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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三少爺面色不好的趕客, 生氣的态度明晃晃的擺在那裏, 約翰森醫生卻佯裝看不見,非要繼續說:“顧公子, 倘若我還有一點兒辦法, 也不至于求到你這裏,實在是太心疼了,你沒有看見,無數活生生的人, 都死了, 昨天還和我說謝謝的病人們, 都沒了, 你讓我如何是好?我只能想到你, 求求你。”

顧葭本來冷漠的急于趕走這個撞破了他和陳傳家之間隐秘的醫生,這可是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怎麽可以由另一個人說出來,還誤會至此?!

他既惱怒又羞愧,一面感到被陳傳家欺騙的惡心,一面又為陳兄辯解,再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時,面前的約翰森,這麽個結結實實的大男人卻是開始在他面前掉眼淚了。

顧葭見過人哭。像是桂花的父親喜極而泣的哭;像是他的媽媽喬女士痛徹心扉委曲求全的哭;還有可憐巴巴求他賞點錢的小乞丐們低賤到塵埃裏的哭;嬰兒時顧無忌沒有奶吃的大哭。

約翰森的哭和他們都不同。顧葭一時無法再冷着臉, 反而共情的十分深刻, 同情約翰森所痛哭的一切。

不過他依舊無法一口答應約翰森去找陳傳家理論, 他到底還能不能平靜的面對傳家都是個問題, 是開誠布公還是裝作糊塗?

“約翰森醫生,您這是何苦呢?我沒有說不幫你,只是你說我與傳家是那種關系,着實吓了我一跳。”顧三少爺心慌,但瞧着卻似乎永遠平靜自持,給人春風拂面的溫柔,“再來你說傳家造成了那麽多人的死亡,恕我不能相信,只能待我調查清楚再回複您,您看如何?”

約翰森醫生到此為止已經明白自己是達到目的,可不知道為何,他卻一點兒也不開心。

他痛徹心扉的為自己哭,離開的時候,看着還微笑着對自己招手的漂亮公子,默默的說了一句:“抱歉。”

至于抱歉什麽,約翰森說不清,或許是因為将本來什麽都不知道的顧公子扯入這樁血案裏,又或許是為了自己污蔑顧公子和陳傳家有茍且……

終于送走了約翰森醫生的顧葭一個頭兩個大,他癱在自己小廳房裏的沙發上,右手的手背輕輕放在額頭上,觸目所及的全是他熱愛的西洋鐘。

正對着的西洋鐘名叫銅鍍金轉花自鳴過枝雀籠鐘,是顧葭最喜歡的一座,整個自鳴鐘形狀猶如一個奢侈的鳥籠,四面雕花精絕,裏面鎖着一只鳥雀,鐘表的位置位于鳥籠的正面下方,秒針滴答滴答一刻不停的轉着,同房間內的其他所有鐘表彙成一首無詞的歌。

這雀籠鐘是瑞士産,後送入皇宮,也不知道怎麽的前幾年流出宮外,輾轉去了陳傳家的手裏,最後又由陳傳家轉贈到他的手中。

當時陳傳家送來這份大禮時,兩人并不很熟,可顧葭對這位略小自己一歲的朋友很有好感,兩人更是撇下白可行到處游玩了許久。

陳傳家那天叫下人把裝在素色禮盒的自鳴鐘擡出來,便對他展開一個擁抱,說:【顧兄!瞧!喜不喜歡?】

顧葭喜不自勝,忙說:【喜歡!你這是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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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傳家笑道:【這難道不是顧公館?我都搬過來了,你可別叫我再搬回去。】

顧葭這人向來大方,別人送他禮物,他不會客氣地推讓來推讓去,收下後就會找機會回一個更好的,後來陳傳家生日,他送了陳傳家一塊兒手表,也是瑞士産的,正是時下流行的款式。

