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送你到家

尹熏的頭發又往後紮成一個小辮,顯得精致的五官更加立體,手裏還拎着一袋子藥膏。他先是拿着棉簽蘸了碘酒,而後一把抓過徐喬的手。

徐喬下意識要收回來。

“別動,這個塗着不痛。”尹熏抓的很緊,見他确實沒再動了才繼續仔細塗了起來,“你每周末的娛樂活動就是約架?”

這叫什麽話,徐喬挑了挑眉,依舊使出了老招,“你不是住學校?”

“季揚說看到個人很像我同桌。”說着,他還笑了笑,“我這不就來瞻仰一下主席的風采嘛。”

沒多久,徐喬的手上就貼滿了各種敷貼創可貼,一時間居然還有點不習慣。

原以為大功告成的尹熏再一擡頭,瞥見他額角那一小道疤痕就忍不住咋舌,“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身上總有這麽多傷?”

“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徐喬依舊自顧自地糾結着這個問題。

尹熏把他的腦袋按過來些,“你不是說你家在潞河區嘛,我查過了,從這裏去潞河區的公交,晚上就這一班。我是想去那邊的車站堵你的,沒想到能碰上。”

“所以你就來給我上個藥?”徐喬挑眉。

“你之前不也特地跑寝室給我塗藥?”尹熏一邊往他額角也貼了個創可貼一邊回道。

徐喬心說那回分明是被威脅的…

算了。

“你傻逼啊?”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莫名其妙被罵的尹熏倒也不惱,反而問道:“想睡覺嗎?”

畢竟剛才上車的時候看這人在打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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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還真有點困,于是徐喬淡淡“嗯”了一聲。

尹熏笑了起來,抓着他晃了晃,“別睡,會死的。”

“你有病?”徐喬罵道,“沒事腦補什麽狗血電視劇情節。”

聞言,尹熏反倒笑的更歡,“你睡吧,到站了我叫你,還有八站是吧?”

“不回家。”徐喬閉上了眼,“我去我哥那兒蹭一晚,十六站。”

“行。”尹熏點頭,十分順手地幫他把兜帽重新戴上,窗戶也關小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這人又回過神來,“誰?你有哥哥?”

徐喬點了點頭。

“那你被打劫的妹妹呢?”尹熏轉頭問道。

徐喬閉着眼睛,輕聲回道:“那是我兄弟,名字叫寶妹。”

“哦。”尹熏應了一聲,也就沒再吵他了。

說起來,這還是頭一回。

頭一回打完架有人給自己上藥,頭一回打完架有人陪自己回家。

想想也很奇怪,這種事情,要換成睿狗或者寶妹,還真有點叫人起雞皮疙瘩。

十六站原本得要不少時間,可現在也不算早了,馬路空曠得很,一路上暢行無阻,

等到第十五站時,尹熏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徐喬?醒醒,到家了。”

“……”徐喬睜開眼,稍微歪了歪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到了?”

“下一站。”尹熏說道。

這裏,到站提示也響了起來,兩人便起身站到下車口。

徐曳舟的小區就在車站附近,走上個五六分鐘就到了。

徐喬一翻手機給他哥撥了個電話過去,“哥?你在家沒?下來接我,滾你媽的,下來!”

他顯然是沒意識到自己哥哥的媽也是自己媽。

等徐曳舟站到了三號樓入口時,尹熏才丢下一句“明天見”走人了。

“你同學?”徐曳舟看着尹熏的背影問道。

徐喬按下電梯按鈕以後才答道:“我同桌。”

“還送你到門口?他家在哪?”徐曳舟要問道。

徐喬蹙了蹙眉,“他回學校。”

“這麽晚還回學校,你怎麽不留人家住下?”徐曳舟又道。

聞言,徐喬微微嘆出口氣,“你和知霖哥還沒向粉絲出櫃,我怎麽留?”

提起這個,徐曳舟才恍然大悟。

電梯遲遲沒有動靜,頓時催生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徐喬才出聲問道:“說起來,你和知霖哥怎麽在一起的?”

