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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到底被她看了多久,好像很久,又仿佛只有一會兒,她只知道當她終于移開視線的時候,她手心裏全是汗,坐在凳子上的腿甚至有些微的痙攣、抽搐。她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讓人想拔腿就跑,然而她坐住了,為了姬瑤的将來她坐住了,當看見她移開視線後,多年鍛煉下來察言觀色的本領,讓她第一時間察覺到離洬臉上的神情,有那麽些微的緩和的時候,她知道她賭贏了。果然,下一刻離洬那如珠玉落地般的低沉嗓音緩慢而堅定的響起:“好!我答應你收了姬瑤做義女,從今後定會護她周全,保她一生無憂。”蘇蓮聽到她話,一直懸着的心才算真正的落地,雖然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離洬,但她相信離洬是個不輕易承諾,但是承諾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的人。命運像個頑皮的孩子,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會不會按照她們心中預想的方向來走。先不說以後,不過至少此刻,離洬已經答應了她的要求。蘇蓮只覺得之前的種種焦急與不安,都在此刻得到了慰藉。控制不住自己內心難言的激動,她緩緩的跪在離洬的面前,在這個年輕人的面前流下了淚水,她伸手拉住離洬的衣服下擺,半晌哽咽難語。離洬看着這個清瘦而又麻木的女人,此刻毫不掩飾的情感流露,再一次感受到母性的偉大。蘇蓮顫抖着身體努力了良久,才緩緩的平複下心中激動,松開離洬的衣擺,她頭一低就要狠狠的叩下去,這次沒等她叩下去,一只手就扶住了她,那是一只異常漂亮的手,她的目光順着那只手移到面前之人的臉上,看着那銀紫色眼瞳裏幽幽的光,不由自主的就随着那只手的力量站起了身,她有一種貴族特有的高貴氣質,卻又奇異的不會讓人覺得反感,只能讓別人順着她的意思去做,無法興起抗拒的念頭。離洬單手扶起她後,就得體的縮回了手,道:“我既然認了姬瑤做義女,那我們也就算不得什麽外人了,你無須再跪來跪去的,近期內我就會辦一場認親晏,你回去後就替姬瑤好好的準備罷。”接着扭頭對着齊雲景吩咐道:“将夫人安全的送回去。”齊雲景會意的點了點頭,她着重安全這兩個字眼,是提醒齊雲景不可讓人發現她今晚曾經出來過。蘇蓮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也不再矯情的說什麽,就随着齊雲景出去了。他們前腳剛走,納蘭素後腳就進來了。不用看她就知道納蘭素什麽都知道了,從納蘭素跟過來一直等在外間旁聽,她就知道她在外面。納蘭素心裏其實是有些不渝的,她早就知道離洬雖然會猶豫、會衡權利弊,但最終一定會答應她。她認識她這麽多年,自認為對她是十分了解的,看似不近人情其實比誰都重情,她頭一次看見她對除了那個女人之外的人上心。從她這幾天對姬瑤那種近乎溺愛的寵溺來看,她就知道離洬即使知道會惹上大麻煩,也不會就此撒手不管。讓她覺得不值的是,那個女人明顯懷疑離洬現如今的寵愛如果不能持續下去,對姬瑤那小丫頭是禍非福,才會在這個時辰找到将軍府裏來,她把離洬看成了什麽人?離洬看着納蘭素斜靠在門邊,臉色有些難看,奇怪道:“怎麽了?”納蘭素看着她不解的望着自己,幾乎想要怒極反笑:“怎麽了?你說怎麽了?我就不信你看不出那個女人心裏真正的想法!”離洬有些無所謂的說道:“她并不是你和雲蘿兄妹,更加不是雲骁衛其中的任何一個,就算她對我有什麽誤解,也無可厚非,畢竟這是她第一見到我,你要指望她能多了解我?”納蘭素不置可否,只是撇撇嘴問道:“既然遲早都會答應她,剛剛幹嘛那麽盯着人家看?讓人誤會你根本不會答應一樣!”離洬臉上神色自若,淡淡的回道:“你應該也知道我認下一個義女,會有些麻煩,總得讓我知道她的堅持究竟夠不夠能讓我認下這堆麻煩吧。”納蘭素聽完之後并不言語,離洬有些奇怪:“你好像對此很不滿意?”納蘭素很不雅觀的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對所有會給你添麻煩的人或事都不滿!”離洬聽言突然就失了言語,納蘭素見她如此,反而不好再發作,她最見不得的就是離洬神情莫測、沉默不語的樣子,緩步走到她身邊,頗具風情的睨了她一眼:“做什麽擺出這麽一副神情?真那麽感動,以後做事的時候,麻煩先想想我們,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會聽。”說完就打了個哈欠,伸手拉過她道:“都怎麽晚了,還杵在這兒幹嘛!”離洬嘴角無聲的翹了翹,就任由她拉着自己,跟着她的腳步,一步一步的走回房間。納蘭素自己心裏比誰都明白,只要離洬一個神情的變幻,她的心就會無條件的放到最軟,然而對這種情況,她無力去改變,也就只能在心裏大呼:納蘭素啊納蘭素,你丫這輩子都完了。

