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2.22

“……你有病？”

冬露怔了一秒，迅速向後退，和他拉開距離，與上次的惱羞成怒不同，這次她的臉上沒有波瀾，眼睛冷淡地看着他。

沒看到她害羞的樣子，沈宸有些微微失望，緩緩直起身，吊兒郎當地笑：“我只是開個玩笑。”

“校服你自己拿回去。”

冬露面無表情地把裝有四套校服的袋子放在他懷裏的書上，然後自顧自走了。

好像真的生氣了。

沈宸望着她清瘦的背影。

少女辮子綁得很低，紅色發繩飄在空氣中，幾縷烏黑的發絲散在頸間，随風輕輕晃動着，一大片暈紅的肌膚若隐若現，像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原來還是害羞了啊。

沈宸眼睛一眯，唇角無聲勾起。

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通過空氣，很清晰地傳到他耳邊。

沈宸唇線慢慢拉直，視線之中，少女微微低頭，手捂住嘴巴，肩膀微顫，似乎咳得很厲害。

一聲比一聲響，重重砸在了他心尖。

微涼的風拂亂她的發絲，寬松的校服被吹得空蕩蕩，勾勒出細瘦的腰身，顯得羸弱。

沈宸啧了一聲，有些心煩地揉了揉鼻翼。

真是要強的小朋友。

冬露幾乎咳了一路，仿佛要把之前抑制住的一次性咳回來。

嗓子是真難受，像火燒一般，幹澀無比。

她本想去小賣部買瓶水，但想到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就忍住了。

冬露回到班上時在上物理課，老師捧着本書站在講臺上。

物理老師姓王，四十出頭，又矮又胖，離過兩次婚，脾氣很暴躁，教過的學生都怕他。

“報告。”冬露輕聲道，聲音很啞。

“請進。”王老師看到是她，沒多說什麽，擺手讓她進來。

應該是向學生問過她的去向。

冬露成績好，是班上的尖子生，老師一般都不會為難她。

冬露坐好後，發現有許多人望過來，眼神怪異。

周潇涵趁老師沒注意，偷偷問她：“你怎麽才回來，沈宸呢？”

冬露：“路遠，他在後面。”

周潇涵壞笑：“得了吧，再遠也不要二十分鐘，從實招來，你們幹嘛去了？”

冬露拿出書，“除了領書能幹嘛。”

她問：“班裏氣氛怪怪的，出什麽事了？”

周潇涵：“你走後不久我和趙琴吵了一架。”

冬露眉一皺，“怎麽回事？”

周潇涵撇嘴小聲道：“誰叫她罵你，還有徐柔，一切都是她開的頭，你們真的是初中同學嗎？”

冬露沒聽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就是……”周潇涵剛張開嘴，一個粉筆頭砸了下來。

“周潇涵，你講夠了沒有？要不你到講臺上來講，我讓給你！”王老師瞪了過來。

周潇涵閉嘴，吐了吐舌頭，一臉不服氣。

十五分鐘後，沈宸回來了。

“報告。”

少年抱着快和他腦袋持平的書和校服，懶洋洋地對老師道。

“課都要上完了，你怎麽才回來？”王老師看着他，眉頭皺得可以壓死一只蒼蠅。

沈宸不着痕跡地看了眼已經安然落座的冬露，“我去政教處領書了。”

“去政教處要半個小時？來回十趟都綽綽有餘！”王老師冷笑，“和你一起去的女同學早就回來了，而你半天都不見人影，跑到哪裏鬼混了呢？”

沈宸沒作聲，像是默認。

王老師指着門口，怒吼：“你剛來不久就敢逃課，這樣下去還得了？給我出去罰站！還有這些書，你不是喜歡抱着嗎？都一本不差的拿好，站到下課！”

空氣死寂，全班安靜如雞，大氣都不敢出。

沈宸臉色沒什麽變化，只無所謂點頭，剛轉身，王老師又叫道：“等下，還是別出去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偷偷跑了，就站到後面去！”

沈宸哦了一聲，在全班同情的目光下，緩緩走到了教室後面，靠牆而立。

冬露微微皺眉，覺得奇怪，他們分開時，他就在她身後不遠，照理說不應該這麽晚回來才對。

難道書真的那麽重？

她還以為他是裝的。

冬露遠遠看着他，突然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挂了一個黑色塑料袋。

裏面不知裝了什麽，沉甸甸的。

塑料袋卡在他的手臂上，深陷進肉裏，紅色勒痕在白皙的肌膚上清晰矚目。

難道他去買東西了？

冬露疑惑地想。

雖然沈宸臉上沒表現出來，但她知道他應該很累了，從領書的時間算起，他至少抱了那堆書走了半個小時，還提了一袋東西，又走了那麽長的路，爬了四層樓梯。

鐵人都扛不住。

“沈宸真可憐，王老五也太狠了吧。”周潇涵偷偷吐槽。

冬露垂眼看着課本，不知為何有些心不在焉，視線總是不自覺飄向身後。

沈宸身形如松，脊梁挺拔，骨節分明的手穩穩托着書本，脖頸隐有青筋浮現，下颌瘦削。

随着時間推移，汗水慢慢浸濕了他的鬓角，順着額頭往下滑，沒入衣領，微濕的衣衫緊緊貼在他瘦削緊致的軀體上，肌肉輪廓顯現，緊繃得厲害。

即使這樣，他臉色依舊悠然自得。

冬露簡直服了他，跪她跪得那麽輕松，向老師服個軟會死啊？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沈宸忽然望過來。

