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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霞山位于京城東郊,山不高,但連綿甚廣,乃京城勳貴子弟春游狩獵的好去處,其中一帶遍植桃花,被一位富商買了下來,好好拾掇一番,豎籬修路,搭建亭臺樓閣,供達官貴人攜女眷前來游玩。
進了桃園,越往深了走,附近的游客越少。
衛昭領唐瑜姐弟去了一處最僻靜之處,那是幾年前他來這邊無意發現的一處地方,種着的全是老樹,粗粗長長的枝桠彼此交錯,在頭頂織出一片花海,陽光從花瓣中間照進來,光圈點點,美似人間仙境。
只不過這裏離園口太遠,快到晌午,一行人才慢慢踱了過來,好在一路繁花似錦,說說笑笑的倒也沒覺得辛苦。琦哥兒更舒服了,累了就由衛昭背着走,不用夾在母親與長姐中間,此時的琦哥兒格外活潑。
到了地方,衛昭放下琦哥兒,唐瑜見他臉上都是汗,輕聲提醒他擦擦。
“你幫我。”衛昭壓低聲音,期待地看着她。
唐瑜直接領着琦哥兒走遠幾步,彎腰幫弟弟擦汗,衛昭又羨慕又嫉妒,卻也無可奈何。
出來游玩,兩人輕車簡從,除了在外面守着的車夫,唐瑜帶了墨蘭随身伺候,衛昭也只帶了他的長随阿武。唐瑜照顧琦哥兒的時候,阿武将手裏的席子鋪到一棵桃花樹下,墨蘭蹲在旁邊,先在席子上鋪塊兒小墊子,再把幾樣糕點食盒擺上去,并三個裝水的竹筒。
琦哥兒肚子咕咕的叫,唐瑜也餓了,走過去開飯。
山清水秀,鳥語花香。
吃完飯,琦哥兒先歇晌了,唐瑜背靠樹幹,仰頭望桃花遮掩不住的藍天一角,身心輕松。
“喜歡嗎?”衛昭盤腿坐在她身邊,她看花看天,他一直凝視她比桃花還要嬌美的側臉,那肌膚賽雪,細細嫩嫩得仿佛按一下就能出水兒,衛昭胸口再次升起熟悉的沖動,想要碰一碰她,親一親她,抱她入懷。
唐瑜點點頭,想要謝謝他,一偏頭,卻撞上了男人幽幽的眼眸,裏面裝着溫柔,還有一些唐瑜似懂非懂的渴望。
唐瑜忽然緊張,別開眼勸他,“你也去那邊歇會兒吧,咱們都打個盹兒,醒了再下山。”
“我不困。”衛昭從旁邊揪了一根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那頭輕輕戳了戳她臉,“表妹,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就在這裏不遠。”
唐瑜搶過他的狗尾巴草,心不在焉地轉着玩,“為何要去那裏?有特別的景色嗎?”
“去了就知道了。”衛昭拍拍衣擺,繞到席子外面,靜靜地看着她。
唐瑜咬咬唇,扶着桃花樹站了起來,擡頭時,看到衛昭笑了,恰好他站在一片陽光下,陽光明亮,可在唐瑜看來,那光亮不及他眼裏的神采半分。
跟喜歡的人,去想去的地方。
唐瑜不再抗拒,拎起自己的竹筒當幌子。衛昭小聲誇她聰明,然後過去讓墨蘭阿武守着琦哥兒,他們表兄妹倆去溪邊打水。
地方确實不遠,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唐瑜看到一棵從根部就開始分叉的老桃樹,同根生,分兩枝,每根都長成了一人抱不過來的大樹,看似分離,枝頭粗粗細細的花枝又聚到了一起,桃花粉嫩燦爛,交相輝映,不離不棄。
不用衛昭解釋,唐瑜就懂了他帶她過來的意義。
她偷偷瞥一眼身側的男人,甜蜜地走到桃花樹下,伸手觸碰桃樹粗糙的樹皮。
“樹上有字,你找找看。”衛昭寸步不離地跟着她,花美人更美,舍不得移開眼。
唐瑜驚訝,圍着兩棵樹繞了一圈,上下都看過了,沒有找到。她看眼衛昭,走到兩棵樹中間,扶着樹踩在凹凸不平的樹根上,低頭,果然在左邊露出的一段光禿禿樹皮上看到一行小字:表妹,等你及笄,嫁我可好?
