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兩人在不周山上忙得忘乎所以, 轉眼就過去十年。

這十年時間，女娲造出了上萬人, 已經從一開始的興奮激動變得麻木了。後來索性取出了一條漆黑的鞭子，正是用先天葫蘆藤煉制而成的靈寶。

一鞭子下去, 息壤飛濺而出，融合仙氣之後，瞬間就化為人形。

只是這些人較親手制作出來的差得很遠, 模樣歪瓜裂棗就不說了，智商、性情、能力等等也比較遜色。

但女娲覺得，這才是種族該有的樣子。

不管妖族還是巫族，不可能全都是出色的精英，總會有綠葉來襯托他們。

塗兔也變成流水式作業, 一掌拍出，無數白色光點便沒入這些人的腦海裏，給了他們粗淺的記憶與生活技能。

上萬人族開始往不周山各處遷徙, 如此龐大的群體在短短三年內猛然出現, 立馬引起了巫族的注意, 繼而彙報給了十二祖巫。

十二祖巫大多數在閉關，只有帝江、後土、共工等少數幾個呆在盤古神殿裏，聞言皆心生警惕。

“之前不是只有女娲到來嗎？那個塗兔是何時過來的？我們居然無一人發現。”帝江本就發黑的面容更加黑沉了，雖然他并未見過塗兔，但後土認識。

他如今已達到準聖中期境界, 是十二祖巫裏最強的, 饒是如此, 也沒能發現那只兔子。

這代表塗兔的實力高出他很多！

準聖大圓滿境界當真比準聖中期厲害那麽多？

“所幸女娲與塗兔都沒有加入天庭，有各自的道場。”後土可不願意與塗兔這樣的高手為難，當年在紫霄宮塗兔一巴掌把老子拍飛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呢。

“可她們與天庭關系匪淺，那個塗兔更是與老子不清不楚，兩人還有了孩子。大哥，照我說就該把塗兔抓起來，逼迫老子把創世青蓮的根莖交出來！”

共工大手緊握成拳，他本就是好戰之人，早就想對老子下手了，今日終于瞅到一個不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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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江瞥了他一眼：“你是塗兔的對手？連她何時到來都不清楚，還想将她抓起來？”

共工老臉一紅，不服氣地說：“咱們可是有十二個兄弟，我一人不是對手，十二人加起來鐵定能成！咱們已有九人踏入準聖境界，便是都天神煞大陣也能勉強結成，根本不怕她。”

“這種時候不要節外生枝了，都天神煞大陣可是留着對付天庭的。”後土不滿地看着共工，這厮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一點腦子都沒有。

這時候得罪塗兔與老子，有什麽好處？

“後土說的沒錯。”帝江接過話頭，疑惑地說：“我倒是更好奇她們在做什麽，為什麽造出來那麽多弱小的生命。再這樣下去，整個不周山都要被那些弱小的東西占領了。”

雖說他一巴掌下去就能全部拍死，但還是想弄清楚塗兔與女娲的目的，免得結仇。

“聽說那是一個新的種族，被稱為人。我之前抓了幾個回來看過，毫無靈力，也沒有原形，很奇怪的存在。”後土露出個奇怪的笑容，猜測道：“可能是女娲在試驗創造新的妖怪？”

“不像。”帝江否定了這個猜測，搖頭道：“既然是人族，那麽就不可能再變成妖族，我看女娲和塗兔是想擁有自己的勢力。”

後土莞爾：“這樣弱小的生靈，就算再多又能形成什麽勢力？便是我巫族最弱小的巫，都能輕易殺死一大片。”

帝江目光如炬，有條不紊的分析道：“那是剛剛造出來，如果塗兔和女娲教習他們法術呢？我不認為她們只是閑得無聊，才做這些事情。”

“可他們身上毫無靈力，真的可以修煉？就算可以修煉，也得無數年才能成才。不說咱們巫族，就說那些最弱小的妖族，一出生也擁有傳承記憶，能使用法術了。”

後土并不看好所謂的人族，因為真的太弱了。

帝江思忖片刻，忽然笑道：“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這些人族的優點。”

後土眼前一亮：“大哥是說他們的繁衍能力？這些人族弱小歸弱小，但繁衍能力真的很強，短短三年時間，居然已經生下了數百個嬰兒，還有成百上千的女性懷了身孕。”

這能力，比妖族都要厲害百倍了，更不用說巫族。

“嗯，既然女娲選擇在不周山造人，那麽也該付出一些代價。後土，這件事就由你去辦，盡量多遷移一些人族過來，讓他們為我們巫族繁衍。”堵不如疏，帝江忽然覺得，女娲這是為巫族謀福利來了。