雲骁衛的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不過三天時間,所有認親宴上一衆的準備事宜都已安排妥當,采買的采買、布置的布置、寫請柬的寫請柬,短短三天時間,大将軍離洬要收大理寺卿府上的幺女做義女,已經是整個京都現如今最大、最具傳 奇色彩的爆炸性消息。為什麽會具有傳奇色彩呢?因為大理寺卿的幺女,只是個侍妾所生的并不受寵的一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據說還有些個無法醫治的疾病,因為這個孩子還并不是多麽機靈乖巧、更甚至是有些木讷的孩子。人人都在猜測,大将軍離洬究竟是為什麽會收這樣一個女孩,當做義女。整個京都裏,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幾乎一抓一大把,比她身份高貴的有之、比她健康的有之、比她會讨人歡心的有之,離洬為什麽從這麽多優秀的世家千金中,單單就看中了 她?這是現在京都裏的一個最具話題性的熱議,各種猜測衆說紛纭。

比較官方正經一點的說法是:大将軍畢竟也二十有二了,想要個孩子,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剛好和大理寺卿的私交不錯,于是大理寺卿就将他的小女兒過繼給他;

比較有暧昧色彩的說法是:那姬瑤其實本來就是離洬的私生女,因為種種原因父女失散,今年回京不經意間一看,這孩子怎麽這麽和他的眼緣?歷經種種磨難才終于弄清楚,原來竟是他那無緣的女兒。其實這一版本,已經可以升華到一個仙魔的級別,人們似乎完全忘記了,離洬籠統不過只回京三四次,像這樣常駐京都的也就這麽一回,不知道她是有什麽神通,能讓遠在京都大理寺卿府內的丫鬟懷上孩子?

比較野史般的說法是這樣的:離洬戰場受傷,曾受過當時還是黃花閨女姬瑤的母親的救命之恩,今年回京述職碰巧撞上,現今只是侍妾身份的救命恩人,心中對她如今的現狀大是不滿,于是想到了收了她的女兒做義女,人們任性的自動忽略,姬瑤的生母從沒出過京都,除了那晚,她甚至沒有出過大理寺卿府的那道大門;

當然還有比較勵志、正能量的說法是:大将軍離洬只是在戰場上殺人如麻,其實心地良善,第一次見到姬瑤那個小女孩,恰好那時姬瑤病發,離洬當時心下不忍、憐意頓生,就興起了将其收為義女心思,尋遍名醫為其醫治,做了心靈慈善的第一人,大大的呼籲了人們,要愛護廣大殘疾人士的事跡,于是又生生的将只有疾病的姬瑤,歸納到殘疾人士的範圍內。除此之外,還有各個別的版本,甚至各個方言的版本,在此就不用一一敘說。

