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蹲點

夜自習結束後，大半個班的人都跑植物園裏頭蹲着去了。

剩下的人也有一顆想去的心，但有些為了應付查寝，有些家長接送，不得已才沒摻和進來。

衆人蹲了好一會兒，依舊半點動靜沒有。

女生代表陳玉倩發問了，“熏哥，你怎麽知道他今晚還會來？”

猛然被這麽一問，尹熏愣了愣才回道：“我沒說他一定會來啊。”

“……”

這時，徐喬開口說道，“我覺得會來。”

周平歡也笑嘻嘻地接道：“我也覺得。”

話音剛落，植物園的大門就吱呀了幾聲，衆人立馬屏息收氣，一個個大眼瞪小眼不敢出聲。

果然，不一會兒就響起了盆栽落地發出的清脆聲響，潘翔豎起手指，開始了倒計時。

當他的手勢變成“一”時，所有人同時蹿了起來。

“我操…是我頭暈的太厲害嗎，我怎麽沒看到人…”周平歡驚愕道。

陳玉倩接道：“我也沒看到…”

十來號人就這麽愣在了原地，最後徐喬一馬當先朝前走去，他先是開了燈，環視一圈，居然真的沒人…

再低頭看了看剛才被摔在地上的盆栽，嗯？

“我說了，不是人幹的。”尹熏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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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看這梅花形的泥腳印，答案一目了然，這時，徐喬才反應過來，原來下午打掃的時候尹熏就已經發現了，只是表達上存在那麽一些問題…

其餘人顯然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個瑟瑟縮縮的。

“熏哥，你、你別吓我…”周平歡白了白臉。

徐喬往前走出幾步，而後彎腰把那只縮在角落裏頭的大白狗攔腰抱起，端到衆人眼前，“因為是狗幹的，還是江老師自己養的狗。”

這大白狗還十分無辜地朝衆人眨了眨眼。

植物園裏安靜了兩三秒，而後一群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哎呀絕了絕了。”潘翔擺了擺手，揚聲問道，“你們誰家能養狗？收留幾晚就行。”

馮強舉手，然後走上前，從徐喬手中把那只沾了泥巴的大白狗接了過來。

陳玉倩十分順手地拎起掃把，将摔在地上的倆盆栽打掃幹淨。

至此，植物園遇襲的事情算是真相大白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燦就跑聶成輝的辦公室去叨叨這件事情，徐喬則是把重新修改了的運動會主持稿和流程送來給他。

“還有他們班那個尹熏，校服也不穿，課也不聽，真不知道他來幹嘛！”江燦叫苦不疊。

聶成輝聽的頭也發脹，見徐喬來了立馬笑着招了招手，“來，徐喬，你是三班的對吧？植物園那是怎麽回事兒啊？江老師說你們對他意見很大啊。”

聞言，江燦還冷哼了一聲。

徐喬笑了笑，“沒有意見，昨天我們去植物園打掃的時候發現一只狗在裏面撒野。”說着，還看了看江燦，“聽說江老師家養的銀狐最近丢了？”

“胡說，植物園怎麽會有狗！你又是聽誰說我的銀狐丢了？”江燦立馬瞪大了眼睛氣洶洶地說道。

“高一的時候，我有幸目睹您帶着銀狐檢查植物園，和我們昨天發現的那只很像啊。”徐喬和和氣氣地回道，“現在它由我同學代養，老師想要回來的話，我去幫您跟他說。”

聽了這麽一段，聶成輝心裏多少也有數了，于是擺了擺手，“江老師啊，這事兒就算了，過幾天我讓人把盆栽補回來就是了。”

聽他這麽說，江燦也不能再死纏爛打，只是惡狠狠地剜了徐喬一眼，推門走了。

聶成輝伸出食指對着徐喬點了點，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心底裏是很中意這個學生的，撇開這是個可能截下高考狀元名頭的學生不說，高一教了他一年，徐喬的個性他見識的最深。

這孩子，表面上看起來比別人沉穩很多，心底裏也是叛逆的，否則當初就不會捧着十來個班的聯名信到自己這來說話。

當時他就覺得，這是個活的很認真的孩子，有個性。

“新班級相處的還好嗎？”聶成輝一邊翻着稿子一邊關懷起自己的‘前’學生。

“我很喜歡。”徐喬也笑了笑。

聶成輝瞟他一眼，“尹熏也在三班？”

徐喬點了點頭。

“你多看着點他。”聶成輝真是操碎了心，“他腦子其實也好，就是考試跟要了他命一樣。”

“啊？”徐喬适時表達出了內心的疑惑，這還是頭一回聽說。

聶成輝笑了笑，“他在炎黃中學的時候可是拿了不少第一，中考跟你同分。”

炎黃中學是本地出了名的學校，初高中一體，大多數學生都會選擇直接升入高中部，尹熏倒是來了海鎮中學。

原來以前去老師辦公室聽到的那一聲聲哀嘆“好苗子”都是指尹熏…

“那他現在？”徐喬不解。

聶成輝也嘆出口氣，“每次考試人家第一個填姓名，他第一個把缺考框塗黑。”

說來也是，能考到海鎮中學，哪怕進來墊底，腦子也絕對不能算差。

“行了，改了以後好一些。”聶成輝的話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家長呢？”徐喬接過以後問道。

聶成輝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後才“哦”了一聲，“你說尹熏啊？他家裏的情況比較複雜。”

“……”

回到教室以後剛好是生物課。

徐喬聽了那些話哪能不分心，一走神就被江燦點起來回答問題。

可他壓根連題目都沒聽見。

“有些同學，還能仗着成績好點就不尊重老師。”江燦立馬數落他起來，“還想歪曲事理，把責任推卸到老師身上。”