當初顧葭還不覺得互送鐘表有什麽不好,如今看着,卻感覺自己猶如那籠中銅雀,似乎是早已被鎖在裏面還不自知,甚至還送了手表過去。

鐘表在國內代表的意思很多,其中最為廣傳的一種,乃是鐘情、表白的意思。

顧葭越想越覺得當初陳傳家可能就抱着這樣的心思送,可自己偏偏以為對方是投自己所好,回了個那麽容易引起誤會的回禮。

顧葭沉思許久,那為陳傳家辯解的聲音始終沒有出來多辯解兩句,因為就連他自己都清楚,再怎麽好的關系,也絕對不肯能用手指去碰好友的後頭,反正他是絕對不會做的。

“怎麽辦……”顧葭思來想去也沒有一個好的解決辦法,暫且只能日後注意不要和陳傳家再有過分的親密接觸,若對方察覺到自己的刻意回避,決定放棄那個念頭,他們繼續當朋友也不是不行。

如此和稀泥的方法,也只有顧葭才能做得出來,他顧念舊情無法同把自己當女人追的陳傳家一刀兩斷,又絕不會喜歡男人,所以不可能自降身份去當一個兔子。

縱使顧葭對斷袖沒有偏見,但也僅僅只是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皆是如此,當事不關己之時,自然是勸誡苦主原諒、放下、開心一點、沒什麽過不去的,可一旦糟糕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比誰都跳的厲害,哭的兇,死也不會原諒。

顧葭亦不能免俗。能夠做到暫且靜觀其變,就已經是他心軟了。

“三少爺?三少爺!”外頭的桂花見醫生走了,便開始敲門,疑惑道,“是不是不舒服?怎麽不出來?陳公館來電話了!說是派了車子過來接你,要一起去見段先生。”

說罷桂花又補充了一句:“媽呀,三少爺你不管管你的大鳥,他去廚房吃那壞掉的饅頭了!”

顧葭一瞬間想到昨夜初見星期五的時候,星期五也是非常兇狠要跟狗搶吃食,難不成這人看着結結實實,其實一點兒餓都挨不了?還是說有什麽不可道人的隐疾?

這可真是意外,就像意外星期五看着斯斯文文是個大家公子一般的人物,實則是個粗魯打呼嚕吃飯毫無形象的野蠻人。不過這麽一來,星期五這名字倒是意外地取的很合适了。

他從沙發上起來,走到桂花面前,對桂花說:“去回電話,說我知道了,準備好就出門,但不必派車過來,我自行過去。對了,星期五是有名字的,你問問他去,別什麽我的大鳥小鳥的叫,還一個女孩子呢,一點兒也不注意。”

桂花迷惑了一秒,随後臉蛋爆紅,說:“三少爺你才不注意!我可沒有想到哪裏去,就你想歪了!”說罷羞窘的跑掉,都忘了問顧葭病好了沒有。

顧葭的發燒自然沒有那麽快好,可他也不覺得難受,還有力氣徑直去廚房,靠在門邊兒對着風卷殘雲的星期五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

“你……我昨天是餓着你了嗎?我看你這是能把我的鍋都給啃了。”只見星期五潇灑的頓在地上吃那冷饅頭,都是昨天蒸過,但是放了一夜卻壞掉了的饅頭。

星期五一手抓一個,也不嫌多,那張像是雜志封面模特的臉頰鼓的老高,顧葭總覺得像是看見了什麽小動物,一時之間對星期五的氣惱倒是消散的差不多,和陳傳家相比,當然是這個星期五更加可愛一點了。

星期五一邊嚼饅頭,一邊擡着那顏色略淺的眸子看顧葭,一張嘴,饅頭渣滓就往外噴,好好的一個人竟是活的這樣不講究,與顧葭精致幹淨的生活習慣形成強烈的反差,以至于顧葭又對星期五有點說不清楚的可惜與嫌棄。

可惜這人皮相的帥氣竟有這樣糟糕的個人習慣。

“我餓的想吃人,你說我能不能把鍋啃了?”說話的星期五一笑,眼睛狹長,嘴角還沾着饅頭碎,舌頭伸過去一舔,竟還是很邪魅的好看。

顧葭搖頭,忽而很正經的詢問星期五:“我不與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只問你是不是只是因為餓了才倒在我家門口?并沒有是個傻子也不是失憶了,若是這樣,我希望你吃完這頓就回家去吧,不要讓家裏人擔心。”

星期五站起來,拍了拍褲腿,又繼續咬饅頭,一面靠近顧葭一面道:“很遺憾,我的确什麽都不記得,所以可能還要叨饒你一陣子,直到我想起來。”

“你……失憶了?我幫你請個醫生吧。”顧葭說着,卻一點點後退,對不是傻子的星期五,顧葭還是有點本能的躲避,“而且,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麽昨天一直不說話,好像是在故意玩弄我一樣,很好玩嗎?”

