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不可能在一起

“謝謝你。”沈靜怡猶如松了一口氣，側過頭笑着對闫文傑說，“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傷害他們，你把他們送到你外公跟前，會不會……”等于把他們送上死路呢？

沈靜怡本想這樣問，但心中覺得闫文傑不是這樣的人，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她潛意識裏其實是相信闫文傑的，而對于司徒傑，或許闫文傑的做法是正确的吧。一想起他沈靜怡的心裏就有說不出的窒息感，除非司徒傑的臉恢複，完全變回從前的樣子，除非他的眼睛不會像現在這樣溢滿瘋狂，不然沈靜怡是無法釋懷的，一輩子都不會。

“你也不相信我嗎？我既然答應了你，當然不會傷害他們。這也是我把他們送到我外公面前，而不是送到我叔叔他們面前的原因啊。外公很善良，知道怎麽樣能拯救他們，而叔叔就只會用最簡單的方式，也就是直接殺了他們。”闫文傑伸個懶腰，覺得自己現在和沈靜怡交談的時候，再也沒有像之前一樣的陌生感，頓時感到陣陣歡欣。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覺得對不起司徒傑，都是我把他害成這個樣子的……”沈靜怡目光空洞望着天空，似乎覺得自己不應該對闫文傑說這麽多，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回憶以前的事情，因此說到這裏就馬上頓住了：“還是謝謝你，真的，今天要不是，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呢！闫文傑，以前覺得老師應該保護學生，今天被學生保護，心裏還真是有個落差呢，好像我很沒用似的。”沈靜怡說這些話的時候口氣仿佛只是在開玩笑，然而落在闫文傑耳邊，卻很不是滋味。他看着沈靜怡，沈靜怡看着天空，僅僅是一瞬間，他們之間仿佛就橫生出了一段長長的距離，又變得很難跨越了。

闫文傑皺起眉頭，學生老師，真不喜歡這兩個稱呼啊。他将雙手背過身後，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解釋自己的想法，表達自己對她的感情。如果說得太直白，會不會吓到他？如果太含蓄，會不會不能讓她明白？闫文傑覺得，感情真的是好奇怪的東西啊，而自己對沈靜怡，真的像寶玉一樣捧在手心，重了怕傷到她，輕了怕握不住她，可是這不輕不重的力度，到底該怎麽把控啊？

“走吧，去幫你買東西。”沈靜怡回過頭，淡淡的笑容挂在嘴角，眼底還有些迷蒙，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事情中年抽離出來，臉色稍微有些泛白。寒風輕輕吹來，即便是輕輕的力度，也讓她有刺骨的寒冷。

“靜怡。”闫文傑這樣叫的時候，沈靜怡起初沒什麽感覺，後來仿佛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立即不可置信地凝望着他，眼底分明有些不知所措和疑惑。似乎在問，現在已經不用演戲了，你還這樣叫我幹什麽啊？

闫文傑不以為然，有些話，還是要說出口的，不說的話，真怕時間過得太快，現在經歷了這件事情，剛剛好趁熱打鐵，沒準她會因為剛才的感動而接受自己也說不定哦。闫文傑這樣想着，理了理領口，笑着走到她身邊：“靜怡，我喜歡這個名字，我以後能不能一直這樣叫啊？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叫你靜怡好不好？”

沈靜怡幾乎說不出話來，如果現在她還不明白闫文傑的意思的話，那她真的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了。可是不可能啊，用學生們經常說的一句話來形容就是這不科學。自己比闫文傑大了至少五歲，這樣的距離怎麽可能跨越啊。他竟然會喜歡自己，他這麽優秀竟然會喜歡自己？他家境那麽那麽厲害竟然會喜歡這麽平凡的自己？沈靜怡想到這裏又覺得命運在捉弄自己，一個個王子般的人都喜歡自己，可是結果呢，還不是一一離自己而去了。她是掃把星，從來都是，她已經害了楚暮，害了杜子培，害了司徒傑，不能再害了闫文傑了。

是的，不能。

沈靜怡認真看着他，堅定地說：“闫文傑，今天很感謝你幫助我，但是我不希望你誤會什麽。我們之間，永遠都是師生的關系，這一點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希望你可以明白。”她說的決然，從未被誰拒絕過的闫文傑感到心中一痛，原來真正的心痛是這種感覺。以前病發的時候他感受到無邊的苦痛，然而這種痛和病發的痛很不一樣。那種痛只要咬咬牙就可以熬過去，然而這種痛，卻令他銘心刻骨，他望着沈靜怡，眼底湧上悲痛。