四目相對。

他狹長的眼尾微微上翹，瞳孔映着亮光，仿若星河流轉，笑得攝人心魄。

下課鈴終于打響。

“憋死我了！”周潇涵急着上廁所，無意間瞄到徐柔也下了座位，似乎要朝沈宸走去，她轉了轉眼珠，立刻拉住她親切道：“徐柔，陪我去上廁所吧，我一個人好孤單啊。”

徐柔表情不情願：“你怎麽不叫冬露陪？”

“她又不想上，走啦走啦。”周潇涵強拉着她出去了。

與此同時，錢浩走到沈宸身邊幫他拿書，“兄弟，你沒事吧，王老五真是太變态了，你運氣不好碰到他。”

“沒事。”沈宸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輕輕搖頭。

“你袋子裏裝的什麽啊？”錢浩好奇，伸手也要接過來，沈宸側身躲開了，“去，這是給別人的。”

說着，他走向冬露，把整個袋子遞給她，“吶，拿着。”

冬露愣了，從課本中擡起頭，給她的？

“這什麽……”

話音未落，她就瞄到了裏面的東西。

礦泉水。

還不止一瓶。

她又是一愣。

數了數，竟然有三瓶。

冬露驚訝地擡頭：“你是去買水了？”

“嗯。”沈宸理所當然地點頭，仿佛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在身後坐下，熱得挽起了袖口，露出緊致的肌肉，線條清晰流暢，竟有幾分性感。

冬露看着礦泉水，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

因為小賣部在操場那邊，離得很遠，所以她才沒有去。

他細心地發現她感冒了，專門跑了大半個學校，去給她買水。

還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

也難怪他會這麽晚到教室。

冬露心裏極其罕見地浮現一絲罪惡感，她抿了下唇，不太自在地轉過身子，定定看着沈宸，聲音難得柔和：“謝謝，你微信多少？”

沈宸意外挑眉，笑得欠揍，“不是吧，幾瓶水而已，以身相許會不會快了點？”

冬露聲音瞬間恢複淡漠：“我只是想還你錢，愛要不要。”

沈宸本想說不用，但想到這是加好友的機會，就把號碼報了出來。

冬露記下，轉過身去，拿手機加了他。

沈宸低頭看着手機發來的提示消息。

【冬雨路】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取名真是簡單不費腦。

沈宸忍笑，點了同意。

轉眼，對方半句廢話都沒有，直接發了一個紅包過來。

旁邊的錢浩全程張大嘴看着他一系列騷操作，真心實意地豎起了大拇指：“哥，你太牛了，你知道多少人想要冬露微信要不到嗎？而你來第一天就要到了！真特麽牛逼！！”

沈宸笑而不語，手指随意地點開紅包，本以為是6塊錢，結果蹦出了個50塊。

沈宸一怔，反複确認自己沒看錯，直接發了個消息過去：“你是不是打錯金額了？”

說着，他又把紅包發了回去，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冬露沒收，只淡淡回了一句：“沒錯，多的是勞務費。”

沈宸看了這句話半天，又忍不住笑。

怎麽會有這麽別扭的人？

他回道：“想要感謝我的話，不如請我吃飯更實在。”

三秒鐘後，冬露又給他發了一個紅包。

“……”沈宸謹慎地沒點開，直接問：“這又是什麽？”

冬露回：“請你吃飯的錢。”

沈宸：“……”要不要這麽硬核？

預備鈴響，上午最後一節課是政治課，班裏漸漸安靜下來。

趁老師還沒來，沈宸打開書包拉鏈，在裏面拿出了一盒百醇。

巧克力味的棒條。

沈宸熟練地抽出一根叼在嘴裏，見錢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問：“吃嗎？”

少年叼着棒條，雪白的牙齒微露，聲音漫不經心的，透着幾分痞氣。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錢浩覺得他的姿勢特別像抽煙，吓得搖頭：“不抽，我不抽煙的。”

沈宸不解地挑了下眉。

徐柔和周潇涵正好回來了。

錢浩站起來給徐柔讓座。

徐柔看到沈宸的書已經擺放整齊，心裏一陣失落，她本來還想幫他搬的。

“露露，我想死你了！”周潇涵一坐下就抱着冬露軟綿綿的身體不停蹭，聞着她身上的椰奶味兒，舒服地吸氣：“你好香啊。”

冬露無奈：“你坐好。”

沈宸看着，忽然有點不爽，戳了戳冬露的背打斷她們：“小朋友，能借只筆嗎？”

冬露在書包裏翻了翻，轉頭道：“抱歉，我只帶了一只筆。”

等她轉過身去，沈宸又戳了戳：“鉛筆呢？”

這個帶了。

冬露把她僅有的自動筆給他。

沈宸笑着接過，又問：“有橡皮擦嗎？”

冬露扔了塊過去。

沈宸不依不饒，又戳了她一下。

冬露忍無可忍回頭，豎起秀氣的眉毛：“你煩不煩，能不能一次性……”

她的聲音頓住。

眼前是少年放大的笑臉，桃花眼彎起的弧度很好看。

一根巧克力棒條被遞到她唇邊，他笑問：“吃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

冬露一口氣憋回胸口：“不用，謝謝。”

沈宸樂不可支。

徐柔見狀，把自己的筆給他，柔聲道：“不介意的話，用我的吧，我帶了好多只。”

沈宸搖頭，慢條斯理地從書包裏拿出一只黑筆，晃了晃，“不用，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