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離洬抱着姬瑤走向後院,路過還跪在前廳的姬邵遷的身邊的時候,淡淡的說了句:“姬大人做什麽還跪在這兒?如今雖是初春,但還是天寒地凍,大人還是早些回府吧!”話雖是對着他說,但從頭至尾離洬連個眼角的餘光都沒賞給他,就抱着姬瑤腳步不停的走進了後院。剛一進後院,離洬便将姬瑤交給齊雲蘿,回身摸了摸姬瑤的頭發說道:“你先跟姐姐去洗個澡,哥哥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處理完了就來找你好不好?”齊雲蘿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将軍,你如今已經不能再自稱哥哥了,得自稱為父了。”離洬聞言眉一挑,平淡無波的朝着齊雲蘿看了一眼,就是這平淡無波的一眼,瞬間就讓齊雲蘿低頭、斂眉、收腹、緊臀,做出一副剛剛我什麽也沒說,将軍你聽錯了的表情。離洬懶得理她,眼神溫和的看着姬瑤,姬瑤如今已經緩過勁兒來了,加上她對齊雲蘿也比較熟悉,就沒什麽異議點了點頭,離洬笑了笑再次摸了摸她的頭道:“真乖!”離洬看着齊雲蘿将姬瑤抱走後,才緩步走向書房,一進門果然看見莫言諾和幾個雲骁衛等在那裏,她踱步走過去,在主位上坐下後,才開口問道:“怎麽樣?今天有什麽發現?”舒容沉吟不語,擡頭看了對面的莫言諾一眼,莫言諾回望了他一眼,有些難以啓齒的模樣,離洬一看他們的互動就知道是沒什麽發現,不然以雲骁衛那群人來瘋且有些話唠的性格,老早就噼裏啪啦,竹筒倒豆子似得你一言我一語的搶着說了,有時候還會因為覺得對方沒有自己形容的貼切而拳腳相向,上演一場全武行。果然,最終還是憨熊沒能憋住,撓了撓他那異常大的腦袋,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俺們在兵部侍郎府外,觀察了一整天,除了看見那裏的戒備森嚴了些、巡邏貧乏了些,實在沒有看見可疑的人出入。”離洬聞言并不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開始慢慢轉動食指上的指環,這世間有一種事情你無法忍受,偏偏你還不得不去忍受,那就是當你明知道一個人有問題,卻沒法證明他有問題的時候。
離洬站起身走到後窗邊,思索了片刻,問道:“地道?”舒容用末指指尖撓了撓眉,吱唔道:“整個兵部侍郎府的外圍都有搜尋過,沒有開過地道的痕跡。”雲骁衛在各個方面都可以說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他們說沒有,那就一定是沒有了。離洬聞言擡手揉了揉眉心,半晌不說話。呂承颢啊呂承颢,你好!你可真好!只不過是一介小小的侍郎,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在那個方面動手腳?室內的幾個人見離洬久不出聲,也都閉嘴不語,直到離洬回過身,淡淡的吩咐道:“繼續盯着!”她會讓莫言諾和雲骁衛在今天去兵部侍郎,就是考慮到今天是将軍府認義女的大喜日子,他絕對不會想到,将軍府會在今天派人去掀他老底,只是沒想到,呂承颢倒是個謹慎的,在很多大臣都會有些松懈的時候,依舊嚴防死守、毫不松懈。知道這個話題說到這裏已經不會再有新的進展,離洬便拿出李懷仁加急的書信,與莫言諾和雲骁衛分析起了邊關這段時間的諸多事宜,這麽一讨論時間就不知不覺的過去了,一轉眼就到了醜時,虞慶麟守在門邊,急得抓耳撓腮,又不敢進去打擾,只得在原地來回的渡步,生生的在初春的寒夜裏急出了一身汗,屋內的衆人個個武藝不凡,早已察覺到他的焦灼,只是沒有放在心上,一般他覺得頂要緊的事那都不是事兒,于是一衆人讨論到寅時初才作罷,虞慶麟終于等到他們出來後,才一步竄到離洬的跟前,剩下的人本來對他要說的話毫不感興趣,正準備各回各屋的時候,虞慶麟開口道:“之前門房過來禀報說,睿親王在府外等你,要他進來等他也不進來,到現在都等了将近四個時辰了。”正準備回房的衆人齊齊停下腳步,接着八卦兮兮的盯着離洬,這兩個人莫不是有了什麽奸情?不過我們将軍現在可還是男人的身份,這睿親王的口味是不是重了些?其中又以邯雄的眼睛瞪的最大,放出的狼光最盛。離洬的眼神淡淡從那些人的面前掃過,衆人若無其事的轉身,回房的回房、放水的放水,堅決不承認他們對将軍的私生活其實很感興趣。離洬雖然不知道端木賢為什麽去而複返,但是人家等了那麽久想必是有什麽急事吧!
