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鋒锷鏽,驚蟄
(一)
安樂侯的案子驚起滔天波瀾。
就連清袅都有所耳聞。當螢蟲飛滿夏夜時,她打着美人團扇在後院的搖椅上看星漢,叽叽咕咕的議論聲擾她幽靜。
這些點着螢光的小精靈飛舞游走,清袅用團扇撲了幾只,問道出了何事。螢光中忽閃的聲音細細,“安樂侯死啦。”它們一陣驚嘆叽咕,“他竟然死啦。”
“人命如燈,驟然猝滅不是尋常嗎。”清袅伸出手指,一只螢蟲落伏在指尖。
“那個男人很厲害的。”小蟲子細聲細氣道:“他連天命都能篡改呢。”
清袅将一旁木支上放置的酒推到了螢蟲前,道:“說來聽聽。”
(二)
樂宥到帝都那一日,亂鴉烏沉沉的經過帝都上空。天察監吓得一路滾到盛泰殿上,聲稱今日必有禍星入都。帝都的封鎖令立刻傳遍全國,城門迅速緊閉,甚至派遣禁軍嚴守,不肯放入任何一個人。
也是那一日,出過四代閣老、三代太傅、一門七甲世代簪纓的徐氏,接回了他們年僅十三歲的嫡親女莘愛。
當徐家的車隊停在帝都外時,連天察監都不敢說一個拒字,皇帝親自陪着徐閣老接回親孫女。
少女藕白嬌嫩的指尖掀起車簾一角,蔚藍色的篦子和垂珠清脆的碰撞。徐莘愛望着飛越帝都上空密密麻麻的鴉,掌心莫名蓄了星點的濕汗。
跟在車邊的小厮沉默地擡首,看着她隐約在光影中細膩如軟玉的臉龐。
徐莘愛對他緩緩延出笑。
像是悄無聲息綻在幽空的白昙,帶着若有似無的寂寞。
小厮神色溫柔起來,在這奇異的天幕下溫柔的坦然自若。鴉的叫聲斑駁着昏暗的光線,這個出身極其寒微的男人就是樂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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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莘愛後來無數次夢回這一天的溫柔,她從眼淚的潮濕中醒來,無數次的問黑暗。
倘若那一日她沒有回都,樂宥的結局會不會安然一點。
哪怕溫暖一點也好。
(三)
徐莘愛是徐閣老的嫡親孫女,從來都是徐閣老的掌上明珠。她一衆兄弟姐妹,只有她是徐閣老親自教引的,就算在顯赫徐家,也是尋常子弟難以靠近的尊親千金。
因為尊親,所以寂寞。
整個徐府無人同她嬉戲玩耍,她常常在捧書時望着緊閉的窗扉發呆,期望有誰能推開窗對她燦爛一笑,叫着“莘愛,來猜謎吧”。
樂宥就是這個人。
樂宥出身比尋常人家更加寒酸,他母親是窯巷裏最廉價的女人,他根本沒有父親。他也不是帝都人,而是竹江街頭的痞子,卻因為久混脂粉街人又聰敏很得當時竹江第一浪少的白胤青睐。
莘愛那時正陪白家老太君在竹江避暑,一次樂宥驚了她的馬車,被陪同的白胤捉住了衣領。
“在街頭亂竄什麽?”白胤張望着問道:“那個不張眼的敢在我的地盤上追你?”
樂宥捂着臉哈哈道:“當真要我說出來?”
“怎麽?”
樂宥露出的笑臉有點壞,他抱着肩吊兒郎當的向莘愛的馬車偏了偏頭,道:“唐突到了千金小姐,白少今日也難逃浪子名頭。”
他偏頭時眼角掃過車簾,正好奇打量他的女孩子被逮了正着,明明是瞬間的事情,莘愛卻覺得他分明是嘲弄的故意。她呆呆地看,白胤幹咳一聲拉下她的簾,低聲道:“女孩子怎麽能盯着陌生人看。”
徐莘愛手攥緊胸前的衣帶,老實的喃喃道:“對、對不起......”
樂宥聽的清楚,在白胤身後吹了聲口哨,笑的更壞了。
白胤知他戲弄自己的意思,回頭沖他悄無聲息地作出口型。
滾蛋。
樂宥揚揚眉,忽然沖莘愛的馬車道。
“小姐,賞臉去玩嗎?”