歪歪扭扭的字,應該是用匕首劃出來的,無法講究字跡,但唐瑜知道,這是衛昭所為。
看着那兩行字,她臉紅了,羞答答地低下頭。
她早知道她會嫁給他,定親成親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卻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出來。
“還記得三年前咱們來這邊玩嗎?我偷偷刻的。”衛昭走到右邊的樹下,取出袖中早就準備好的尖石頭遞給她,“表妹,我給這棵樹取名姻緣樹,你把心裏的回答寫上去吧,我保證不偷看,至少今天不偷看。”
唐瑜看着衣擺上的蘭花繡案,紅唇緊抿,不肯回答,臉越來越紅。
“我放這兒,你寫,我去樹後,絕不偷看。”衛昭知道她害羞,将石頭放到一塊兒翹起來的樹皮縫隙,轉去了另一側。
暖風習習,帶着淡淡的桃花香,唐瑜看着面前的姻緣樹,看着衛昭三年前留下的話,她心跳越來越快。姻緣樹,求姻緣,只屬于他們的姻緣,這麽好的景色,這麽淳樸熾熱的一顆心,唐瑜怎麽會不答應他?
她捏起那塊兒細長的石頭,轉過去,蹲下,一手撐樹,虔誠地劃下她的回答,筆筆用心。
寫好了,唐瑜放下石頭,跨到平地上,往樹後去找衛昭,“咱們走吧。”
剛走兩步,聽到衛昭往另一側跑的動靜,唐瑜心中一緊,立即往回跑,“衛昭,你答應我不看的!”急紅了臉,羞紅了臉。
“我只答應你不偷看,現在我是光明正大的看!”衛昭先她一步跨到兩樹中間,低頭,就見那裏多了一個秀氣的“好”。
衛昭欣喜若狂,擡頭看她。
唐瑜惱羞成怒,氣鼓鼓轉身,快步往回走。
衛昭慌了,連忙跳下地追上來,伸手攔在唐瑜身前,黑眸明亮如星,“表妹,你真的答應嫁我了,我很高興,高興地今晚都不想回去了,守在這裏抱着樹睡覺。”
“那你就別回去。”唐瑜轉身,冷冷地道。
衛昭知道她生氣他言而無信,讨好地從後面扯了扯她袖口。
唐瑜一把甩開,往前走了幾步。
衛昭追上去,這次他盯着她細細白白的小手,緊張地握拳松開再握拳,幾次三番,終于鼓足勇氣,去抓她手。
眼看就要碰到了,姻緣樹旁邊那棵同樣粗壯的老樹後突然轉出來一道黑影,在一片粉花裏特別突兀。衛昭大吃一驚,登時收起親近表妹的心思,迅速将唐瑜拉到身後,這才看向黑衣人,卻在認出對方身份時,震驚皺眉。
“王爺?”
唐瑜并未看清來者何人,聽到衛昭喊對方王爺,一顆心瞬間沉到了底。
經過前幾年的叛亂,現在大齊只剩一位端王,除了宋欽,無人可稱王爺。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那她與衛昭的話,是不是都被他聽去了?