當消息從雲骁衛八卦兮兮的嘴裏,轉述到離洬耳邊的時候,離洬正在翻閱一本各國風情譯志,聽完雲骁衛從街頭巷尾打聽、收集來的近十一種版本的故事的時候,竟然連眉頭也沒擡一下,更甚至連翻書的手都沒有停頓一下,這讓一心想看他們将軍笑話的雲骁衛們,大失所望敗興而歸。會有謠言傳出本就在離洬的意料之中,雖然比她想象中的要多了一點,但也不至于讓她覺得煩惱,她煩惱的只有太皇太後那裏,這幾天她被召進宮的次數,以一種直線上升的速度發生。對上太皇太後有些微奇異的目光,與明裏暗示的言語,她最近連想裝個糊塗都有些難了。可見她雖然沒有把那些離譜的傳言當真,卻也對她要收義女的做法頗有微詞。但不管怎樣,要認姬瑤做義女這件事是勢在必行的,她不會因為別人的看法而改變初衷。随手合上已經看完的書,離洬擡手揉了揉眉心,恰好納蘭素這個時候走了進來,一看見她這副模樣,就似笑非笑的調侃道:“知道你的這個決定所帶來的麻煩了?要我說你那認親的想法還是就此打消的好。”這就離洬心中的另一個煩惱,以前不管她做什麽,納蘭素總是支持她的,但這次不知道是為什麽,納蘭素一反常态,只要有機會,就會不遺餘力的游說她打消念頭。離洬是在她兩天之內就游說了她十幾次的情況下,才明白過來她是真的對這件事情有所不滿,甚至于是有些厭惡的,只不過她自己好像并沒有察覺。如果這件事只是口頭上說說,她會顧慮納蘭素的想法好好考慮,甚至順從她的心意也不是沒可能。但是現如今是不行了,這件事情已經提上日程,并且被傳的沸沸揚揚,姬瑤現在已經處在風尖浪口,如果她這個時候才突然改口,那麽姬瑤要怎麽辦?她在大理寺卿府裏的日子要怎麽過的下去?想到這裏,離洬無聲的嘆了口氣,看着納蘭素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對這件事如此反感,但是納蘭,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情我不能就這麽甩手不管……別讓我為難好嗎?”納蘭素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黯然,那一瞬間的黯然一閃即逝,以至于連離洬都沒有發覺,随後就又露出那種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道:“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以後誰在說離洬冷血無情,我就跟誰急,明明只是爛好人一個。”爛好人?離洬對她的這種看法不置可否,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甚至是天性涼薄且卑鄙的,今天的事如果主角不是姬瑤,又或者如果主角不是長着那樣一張臉,她可以比誰都要無動于衷、冷酷無情,然而這件事情的始末她是無法對納蘭素宣洩于口的。

對于這件事會引起這麽大的反應,最為坐立難安的要數蘇蓮了。她聽說了外面那種種的傳言之後,一顆心就七上八下的,生怕離洬一個不渝之後會反悔,幸好将軍府的一切準備事宜,并沒有因為外面風風雨雨的謠言而終止,才讓她稍微安心了些,一直到宴會的那天如期到來,她才真正的松下了那口氣。

當天,将軍府一反平時低調的作風,大擺流水宴席、門庭若市,足以彰顯對這件事的重視,最為開心的莫過于大理寺卿姬邵遷了,能夠巴結上将軍府這艘大船,他如今就好比被天大的一塊餡餅砸中,只見他紅光滿面的與前來賀喜之人寒暄、調侃,嘴角的笑容一直就沒有停過,蘇蓮站在角落冷眼看着他那副虛僞的嘴臉,只覺心中作嘔,在她沒有求得離洬收姬瑤做義女之前,他何曾看過她們母女一眼?就是在離洬對姬瑤另眼相待的這段時間內,他也從沒将她們當做一回事,他心中可能只是認為,姬瑤只是離洬無聊時找來的消遣,過段時間也就放下了。只是他沒想到離洬竟會收了姬瑤做義女,不然他該很後悔沒有在這段時間好好的讨好她們母女。就是這個為人夫、為人父的男人,就算離洬只是将姬瑤當做消遣,他也可以當做不知道,甚至于樂颠颠的将姬瑤送過去供人玩樂,如果離洬真的只是抱着這種想法,那麽她的女兒是不是會就此淪為一介玩物?一想到這裏她就恨不得食其血、嚼其肉!當姬邵遷将目光轉到她這邊的時候,蘇蓮若無其事的轉開自己已經有些陰毒的眼光,即使她恨的手在袖子下面顫抖,她如今也得忍着,不過還好,只要過了今天,姬瑤的命運就輪不到他來擺布,這是她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一個決定。姬邵遷正與同僚寒暄之時,突然覺得一道陰森森的視線射在他的後背,回過頭去只看到那個被他遺忘許久的女人溫順的側臉,想到姬瑤如今成了将軍義女,那她做為姬瑤生母也會跟着水漲船高,姬邵遷正考慮是不是要走過去的時候,離洬牽着姬瑤走了出來。