“不用這麽着急拒絕我，也許你和我相處之後，你會發現你對我不會沒有感情的。”闫文傑這樣說，口氣依稀帶着懇求。

“我都說明白了，如果你不聽的話，那麽以後我會和你保持更遠的距離。”沈靜怡本不想這麽無情的，然而前車之鑒，她真的不能把自己的厄運帶給闫文傑了。她自己也害怕，欠了太多人不知道如何償還，再也不想經受那些痛苦的事情了。沈靜怡閉上眼睛，不讓自己眼底流露出來的情感被他發現。

“可是，明明我們相處的很好啊，為什麽不能一直這樣呢？”闫文傑有點着急了，他無法理解沈靜怡瞬間的改變，也接受不了她如此直白的拒絕。那一瞬間仿佛他們之間真的被劃出來無法逾越的距離，闫文傑覺得，就好像自己會一輩子接近不了她一樣。

“闫文傑，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如果你執意要這樣，我會馬上離開這裏回學校的。”有很多沉澱在沈靜怡心中的事情，從來沒有這樣清晰浮現過。她從前從來都不相信什麽命運，什麽天意，她覺得無論什麽事情，只要自己願意努力，就一定可以成功，達到自己預期中的樣子，可是在經歷過那麽多事情只是，她才知道自己原來的想法真的太天真太簡單了。她這一生大概就是得不到幸福的，或者說，她只能找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在一起。像楚暮闫文傑，他們身上的光芒始終太過耀眼了吧，而自己一點光芒也沒有，就算站在陽光下，也顯得那麽地不相配。

“可是……”闫文傑還想說些什麽，卻不料對上她無比堅定的目光，一時間胸口一窒，幾乎無法正常呼吸。心髒某處傳來劇烈地痛楚，他默默承受，那麽想要和她在一起，今天約她出來，也是為了和她在一起啊，可是所有安排，還沒開始竟然就已經結束了嗎？闫文傑心中有些自嘲，這麽多年，他不過喜歡上了沈靜怡這樣一個人而已，可是為什麽讓他的生命得不到保障之後，還不讓他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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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文傑不知道，為什麽上天一定要對他這麽殘忍呢？而他真正不知道的事情，其實有很多，比如上天真正殘忍對待的人，其實是沈靜怡。他讓她遇到了無數個光芒四射的人，卻為這些人安排了不堪的過去，重病的身體，而不能讓他們好好在一起。

如果一雙手瞬間扼住了心髒，無論怎麽掙紮都擺脫不了這種痛苦。闫文傑太熟悉這種感覺了，以前經受過無數次的感覺，消失了那麽長時間，終于又回來了。為什麽不放過他呢？為什麽……

“我們走吧，幫你買完東西，就回學校了。”沈靜怡不再看他，轉過身大步朝前面走去，所以她也看不到闫文傑滿臉受傷的模樣，要是她能夠看到的話，大概會因為不忍，而停住腳步吧。要是她能夠看到的話，大概因為身後的人心髒病發，而立馬反悔自己說出的那麽多傷害他的話。

直到沈靜怡快要接近商場的門口了，才意識到到身後似乎沒有什麽動靜。她帶着疑惑緩慢回過身去，那一刻，躺在地上的人影讓她幾乎無法站直身體。天旋地轉，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她覺得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是說了一些重話，而她這樣說明明都是為了闫文傑好啊，可是為什麽轉過身會看到他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呢？沈靜怡沖過去，闫文傑的面色蒼白如紙，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他就好像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緊閉着眼睛的模樣讓沈靜怡手足無措。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甚至連拿出手機撥打120的動作都做不連貫。寂靜的空間裏，仿佛有什麽聲音輕輕響起來。

……

“死去的人，都變成天使了，善良的人死去之後，都會變成天使的……”

“不要害怕，天使會守護你啊……”

……

“闫文傑……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啊……”

寂靜的空間，淩亂的心，她真的是掃把星嗎？出現在誰的身邊，誰就會倒黴，可是她剛剛明明已經拒絕他了啊？難道一定要徹底遠離嗎？保持距離也不行，一定要遠離嗎？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啊。就像被困在某個黑洞裏面，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希望走出去，可是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繞圈子，怎麽也走不出去。她想，她這一世一生，大概都要被困在這個黑暗的漩渦裏面了吧。永遠都出不來，也永遠都別想出來，可是……

“闫文傑，你一定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