白胤一腳踹出去,他哈哈大笑的躲開,一邊後退一邊揮手。
“我叫樂宥,改日再約小姐。”
徐莘愛胸口怦怦的跳,她過了許久才怔怔地小聲道了句。
“......哦。”
(四)
樂宥與衆不同。
甚至特立獨行。
他與白胤是朋友,便從不會喚白胤一聲少爺或者大人。他覺得徐莘愛遲鈍又好欺負,便再沒叫過小姐。白胤是竹江白家的嫡長子,徐莘愛是徐閣老的嫡親孫女,哪一個都是帝都炙手可熱的名字,偏偏他從不顯得卑微。
仿佛他與他們是平等的。
樂宥知道竹江最有意思的地方,白胤就會帶着莘愛一同去。他每次見莘愛都會嘲笑她的個頭和笨拙,但他也為莘愛擡臂擋過人海,為莘愛贏過一群小蘿蔔頭的糖葫蘆。
這是徐莘愛從未見過的世界,也是徐莘愛從未見過的人。
當樂宥将放起的風筝線纏在她指尖時,莘愛還在睜着眼睛打量他。
他擡眼笑了笑,“會跑嗎?”
徐莘愛垂頭看了看繁瑣的裙擺,搖搖頭。
他唔了一聲,自然的捉住了她的手腕,帶着她猛然跑起來。莘愛只會行走間不聞佩環響動,從未想跑起來叮叮當當的佩環聲是這般悅耳。她想笑,卻發覺手還在他手中,只能彎起唇,不久就大聲笑出來。
白胤還在遠處解着自己一團糟的風筝線,擡頭就見她的風筝高高地浮動在藍天上。他看見樂宥捉住莘愛的手,微覺不妥的少年摸了摸鼻尖,悄悄轉過身當看不見。
他見過很多種的徐莘愛,但他第一次她抛開端莊安靜在日光中大笑。
白少在風中纏着風筝線,幽怨的嘆氣,已經開始幻想徐閣老看見這樣的莘愛該如何揍自己。
奇怪。
明明不幹他的事啊喂。
(五)
樂宥想要去帝都,白胤就尋了個由頭将他送到徐莘愛的車馬隊裏。
臨行那一日白胤騎馬送了他們一程又一程,莘愛趴在車窗上向他揮手,白胤只笑着和樂宥互拍肩膀。最終白胤的馬停駐在送別亭,望着他們消失遠方。
莘愛想,倘若能一輩子都留在竹江多好。
樂宥跟在她的馬車邊,給她編草螞蚱,陪她說着話。一日路途夜宿,車隊停在野路的中途。
徐莘愛伏卧在馬車中熟睡,樂宥靠在她車廂外看星漢。夏夜的螢蟲飄舞漫天,少年虛虛地捉,像是在捉人生中難以觸及的希望。
螢蟲忽閃着游動,圍繞在他四下。螢光中的年輕人難得溫柔,莘愛莫名醒來,悄悄掀開簾角偷看他。螢蟲飛躍,樂宥順勢捉到了她的簾角,兩個人在螢光飛舞間猝然相視。
女孩子松開的發長長的流瀉在她潔淨的衣裙,她帶着懵懂望着他,像是随時能被吓到的兔子,又像是勇敢凝望的小鹿。小臉在烏發蓬松中顯得小巧可愛,讓樂宥蠢蠢欲動。
他率先幹咳一聲,目光游離一圈又落在她臉上,道:“偷看我幹什麽。”
莘愛惺忪的揉了揉眼,看着他道:“你在捉什麽。”
“螢蟲。”樂宥将手伸到她面前,莘愛對着他的握成拳的手呆呆看了半響,又迷惑的看着他。
他忽然籲出口氣。惡劣地揉亂她的發。攤開握成拳的手,一只螢蟲飄飄然的游到莘愛的鼻尖,莘愛有點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小螢蟲被吹的晃悠悠。
“以前見過嗎?”
