把包重重放在桌子上。
“為什麽不來。 “
“我說過不會過去。“
“難道就不能陪我吃個飯?“
“只是吃飯那麽簡單?“
看着親生兒子不冷不熱的回應,嚴雪梅已無力反駁,只能無力坐了下來。
”我承認,昨天雅莉也來了,也虧得她幫我圓場。“
“實話實說,就不會造成無端困擾。“
意思是她自作自受?這個兒子,肯定是上帝派來懲罰自己的。她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沒什麽盡到撫育的責任,淪落至今連在他面前大聲說話的底氣都沒有。她改變強勢的語氣,變成懇求的語調。
“致遠,昨天是我生日,六十歲生日,人生幾個甲子?“
“短信上我預祝過生日快樂。“
嚴雪梅承認兒子是個出色的律師,可用在法庭上的招數怎麽就搬到親生母親的身上呢?她不是不知道兒子這麽多年的執念,可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不能一直耗下去呀。如果找到程依,她不反對他們重新開始。她已經看透了,只有她才能讓兒子感到幸福。在大學裏第一眼看到胡雅莉開始,她就很喜歡這個家世好人又出色的女孩,可兒子根本對她毫無興趣。即使是分開的時候,胡雅莉一直追随以美國,她也努力促成,貌似有點眉目,不料兒子無情的又把人家甩開。半年前他偶然在店裏遇見胡雅莉,一番試探後發現她還是餘情未了,才希望通過制造些機會讓兒子盡快擺脫過去。
兒子無休止地等了一年又一年,她不能忍受下去。
“致遠,我不反對你找小依”
“一年又一年的,說不定她結婚了呢?”
“作為母親,我還是希望你幸福的。“
方致遠猛然擡頭,鄙夷地看着眼前的母親,露出不屑的笑容,吓得嚴雪馬上住嘴。
“母親?你真健忘,就算成不了你媳婦,名義上,小依也叫你母親。”
打開抽屜,拿起老舊的相框,細細端詳,往事如煙。記得那些年少的時光,他像往年暑假一樣,寄住在她家。一天到公園游玩,他們一起照了很多照片,其中包括這張在竹園前和她的合照。陽光透過翠綠的葉子灑在他們身上,剛好一只蝴蝶從身邊飛過,慢慢落在她身上,他們的注意力一下子從鏡頭轉向這色斑斓的不速之客身上,随後相視而笑。那一瞬間,便是永恒。
在她們家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了吧!父母性格剛硬,在他年幼時就離婚。小時候他總想不明白,曾經相愛的兩個人,怎麽最後就成為死不來往的仇人了呢?他們就為什麽不能像程依父母一樣,相互扶持,面對生活的不如意嗎?他一直以為自己家的不幸是生活造成的,可在平叔芳姨那裏,他們也有生活的不順呀。他們平平凡凡地活着,做着普通的工作,住着老舊的房子,有時還要日夜照顧經常犯小病的女兒。他慢慢覺得其實每個家庭都有各自的困難,只是面對的方式不同而已。有互相埋怨,如自己父母,有的選擇共同面對,如程依她們家。那時候,他就決定自己要像平叔芳姨一樣,和程依相守一生。
他太急于求成了,以致為了追逐所謂的夢想,犧牲了本來的幸福。如果讓可以生來,他不會在初入社會一年就這麽急躁,輕率離開程依,跑到美國尋求所謂的成功捷徑。他對不起将他視如兒子的平叔芳姨,辜負了程叔臨終前的囑托,一生守護小依身邊。
“讀了那麽多年法律,難道只為了幫別人做購房合同的?“
“得做多少年,才輪到做我們房子的合同。“
“一定要成功,我也不想讓你過整天算計生活的日子。”
“我和媽媽的投新申請批複了,到了美國後我會一邊深造,一邊找家事務所實習。“
當年,他被所謂的成功蒙蔽雙眼,失去理智。
當年,她不争不吵,如何傷心委屈,也只是無力的質疑。
“我們在這裏一起奮鬥,慢慢會成功的。”
是啊,兩者并無矛盾。
她怎麽可能說得過法律高才生呢,一個“無知”的詞語已将一切推翻。
多年後才發現,有能力的人,那裏都能成功。
無知的人,是自己。
他的無知,其實是自己能力的不自信。
本來以為找回她就能再續前緣,畢竟雙方并無婚約的牽絆。相遇當天,她的表情讓他覺得她非常疏離,話裏間藏有芥蒂。往後幾天時間裏,印證了他的感覺。她躲着他。電話無人接聽,酒店也只有那天的入住紀錄。
她又消失了。現在他又指望老郭了,信息只有一個--翻譯公司兼職。老郭這幾天一直忙于調查每家翻譯公司,找了整整一個星期,把整個城市的翻譯公司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她的影蹤。難道在騙自己?幾年不見,她竟學會說謊了。
門突然被打開,老郭喘着氣跑到他面前。老郭受累了,這幾年為了他的事,四十當下的老郭謝頂的版圖迅速擴張,終于配得上老郭的尊稱了。
“找到了,在一家香港人開的咨詢公司。”
聯系那家公司,對方表示她身體不适,休養中。
難道感冒還沒好,快兩周了吧。
值得欣慰的是,她沒說謊。剛回來的兩個月一直在這家公司幫忙做翻譯。
方致遠握緊相框,這一次,他會讓幸福再次溜走。
在國內,無論多辛苦,這個城市裏,至少有一盞燈為他而亮,每天可口的飯菜和相愛的人在燈下等他回家。
美國呢,一段時間的新鮮過後,接着就是每天都是饑腸辘辘地拖着疲憊的身子,穿過冰冷的城市,回到像狗窩一樣的房子裏。
那時候,他猛然覺得,所謂成功不就是為了孩子愛人熱炕頭嗎?
之後每逢聽見客戶對他事業有成的奉承,他都覺得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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