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司徒傑出事了（二）

悅耳的手機鈴聲傳過來，打斷了沈靜怡和楚暮之間的笑意。司徒傑背對着他們，修長的手指放開何佳佳，将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

“喂，什麽事？”

“……”

“你說什麽？我爸爸他……”司徒傑頓住，身體在那一刻木然僵住。似乎有紫兒冷冷的氣息彌漫在空氣裏。十一月本來就有些寒意的天，在這一刻，似乎下起了雪，白漫漫的霧氣彌漫在沈靜怡眼前，讓她忽然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只是依稀看到司徒傑猛地轉身朝門口跑去，而他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沈靜怡感到有一雙手扼住了心髒，拼命緊縮，再緊縮，盡管楚暮握住了她有些顫抖的手，但她依舊覺得很難過。

何佳佳和林曦他們追去出，從那不多的話語裏，聽出來是司徒傑的爸爸出事了。至于到底怎麽了，誰也不知道。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一句話，讓沈靜怡的眼前忽然清晰起來。看着楚暮有些受傷但是依然微笑着的臉，她忽然覺得很內疚。近些天相處下來，她知道楚暮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自己，而自己時常表現出來的對司徒傑的關心，每每讓他感到難受。有些時候，沈靜怡是有感覺的，然而她自私，就好像他不說，她也真的可以當做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一樣。就像現在，看到楚暮難過，她還是很擔心司徒傑的處境。像他那樣的人，明明永遠都是那麽冷靜，如果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如果背影能寒冷地那麽徹底，那一定是真的遇見了很無法接受的事情吧。

“靜怡……”楚暮輕輕喊她，似乎害怕吵醒了她。

“我沒事，只是覺得，他大概真的遇見什麽事情了吧。”最近這段日子，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在司徒傑身上，讓他過得很不好。不管他們之間是敵人還是朋友的關系，沈靜怡總是希望他可以過得好一點的。每天都有笑容，忘記不開心的事情，幸福一些，她就能完全放心了。

而她沒想到，司徒傑這一去，就是一周。彼時，黎紫兒已經回來了，還帶了很多吃的和禮物給沈靜怡。她将沈靜怡當成好朋友，所以就算自己在某些事情上有些不理解她，但也可以忽視掉。誰讓她，現在只有沈靜怡一個好朋友呢。

有些寒冷的下午，沈靜怡坐在教室裏，半聽不聽地上着課。這種狀态一直持續了很久，就到下課了，她還是呆呆坐在教室裏。黎紫兒有事先回來宿舍，和她打招呼的時候，她也只是點了點頭。楚暮回家了，管家沒多說，就告訴她楚暮的媽媽要求他回家一趟。于是現在，空蕩蕩的地方好像只留下了她一個人。不但司徒傑沒有出現過，林曦高明任唯傑，甚至尹何佳佳也一周沒有回宿舍了。

沈靜怡收拾好課本，又上課了，不過不是她的課，她的課已經上完了。

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司徒傑所在的班級。有一次很偶然的情況下，她才知道原來司徒傑的班級就在她班級隔壁的隔壁，兩棟牆的距離而已。離得很近，卻又好像很遠。

沈靜怡停在窗口朝裏面看去。

老教授背過身去在黑板上寫着字，龍飛鳳舞的筆記，甚至比沈靜怡班級那個教授寫的還要誇張許多。同學們靜靜做着筆記，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打瞌睡，教室裏非常安靜，只是樹上飄落下來一片一片的樹葉，落在沈靜怡耳邊有沙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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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排的女生她認識，但記不清楚實在某個午後，她匆匆穿過走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她。沈靜怡連忙說對不起，然而女生扶扶眼鏡，很腼腆地說了聲沒關系。散落一地的書籍讓沈靜怡覺得更加抱歉，立馬蹲下去幫她撿。

“實在不好意思，我幫你撿吧。”

女孩扶扶眼鏡，似乎很吃驚的樣子，“第一次有人願意和我說那麽多的話。”

沈靜怡聽得呆住了，什麽叫第一次有人願意和她說那麽多的話啊？然而等她仔細看才發現女生的眼角有個不太好看的胎記，紅紅一片十分刺眼。她笑笑說：“我叫沈靜怡，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本以為女生會很樂意，然而她卻搶過沈靜怡手中的書急忙走開：“不，不……我不需要朋友的，我先走了，謝謝你。”

當然沈靜怡很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怎麽想的。然而後來才聽說，在她小的時候，經常被別人欺負。有些人為了套出她的秘密，故意說和她成為朋友，成為朋友後，把她告訴她們的秘密全部公開，任人嘲笑。