徐莘愛搖搖頭。
“那還真是可憐。”樂宥在空中虛捉着,道:“帝都給你的生活看起來并不太美好。”
“我想。”莘愛小聲道:“我想在竹江生活。”
“理由?因為白胤嗎。”
徐莘愛搖頭,“因為很......很有趣。”
“是很自由吧。”
莘愛沒有應聲。作為徐閣老的嫡親孫女,她的開口言辭意味着太多東西。
樂宥轉過身,靠回車廂。
“......希望有一天你能去竹江生活。我希望。”
(六)
入都那一日樂宥很安靜。
他的眼睛越過鱗次栉比的樓院高閣,落在了整個世間最中心的地方。
他看着王城。
眼中灼熱起來的東西令莘愛難猜,很多年之後她才知道。
那是野心。
(七)
樂宥在纨绔圈中迅速變得炙手可熱,他成了各個世家貴子們走馬鬥犬必請的人物。徐莘愛還困在書房中習字時,他已經混跡在貴圈中名聲大噪。
他将竹江街頭的連珠球變成了桌案上的案球,引起帝都案球的風靡,就是王宮也未能免俗。緊接着他憑靠纨绔人脈在帝都繁華之處開設第一家案球雅閣,就連朝中政要閑時也願意前往消磨時間。
樂宥機敏的口才和他過硬的人際手腕讓他在帝都短短一年間勢不可擋。
一次皇帝擊案球時,成王在側趁機引薦了樂宥,樂宥因此得入王宮,又因善于言辭深搏皇帝開顏。他出入王宮的機會愈漸增多,察言觀色的本事如火純青。
三年後徐莘愛漸漸在徐閣老下朝後的怒色中聽聞他的名字,她聽聞皇帝取信他甚至到了左右決策的地步。然而徐閣老常常會鄙夷的斥訴他卑賤出身,商人作為,終究是皇帝一時興起,成不了江山禍害。
無數人都這麽想,他們一邊巴結樂宥一邊腹诽他賤民出身。倘若不是後來那一場帝都驚宵案,樂宥也許真的就只能止步在這裏。
也是這場帝都驚宵案,徹底将徐莘愛與樂宥糾纏一起。
(八)
那一年帝都元宵節,徐莘愛應陳家貴女之約赴帝都名宴。帝都貴女們位居水苑,四環珍屏嘉燈光照水面,外庭列坐帝都世家貴子。
宴間名淑軟語,貴胄笑談。
陳貴女于徐莘愛一側,小聲提到樂宥,且道:“聽聞此次也在外庭之中,位居末梢就是了。”說着團扇掩面,道:“可惜是個寒門商流,試問哪家高門屑于低親?”
徐莘愛聽着并不講話。
席間外庭公子們做起流觞之樂,本是風雅之事,偏偏有人言挑樂宥,要他作詩。在座無人不曉樂宥出身,他們道他大字不識,他們欺他卑微無家。
樂宥從末位上站起身,只聽他似乎笑了笑,道:“樂某出身微薄,何曾碰過如此風雅之趣,私以為不比三杯浮白來得舒坦。”
名淑們安靜下來,神色或鄙棄或輕蔑。外庭不知誰先譏笑出聲,除了首座的幾位皇家血統,四下皆是嬉笑之容。
然而他只是短暫的停頓,接着俯身從水中拈起樽杯,道:“不過應景讨趣,甘為贻笑。”
随後那首詩做得并不超脫,但是足以震懾席間。念完詩的樂宥舉杯沖為首的儲君笑了笑,頗顯浪蕩的一飲而盡。
寂靜的跌針可聞。
一聲端莊優雅的好字突如其來的打破詭異的氣氛,徐莘愛端坐在內,目光平視,似乎能透過屏風的影綽看見他的眼睛。她在各形各色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再次出聲。
“愛以為,樂公子此詩甚為妙哉。”
徐莘愛才冠帝都,但據說為人呆木遲鈍,甚不喜露面,固帝都貴子也少有人能睹其芳容。她今日一個好字,可謂是史無前例。也正因為她一個好字,整個帝都還有何人敢道樂宥一聲粗鄙?