離洬今天破天荒的穿了降紫色鑲金邊的廣袖長袍,愈發稱的‘他’豐神俊朗、容姿尊貴、不可方物。再一看’他‘手邊的姬瑤,經過這段時間在将軍府裏的調養,已經面色紅潤,雙頰有了淡淡的嬰兒肥,睜大的眼睛裏眸光黑亮,雖然還帶着些許木讷,卻也有了這個年紀女孩子身上特有的天真與嬌憨。在年晏上有看見過她的人,有些驚異于她的變化之大,從未見過她的官員們竊竊私語:好似也沒有傳言中的那般不堪!蘇蓮在一旁聽在耳裏,心中淡淡苦澀,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姬瑤的變化了。如果不是有這樣變化,她也不會有信心去求那個高高在上的将軍,她願意相信離洬對姬瑤是有那麽幾分真心的,如果不是真的對她有心,他不會花什麽精力去為她調理身體,甚至并不拘限于身體,姬瑤如今開朗了很多,現在最常出現在她唇邊的話就是:神仙哥哥怎麽怎麽樣,神仙哥哥又跟她說了什麽話,神仙哥哥今天又帶她去了哪裏等等等等!她欣慰的同時就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慶幸的是她果真沒有看錯離洬,頂住外面的種種謠言,依舊履行了她的承諾,甚至用這麽隆重的方式來彰顯她對這件事情的重視。

賓客大部分都是朝中官員,離靖遠來賀的時候,大廳內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瞬間尴尬的靜默,還是離洬走過去說了句感謝來此賀詞的話,才化解了這場尴尬的靜默,衆人雖然依舊笑呵呵的寒暄着,但心裏卻也有着說不出怪異,離洬是離靖遠的兒子,如今離洬又要認個義女,再一聯想曲婉蓉對離洬的不待見,很容易讓人想歪。一直到房門唱喝:“攝政王、睿親王、長公主到!”衆人才一掃剛剛熱諾卻又帶着尴尬的氛圍,紛紛恭迎上去。一身銀邊藍衫的端木賢一揮手示意衆人不必行禮,聲線溫和的開口笑道:“諸位不必多禮,今天是離将軍的大好日子,我們也只是前來恭賀一聲,大家可別拘泥于虛禮,壞了氣氛,”接着才面向離洬,笑意榮榮的說道:“還沒恭喜将軍喜認義女。”離洬牽着姬瑤走到三人面前,聽他一番尊貴卻帶着淡淡诙諧的話語,也不禁對他有了新一番的認識,他身邊的端木铮看見離洬走到他面前才淡淡開口道了聲:恭喜!端木铮大概是為了迎合今天喜慶的氣氛,穿了件緋色長袍,緋色是種有些女氣的顏色,千玥國男子很少會有人選這種顏色的衣服穿,更不會有人如他一般,能将緋色的衣服也穿出男人力與美的邪魅氣質。端木顏不太好意思直視今天更加俊美非凡的離洬,只期期艾艾的跟着道了聲:“恭喜!”這是距天香樓事件,三人第一次見面,離洬有一種感覺,她覺得端木铮好似哪裏變的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是哪裏不一樣,不過她也沒有興趣去追究他的變化,只得客氣的與三人拱手道謝:“多謝!”

大廳內衆人看着三人或若九天谪仙、或若空谷幽蘭、或若邪魅靈狐氣質各異,卻無一不奪人眼球的齊齊站在一起,險些亮瞎了眼,只能心裏暗嘆:現在的年輕人怎麽一點自覺性都沒有?不知道自己是有多出衆麽?還站在一起,這讓他們這些人的心裏怎麽受得了?卻又自相矛盾的覺得,其實他們确實應該要站在一起的,不然他們又不知道選擇看誰才好了。