只要巫族的數量多起來，依靠先天身體強大的優勢，遲早會将妖族打趴下。

共工皺眉說道：“大哥，這樣做會污染我們巫族的血統，那些低賤的人族怎麽有資格為我巫族孕育後代？血統一旦被污染，後代的實力很可能會下降。”

“可數量會增多。共工，若是你能在保持血統的情況下增加巫族的數量，我就終止這個計劃。”帝江面色冷峻的盯着共工。

與妖族對壘這麽多年，帝江早就知道數量的重要性了。

巫族就算再強，也不可能以一敵百，妖族的數量有壓倒性的優勢！

共工不說話了，後土打圓場道：“也不用太擔心，一開始只會在外圍巫族嘗試，規定金仙境界以上的不可與人族孕育後代。”

帝江贊同的點頭，畢竟人族太弱，也承受不住實力強大的巫族。

塗兔和女娲可不知道巫族打得如意算盤，女娲還在不停的造人呢。

塗兔倒是輕松了不少，畢竟最初一批人已經學會了衣食住行，由他們教導後面的就行了。

趁着閑工夫，塗兔倒是挑選了七八個資質最好的人族，小一到小三都在其中，四男三女，開始教習他們修煉了。

不教不知道，一教吓一跳，吓得她想哐哐撞大牆。

原以為月靈、白羊幾個已經夠折騰人了，誰曾想這些剛造出來的人族更加折騰人。

妖族就算再弱小，出生時都有傳承記憶，一些修煉的基礎知識與生俱來。而且他們出生之後，最弱的都在地仙初期，稍加訓練就能飛行、使用一些小法術。

可人族不行。

其實沒有基礎知識只是小問題，塗兔很容易就能灌輸進去，最關鍵的是身體太孱弱！

倒是可以用靈果莽上去，但也只能用最次等的靈果，便是三千年份的蟠桃，都會讓他們爆體而亡。

人族只能慢慢修煉，先強身健體，從最初級的等級開始，一點點往上提。

可人族與巫族、妖族的起點不同，後兩者最次也是地仙初期，而人族需要從練氣、築基開始，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

地仙之下的境界，根本無人經歷過，需要塗兔來為徒弟們制定！

塗兔雖說也看過修仙小說，但小說畢竟是小說，不能全信。

好在她也是聽過道祖講道的人，實力又高，對修煉的理解遠非他人能及。

在她的琢磨之下，還真弄出了一套修煉方案來。

大致上與練氣、築基、結丹、元嬰的順序相同，卻又有諸多小細節。

最讓她滿意的是洪荒還不存在什麽雷劫，只要按部就班修煉，修行途中基本不會遇到太大的問題，遲早能晉升為地仙，達到巫妖二族的起跑線。

有她指導，洪荒靈氣又無比充裕，七個凡人在短短三年內就成功築基，又過了十多年就結出內丹，邁入了結丹期。

結丹之後七人的區分就比較明顯了，小一因為天賦最強，竟是一騎絕塵，在二十年內結出元嬰，而其餘六人有的才剛剛踏入結丹中期。

又過了上百年，小一終于經歷元神出竅、化神返虛等等境界，晉升到了地仙初期！

其餘六人也紛紛邁入新境界，有的開始元神出竅，有的剛剛結出元嬰。

不管怎麽說，已經證明塗兔這一套修煉方案是可行的！

這七人從毫無靈力到如今的境界，終于也引起了女娲的注意。

這些年女娲又造出了數十萬人，加上人族自己繁衍，數量已經突破了百萬衆！最老的一批已經入土為安，可後代生生不息，真的如計劃中那般，一代一代流傳了下去。

女娲不是不知道有一批人被巫族圈走了，但她不好去幹涉，畢竟不周山就是巫族的地盤。

再者，人族造出來之後就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生存，她不可能永遠庇佑他們。

大部分人族還留在不周山各處，但也有數萬人開始往不周山外面遷徙，開始了嶄新的生活。

女娲的造人計劃是真的成功了，而這些人裏面，又數被塗兔教導的那幾個最為奇特，這證明人族也是可以修煉的。

在小一踏入地仙境界那日，天空中忽然落下了三道功德金光！

一道最細的落在了小一身上，一道中等的落到了塗兔身上，一道最粗大的直接将女娲籠罩住，映得半個不周山都金光閃閃。

與此同時，三人腦海裏響起了不同的聲音。

“人族小一，作為女娲造出第一人，又歷盡艱辛修煉到地仙初期，為後世人族做出表率，特降下功德金光以示獎勵。”

“太極圖教導人族生活技能，又創出人族修煉功法，為後世人族修煉做出貢獻，特降下功德金光以示獎勵。”

“女娲造人有功，特降下功德金光以示獎勵。”