大抵是各色目光太洶湧,莘愛借乏熱之由退出水苑。
她在偏處小閣稍作休憩,在小閣前的菩提樹下屏退左右,發起呆來。
掌心裏濕汗一片,她揪了揪菩提葉枝,覺得樂宥作詩當真是吓了她一跳,她本想替他應承此難卻不想他竟如此厲害。又覺得那一聲好字真是用盡了力氣,不知歸家後祖父将如何責備。
肩上陡然多了件兔絨的鬥篷,她後仰頭看見已經高出她半肩的男人下巴上的青碴。
“在這呆什麽,天冷夜深,當心登徒子擄跑你。”
徐莘愛遲鈍的攏緊鬥篷,小聲道:“他們欺人太甚。”
樂宥手掌按在她發心,從她身後俯身下來打量她的神情,笑的依舊壞意十足。“臉皺成了小包子,一副要打人的架勢。也不怕你祖父責罵,我可沒法幫你。”
“就算我不說,詩作本身也不錯。”徐莘愛腳尖輕輕滑動在地面,垂下的臉顯得下巴愈發尖。
樂宥盯了半響,皺眉道:“在家不吃飯嗎,怎麽竟比上次更瘦了些。還是有人給你不好受?”徐莘愛不說話,他伸手碰了碰她的下巴,道:“都可以用來敲核桃了。”
莘愛悶悶地道:“哦。”
樂宥倒笑了,退後一步靠在菩提樹幹,對她道:“真是不可愛。”
莘愛輕哼了哼,裹緊鬥篷就要跑,人才轉身,手腕間就猛然一緊,被拽撞在他胸口。樂宥側頭垂眸看她,笑道:“愈發像小獅子了,還會跑。”
徐莘愛迷迷茫茫的天旋地轉,人已經被困壓在樹背。樂宥撐在她上方,靠的極近。近到過去只能眺望的地方,他指尖擦拭着她的唇瓣,像是描摹又像是誘惑。莘愛終于紅了臉,似乎預示到什麽将要突破而出。樂宥逐漸低垂下的臉湊近她的唇,她呆呆地張大眼睛,看着他越來越近。
然而外庭方向陡然爆出巨大聲響,緊接着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傳遍四下。樂宥瞬間擡頭,他一把握住莘愛的手,快步将她送進小閣裏。
“待在這裏莘愛。”他重複一遍,“待在這裏。”
徐莘愛聽見了刀劍的聲音,她瑟縮一下,握緊他的手。可是樂宥頓了頓,松開了手,迅速退出閣門,将門嚴緊。
“你要去哪裏?”莘愛趴在門上大聲問他。
“去我該去的地方。”
“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徐莘愛手有些抖,她将手藏回袖中,道:“止步吧阿宥。”
門外人沉默,徐莘愛眼睛忽然有些酸澀,她還想說什麽,可是張開口卻沒有話能再說。
他們沉默。
就像他們過去一直沒能跨出的沉默。
(九)
這一場驚濤駭浪的宴會圍殺最終被查證是成王所為,樂宥不但在其中保下儲君及其宴客,還數列成王謀反的力證。
樂宥一躍成為帝都新權貴,甚至破例加封安東候,當朝唯一絕無例外。
徐莘愛的名字也再一次火熱帝都,因為她那一夜做出這輩子最蠻橫的事情,就是提裙踹開閣窗,從二樓翻跳出去,沖進外庭,高舉着白家牌令,怒斥叛軍。
一衆名淑因此沒有遭受蒙羞變故,可是徐莘也再無名門提親。徐閣老擔驚受怕的大病一場,她日日守在病榻側旁,恍惚中已經很久沒有再見過樂宥。
白胤入都時只見了徐莘愛,兩個人分隔屏風而坐。白胤問她,“阿宥還想要什麽。”他已經權傾朝野滿都人脈,可是他依舊沒有止步,他瘋狂地向東侵蝕,甚至不惜向竹江白家發出挑戰。
徐莘愛靜靜想了很久。
白胤道:“我此行将向閣老提親。莘愛,世家根基百年之久,樂宥如果再妄肆而動,白家首當其沖。白徐相伴已久,失其一個都将面臨覆頂之災。你我必須結為夫妻。”
徐莘愛拽緊衣襟,突然問他
“你還記得那年的風筝嗎?”她認真的搖頭,“阿宥不會對白家動真格。”
但事情很快超出想象,沒有等白家上門,王宮一道調令就将才入都的白胤調往南北劃界。白家子弟世代為禁軍都統,絕無外放先例。這一令一石驚起千層浪,樂宥翻手雲雨的能力已經被世家視為迫在眉睫。