“老師對不起，我沒聽清題目。”徐喬回道。

這時，尹熏扒拉出一張白紙，寫了個大大的“C”。

“沒聽清？你怎麽不怪我沒講清了？”江燦笑了笑，“現在的學生真是夠橫，沒點學生的樣子。”

“可是有些老師也沒點為人師表的樣子啊？”徐喬莫名浮躁起來。

平時的他，一定只會當成耳旁風，而不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還嘴。

“你什麽意思？”江燦怒極了，走到他的面前，“這周輪到你們班打掃，我懷疑你們有什麽不對？”

徐喬比他還高一些，氣勢絲毫不弱，“您懷疑我們無可厚非，可是在沒有證據的時候篤定是我們幹的，難道不算錯？”

江燦的臉漲的通紅，伸手指着他半天，最後罵道：“你給我出去！走廊站着！”

其餘人紛紛看愣了，徐喬就在他們又驚又疑的眼神中去走廊罰站了，而後，尹熏也跟着站起身，還頗為不滿地踹了凳子一腳，也跑徐喬旁邊站着去了。

教室裏靜了一會兒，周平歡又突然站了起來，在江燦有些兇狠的目光下站到了走廊上去。

“你出來幹嘛？”徐喬沖着周平歡問道。

周平歡癟了癟嘴，“我想起上回交作業，就因為錯的少，他非要說我是抄的。”

尹熏一笑，“那你抄了嗎？”

“沒！”周平歡十分委屈。

緊接着，潘翔也站起了身，倒是沒有直接走出去，而是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老師，我們對你真的沒有意見，植物園的盆栽被摔是因為有一只狗闖了進去。”

聽了這話，江燦又把書往講桌上一摔，“你想說那條狗是我養的是吧？潘翔你行啊，班長當的真不錯，上學期生物多少分啊？”

潘翔一時摸不透自己說錯什麽了，有些茫然的站了一會兒。

這時，不知道哪個角落傳來一句。

“上學期成輝教能考98，這學期88都難。”

“誰說的？”江燦的眼神亂瞟起來，“沒意見？我看你們一個個意見要大過天了，恨不得讓我別進這個班是吧？”

馮強站起身，“老師，不是我們不想您進這個班，您既然會懷疑我們故意摔盆栽，懷疑我們對您有意見，您自己不也不想進這個班嘛…”

語畢，他就十分自覺地也滾到走廊站着了，而後，潘翔、劉航、程灏也跟着出去了。

林浩和胡茂對視一眼，也戰戰兢兢地走了出去。

“行啊，一個個，鐵骨铮铮啊！”江燦氣得拍桌。

十分鐘過去，聶成輝經過，看着這一溜人有些被吓到了，“都幹嘛呢…”

問完以後，一擡頭就看見了教室裏怒到上氣不接下氣的江燦，立馬了然于心。

“你們都跟我過來。”聶成輝佯裝發怒，板着臉對門口幾人說道。

徐喬和尹熏倒還好，一個心理素質過硬，一個習以為常，其餘人還真有點害怕起來。

“怎麽回事啊？就剛才那事兒？”聶成輝找了間自習教室對着徐喬問道。

徐喬點了點頭，十分誠懇地說道：“是我的問題，不該還嘴的，對不起。”

聶成輝擺了擺手，“前幾天江老師提了申請，說想調到別的班，我本來還在考慮，現在看來是有這個必要。”

“老師對不起。”潘翔站出來道了個歉，“我們真的沒有故意要和江老師作對。”

聶成輝看着他笑了笑，“一群小兔崽子，行了，回去站着，等下節課再進班裏。”

“好的老師！”一群人齊刷刷應道。

第二天。

“我覺得聶段長也沒傳聞中那麽恐…”周平歡說着，就眼睜睜看着聶成輝抱着生物書走進了教室的門。

他先是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而後才笑道：“植物園的事情，畢竟也确實是你們管的時候出事的，罰你們多管一星期不委屈吧？”

下一周有運動會，真說起來其實約等于啥事沒有。

“不委屈！這不是賞了我們一個新的老師嘛！”周平歡笑嘻嘻地說道。

同時，江燦抱着書從窗前經過，拐進了四班教室。

“……”周平歡忍不住抽了自己一耳刮子。

倒是尹熏蹙了蹙眉，不是說讨厭聶成輝，相反，他其實是很欣賞這位老師的，教書這麽多年，十分認真敬業。

自己家裏什麽情況也只有他知道一些。

他純粹只是因為沒能回應他的那份認真而感到有些愧疚。

這時，徐喬用筆戳了戳試卷上一道題目，朝他問道：“學霸，這題怎麽寫啊？”

“什麽？”尹熏覺得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你昨天不是教我那道題選C？”徐喬問道。

尹熏沉默一會兒才回道：“是選C啊。”

徐喬點了點頭，“我聽說你初中的時候，第一名拿到手軟。”

“聽誰說的？”尹熏不解。

徐喬笑了笑，聶成輝總沒有理由拿這個騙自己，于是說道，“你想狡…”

話到一半就被尹熏打斷了，“我沒想狡辯，初中過去一年了，第一變成倒數第一不稀奇，而且，我不怎麽在乎成績。”

不在乎成績？徐喬微愣。

“我不準備參加高考。”他聽見同桌如是說道，“再過一年半，去英國。”

“……”

沉默了一會兒以後，尹熏才摸了摸鼻子，“初中我其實也不怎麽聽課，全靠家教…”

不知怎麽的，徐喬忽然想起來聶成輝說的那句，“他家裏的情況比較複雜”…

“出國啊…”徐喬低喃道。

然後，他聽見尹熏輕聲補了一句，“會回來的。”

“哦。”徐喬應了一聲，翻出生物書開始做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