問及此,徐曳舟就來勁了,清了清嗓子以後才說道:“這還得從一個陽光明媚萬裏無雲的日子開始說起…”

“算了算了,你別說了。”徐喬擺手喊停,這毫無吸引力的開頭扼殺了他那僅有一絲絲的好奇心。

話音落下時,電梯也剛好下到一樓,載着兩人往上。

徐曳舟是一名職業電競選手,呆的還是目前人氣最高的Dawn戰隊,拿過不少金獎,再加上形象出衆,各路代言也接了不少,甚至還接到了綜藝邀約,混到今天算是小有名氣。

可是,他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是彎的,而且,他的男朋友,同時也是他的頂頭上司,博豐集團的總裁方知霖。

他們倆的愛情羅曼史,徐喬向來是不怎麽感興趣的。

而自己哥哥逃課打游戲,退學打電競,最後帶了個男朋友回家的一系列行為讓自家爸媽被不少人說了閑話。

因此,徐喬才決定要安安分分地過日子,最起碼,表面上看起來得是這樣。

進了房間以後,徐喬摸出手機,點開和尹熏的聊天窗口發了句“謝謝”。

下一秒,彈出來一條消息。

[尹熏]:本人張莉莉,29歲,女,豐滿迷人,丈夫香港富商,意外致殘失去生育能力。為繼承龐大家業,經協商,特尋異地男士,圓我做母親的夢想。懷孕重謝,非誠勿擾。

感情他是把這玩意兒設成自動回複了?

又過了一會兒,那頭才回了消息。

[尹熏]:嗯,晚安。

這周日的返校晚自習有老師值班,翹課人數大大減少,就連尹熏也歪歪扭扭地坐在位置上。

可惜天公不作美,上到一半突然就下起了傾盆大雨,狂風推着豆大的雨珠直往窗戶上撲,都快奏成一首交響樂了。

廣播滋啦幾聲以後才響了起來,“根據氣象局預報,今晚會有臺風登陸胡建,作為毗鄰省份多多少少會受到些許影響,晚自習暫停,各位住校生立馬回寝避災,走讀生在教室等家長接送,請各班老師穩定好局面。”

聽了通知,住校生立馬收起背包準備開溜。

這個天肯定是撐不了傘的,一大群人猶如過江之鲫,被雨花劈頭蓋臉地砸。

“那是什麽東西?”突然有人指着天上問道。

徐喬微微仰起頭,勉強睜眼去看,卻只瞥見了一塊黑乎乎的方形玩意兒。

“我操。”尹熏的反應倒是挺大,“那不是我的被子嗎…”

“……”是什麽樣的傻逼才會在臺風天曬被子呢?徐喬不懂。

寝室的門口已經變成了一片小汪洋,人人蹚水而過,在寝室裏留下一片濕腳印。

尹熏擰了擰濕漉漉的頭發,有些絕望地看着自己的棉被逐漸化為一個小點消失不見,“喬哥…”

“你走開。”徐喬面不改色地回道,“你曬被子之前不會看一下天氣預報?”

抗議顯然是無效的。

當徐喬從浴室出來時,看到的就是躺在他床上睡的十分安詳的尹熏同學。

看得出來,空出來的那片地方是留給自己的,倒不能算喪盡天良。

“你頭發!”徐喬一腳踹了上去。

這家夥,脖子上挂了塊毛巾,頭發卻依舊半濕。

夢中橫來一腳,尹熏睜開眼,“你洗好了?”

