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夜幕降臨,唐瑜早早歇下了。
端午剛過不久,白日日頭暴曬叫人懶得動彈,這會兒天黑了,終于起了一絲風,透過窗紗吹進來,帶着如水的月色,淡綠帷帳輕輕晃動,薄薄的似層霧,霧外是寂靜的皇宮內院,霧裏面是憂思難眠的小姑娘。
唐瑜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會控制不住地記起水裏的那一幕,宋欽抱着她,恣意妄為。
“表妹,我是嫉妒,嫉妒我小心翼翼守着的,被他捷足先登……”
衛昭的話猶在耳畔,唐瑜閉上眼睛,黛眉凝愁。
她又何嘗願意被宋欽欺辱?自從衛昭說喜歡她後,她心裏的未來夫婿就是衛昭了,這幾年她容貌越來越美,長輩們每誇她一次,她都會想到衛昭,想到衛昭見到她驚豔的樣子。女為悅己者容,在唐瑜看來,她是衛昭的青梅竹馬,是他将來的妻子,她所有女兒家為之驕傲的,容貌或身段,都是留給衛昭看的,碰的。
卻叫一個登徒子……
這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宋欽真的會放過她嗎?會不會哪天他突然說出來,屆時衛昭介意,她又該怎麽辦?她不敢主動告訴衛昭,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她最不想回憶的那一幕,然而不說,心就徹底挂在了懸崖邊上,戰戰兢兢,終日不得安寧。
如果她是男兒身該多好,這樣父親就不用違背心意續娶容氏,她也不必因為名聲輾轉反側。女戒女訓,為何對女人的要求那麽多?男人摸女人一下是風流韻事,沒人會為此追着他罵,換成被摸的那個女人,要承受男人們的指責,還有女人們的閑言碎語。
一會兒不滿世道對女子的苛刻,一會兒想念遠在邊疆的父親,一會兒為将來惴惴不安,小姑娘右手攥着中衣衣襟,翻來覆去,不知何時才沉沉入夢。
無邊無際的湖水突然洶湧而來,唐瑜驚恐地往上掙紮,露出水面,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個浪頭打過來,她又被卷進水中。唐瑜奮力撲騰,再次破水,聽到衛昭的聲音,如救命稻草,她狂喜地朝他招手,就在此時,腰間突然多了條手臂,強勢粗魯地将她轉了過去。
風雨交加,唐瑜不期然對上一張蒼白冷峻的臉,鳳眼狹長,眸似惡狼,幽幽地盯着她。
唐瑜害怕,她大聲喊衛昭的名字,求衛昭救她,可是岸邊沒了熟悉的人影,她也被人拽入了水中。長發散開,青絲漂浮,她絕望地掙紮,卻擋不住男人霸道的手。她身不由己地撞入他懷裏,他一遍又一遍将她的心,玩于股掌。
玩夠了,他擡起她下巴,黑眸沉沉不可捉摸,一側嘴角卻微微上揚,輕蔑諷刺,仿佛在嘲笑她之前的不自量力,好像在告訴她,她是他的獵物,只要他想,随時都可以将她衣衫撕碎,吞入腹中。
手突然被人抓住,唐瑜猛地驚醒。
“姑娘,你做噩夢了是不是?”屋裏已經點了燈,墨蘭穿着中衣彎腰站在架子床前,擔憂地看着自家姑娘。剛剛她睡得好好的,隐約聽到有人喊表哥,揉揉眼睛坐起來,內室确實有動靜,走到床前,就見姑娘仰面躺着,雙手交疊捂着胸口,臉色蒼白,一臉清淚。
墨蘭心疼死了,聽說夜裏睡覺時雙手搭在胸口容易做噩夢,便想先拉開姑娘的手。
“姑娘,沒事了,你別怕,我在這兒守着你呢。”墨蘭歪坐到床沿上,體貼地幫姑娘擦淚。
唐瑜看着熟悉的丫鬟,漸漸清醒過來,憶起夢中情形,她苦笑,接過墨蘭的帕子,坐起來道:“白天驚到了,沒想到竟然成了噩夢,膽子也真是小。這事你別跟姑太太說,也不許告訴表公子。”
