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日暮滄波起(5)
劉奭取了箸來,小心夾了一塊已看不出模樣兒的“糕”來,輕咬一口——思兒很期待地望着他,生怕自己做的“桂花糕”甜齁了太子哥哥。
酥糕入口,雖不糯,口感略欠些,但這麽一咬,桂花的甜味兒很快在唇齒間逸開,劉奭原已做好皺眉違心誇贊小妹妹的打算,沒想小丫頭手藝還不錯,便真心贊道:“思兒有手藝在身,往後不怕餓着,一技傍身能糊口。”
“好吃麽?”思兒笑意盈盈,滿期待地問。
“很香,甜得很!”劉奭豎了個大拇指,道:“好思兒,你往長安街頭擺個攤子,還能養家糊口呢!”
“那不是、不是,思兒還須長進呢,”小公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還挺拿兄長的話當回事兒,便笑說,“兄長,待思兒長大了,你給我往街頭擺個攤兒吧?思兒做點心,兄長來吃。”
劉奭聽這小妹妹童言童趣,好生可愛,便愈發喜歡了。因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我大漢的嫡公主卻要去市井抛頭露面擺攤子?”
“那思兒喜歡!”小公主樂颠颠地轉身去和她的面團子。
“好,思兒說甚麽兄長都應,等将來兄長禦極,派一隊親軍保護咱思兒的糕點攤子,任思兒怎麽胡鬧都成!”
他當真寵愛這個妹妹,見思兒笑,就仿佛看到了慈愛的故皇後,小思兒與母後一般,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又一鍋桂花糕出了爐,劉奭幫着端拿,便聞那味兒覺得極香,因笑說:“思兒手藝是問誰學的?桂花糕好是好吃,但還比不上桂花甜釀餅,甜糯香軟,嚼勁十足,兄長兒時最愛吃。”
“桂花甜釀餅?”敬武微怔。
這不是昭臺宮的秋娘擅做的麽?瞧秋娘能将制甜釀餅的工序一一道來的熟練勁兒,就像她家秘制的呢,怎兄長還吃過?
“是呀,我從前最愛吃的。可是後來,母後不在了,也少有人會再做。那種味道……是再也吃不着了。”
“我可吃過呢!”敬武嘟着嘴,想好好兒顯擺一番。忽覺哪裏不太對勁呢,因問:“甜釀餅是母後愛吃的?”
“是呀,”劉奭笑笑,說,“母後最擅做甜釀餅,也愛吃,君父龍潛時,母後早在家素手為父皇做,父皇愛極了母後的手藝。”
“後來吶?”敬武眨巴着眼睛,凡聽說起母後與父皇的事,她便極期待。畢竟那一程,她并未參與過,而母後的溫柔慈愛,她也并未貼近過,只在衆人的言辭間感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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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乍聽兄長提及,她便巴巴地盼着兄長能再說多點。
敬武怪可憐的。
劉奭寵溺地摸摸敬武的頭。然後拖了個小馬紮來,拉敬武坐下,耐心地給敬武說起從前之事。
便說到了這桂花甜釀餅,敬武不覺多問了一句:“進了宮母後也給父皇做麽?也畢竟只能秋一季吃啦,畢竟秋桂長成還需要時節。”
敬武那麽聰明,小小兒的,便有了心眼。
她是故意這麽問的。她想從兄長的口裏,悄悄探到她要的答案。
劉奭笑着告訴她:“進宮之後,母後便想下廚也是不成啦,多少雙眼睛瞧着吶,父皇也不想母後授人以柄,便是再要吃,也不舍得母後下廚。母後與父皇鹣鲽情深,因為着父皇想,便手把手教大家夥兒這桂花甜釀餅的制法,也在椒房殿設下小廚房,偶背着人時,母後也是會做的,以解父皇之饞瘾。”
敬武低頭深忖。總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兒……便抓住了極關鍵一言,問她兄長:“兄長,這麽說來,這桂花甜釀餅非宮中之物,只椒房殿的人才會制?旁人是不能會的?”
劉奭未覺這丫頭問的異樣,便笑嘻嘻回她道:“是呀,桂花甜釀餅是父皇與母後在宮外時愛吃之物,後來母後傳與椒房殿諸人,別宮是無人會做的。”
敬武一愣,原是這樣……
那昭臺的秋娘,從前應是椒房殿皇後的人??
劉奭因見思兒在發愣,便輕推了推她,道:“思兒在想甚麽?”