走出将軍府的大門,果然看見端木賢姿态有些懶散的斜斜的靠在圍牆的一角,他應該是回去沐浴過後又出來的,身上換了件簡簡單單的,沒有一絲花紋的天青色常服,頭發也沒有束起,只是在發尾向上的一段位置上綁了一根同色系的絲帶,大概是出來的時候頭發還沒有完全風幹,又在冷風裏站的久了,發絲都有些凝結成冰,硬硬的垂在頰邊,但即便是這樣,他那透露出與之前溫潤如玉,判若兩人的隽邪氣質,也足夠讓人驚豔不已了,離洬雖然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反應,但也不得不感慨端木賢長了一張俊臉,和一身富有吸引力的氣質,他溫和的時候就已經讓人移不開眼了,沒想到變幻了另外一種氣質,依舊沒有違和感,那張臉好似放在任何一種不同的神态上都是搭的,不像端木铮,離洬就沒辦法想象他溫和時候的樣子。此時端木賢看見她出來,才緩緩的站起身,耐心的等着她走近。離洬站在距他一步之遙的距離上停下腳步,頗有些詫異的看着他,端木賢朝着她淡淡一笑,有些感慨又似有些抱怨的說道:“将軍真是個大忙人啊?都這麽晚了,還沒有休息,累得我在這裏苦等良久啊!”離洬的眼神更加怪異,他用的是一種好友之間的語氣調侃着,可是她沒覺得他們之間已經友好到可以用這種語氣交流了。可也不能半點情面也不給的說我們不熟,離洬想了想問道:“王爺怎麽不進去等?”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剛剛虞慶麟說門房請他進來等,是他自己要站在外面的,怪得了誰?端木賢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從衣袖裏掏出一個青花白瓷的小瓶遞向她,離洬臉色莫名的看着他并沒有伸手去接,端木賢緩緩的笑開了:“今天回府後,突然想到我這裏還有一瓶祛疤生肌的膏藥,是我走訪江湖時結交的一個友人配的,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将軍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唔,本來只想把東西送給你就走的,沒想到要等這麽久。”“……”離洬愣愣的看着他伸過來的那只手,那只手指節修長而筆直,白皙又不顯得女氣,青花白瓷的小瓶撚在他的指尖,更稱得他指節溫如暖玉,仿似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感受到那股溫暖,離洬腦子裏有那麽一瞬間的空白,難道說他在這裏等上将近四個時辰,就只是為了送這麽一瓶膏藥?她第一反應就是要拒絕,她如今是個征戰沙場的将軍,身上的疤痕還會少嗎?還會在意這一點點的小傷疤?不得不說不同的人送出來的東西,效果也是不同的,今天如果是端木铮來送這麽一瓶東西的話,離洬一定會認為他是在刺探的,但是端木賢就不同了,她只是在想如果她以一個大男人的身份,接下這個東西會不會很奇怪。然而,沒等她将拒絕的話說出口,端木賢就開口打斷了她将要出口的話語:“當然,将軍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用不用的到這種東西,全看将軍的個人意思,看在我為了這瓶東西苦等良久的份上,別讓我白跑一趟,将軍就勉為其難的收下吧!”離洬雖然覺得他說那句:将軍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時的那句話,語氣有些怪異,但看他認真的表情,她又說不出是哪裏怪異。端木賢将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不好再拒絕,不然就太不識好歹了。雖然她覺得他完全沒有必要,為了這瓶東西在外面苦等良久,交給別人轉交也是一樣的,當然,以她沉默寡言的性子,即便心裏這麽想,也不會說出口的。伸手接過那個小瓶,擡頭看向端木賢的時候就是一愣:黑夜裏,他的身後是一片黑漆漆的小巷,和角落裏還沒有完全消融的白雪,一陣寒風吹過,屋頂上的白雪也簌簌的朝下飄落,帶着些微刺骨的寒意,然而,就是這麽一個寒冷的夜晚,有人為了給她送上一瓶并不很貴重的膏藥,等了将近四個時辰,在她接過藥膏的時候笑的很溫暖,這一幕在她還沒有一絲防備的時候,就深深的印在了她心裏,并且在今後的日子裏也依舊記得這份溫暖的笑。