接下來事情就完完全全的按照套路來走就可以了,首先離洬要發表一番,感謝衆位百忙之中來此捧場的感言,接着就将姬瑤的生辰八字寫進離家的族譜,這點因為離靖遠在場,衆人眼神迥然的看了他一眼,離靖遠倒還是淡定如初,充分的表示對這場認親的贊同。再後來就是離洬帶着姬瑤逐一的參拜過離家的列祖列宗,這才算禮成。正開晏期間,離洬牽着姬瑤敬過全場衆人後,就将姬瑤安排坐在自己的左手邊,除了右手邊有些臉色不愉的納蘭素外,一時主客盡歡。然,變故就在這一刻發生,只見前一刻還好端端坐在離洬左手邊的姬瑤,突然翻起了白眼,渾身抽搐着就要往地上倒,離洬眼疾手快一把将姬瑤攬進懷裏,擡手就要查看她的情況,誰知手還沒伸到她面前,她就一下子躬起身體,張口就狠狠咬上離洬伸過來看查的左手手腕上,離洬上輩子加上這輩子幾乎什麽都有涉獵過,卻獨獨沒有學過醫術,因為會經常受傷,也只是會些簡單的傷口包紮,雖然覺得姬瑤此刻的症狀和現代所說的羊癫瘋很像,但要怎麽救治她卻是半點也不知道,就在她有些愣神的功夫,她右手邊的納蘭素和幾個離得近的雲骁衛,已經沖了過來,擡手就要将姬瑤放倒扯開。離洬看見他們沖過來才回過神,擡手制止他們的動作,開口道:“把師兄找來。”納蘭素見她緊蹙着眉頭,卻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左手更是連動都不動一下,任那小丫頭咬着,就氣不打一處來,感情她白擔心了,如果離洬想要掙開姬瑤還不是輕而易舉?她這是怕那小丫頭一個不小心再弄傷了自己,所以寧願讓她咬着她的手?納蘭素第一次覺得她并不了解離洬,至少她不知道離洬對這個小丫頭已經有些放縱般的縱容與溺愛究竟是為何而來!這種感覺令她覺得煩躁,所以當她聽見離洬的吩咐并沒有動,而是坐在一旁冷眼旁觀。她眯着眼細細打量姬瑤,看來看去也沒有看出她有什麽值得離洬特別注意地方,如果說之前她還能當離洬是因為可憐她、憐惜她才對她那麽好,那麽今天離洬的做法就完全抹消了她的這種想法,天下可憐之人不知凡幾,怎麽不見她如此上心?旁邊的雲骁衛見納蘭素不動,只得自己跑去找莫言諾。蘇蓮在一邊看的心驚膽戰,她知道這些貴人容不得別人一絲半點沖撞與忤逆,但凡有一絲不稱心都會打殺下人,可如今她又不敢上去觸離洬黴頭,生怕惹惱了離洬姬瑤小命玩完,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姬遙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這個時候病發,就算離洬不計較她傷了她的手腕,那般大逆不道的沖撞,也決計不會再收她做義女了。她只覺得未來一片黑暗,心也沉到深淵。正吃酒宴吃的不亦樂乎的衆人,也被眼前這一變故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個個眼睛都看向姬邵遷,姬邵遷看着眼前的變故,心中難免失望,可當他看見姬瑤竟然咬了離洬的時候,只覺得一瞬間冷汗就濕透了脊背,什麽都不敢說,碰的一聲就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離洬身上绛紫色的衣衫,衣袖那裏已經變成了深紫,原來姬瑤已經咬破了她的手腕,血染在衣袖上,将她的衣服透濕。衆人看着離洬濕了的那截衣袖,等着離洬下一刻就把姬瑤扔出去砍了,紛紛同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姬邵遷,出乎衆人意料之外的是,離洬竟然一直沒有抽回自己的左手,她空着的右手甚至安撫性的輕撫着姬瑤一直抽搐的身體,她見效果不大,只得擡起頭看向蘇蓮問道:“還愣在那裏幹什麽?她平時病發你們都是怎麽做的?”蘇蓮再想不到離洬會這麽問,怔愣間看見離洬冰刀般的眼神直射過來,才反應過來連忙快步走上去,按照她之前的做法安撫姬瑤,無奈這次姬瑤怎麽也不肯消停下來,咬着離洬的手腕也不松口,端木賢和端木顏見此快步走上去,也幫不上什麽忙,端木顏看見離洬的衣袖已經有血開始往下滴,急的就要紅了眼,納蘭素眉頭一皺就要強行打昏了姬瑤,誰知離洬右手一擡,一把抓住了她,納蘭素看着離洬堅持的表情,臉色一變再變,最終狠狠的甩開她的手,扭頭臉色陰沉的往外走去,離洬此刻卻顧不上她的小別扭,眼看衆人無法,也不再勉強,她無法看見這張臉上出現這麽痛苦的表情而無動于衷,端木铮巋然不動的坐在原位,只是在看見離洬衣袖被血暈染的那一瞬間,雙眼幽幽的一眯,之後又若無其事的轉開眼,仿若剛剛眼中那疑似淩厲的幽光只是別人的一個錯覺,端木賢正蹲在離洬的身邊,回想他行走江湖時遇見的各種奇怪病症,想了一會,沒想出什麽,反倒是看見離洬的衣袖下竟然開始滴血,詫異的擡頭看了離洬一眼,見她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面癱樣,他實在不明白她一個女孩子做什麽這麽倔強?正待要勸她先将自己的手拿出來,突然眼角的餘光看見端木铮移開的眼神,他有那麽一瞬間的怔愣,沖到嘴邊的話也就咽了下去,這才發現端木铮似乎平淡的有些過了,剛剛向離洬恭賀的時候,他就覺得他有點不對勁,只是沒有去深想,按照他之前對離洬那某種不可銘說的心态來說,此刻他絕不該是這種反應!是放棄了?不!他不相信端木铮會就這麽輕易的放棄,說句不好聽的實話,他骨子和端木铮一樣流着皇家霸道、堅忍且獨占性極強的血液,端木铮更是将這一特點發揮到極致,一旦看中某種東西,不得到手是絕不會罷手。他現今的沉默只是一時的,他敢肯定等到時機成熟之時,端木铮定會毫不猶豫的猶如獵豹撲食一般,将離洬撲在自己地盤的範圍內,将她納入他的羽翼下。他的心思端木賢自認多多少少能猜得出一點,無非是之前的适得其反,引得離洬更加厭惡與他,現如今只得改變一下策略,只不過讓他詫異的是,現在還誤以為離洬是男子的時候,端木铮就這麽上心,要是哪天離洬的身份被他發現,那豈不是……