因為樂宥在白胤調出帝都後迅速向名門徐家提親,徐閣老寧死不受,将人拒之門外。甚至連徐莘愛都被禁關閨閣,驚宵案上她那一聲好也被好事之徒臆想萬千,才女之名幾乎一夜掃地。這一次樂宥上奏的請求賜婚也被皇帝擱置一旁,帝都的氣氛開始變得難以揣摩。
當這個僵局還在僵持時,漆土之戰爆發,白胤全然變臉,像是陌生人,帶着顯赫戰功和實握兵權強勢回都。
寒門新貴和名門貴子的厮殺在看不見硝煙的戰場,這個平衡直到素秋安奈的入都才被擊破。那個看似溫潤親和的男人于白胤來說如虎添翼,朝堂之上,樂宥逐漸開始力不從心。
他做的最錯誤的事情,就是堅持吞并竹江。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白胤絕不讓步。
樂宥的敗北就如他的崛起,崩塌似乎就在一夜之間。一旦皇帝喪失對案球的沉迷和樂宥的左右,那麽他在帝都的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被默許的反擊迅猛的卷襲,安奈徹查驚宵一案,翻出樂宥牽連,一時間牆頭草倒,同伐禍害的聲音如浪喧嚣。
終于樂宥斬首令直通下來。
那一天名門歡慶,那一日帝都嬉笑。看不起他的人還是鄙夷着他的出身,無數人攻擊着他的行為,也是那一日。
徐莘愛穿了绛紅的深衣。
跪在斷頭臺上的樂宥似乎還是那個模樣,像極了他來到帝都的模樣。仿佛這一切不過是游樂嬉鬧,仿佛他早有預料。
直到他看見徐莘愛。
一直惡劣壞笑的男人猛然翻臉,一改往日的咒罵着,怒斥着,甚至掙動着枷鎖朝她兇聲。
徐莘愛委屈的眼淚都掉下來,她跑起來,在人海擁擠的鼎沸中跑起來。绛紅色漂亮的像是一尾撲火的蝶,她想摸摸他的臉,對他說。
阿宥,我不想再去竹江了。
(十)
斬首刀高高舉起,森然冷酷。
樂宥的發被風吹起,他悵然若失的望着還在奔跑的徐莘愛,停下一切僞裝,輕輕喊了一聲:“莘愛。”
徐莘愛淚花了妝容,她大聲的回應,“我在,阿宥,我要嫁給你!”
一片嘩然。
她哭腔的聲音被猛然劈下的斬首刀斷開,長長顫抖的聲線猶在空中,殷紅迸濺在她張大的瞳眸裏,大片大片的灑下來,那顆頭顱滾跌在地。
白胤已經站起來,攔住她的話還在喉間,她已經狠力撞在安奈監察的案頭。那樣的用力又是那樣像是吶喊,不能明言的指責永遠埋藏在绛紅深衣,她明明通曉一切卻依舊願意用這樣灼烈的方式追随他的等待。
很多時候,很多人不懂他的心意。
只有她從頭到尾明白。
徐莘愛。
徐氏永棄。
(終)
驚宵案成為謎團。
看似解開,又似混沌,最終卷軸一發,永藏國庫。
亂鴉驚都也并非首次,當年徐莘愛誕生徐家,漆鴉停在王宮的琉璃瓦上叫了一宿。
樂宥不知道如何篡改天命,他只是愛上女孩子奔跑的笑聲和柔軟的目光。他在世間灰塵中逢生,多少人像是并肩的平等,其實只有她挂念的悠長。離開竹江時靠近她是夢想,少年那一夜靠在車廂被夢驚醒,妄想紅燭花嫁和她的臉龐。
而她恰到好處的趴在窗口,目光迷茫又柔柔的落在他身上。
樂宥想帶莘愛回竹江。
他只是想帶她回竹江。
讓她正大光明,肆意大笑着奔跑在三月的春風裏。讓她永遠舒怡,安樂自由的随口言辭。讓她......
嫁給最好的他。
菩提葉掉落在清袅的酒杯。
浮動漣漪,照應螢光。
這是一場誰都沒有說出口的沉默,也是一場誰都沒有說出口的疼愛。他們在相同的方向各盡其力,也在相同的希望裏不肯認輸。縱然世道雜亂,任由出身評道,不論終途多痛。
感謝與你同笑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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