目送端木賢離開以後,離洬去了齊雲蘿和月娘的房間,姬瑤已經睡熟了,她輕手輕腳的抱起她,然後對着月娘打了個眼色,就抱着姬瑤回房了。納蘭素側躺在床邊,面朝裏背朝外,聽見離洬推開門的聲音也沒有反應,直到離洬關上了門,她察覺到屋子裏除了她和離洬兩個人外,還有一道清淺的呼吸聲,才驀然的坐起身,轉頭看着離洬,确切的說是看着離洬懷裏的那個人。離洬沒想到她還沒睡,擡頭看了她一眼:“怎麽還沒休息?”納蘭素也不回答她,只伸手指着她懷裏的姬瑤問道:“阿離,你要把她留在這裏過夜嗎?”離洬走到床邊,将姬瑤放在床上,正準備幫她脫掉衣服,聞言頭也不擡的回道:“嗯!她今天不想回去,我就把她留在這裏了。”納蘭素臉色陰霾的擡手扶額:“阿離,不能讓她睡在別的地方嗎?你不覺得你太過在意她了嗎?”離洬将姬瑤擺好,為她蓋上被子,聽見她的問話也不回答,她當然知道,只是原因她沒法跟她說,納蘭素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勸說道:“你越是在乎她就越危險,你自己不是應該比誰都清楚?她就此成為你身上最大的弱點,并且全國皆知,你覺得你的敵人很少是嗎?阿離……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離洬嘆了口氣說道:“納蘭,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讓我放下她,我只能說抱歉!請你相信我可以處理好……”“離洬!”沒等她将話講完,納蘭素便打斷了她,并且首次叫了她的全名:“你覺得你這麽做是在救她是嗎?你有想過你現在的處境嗎?你有想過你認下她說不定是害了她嗎?說不定哪天你的身份就會暴露,你現在認下她這個義女,是想将來多一個人陪葬嗎?!”納蘭素的話音一落,房間裏就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她說完之後自己也愣住了,低頭去看坐在床邊的離洬,離洬臉朝着姬瑤那邊,長發遮住了她臉上的神情,納蘭素突然就一陣口幹舌燥,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沉默在繼續着,離洬可以理解納蘭素的不解,畢竟在今天之前,她和姬瑤可以說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但她不能理解她此刻失控,然!她說的那段話雖然難聽,她卻不能否認納蘭素說的都是事實,是她魯莽了,一個自己都沒有未來可言的人,憑什麽許給別人一個未來?可是要怎麽辦?她已經将姬瑤拉進了這場漩渦,現在才放棄她,就等于立刻逼着她去死,一個被将軍認為義女的女孩,突然又被她逐離,那些人會怎麽看待她,她雖然年齡尚小,但也已是懵懂開竅的年紀,光是流言蜚語就足夠将她逼死,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是在有生之年保她無憂。納蘭素見離洬久不出聲,終于有些慌了,她無措的蹲下身,伸臂抱住她哽咽低語道:“對不起!阿離,對不起……”離洬回身看她,擡手為她擦去眼淚自嘲的說道:“你不必道歉,至少你說的都是實話,倒是提醒我了。”納蘭素內疚的搖着頭:“都是我亂說的,阿離,我是無心的。”離洬安撫的點頭安慰道:“我知道,納蘭!很晚了,這個話題就不要繼續了,睡吧。”納蘭素忍下眼淚,乖乖的睡在裏面,對于睡在中間的姬瑤也不再有什麽意見了。
第二天,正準備上早朝,衣物已經穿戴整齊的時候,發現姬瑤已經醒了,離洬接過納蘭素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走到床邊俯下身,給她掖了掖被角囑咐道:“不要這麽早就起,再多睡會吧!”姬瑤朝着她燦爛的一笑,就乖乖的閉上了眼睛。離洬回頭讓納蘭素好好的照顧她,納蘭素雖然不情願,但也勉強答應了。目送離洬出門後,才繼續躺回床上,可看着姬瑤那張小臉,又沒什麽睡意,姬瑤感覺到有人躺下來,又睜開了眼睛,看到離她一掌之隔的納蘭素的臉的時候,身體小小的緊繃了一下,她在将軍府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別的人她都不怕,就是有點怕這個漂亮的姐姐。