離洬的反應不在衆人的意料之內,蘇蓮一直緊繃着的心,在看到離洬臉上疑似有些疼惜的神色的時候,總算放下了一些,雖然那細微的神色一閃即逝,但還是被善于察言觀色的她給捕捉到了,她果然沒有看錯人。女席那邊衆臣的女眷,注意到這邊的混亂的時候,聯想到離洬那殺人如麻的威名,第一反應就是姬家那小丫頭片子,好運到頭了,且馬上就要大難臨頭。本來已準備好的不忍的神色,在久不見離洬發飙的時候,有些僵持不住,再一看離洬絲毫沒有要降罪的意思,不禁齊齊感嘆:都說離洬喜歡孩子,傳言果然不虛也!

正在衆人神色各異,心中感慨之時,雲骁衛總算将莫言諾尋了過來。莫言諾在看見離洬那邊的情形的時候,眉頭就是一皺,擡手示意衆人讓開,才在離洬身邊蹲下,一起跟着回來的齊雲蘿幫着打下手,莫言諾拿出銀針在姬瑤的幾個穴位上紮了幾下,再撚動着銀針輕輕的轉動了一會,姬瑤的牙關就漸漸的松了,離洬這才把手拿下來,一直等在旁邊的齊雲蘿見狀,輕柔的揭開離洬的衣袖,看見那深可見骨的齒印,登時一張小臉緊繃,趕緊将手裏準備好的帕子,輕輕的覆蓋在離洬的傷口處。離洬看着她手腳麻利的包紮好傷口,這才站起身來,朝着衆人歉然道:“今日小女身體微恙,酒宴就到此為止吧,招待不周還請衆位見諒。”聽她稱呼姬瑤為‘小女’這說明什麽?這說明這場認親還是作數的,衆人不禁又在心中感慨:将軍喜愛孩子,果然是真的!聽見離洬難得沒什麽凜冽寒意的嗓音,哪裏還敢說什麽,只笑呵呵的起身直道:“哪裏!哪裏!”“将軍客氣了!”一邊紛紛告辭了,等衆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離靖遠才踱步走到離洬的跟前,離洬擡眼看他,她對這個父親其實是沒什麽感覺的,大概所有的人,曲婉蓉也好、姬瑤也好、還有她自己也罷,都和現代的模樣一般無二,所以她才會對這兩個人無下限的容忍,但離靖遠不同,他和她現代的父親沒有一絲半點的相似之處,離洬本就是個冷清的性子,對這樣陌生的父親她實在做不來熟絡的表情。離靖遠也被她有些冷淡的神情看的有些尴尬,斟酌了一下才開口溫和的囑咐道:“今日我就要先回去了,你那傷口看着有些嚴重,這幾天最好不要沾水。”離洬沒想到他就是為了來說這麽一句類似閑話家常的話,微微詫異了一瞬,卻也不得不回道:“嗯!我理會得。”離靖遠聽了她的話,露出了一絲笑意,說了句:“那我這便先走了。”離洬目送他走出大門後,看向還坐在原位的攝政王,攝政王朝着她露齒一笑,這才有些微慵懶的站起身,彈了彈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戲谑的看着離洬說道:“既然仲卿如今多有不便,那我等也不好在此叨唠了。”端木铮說着将眼睛轉向離洬身邊的那兩個人道:“安樂,皇兄我們是不是該就此告辭?”端木賢聞言淡淡的一笑,也不再多說什麽,只朝着離洬溫和的道了句:告辭!便帶着有些不願意離開的端木顏走了。這些人一走,就只剩姬邵遷還不尴不尬的跪在那裏,他本以為離洬說什麽也會處置了姬瑤,誰知道……看來離洬對姬瑤的确是有些不同的。蘇蓮冷眼看着跪在那裏姬邵遷,對他的想法知之甚深,所以才更加的恨毒了他,因為他連為姬瑤辯解一句的想法都沒有,怎麽不叫人寒心?