星期五沉默了片刻,意味不明的說:“沒有故意玩弄你,我很感激你。”

顧葭聽見這話,對星期五最後一點不滿都随着這句道謝消失,他心想一個失憶的人,什麽都不記得,自然是對任何人都有防範意識,自己剛才那樣責問他,倒是自己小氣。

“沒關系。”顧葭舒了口氣,對星期五笑說,“既是這樣,我們一起出去,我帶你去巡捕房,你自己報個案,順便登個報,想必很快就能有家人來尋你。我之後還必須去一趟陳公館,你去有些不合适。”

“沒有哪裏不合适。”星期五淡淡的看着顧葭,眼神裏似乎總有些顧葭看不懂的東西,“我也不需要去報案尋親,我應該沒有親人,而且似乎有仇家在尋我,我跟着你更好,順便報答你給我飯吃。”

顧葭一時還沒能理解星期五是什麽意思。

星期五便揚了揚手裏的饅頭,輕笑了一下,說:“喏,給我個機會報答你,之後你養我一天,我就報答你一天怎麽樣?”

顧葭好笑道:“那你這豈不是另類的幫工?”

“幫工便幫工,我無關系。”

顧三少爺本來是要和星期五分道揚镳的,誰知道這麽一通說下來,竟是得了個只吃飯不拿工錢的幫工,雖然顧葭很懷疑這人食量大的能當全公館人食量的總和,但勝在不挑食:“随便你,那我現在出門去,你幫着桂花打掃一下家裏吧,我……”

“我跟你一塊兒去。”

“嗯?”顧葭眨了眨眼睛,等星期五說出理由。

“我想,你現在去陳傳家那裏,或許比較害怕,我可以……”星期五靠近顧葭,将顧葭困在自己與牆壁中間後,低聲繼續說,“當你的打手。”

顧三少爺的瞳孔瞬間緊縮。

他一把推開星期五,本因為打了退燒針而褪紅的臉瞬間便又染上一層薄紅,一巴掌直接打在星期五的右臉頰,說:“你偷聽我和約翰森醫生的談話?!”

比顧三少爺高半個頭的星期五垂着眼睫,一臉無辜的道:“并非刻意聽到,而是廚房很安靜,隔壁約翰森的聲音太大,最後,我耳朵太好,諸多元素的結果,你怎能怪罪在我一人身上?”

“更何況我又不是陳傳家,是為了你好,你打我這很說不過去吧?”

“不過三少爺若還是認為是我的錯,我這邊臉也給你打好不好?消消氣吧。”

說完,星期五倒也對自己不客氣,不等顧葭反應,便捏着顧葭的手腕,教他握成拳頭,超自己左臉頰上揍!

“啊!”雖說是顧葭揍人,可他哪裏有揍人的力量?這一拳下去,他感覺自己手的骨頭都要碎了,“放手!”

顧葭怒目,看着星期五,星期五臉上一邊是巴掌印,一邊是青紫的拳頭印,偏偏比任何人都淡定,顧葭便摸不準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了他。

“我們和好了?”星期五将顧葭軟下去的神态看在眼裏,輕聲問道。

顧葭抿了抿唇,又瞅了瞅星期五的臉,最終還是撇開視線,不高興的說:“你松開我,我這哪裏是揍你,明明是你用臉揍我。”

星期五突然一樂,笑起來的聲音十分迷人:“是嗎?我忘了你比較嬌氣,抱歉。”

顧葭被評價了一句‘嬌氣’,立馬斜飛過去一個白眼,說道:“我是沒你這麽糙。”

“嗯,我糙。”

星期五兩三下把最後一個饅頭幹掉,顧葭看着真是替他噎得慌,等跟着星期五一塊兒出門坐上了恰巧路過門口的人力車,顧葭才有點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被星期五知道了很多事情,也沒有特別在意。

是因為自己本身就不認識他,他也和自己的交際圈沒有任何交集,所以才這樣輕易放過?