問完,還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是困的不行。

徐喬看了看窗外,風雨已經小了一些,臺風天來的猛烈走的也迅速,室內有些悶熱,空調打這麽低不蓋被子還真熬不住。

“去把頭發吹幹,我床分你一半。”徐喬說道。

豈料尹熏這人得寸進尺,居然還敢伸手指了指自己床上躺着的那只大鯊魚抱枕。

“不行。”徐喬想也不想就回道,“有它沒你有你沒它。”

說這話的時候,徐喬顯然沒想到,自己會代替那只鯊魚到了尹熏懷裏…否則他也許會認真考慮再分一點位置給他的大鯊魚。

運動會不得已被推遲到了下個星期,衆人雖然心裏不情不願,卻也實在沒轍,只能再摩拳擦掌熬一個星期。

似乎是為了上周末作業少的遺憾,生物老師江燦這回發了狠,直接往作業本上勾了四五頁。

剛要拿起保溫杯走時,他又頓下身子轉頭看着衆人說道:“這周輪到你們班照管植物園,班長和衛生委員組織一下。”

植物園是學校專門為生物教學培養所需教材植物的地方。

為了稍微讓學生更多接觸到這些植物,幹脆就把打掃任務丢給了他們。

本來也只是小事一件,每個班也就心血來潮時去清理一下枯葉落葉,結果第二天下午,江燦就氣勢洶洶地過來了。

“你們班班長呢?叫他出來一下。”他皺緊了眉頭對着周平歡說道,說完還順手把他正在趴着睡覺的同桌給拍醒了,“自習課讓你拿來睡覺的?”

“班長!”周平歡立馬扯着嗓子喊道。

潘翔回過頭就看見了江燦不善的臉色,頓時有些茫然地沖周平歡使了使眼色,而周平歡直接聳了聳肩表示不知情。

江燦的嗓門大,吼的話基本整層樓都能聽見,“你們要是對我有意見可以直接說,沒必要把植物園搞成那個鬼樣子!”

潘翔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江老師,我們對你沒什麽意見啊,我和衛生委員正準備今天下午組織同學們去植物園打掃。”

“打掃?”江燦氣的冷笑一聲,“是該打掃。這件事情性質很惡劣,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位同學幹的…”

最後丢下這麽一句,他就冷着臉走了。

“怎麽回事?”尹熏朝着仍然傻站在走廊上的潘翔問道。

潘翔歪了歪腦袋,“我也不知道…”

下午的課結束以後,潘翔跟衛生委員程灏就組織着同學們去了植物園,剛進門,他們就明白江燦到底為什麽生氣成那個樣子了。

眼前的盆栽,倒的倒摔的摔,地上到處是泥土落葉…

“他不會以為是我們故意搞的吧…”潘翔手裏握着掃把,有些無力地問道。

程灏則是長嘆一聲,苦道:“這要怎麽收拾!”

而後,一大班人,花費了幾乎所有的休息時間,一塊把植物園給打掃了一遍,那些摔在地上的植物都是能救則救,沒救便跟着泥土一塊被清理了。

“這誤會可大了…”潘翔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說道。

他身旁的馮強點了點頭,“但這看起來确實像有人故意的…”

“這才開學多久?咱們班有跟人結仇?”潘翔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聞言,不遠處的林浩和胡茂倒是身子一僵,不動聲色地湊到尹熏和徐喬旁邊問道:“不會是毛啓東幹的吧?”

“真不是人幹的事。”尹熏回道。

林浩和胡茂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當晚夜自習,總算從老師辦公室被解放了出來的薛銘和嚴康就蹿到三班來了。

一聽說這個事,薛銘就拍了拍大腿,“确實奇怪,上學期其他班看植物園的時候不是也有被砸了嘛,只不過都是一盆兩盆,沒你們這樣一砸砸一片的。”

嚴康點頭,“我也聽說了,但你說人家圖個啥啊?”

圖什麽呢?徐喬也在思考這個問題。莫名被扣屎盆子總是很難受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而後,他聽見自己的同桌淡淡地說道。

看看?徐喬疑惑地轉頭看他,下午不是去看過了嗎?

“今晚,蹲點。”尹熏給出了答案。

聽的三人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前桌的周平歡一拍手轉過頭來,“是啊!熏哥帶我一個!”

夜自習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其他人忍不住問道,“什麽什麽?”

“熏哥說今晚去植物園蹲點!”周平歡樂呵呵地回道。

一時間,無人應聲。

大家不約而同地轉頭看了看潘翔,而後就見他把手裏的書一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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