“嗯,我都聽姑娘的。”墨蘭細聲道,端詳唐瑜一番,她站了起來,“我去打盆水,姑娘擦擦臉吧。”
唐瑜點頭。
洗臉,換身中衣,唐瑜卻睡不着了,怕再度做夢,她讓墨蘭先去睡,她靠在床頭看帶進宮的一本蜀中游記,連續翻了小半本,困意上來,唐瑜沒再強撐,放好書,就着柔和的燈光睡了。
這次沒再做夢。
翌日早起,唐瑜嗓子有些不适,頭也昏昏沉沉的,渾身無力。墨蘭吓了一跳,急着去禀報太後,唐瑜叫住她,搖搖頭,“應該只是着了點涼,不礙事,太後還要照顧皇上,咱們別給她添亂了,先撐着,回府還沒好轉再請郎中看看罷。”
墨蘭一個丫鬟,當然都聽主子的。
唐瑜靠着床坐了會兒,洗漱完畢,精神頭終于好了些,梳頭打扮時,特意讓墨蘭比平時多塗了些胭脂,再看鏡子裏的人,膚白唇紅,眼眸明亮,故意笑笑,竟看不出像病了的。
唐瑜很滿意,領着墨蘭去給太後請安。
太後握着她手關切問她昨晚睡得如何,溫柔可親,唐瑜笑道無礙,扭頭關心小皇帝宋謹的情況。宋謹向來沒有皇帝架子,言行舉止與尋常勳貴人家的孩子無異,自責地朝唐瑜認錯:“都怪我貪玩才害瑜姐姐落了水,幸好瑜姐姐沒出事,不然我以後都不好意思見你了,還有表哥。”
唐瑜正想寬慰他呢,聽到後面四個字,倏地紅了臉。
太後笑笑,三人聊起家常來,沒過多久,唐氏衛昭進宮了,過來一起熱鬧。
唐瑜的這次及笄,辦得十分隆重。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看太後皇上勢微,但太後在各府女眷心中還是很有分量的,畢竟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能得到太後的誇贊,對女眷來說也是錦上添花,因此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由太後親自為她帶上發笄的唐瑜,兩側尚未及笄的貴女們眼裏都流露出了羨慕,盼望自己也能有這份榮耀。
唐瑜卻有些支撐不住了,站起來時頭重腳輕,好在妝容掩飾了她的疲憊。
用過午膳,太後還想留她在宮裏多住幾日,唐瑜婉言謝絕,随着姑母出了宮。走出宮門,眼看就要到馬車前了,唐瑜眼前一黑,直挺挺朝前栽了下去,唐氏吓了一跳,萬幸墨蘭時刻留意着主子,及時将人扶住了。
“瑜兒,怎麽了?”唐氏幫着墨蘭扶着侄女另一邊肩膀,一低頭對上侄女脂粉都掩飾不住的憔悴模樣,心疼壞了。
唐瑜只是眩暈了一下,此時已經回了神,有氣無力地道:“落水着涼了,姑母,你先送我回府吧,我不想打擾太後。”
小姑娘思慮太重,唐氏嘆口氣,先扶人上車,然後抱着虛弱的侄女道:“別回家了,去姑母家住幾天,病好了再回去。”兄弟不在家,景寧侯府只有容氏娘倆,不給侄女添堵就萬事大吉了,唐氏可指望不上容氏照顧侄女。
唐瑜搖頭,靠着長輩溫暖的肩窩道:“還是回去吧。”
她現在不太想見衛昭,心中有愧。
知道侄女主意大,唐氏只得吩咐車夫先去景寧侯府。
駿馬四蹄輕快,拉着娘倆迅速轉了彎。一刻鐘後,一個紅袍小太監彎着腰進了政和殿,低頭回禀歪靠在榻上看書的男人,“王爺,剛剛得到信兒,唐姑娘好像病了,出宮前差點暈倒在地,被她的丫鬟及時扶住了,現在馬車往景寧侯府那邊去了。”
宋欽鳳眼盯着書冊,淡淡嗯了聲。
小太監等了會兒,沒有得到其他指示,只當攝政王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行個禮,倒退着離開。
人走了,宋欽眉頭才皺了皺,放下書冊。
病了?
三人落水,兩個孩子都沒事,怎麽就她嬌氣?