就好像很多心裏話,對着神父可以說,但對着親密的人卻死活開不了口,是這樣嗎?

顧葭搞不清楚,卻不妨礙他覺得這樣也很好,起碼有一個人分擔他的壓力,而不是他一個人去扛。之前對不是傻子的星期五産生的那點兒害怕,也或許只是一種錯覺。星期五他人,蠻好的……

他的這些糟心事,顧葭是決計不會說給親近的白可行或者弟弟顧無忌的,更不要提喬女士,這些人有的會太沖動,指不定一氣之下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最後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有的可能還會跑到陳家去罵街,那更是要鬧的人盡皆知了。

冬日的近午十分總是很暖和的。

顧葭坐在人力車上,身邊是他新任命的保镖星期五,可兩個人坐在一塊兒,卻看不出其中一位是另一位的下人,高個兒寬肩的青年一瞧便像是帶過兵的,氣勢凜冽,坐姿霸氣,稍纖瘦的男人仰着頭,陽光落了他滿頭,一派的清麗迷人,旁人單看外表,是看不出那俊美青年有多不講究,也看不出那漂亮男人有多嫌棄旁邊的人糙,倒覺得他倆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明明白白的刻畫出了‘賞心悅目’四字是何風景。

忽地,賞心悅目組合裏的‘悅目’像是熱愛陽光的貓咪一般在冬日的暖陽裏昏昏欲睡,并随着人力車夫的一個轉彎,輕輕把腦袋搭在了‘賞心’的肩膀上。

後者沒有動,更沒有偏頭看這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惹他心亂的三少爺,只開口對前頭的人力車夫說:“慢一點。”

人力車夫戴着厚厚的髒圍巾,一上午也就賺了一塊錢不到,汗卻出了好幾身,将棉衣打濕後又穿幹,穿幹後又打濕,聽見後頭的客人發話,便點頭哈腰的慢悠悠走起來,走出了一個舒适的速度,像是拉着客人春游。

星期五漫不經心的看着天津衛周圍的風景,很久以前從未注意到過的美麗,如今卻讓他看見了,他看見無數高樓拔起,瞧見法租界那一片莊嚴肅穆的建築,看見路上摩登打扮的男男女女,他們或笑或三五成群的上車準備去吃飯,還看見最大的戲園子裏擁擠了無數的‘沙丁魚’,于是他勾着嘴角笑,卻明白并非因為這些很有趣,只是因為他清楚身邊的顧葭其實沒有睡,所以才想笑。

頭搭在星期五肩頭,幾乎快要窩人家懷裏去的顧葭可笑不出來,他其實一靠到星期五肩上就醒了,可因為慢了一秒,猶豫是該迅速離開對方的肩膀,再給對方微笑着道個歉呢?還是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的自然而然的從人家懷裏出來?

顧葭這麽一慢,就錯過了起來的時機,如今落了個‘騎虎難下’。

從顧公館到陳公館,開車是用不了多長時間,可坐人力車卻需要時間,更別提現在人力車比小孩子都跑的慢,也不知道半個小時能不能到達陳公館。

顧葭僵硬的靠着星期五,又為了裝睡而不敢動,所以沒多久便脖子酸痛,很是難過。

這時他頭頂上的人說話了,問那車夫:“怎麽我看你可以過那麽多租界裏面穿?其他車夫好像只能在外面等?”

顧葭被星期五說話聲音震的耳朵裏面酥酥癢癢的,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

車夫拉下自己裹着臉的圍巾,竟是今日送約翰森醫生過來的那位小車夫。

車夫看起來很老成,可實際上卻剛成年,性格也是開朗熱情的,很願意和客人搭話:“哦,那是因為我們幹這一行,也有這一行的規矩,像天津,九個租界,有些租界是不允許我們進去,所以只能在外面等,有些租界必須會他們的語言,他們才讓你進去,才能在裏面拉活。”