姬瑤的情況暫時穩定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蘇蓮想将她帶回府,離洬也不再挽留,只吩咐齊雲景将他們送回去,至于還跪在地上的姬邵遷,則被她完全的忽視掉了,将姬瑤送到将軍府的大門口,看着已經清醒過來的姬瑤,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溫聲問道:“可還有什麽不舒服?”姬瑤似乎是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的,她看着離洬垂在另一邊,露出一截包紮着白巾的左手,眼淚就掉了下來,離洬倒是沒想到她會突然落淚,擡手姿勢有些僵硬的幫她擦掉眼淚,聲音低啞的勸慰道:“沒事啊!你今天身子不舒服,先跟着你母親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晚上再有那裏痛一定要跟你母親講,知道了嗎?”齊雲蘿兄妹這幾天已經習慣了離洬對着姬瑤的時候,偶爾會有些絮絮叨叨的囑咐,所以還好一點,但是看在一旁的蘇蓮眼裏就很震驚了?這是那個傳言可止小兒夜啼的兇悍将軍?如果不是看到過離洬凜冽的一面,她會把她當成無害而良善的,殷殷囑咐遠行家人的普通人。當然,如果忽略她過于出衆的容貌的話!初春的天還有些寒冷,街道邊陰暗的角落裏的雪甚至還沒有化開,到了晚上冷風一吹就更冷了,凍得人疑似還處在寒冬臘月,離洬伸出手去想給姬瑤裹緊身上的披風,誰知姬瑤突然朝她伸出了雙手,做出一個要抱的姿勢,離洬一愣,看着她因為還在流眼淚,而凍出一條條淚痕的臉,就伸手将她抱進懷裏,姬瑤雙手立刻死死的纏着她的脖子,把臉埋進離洬的胸前,哭的更加不能抑制,小小的身體甚至微微的顫抖,她好怕,好怕離洬不會喜歡她了,剛開始咬住他的時候,她是有意識的,她也不想那麽做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見離洬正要将她送走,她小小的心裏第一次知道害怕、難受,她真的很喜歡哥哥,不想被‘他’讨厭!所以在離洬伸手抱過她,知道自己沒有被讨厭的時候,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慶幸的同時也夾雜着淡淡的委屈,這讓還這麽小的她不知道如何去表達,只能死死的抱着離洬不撒手,蘇蓮幾次想扯過她,都被她掙紮着扭了過去,離洬看着蘇蓮有些無奈的表情,又低頭看看一個勁兒賴在她懷裏的小人,無聲的翹了翹嘴角,沉吟了一會兒就對着蘇蓮說道:“既然她還不想走,今晚就讓她留在這裏吧!”蘇蓮無法只得同意,她只是擔心姬瑤又惹什麽麻煩,但是看着離洬對她的那股包容勁,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就順着離洬的意思,她自己坐上馬車由齊雲景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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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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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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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