又悔又恨,唐瑜恨恨攥緊帕子,暗暗罵宋欽小人。
“好一對兒青梅竹馬、郎情妾意。”宋欽長身而立,清冷黑眸掃了那所謂的姻緣樹一眼,再次看向衛昭,看躲在他身後小姑娘嫩綠色的衣角,“只是不知在北疆精忠報國的景寧侯得知他的掌上明珠與人私定終身、辱沒家風,會作何感想。”
聲音平靜,話裏卻極盡諷刺。
唐瑜臉白如紙,盡管兩家長輩都默認了這門婚事,她剛剛與衛昭所為,确實是私定終身,沒人知道,唐瑜不會後悔自責,更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可是在外人看來,她的的确确違背了禮教,一旦宋欽傳出去,她的名聲就毀了。
“王爺此言差矣,微臣早已向舅父求娶表妹,舅父已經答應了,只等他從邊疆回來便會着手準備兩家親事,我與表妹兩情相悅,又有父母準許,今日所為乃觸景生情,絕不是私定終身,還請王爺慎言。”
衛昭沉着臉維護表妹道,不等宋欽開口,他馬上質問道:“王爺身份尊貴,可微臣有一句話不吐不快,王爺既然在此,為何不現身相見?背地裏偷聽旁人說話,實非君子所為。”
宋欽冷笑:“本王先到的,沒有怪罪你們打擾本王雅興,你有什麽資格讓本王出來見你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們以為本王願意聽你們卿卿我我污了耳朵?不現身是給景寧侯面子,給他女兒一點臉面,出來見你們,是不想再聽到更多污言穢語。”
他越說越難聽,衛昭臉色鐵青,才要擡腳上前與宋欽理論,唐瑜低着頭扯了下他衣袍,古井無波地道:“表哥,咱們走吧。”
身正不怕影子歪,可今日是他們理虧在前,宋欽只需搬出禮教,就能給他們更多的羞辱,唐瑜不想再聽,而且宋欽是端王,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一旦激怒他,後果更不堪設想。
“走了。”最後叫了衛昭一聲,唐瑜先轉身往來路走。
衛昭呼吸粗重,但他沒有氣到失去理智,按捺下怒火,跟了上去。
宋欽望着唐瑜窈窕冷靜的背影,想到方才她在衛昭面前露出的溫柔羞澀嬌美可人,胸口莫名地一陣堵塞。
他不痛快,說不清為何不痛快。
宋欽只知道,誰讓他不痛快,她也別想好過。
“唐姑娘。”站在原地,宋欽冷冷喊道。
唐瑜腳步一頓,眼睛盯着前方,誰都沒看。
宋欽笑了,對着她明明做錯事卻依然倨傲的背影,淡淡道:“唐姑娘,去年本王将三公主留在王府,心中其實沒底,因為王府沒有女眷,本王有些憂慮三公主的教養,不過今日偶遇,親眼見識到太後口中京城第一閨秀的言行舉止,本王不禁慶幸,早早将三公主接了出來。”
短短一段話,同時否認了唐瑜與太後。
“侮辱太後,其罪當誅!”衛昭忍無可忍,猛地轉身走向宋欽,死死盯着他。
宋欽一動不動,淡漠的神情無聲地蔑視衛昭,不自量力。
衛昭越發憤怒,唐瑜突然跑上來,攔在衛昭身前,平靜地朝宋欽行禮,眼簾低垂:“多謝王爺教誨,唐瑜定當銘記在心,日日自省,終生不忘。只求王爺看在家父對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忘記今日所見所聞,免于衛、唐兩家名聲受辱。”
“表妹……”衛昭怒不可揭,看不得她向宋欽服軟。
唐瑜回頭,用眼神警告他。
衛昭從不忍心拂逆她,憤怒地攥緊拳頭,咬咬牙,走到唐瑜身前,朝宋欽跪了下去:“微臣言行有失,求王爺放過我表妹,您有什麽氣盡管朝微臣來,微臣甘願受罰。”
看着跪在那裏的挺拔背影,想到衛昭平生最恨宋欽,唐瑜心疼地閉上眼睛,屈膝也要陪他跪。
宋欽卻在此時揚長而去,面冷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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