大概是納蘭素每次看見她都擺不出什麽和顏悅色的臉,再加上她異于千玥國京都女子溫婉的神情,和典型西北深邃的五官,讓她不笑的時候更顯嚴肅,孩子雖然弱小,但卻又是十分敏感的小東西,誰不是真的喜歡她,她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會下意思做出相應的反應。就好比單獨面對納蘭素的時候,會下意思緊張的姬瑤,她單獨面對齊雲蘿兄妹,和月娘的時候就不會這樣。一時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對方,納蘭素有些好笑的看着姬瑤眼裏的懼怕、驚恐和戒備,難不成還怕她暴起打她一頓嗎?她就是再不喜歡她,也不會做出這種沒品的事好嗎?這麽一想,再看她驚恐的神情和孱弱的身板,聯想到跟在離洬身邊的都是些或強悍、或機智個個都有自己一技之長的牛人,什麽時候有過這種脆弱的小東西來拖她的後腿?一時心中對她更為不喜,再加上被她戒備的眼神看的實在不爽,納蘭素開口的語氣就有些粗聲粗氣了:“小鬼!看什麽看?閉眼睡覺!”姬瑤在大理寺卿府已經習慣了順從,聽見納蘭素有些沖的口氣,就更加不敢反抗了。算你識相!納蘭素看着重新閉上眼的姬瑤,心中冷哼。她對離洬這一次的眼光不敢茍同,完全不覺得自己拿這個五歲的孩子,和離洬身邊的得力助手相比較有什麽不妥!這就充分的說明了一個道理,當你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那麽無論她了做什麽你也不會喜歡,就算她什麽也不做,你也總有借口來表達對她的不滿。
離洬今天很早就回來了,她回來的時候,納蘭素正在後院練劍,看見她走進來,就收起了手中的劍,快步走到離洬身邊詫異:“怎麽今天這麽早?”離洬淡淡的回道:“皇上口谕,讓我去接一個人。”“誰啊?還用得着你去接?”離洬邊往屋裏走邊回道:“不知道,說是去了就知道了!”納蘭素跟在後面撇了撇嘴:“這麽神秘?誰那麽大的面子?”兩人說着話的功夫,離洬就已經進了房間,姬瑤已經醒了,睜着眼睛躺在床上沒敢下來,離洬走過去抱起她後,擡頭問納蘭素:“你要不要一起去?”納蘭素一聽,眼睛就是一眯,算是稍稍平複了一下,對離洬一回來就只關注姬瑤的不滿。離洬看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她的意思,說了聲:“我把姬瑤送到月娘那裏,你在府外等我就好了。”納蘭素巴不得離洬快些将姬瑤送走,哪裏還會有什麽異議。只是她沒想到,當她在将軍府外,再見到離洬的時候,她的身邊依舊有個小拖油瓶。只是那小拖油瓶重新整裝過了而已,感情她剛剛是不會給小孩子收拾,所以将她抱到月娘那裏收拾幹淨了再帶出來?為此,納蘭素一路上都沒有什麽好臉色,坐在馬車裏,看着離洬對那個小丫頭片子百般呵護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第一次覺得出城的路那麽漫長。好在在将近午時的時候,馬車終于駛出了京都的城門,一直到郊外的一所譯館處,見到那所謂膽敢讓将軍親自來接的神秘人的時候,納蘭素一路上郁悶的心情才得到了緩解,離洬也有些意外的看着譯館內那風塵仆仆的一衆人,雖然她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但心裏卻還是有些高興的。
“将軍!”一個三十來歲,一身青衫一副文士模樣的男子,首先看見了離洬兩人,剩下的幾人聽見那男子的話,齊齊将眼光順着男子的目光移向離洬,見到她的時候都有些激動的走出譯館,離洬看着剛剛說話的那個男子,嘴角無聲的一挑問道:“你們怎麽回京了?”那男子笑的溫溫和和的,好似私塾裏的教書先生一般,聽見離洬難得溫軟下來的嗓音,說道:“我們也是應皇上的奉诏回京的。”納蘭素雙臂抱胸不滿的抱怨道:“好啊!懷仁大哥,之前那麽多書信來往,就一點口風都不露啊!”原來這個看似溫和無害的男子竟是離洬麾下的一員大将,李懷仁是也!李懷仁聽見她的抱怨,寬和的又是一笑:“這不是想給将軍一個驚喜嗎!”