“哦?那小兄弟你會幾國語言?”星期五問。

被叫做小兄弟的車夫裂齒一笑,很不好意思的回頭看了一眼星期五,又望了一眼悄悄眯着眼睛、偷偷聽他們說話的顧三少爺,紅着臉回答:“其實不是很精通,就是會日常的交流,也不多,剛剛好九國語言。”他雖然說着不多,可實際上還是很有些謙虛的自豪。

這話一出,對死活學不會英語,連字都認不全的顧三爺是個不小的打擊,他沒控制住的‘哇’了一聲,随後就聽見星期五笑道:“呀,你醒了?一定是我吵醒你了,我錯了。”

顧葭‘咳’了一聲,順着臺階就下來,揚了揚那标致的眉毛,說:“知道錯了就好。”

“不過兄弟,你怎麽學會的九國語言呢?我想你和學校裏那些只會寫不會讀的學生肯定不一樣,你是會和他們交流的,這種口語怎麽學得會呢?”顧葭總想着要豐富自己,可他或許早已經錯過了學習的最佳年齡段,于是學習的效率非常之差,倒是學習新的玩耍方式快的要命。

顧葭說話的時候,整個人身體都朝前傾去,濃厚的交談欲望直接讓他忘記了自己要去陳傳家公館的微妙心情。

星期五哪裏知道顧葭居然對這個小車夫突然這麽感興趣,差點兒沒掉下去,下意識的就去攬了一下顧葭的肩膀,顧葭沒有在意,他對肢體的接觸仿佛天生就少根經,對任何人都如此随便。

——又或者說是輕浮。

星期五想起好幾次他與陳傳家、白可行還有自己的接觸、更甚者與弟弟打電話的語氣,随後微微皺眉,如是評價。

“哈哈,這位公子說笑了,我也就是笨,笨人就用笨方法,每次都去大學旁聽,然後拉客人的時候不要害怕和他們說話,看着和善的洋人,他們也願意和我說話,可能我的發音有問題,所以每回和我說話他們都笑。”小車夫說完,又小聲的補充了一句,“那個,三少爺也不用叫我兄弟,我哪裏能和三少爺稱兄道弟,叫我一聲富貴就好。”

“好呀,富貴兄弟。”顧葭偏偏還是要加個‘兄弟’。

星期五挑了挑眉,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蹦出兩個字:“調皮。”

然而這兩個字被風吹走,沒能入顧三少爺的耳朵,星期五也就無緣再被三少爺瞪一眼,再被說一句‘你話真多’。

顧葭還在沉迷人力車夫兄弟的天才語言學習能力,對那自稱富貴的小車夫說:“你也不必太過謙虛,我想整個天津衛要找出想你這樣快三十了,還能有如此成就的人力車夫,大概沒有第二位!”

富貴本來笑呵呵的臉上頓時變得有點難為情,苦笑着回頭對顧葭說:“三少爺,我才十八。”

“啊?抱歉抱歉,我是……看差了。”顧三少爺真誠的看着富貴,眼裏的愧疚溢于言表,再不會有人能夠在看見這樣子的顧葭後還怪他。

富貴自然也是其中一個。

“沒關系沒關系,我的确長得老成,但這樣也很好,一般客人看見是個小孩子在拉車,都不願意上來,我從十二歲開始拉車,還沒人挑過哈哈。”

顧葭聽富貴這樣笑着說出在他看來十分心酸的故事,一時無法如同剛才那樣笑的純粹,他想,自己十二歲的時候,好像過的還不錯,與這樣的人生比起來,他縱然在顧家老宅不受待見,也有媽媽愛他,不願意他吃苦,有弟弟照顧他,誰都不敢明着欺負他。

他這輩子似乎就沒有自己賺過一分錢,而這個小車夫從十二歲就出來拉車,至今六年。

估計也因此才會又黑又老,看起來比實際歲數多活好多年。

“那你真厲害。”顧葭由衷的贊嘆。

富貴悶頭笑,在一條小分叉路口問顧葭:“三少爺,你說,咱們現在走近路還是走大道?”