“沒,沒呢,”敬武反應了過來,故意擦了擦眼睛,道,“兄長說起父皇與母後舊事,思兒有些哀傷罷了。”
劉奭也有些心酸,便摟她道:“傻思兒,過去的便都過去啦,兄長沒了母後,可是有你呀!兄長覺得餘生都快活……”
餘生都快活……
敬武紅了眼眶。有兄長這麽一句話,便是她平白遭人白眼,亦不覺有甚麽了。兄長那麽愛她,視她如珠如寶。有兄長在,便夠了。
餘生都夠了。
劉奭說及傷感處,便也想流淚,忙岔開話題:“思兒,你知咱們的娘有多麽聰明嗎?原不是說秋桂長成在金秋時節麽,這桂花甜釀餅便也只能秋天制作,娘想了個法子,便讓父皇一年四季皆能吃上爽口的甜釀餅了……”
“是怎樣個法子存鮮桂?讓思兒想想……”敬武凜直了身,稍想了想,便将在昭臺宮秋娘那兒學來的保存鮮桂的方法說與兄長聽,她照着印象描摹下來,幾是一字不差。
太子驚訝不已,連稱贊:“妹妹竟這樣聰明!果然是母後生的,與母後都想一處去啦!”
劉奭大喜,自己疼愛的親妹與母親之間,他又尋着了一處相似。
敬武心情卻不大好。她心中像是被結繩拴了無數次,怪怪的,總覺哪處疏不通,想也想不明白。
敬武心說,兄長呀,這哪是我想出的法子?分明是昭臺宮那秋娘處得來的方子!照這樣子看來,只怕口出之法,還是當年母後所想的那個法兒。
唉,那秋娘到底是何人呢?想也想不明白。
敬武便往她兄長懷裏撲:“哥哥,你從前母後也這樣抱着你麽?”
“在宮外是這樣的,後來入了宮,母後被旁人提點要注意為後之尊,莫讓父皇難堪。母後便注意儀态了,那時兄長也長大了不少,母後抱不動,也便很少抱了。”
劉奭抱着她,輕輕搖來晃去,像在哄個小孩子。
敬武有些傷感,嘆氣道:“那也是好的,母後從來沒有抱過敬武。”
劉奭摸摸小公主的頭,也傷感道:“可是母後愛你,母後與兄長一樣愛你。小思兒尚在母親肚子裏時,母後便時常與你說話。”
敬武撒嬌道:“一想起兄長,思兒心裏便覺快活。”她複在劉奭懷裏咯咯笑,傷心的事也抛了腦後去:“有時思兒在宜春/宮好怕、好寂寞呀!可是想起兄長會保護思兒,思兒便高興,也不怕啦。”
“好思兒莫怕,兄長永遠陪在你身邊。以後,待兄長長大了……思兒愛怎麽鬧便怎麽鬧,思兒想做什麽都行,兄長朝也不上了,就陪思兒去擺攤兒。”
敬武知她兄長所說是君父萬年以後的事,那時天下都是太子劉奭的。他将為帝王,擁有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力……
那時的劉奭,還是只疼她一個人。
可那時的小思兒并不知,劉奭是最好的兄長,但必不能是,最好的君王。
她狠狠抱緊了劉奭,喃喃說道:“好兄長,下回來,思兒做桂花甜釀餅給你吃,好麽?”
“好,好,”劉奭狠點頭,“兄長吃着思兒做的桂花甜釀餅,便會想起母後。”
“咱們的母後。”
思兒哭了。
轉眼便又到了恭哀皇後的忌辰,敬武的生日。
這種日子,敬武必是被遺忘的。她也不敢讓人記起她的生辰。舉國皆知恭哀皇後薨時,小公主敬武出生。是這帶煞的女兒克死了皇後。
這一年的生辰,大概又與往常一樣,她倚着冷冷的宮門,孤孤單單度過。
可今年,宮裏有了不一樣的動作。
敬武身居上林苑,并不知曉。
敬武生辰前三日,阿娘便煮了長壽面給她吃。宜春/宮的生辰面,總是與恭哀皇後忌辰錯開幾日……
阿娘想的周全。多幾年前的煞氣,能躲自然要躲。
敬武嗦着面條,放空眼神兒在發呆。
宮裏欲行大祭,想來兄長挺忙,又得好一陣兒不來找她。
想着想着便覺無趣。
敬武好生可憐,這麽多年也無一人為她賀生辰,為母後而行的祭祀,宮裏也從未派人來接她……
許是父皇深恨她,連亡母靈前也不讓她谒。
敬武想着想着便哭起了鼻子。
面條嗞溜嗞溜往嘴裏嗦……
她覺身後有個影兒,方才想轉身時,後頭一雙手已經覆上了她的眼……
“嗯?”
“……是兄長!”
這還用猜麽?想來無旁人會來宜春/宮,也無人這麽大膽,敢捂她的眼睛!
那只大手往她臉上捏了捏:“思兒這麽聰明?”
“兄長!”她高興地轉身,面條還吸在嘴邊兒,太子拿巾子給她擦了,笑道:“小思兒,兄長來瞧瞧你。”
“兄長最近怎三天兩頭往宜春/宮跑?不怕君父不高興麽?”
她心裏雖高興,但也不免為兄長擔心。畢竟伴君如伴虎,一招一慎,便大不好啦。
“思兒,兄長給你帶來個好消息。”
劉奭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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