塗兔與女娲對視一眼，有些發怔，以前可沒聽說天道降下功德金光還會傳音。

不管怎麽說，這代表天道認可了他們的付出！

如此境況驚動了不少人，特別是帝江等祖巫，第一時間就淩空而起，震撼的看着山頂。

小一經過功德金光淨化，實力登時蹭蹭往上蹿，将金光完全吸收後，竟是直接踏入了玄仙境界。

塗兔更是喜不自勝，她還以為自己要立教時才有功德可拿，沒想到因為創出了人族的修煉功法，也得到了獎勵。

不過這功德似乎還不夠，吸收完畢之後，居然還是沒有推開那扇門，讓她白高興了一場。

但她能感覺到，只需要再努力一把，自己就能踏入那個夢寐以求的境界！

最振奮人心的就要數女娲了，女娲這一吸收就是好幾年，塗兔都能感覺到她的氣機越來越強。

女娲身上蕩起一道道金色漣漪，周身紫氣翻動。

磅礴的力量直接将她從準聖後期帶入了準聖大圓滿，又從準聖大圓滿推開那扇門，成為道祖之後第一個跨入混元大羅金仙境界的高手！

那一刻，女娲倏然張開雙眼，一道金色光芒擴散開來，瞬間朝着整個洪荒蔓延而去。

金光所過之處，億萬生靈開啓靈智，受到福澤；萬物逢春，荒蕪之地綠意盎然，朝氣蓬勃。

強大的氣息驚動了整個洪荒，觀看了整個過程的祖巫們都驚呆了，這種情形他們曾經見過一次，就是道祖成聖之日！

女娲這是成聖了？

因為造出了無數人族，所以天道降下極強的功德金光，助她成聖了？

一時間，祖巫們對于成聖的原因較女娲成聖更加震撼，心中也難免生出一個個可怕的猜測。

遙遠的昆侖山上，三清也齊齊受到感應，面露驚愕之色。這世上居然還有比他們三清更早成聖的人？究竟是誰？

天庭之上，帝俊、太一等人驚訝又羨慕，道祖講道過去這麽多年，終于有人成聖了。

太陰星上，常曦也從閉關中清醒過來；幽冥血海之中，一雙血紅的雙眼滿是嫉妒與陰鸷。

不知名的山洞裏，兩個光頭輕嘆一聲，心裏一片悲涼。

就在此時，一個清澈空靈的聲音傳入洪荒衆生的耳中：“吾乃女娲，今日造人有功，得天道降下功德，以功德成就混元大羅金仙無上聖位！”

是女娲！

女娲成聖了！

無數猜測終于有了結果，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憎恨者亦有之。

祖巫們無比慶幸女娲早早離開了天庭，否則天庭有聖人相助，他們巫族永遠也別想取勝。

帝俊、太一等人則無比遺憾，若是女娲還留在天庭客卿盟就好了。

老子面色複雜，沒想到第一個成聖的居然是女娲，一直以來，他都是修煉速度最快的，至今為止也只有他斬了第二屍。

不過很快又露出笑容，女娲既然可以通過造人成聖，那他也一定可以效仿，獲取功德來成聖。

造人，人族……

天道果然要對巫妖兩族下手了。

元始和通天原本在閉關，此時紛紛化出一縷神識出現，皆是一臉懵逼。

“二哥，沒想到居然被女娲搶先了，你說她造人是什麽意思？人是什麽？為什麽天道會降下這麽多功德？”通天很不服氣，他們在這裏辛辛苦苦斬第二屍呢，結果女娲就成聖，也太打擊人了。

元始面色微沉，許久之後才說道：“看來洪荒要變天了。”

“變天？二哥你什麽意思，能不能說清楚一點？”通天顯然還沒想到其中關竅。

元始恨鐵不成鋼的瞪着他，卻只敢傳音：“很明顯，人族是一個新的種族，有別于巫妖兩族，而且得到了天道的認可。天道這是要對巫妖兩族下手了！”

通天驚愕之色一閃而逝，腦子轉的也非常快：“二哥，既然如此，我們何不也去造人？”