顧葭想起自己還要去陳公館會面段先生,便說:“你跑快些吧,從小路走,等會兒給你加錢。”

“好嘞。”富貴心情頗好的拉着三少爺和星期五往小巷子裏闖,輪胎滾着年代久遠的青磚石,壓過幹涸的淤泥便一路往前。

星期五饒有興趣的看着顧葭,發現這位人人稱贊的漂亮三少爺突然一愣,然後小心翼翼的看向他,他連忙裝作看風景的樣子挪開視線,餘光則繼續打量顧葭,看顧三爺要幹什麽。

顧葭在旁邊猶豫良久。他旁邊若坐着白可行就不用他這樣猶豫了,只要是錢的問題,顧葭真的從不放在心上,總會有人替他解決。

可問題是現在他才想起來自己身無分文,唯一的一些零錢在昨天晚上就因為可憐星期五而全部給了星期五。

所以現在他該怎麽辦?等會兒讓星期五掏車錢好了,反正銀行那邊一定是弄錯了,等處理完畢這邊的事情,回到小公館就能再還給星期五。

“星期五,對了,我叫你星期五,你不介意嗎?”顧葭略微羞澀,決定先找個話題鋪墊。

星期五那陽光下依舊冷白的皮膚閃過樹蔭落下的陰影,一雙深邃的淺色瞳孔望着顧葭,好像知道顧葭要說什麽,但卻偏偏裝作不明白。

他們兩人湊的很近,一個人主動靠近,另一個人沒有再躲。

“嗯?”星期五從喉間發出低沉的一聲詢問,充滿着荷爾蒙爆炸的性感。

——又來了。

顧葭那昨日在車上望見星期五閃過燈光的眼睛時,也是這樣感到一陣臉燙,可他不是發燒了嗎?是了,他是因為發燒才會這樣。

“我說,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顧三少爺一本正經。

被問話的人穿着顧無忌的西裝外套,一條腿霸氣的搭在另一條腿上,手撐着臉頰,點頭說:“不記得,你給我取的就可以,我很喜歡。”

“那就好,你還記得我昨天給你的零錢嗎?”顧葭認為自己鋪墊的差不多了,眨着一雙透徹惑人的眼,對星期五笑,“你先借我,我回去還你。”

“借多少?”星期五一副要算利息的樣子,“統共也就三枚十文的銅板,換算一下,大概一角錢,你剛才說要多給他跑路費,我這點兒似乎也不夠。”

顧葭點頭:“這我知道,只好先欠着,給個定錢,其他的下回碰見了再給。”

“那你何必多此一舉的找我呢?我就三十文,你直接讓他在陳公館門口等着,商量完畢再拉我們回去,最後一齊将費用結了不就好了?”

顧葭看着星期五,突然明白道:“你不會吧?就三十文而已,都不願意給我嗎?我又不是不還你,到時候還你雙倍如何?”

星期五這回考慮良久,意味深長地說:“我給你的建議你不聽,非要做我這裏的生意,就不怕我利息太高,最後你被我一口吞了,連骨頭都不剩?”

顧葭豪爽的說:“利息再高,最初也就三十文,你還能高到哪裏去?”

因為顧葭不願意讓富貴聽見他和星期五的讨價還價,星期五也照顧顧葭,和顧葭湊的很近,互相咬耳朵似的你來我往,最後顧葭‘一錘定音’:“我還真是從未見過像你這樣連三十文都要斤斤計較的,我給你十倍的利息,滿意嗎?”

這話很像去窯子裏頭點姑娘的暴發戶對老鸨子說的話:我今晚一定要見到頭牌,任何人出價,我都比他高出十倍,怎麽樣?

‘紅牌’星期五終于點頭,心滿意足的用顧葭的錢又賺了對方一筆,眼底滿是‘不忍’的笑意,說:“成交。”

話音一落,顧葭正要在心裏默默給星期五标記一個‘財迷’的記號,誰知突然從前後兩頭沖來拿着大砍刀的青皮混混!兩方皆是大吼大叫着朝中間沖!

“啊!”小車夫富貴吓的立馬松開了手裏的車子,左右看了看,兩三步蹬上了牆壁,狼狽地翻牆而去。

顧葭更是沒見過這種陣仗,他就是個溫室裏的花朵,開的特別好看的那種,根本就不可能遇到有人截殺他,出入更是車接車送,不會碰到狹路相逢的兩方鬥毆團夥,自己則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他如同那天夜裏阻止星期五打大黑那樣猛的站起來,拉着星期五要跑,可他細胳膊細腿,前後無路,翻牆不會,眼瞅着兩方越殺越近,顧葭甚至産生了一種這些人根本不是兩方團體鬥毆,根本就是沖着他和星期五來的!