這樣的女生，有點可憐了點，沈靜怡認真看向她。她不時看向黑板，不時輕輕翻動書頁，手中的筆不停地寫着，好像要将老師的每一句話都記錄下來，她很拼命。

沈靜怡覺得自己的記憶力真的好好。

過一會，她怔怔地又轉頭向教室後排靠窗的地方看去，為了看得更清楚些，她走到後窗。後窗口有四張桌子，座位上都沒有人，桌面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灰塵裏有幾只手指印，可能是誰無意中落下的，很清晰。

秋末的陽光裏輕輕飄蕩着灰塵，看着那些淡淡的手指印，看着四個空落落的座位，沈靜怡忽然間有種黯然神傷的感覺。就好像心裏的某個地方破開了一個大洞，稍不小心就會跌入永遠的黑暗之中。

沈靜怡站在窗口長久地發起怔來，教室裏有人發現了她，交頭接耳，然而被教授一聲怒斥，紛紛回過了神。

沈靜怡蹲在窗口。

頭深深埋入手臂之中，她輕輕喃呢着某個名字。

所以。

她沒有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楚暮也望着她在發怔。

手指怔怔地握住個精致的禮盒，面容蒼白透明，楚暮望着那個教室，望着黑板上老師飛快地寫出的字，望着教室裏的學生，望着那幾個空蕩蕩的座位，望着一切，眼睛空洞而沒有焦距。

樹葉在頭頂輕輕地飄着，好像沒有重量一樣。

風吹過來，攜起了一地的灰塵。

陽光斜斜照在呆呆站着的楚暮身上，也仿佛沒有溫度，絲毫也溫暖不了他的心髒。只是他的影子拉長在地上，透出落寞之色。世界寧靜無聲，只有輕輕的風，只有輕輕的落葉。

終于，絲毫下了決心一樣，他轉身離開，沒有去打擾她，緊緊握住手中的禮物，有些自嘲地，轉身飛快走出去好遠好遠。

哪裏是他媽媽讓她回家一次，只不過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楚暮去店裏拿早已經訂好的生日禮物罷了。一路上他都興奮地在想，她看到之後臉上會是什麽表情，驚喜？開心？還是幸福？然而他的憧憬竟然就在瞬間被打破了，就像諷刺的泡沫劇。

楚暮想，他大概是搶了別人的幸福吧，所以他注定不能擁有這份感情的。因為他很多人都不幸福了，不是嗎？

“樹葉啊，我是不是做錯了呢？”走到樹蔭下，楚暮安靜地坐在那裏。他心中的苦悶，沒有辦法可以訴說。就好像一切事情從他到來的那一刻開始，就從彩色變成了黑白。或許，他真的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可以帶給沈靜怡幸福了吧。雖然一直把這樣一個角色扮演的很好，但依舊逃脫不了感情的流逝。

太陽刺眼的光線漸漸從明亮轉為金黃色。

然後，金黃色的陽光，暈紅的晚霞，都逐漸染上天邊。楚暮他怔怔地坐在長椅上，很久很久沒有動作，靜的像雕塑。金黃暈紅的光芒将她周身包圍住，短發細細絨絨地仿佛閃着無數柔和的光暈，他就像個天使一樣。如果有雙翅膀，他就會飛走了吧。很多人從很遠的地方向他看過來，覺得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了，多看一眼就更透明一分，如果不小心看漏一眼，興許他會突然消失在眼前也說不定呢。

光線逐漸變得越來越暗了。

鳥兒歡快地在頭頂飛行。

天空上道道白色軌跡清晰浮現。

記得很小的時候，沈靜怡非要說這是鳥兒飛過夠留下的痕跡，而他卻拼命反駁，說這是飛機留下的。兩個人争執不休，最後沈靜怡贏了。因為她一跺腳背過身去，撅着嘴巴再也沒有理會楚暮，楚暮不喜歡她不理自己，于是放棄了自己的堅持，順從她說，是啊，是鳥兒飛過的痕跡。

真想念那個時候啊！楚暮閉上眼前。

校園廣播的音樂聲開始在整個校園裏面回蕩。

禮盒裏的水晶項鏈發出好看的光澤。

他怔了怔，慢慢将禮盒合上，似乎有了該有的決定，他站起身子，在漫天的霞光中，一步一個腳印朝宿舍樓走去。

他給沈靜怡發短信說，我在你們宿舍樓下等你。并沒有馬上得到回複，足足過了五分鐘，才收到回信，她說，我不在宿舍樓，不過你在哪裏稍微等等，我馬上就過去。

握緊手機，他心中有些起伏。

他知道，沈靜怡是在司徒傑的教室窗前，呆了很久吧，直到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