“造人的功德只可能有一次，而且我也不屑于用這種方式成聖，老老實實回去修煉吧，争取早日斬掉第二屍。”元始懶得再理會通天，神識瞬間回歸了本體。

通天郁悶的摸了摸下巴，什麽叫不屑于用這種方式？

只要能成聖，管他什麽方式呢？二哥真糊塗。

不過想歸想，他還是老老實實回去修煉了。

此時的不周山上卻是熱鬧非凡，無數留下的人族都受到了女娲成聖的福澤，壽命起碼會增加數十年。

人族齊齊跪倒在地，對女娲誠摯的參拜，塗兔竟然發現衆人身上飛出了一道道幾不可見的霧氣。

不，那不是霧氣，是願力！

這些願力全部彙聚于女娲身上，女娲似乎還沒有發覺，塗兔卻震驚不已。

沒想到她曾經的想法居然以這種方式被證明了，以收集願力修行真的可行。

“兔子，兔子？”見塗兔直勾勾盯着自己，面色還變幻莫測，女娲忍不住脊背一涼。

“女娲道友，恭喜你成聖！”塗兔回過神來，登時喜上眉梢。

女娲有些慚愧地說：“造人之功本應該也有你一份，若是你與我一同造人，今日一定能一同成聖。”

塗兔笑道：“我怎麽可以跟你争奪成聖的機緣？在旁邊蹭點教化人族的功德就很好了。放心，我已經有了計劃，相信很快就能成聖。”

“真的？”女娲眼前一亮，什麽時候成聖這麽容易了？

塗兔揚了揚眉，自信滿滿。

“不如你先跟我說說，成聖是什麽感覺？”

女娲笑了起來：“就是踏入了一個新境界，實力更強了，對洪荒的了解也更多了一些。要說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元神有所寄托，從此不再沾染業力。”

“這倒是跟道祖講的差不多。那你已經成聖，從今往後有什麽計劃？”塗兔已經打算回去了，她一定要搶先立教！

“先回娲皇宮去看看，然後引導人族繼續繁衍，讓他們更加強大。”既然已經造了人，女娲就不可能完全不管。

這是一個新的種族，而且是一個非常弱小的種族，稍不注意就會被巫族與妖族所滅。

“這樣也好，我也得回太極宮了，這幾個弟子我就帶走了。”塗兔招手将幾個徒弟叫了過來，含笑道：“那我們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女娲露出笑容，與塗兔道別。

塗兔手心頓時竄出一道黑白之氣，當即卷住幾個徒弟，就消失在原地。

不出幾日，就成功返回太極宮，一落地，就迎面撞上一個人，險些撞進對方懷裏。

“你怎麽在這裏？”塗兔臉一紅，尴尬地看着老子。

老子含笑說：“猜測你快回來了，所以過來等你。在不周山呆了這麽久，過得怎麽樣？”

“我們進去說。”說道這個，塗兔就來了興致，領着幾個徒弟大步流星進了太極殿。

落座之後，才開心的說道：“女娲一直在不周山造人，我就幫忙教導人族生活本領，還為他們創造了一套修煉功法，所以也得到了一些功德金光。”

“這幾個都是我挑選出來的徒弟，這個是小一，在百多年時間裏已經成功踏入了地仙初期境界！”

塗兔像個找家長獻寶的小朋友，講起來眉飛色舞，看得老子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徒兒們，這是三清裏的老子道友，你們還不趕緊行禮。”

“見過老子前輩。”七人已經不是剛被造出來的小萌新了，雖然面容看着年輕可愛，但在塗兔的教導下，對洪荒的大事都了如指掌。

這位老子道友，他們更是耳熟能詳，這可是傳說中老師未來的道侶。

老子打量了七人半晌，目光最後落到小一身上，疑惑地問：“踏入地仙初期境界？”

妖族一出生不是就有這樣的境界？人族到底弱小到何等程度，居然還要修煉上百年才有此等境界？

塗兔便将人族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忽然一拍腦門道：“對了，我打算送你一個弟子的，他們幾個資質都不錯，你要不要選一個？”

“定情信物？”老子十分意外，這似乎是兔子第一次送他東西，雖然只是一個弱小的人族。

塗兔差點被嗆到，嗔怪的瞪了老子一眼，這個糟老頭子就知道胡說八道。

“我是覺得他們的資質和前途都不錯，才打算讓你挑一個的！”

老子莞爾，既然兔子有此心意，他自然不會拒絕。

目光從七人身上一一掃過，七個小徒弟都面露緊張之色，不知是擔心被選中，還是擔心選不中。

“就這個吧。”最後，老子的目光落到了實力最強的小一身上。

“你可真會挑。”塗兔哭笑不得，小一的天賦絕對是幾個弟子裏最好的。“小一，從今往後你就是他的弟子了。”

“是。”小一面色淡然，忽然雙膝一彎，跪倒在地，朝着老子磕了三個頭：“弟子見過老師。”

“起來吧。”一下子多了個徒弟，對老子來說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但很快又有了意見。“你叫小一？這個名字可不怎麽樣。”

塗兔黑着臉，這個糟老頭子有意見？

女娲造出來的第一個人，叫小一怎麽了？

小一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塗兔，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老子思忖片刻，道：“大羅仙境，玄都紫府，不如就叫你玄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