他吓的閉上眼睛,星期五正巧也用手捂着他的眼,在他耳邊說道:“很好,就這樣別睜眼。”

屬于星期五的氣息撲面而來,随後他直接被人從小腿抱起!舉高!星期五踩着人力車,雙手穩住他的腰腿就幫他跨坐在圍牆之上!

而送他上來的星期五卻沒有跟上來,不知道是為什麽,他想問,卻在下一秒就聽到了慘叫!

他更加無法睜眼,雙手手心滿是汗水,渾身冰涼。

被顧葭擔心的要命的星期五不如顧葭想的那樣像個破布娃娃被砍的稀碎,反而像是終于卸下了面具的地獄修羅,一面興奮的微笑一面将小車夫留在原地的人力車幾乎舉離地面砸向後方的青皮混混!

然後撿起散架的人力車鐵杆,頂端垂在地上,一路走向前方的攔路者,鐵杆便一路發出瘆人的劃破地面的聲音。

青皮混混最前方的幾人對視了一眼,像是被震懾的不敢與之對抗,可很快又咬牙大喊大叫着沖上來,兩人并進舉刀向星期五的頭頂砍去!

星期五動作比他們還快!他那西裝之下的肌肉在瞬間緊繃,揚起鐵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飛兩人手中大刀,順便踩了一腳牆壁,直接跳起來,以正常人極難達到的高度翻到這兩人身後,在這兩人回頭的那一瞬間,星期五剛好接住青皮混混丢向空中的兩把大刀,這兩把刀便成了他的兵器!

他反手一劃,便見血噴射而出,沖在最前的兩個青皮便沒了頭!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于星期五回頭準備料理其他人時,剩下的青皮便看見了臉上染血的惡鬼憐憫的看着他們。

不知道是誰先叫了一聲‘撤’!

大部分活着的、半殘的便哭天喊地的跑了,星期五眸色一凜,雙手擲刀飛去,便直接插入跑在最後的兩人胸口,只聽‘噗’的兩聲,又有兩人倒地不起,顏色深紅的血像是化掉的冰塊兒緩緩蔓延開來……

星期五靜靜的等待了幾秒,确定不會有人折返,便随意扯了外套擦了臉上的血後丢在地上,再擡頭愉快的看向顧葭。

這位顧三少爺果真非常乖巧聽話的沒有睜開眼,面色蒼白的垂着睫毛,迎着陽光,漂亮的像是畫裏的人物。

又像一場雪……

他聽見比方才更為激烈的心跳在為這場雪歡呼。

于是他走過去,輕輕碰了碰顧葭的小腿。

顧三少爺立馬顫抖的縮了縮,卻什麽求饒的話都沒有說。

他笑顧葭膽小,又笑顧葭可愛,站在下面對顧葭張開雙臂,道:“是我,三少爺,你睜開眼吧,跳下來,我在下面接你。”

以為星期五一定死掉了的顧三少爺惶恐不安的先睜開一只眼,随後再睜開全部,映入他眼簾的,便是站在血色裏的渾身都散發着強悍魅力的星期五。

“你還活着?”顧葭聲音都幹澀着,不敢置信。

“嗯,他們好像不打殺無辜的路人,我就一直站在你下面。”這人眼睛都不眨的說謊。

顧葭松了口氣,拍了拍胸脯,餘光掃到死人,便立馬收回來,只敢看還活着的、還全須全尾兒的星期五,聲音微微發顫,卻強撐鎮定地說:“死了好多人。這青皮向來只在碼頭,怎麽這裏也有?太可怕了,巡捕房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怎麽管的!”

“是啊,太可怕了。”星期五接住顧葭遞過來的兩條腿,捏着對方的腳踝。顧葭一點點的下來,星期五的手掌便一點點的往上接,一路捏到顧葭大腿根,才算是将人貼身抱下來,“沒錯,真不知道怎麽管的,真是沒有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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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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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