有點嫌棄,可想到她嬌小的身子蒼白的臉,宋欽心裏又起了絲波瀾,想知道她病得重不重。
黃昏回府,宋欽派人去暗中打聽。
天黑前暗衛回來,跪在他面前道:“王爺,郎中說唐姑娘只是着涼,服三天藥便能痊愈,還勸唐姑娘安心養神,別思慮太重,費了精神。”
宋欽手裏的兩個核桃停止了轉動。
她有心病?
除了想她爹除了惦記嫁人,還能有什麽心事,擔心地都病倒了?
跳水救她的情形再次躍入腦海,宋欽忽然懂了,她怕事情傳出去,也怕他繼續糾纏?
看着冷靜沉穩無所畏懼,原來如此膽小如鼠。
“去請三公主。”
晚飯前衛昭聞訊立即趕來探望,頗有一副守着表妹不想走的架勢,唐瑜人在病中,表現地再堅強,其實都渴望有人關心,被他這樣一哄,心裏舒服不少。臨睡前又喝了一碗熱乎乎的湯藥,夜裏發發汗,早上醒來,病好了大半。
暫且無心與容氏娘倆虛與委蛇,唐瑜照舊在梅閣用的早飯,飯後躺在床上看書,只有做點什麽,她才能不去想前天宮裏發生的事。
“姑娘,三公主來了!”蕙蘭匆匆趕了過來,還沒跨進外間聲音先傳了進來。
唐瑜大吃一驚,“三公主?”
蕙蘭喘着氣停在門口,點頭道:“是啊是啊,說是昨兒個沒能替姑娘慶生,三公主不高興,跟王爺耍脾氣來着,王爺便打發人送三公主過來見您。”
唐瑜哭笑不得,心裏被活潑可愛的三公主占據,一時忘了那些煩惱。
三公主還小,唐瑜沒再換衣裳,趕緊去前面迎客。
“瑜姐姐!”三公主穿了一身紅衣裳,高興地跑到唐瑜面前,臉蛋白白淨淨的,粉雕玉琢,特別招人稀罕,“瑜姐姐,昨天我想進宮,皇叔說我身體虛弱不讓我去,給,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物!”
小丫頭高高舉起手裏的盒子,遞給唐瑜。
“三公主真好。”唐瑜一手接過盒子,一手牽着小丫頭往梅閣走。
“瑜姐姐你先看看!”三公主着急知道瑜姐姐喜不喜歡她的禮物。
唐瑜笑了,打開盒子,看到一只特別漂亮的毽子,羽毛鮮麗缤紛。
“這是野雞毛做的毽子!”三公主興奮地解釋道,“皇叔說是他親自打來的,做了兩個,一個我留着自己踢,一個給瑜姐姐,皇叔說了,天天踢毽子身體好,不會生病。”這是皇叔幫她挑的禮物呢。
唐瑜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幾分,本來挺喜歡的毽子,忽然一下都不想碰。
言不由衷地哄了一番三公主,唐瑜将禮物放回盒子,領着三公主回了梅閣。
墨蘭去準備糕點,蕙蘭在一旁伺候着,三公主大眼睛骨碌碌亂轉,趁蕙蘭不注意,飛快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竹筒塞到唐瑜手裏,悄悄地道:“瑜姐姐,皇叔讓我給你的,你別告訴旁人。”皇叔第一次托她幫忙,怎麽說怎麽做,三公主記得牢牢的。
叮囑完了,三公主又偷偷看了眼蕙蘭,确定蕙蘭沒瞧見,她得意地笑了,嘿嘿地望着唐瑜。
唐瑜皺眉,攥緊手裏的竹筒,很想再塞給三公主讓她原封不動地帶回去還給宋欽,可是看到三公主因為替皇叔傳信而興高采烈的小臉,想到任務沒完成三公主可能會承受的冷臉懲罰,她及時換上了笑容。
大人們的恩怨,沒必要将小孩子牽扯進來。
“那你也別對旁人說,知道嗎?”唐瑜低低地叮囑小丫頭,“連昭表哥、皇帝哥哥也不許說。”
三公主用力點頭,昨晚就答應皇叔了。
唐瑜摸摸小丫頭腦袋,只能選擇相信。
送走三公主,唐瑜命人将毽子放到她的小庫房去,這輩子都不打算再拿出來,留着只是以防三公主記起來找。毽子解決了,唐瑜打發墨蘭蕙蘭在外間守着,她坐到床上,肅容取出竹筒裏的小紙條,猶豫片刻,展開。
“除非你想,那件事,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望珍重,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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