離洬眼睛往後面那幾個人裏一掃,赫然發現秦修遠竟然也在,那是個高高瘦瘦有着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由于常年待在邊關,而磨砺的有些英挺的少年,少年依舊有些沉默寡言,看見離洬望過來的眼神,也只是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将軍!”離洬收回目光道:“修遠和你都回來了,關內就世傑一個人留守?”“将軍毋庸擔心”李懷仁如一個長者般寬慰道:“年前剛将關外的胡兵狠狠的整頓了一回,會消停好一陣子了,這段時間就留世傑一人也足以。”離洬不欲在這個地方多說什麽,就帶着一衆人往京都的方向走去,衆人都是騎馬而回,為了遷就離洬馬車的速度,也都放慢了馬速,衆人一路說說笑笑倒也惬意。姬瑤坐在馬車裏,睜着大大的眼睛安靜的不出聲,離洬看着難免覺得窩心,行到郊外的一處酒樓時便問她:“渴不渴,要不要下去先吃點東西?”姬瑤沒聽見離洬這麽說倒還不覺得,現在聽見離洬的話到真覺得有些餓了,離洬說完就察覺到自己粗心了,此時已過午時快要到未時,她們還沒有用過午膳,她和納蘭素倒是沒什麽,姬瑤年紀還小,怎麽禁得住餓?當下便叫了停車,将姬瑤抱下車的時候,那騎着馬的衆人個個一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的模樣,緊盯着離洬懷裏的孩子,那表情猶如現代人看見了外星人入侵地球般震驚!剛剛姬瑤一直沒有下車,他們也沒有想到離洬的馬車裏竟然還有一個孩子,然而他們是正統的軍人,震驚了片刻便恢複正常,即使心裏無比好奇,也做不來雲骁衛那般沒臉沒皮的窮追猛問。
因為酒樓開在郊外,所以人不是很多,只有寥寥可數的幾個趕路人,在這裏歇歇腳。這讓酒樓的掌櫃,在看見離洬身後那呼啦啦一大群人的時候,展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殷勤的全方位的服務态度。一群人分桌坐下後,一道清朗動聽如山澗清泉般好聽的聲音響起:“不知可否介意在下拼個桌?”離洬下意識的擡頭看向站在桌邊的人,那人一身娟白的長袍,迎光站在她的旁邊,不算溫暖的陽光打在他玉色的臉龐上,反射出一種奪人心魂的瑰麗,離洬看着來人微微一愣,對方似乎被她難得怔愣的表情取悅到了,緩緩的笑開了:“将軍!這可真是巧了,沒想到在此地也能碰上将軍,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離洬也不介意他的調侃,淡然開口道:“是好巧啊!王爺!”離洬的這一稱呼,成功的讓旁邊那一桌小兵張口欲言的話嘎然而止,那小兵見這男子人模人樣又穿着體面,本只以為是京城的纨跨子弟,又見明明還空着那麽多桌子,他偏要巴巴的跑去和将軍拼桌,認定他是見了将軍仙人模樣起了歹念,張口就要呵斥:大膽狂徒!此乃護國将軍,爾等膽敢以下犯上?!結果離洬下一秒的一個稱呼就讓他,準備好了激揚頓挫的言辭偃旗息鼓,呃?王爺?小兵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那算了,以後将軍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要在京城裏混的,把這些皇家貴族得罪了終歸不太好,小兵一個人在那做着心裏建設,當然,他的這番心裏活動是沒人知曉的,那小兵擡眼偷觑着李懷仁和秦修遠,果然看見兩人不動如山的坐在原位,在聽見那個人是王爺的時候,更是眉眼也不擡一下,仿佛一切都在他們意料之中一般的沒什麽反應,難怪兩人年紀都不大就能做到,成為将軍手下的得力大将,這麽一想,好像将軍比他們還小一些,哎!将軍如此風采的人物,又豈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小兵再一聯想到自己,又默默的縮在一邊做心裏建設去了……
端木賢笑了笑在離洬的旁邊坐下,看着周圍那幾桌的人一個個黝黑發亮的眼神,和一身經過時間磨砺後更顯沉穩、隐隐透着殺伐之氣的氣質,大致猜得出來這些是什麽人,他只願做個閑散王爺,平時是不會去上朝的,對于今天離洬會出城接她手下的将領,确實是不知的。他今天會出現在這裏,說起來和離洬還是有點關系的。端木賢打量了一周,眼神重新鎖定在離洬的臉上,一邊開口問道:“将軍不為在下不介紹介紹嗎?”一邊将手指在水杯裏沾濕,緩緩的在桌面上漫不經心的畫着。離洬本來還奇怪他為什麽這麽問,她不相信端木賢會猜不出這些人的身份,不想等他在桌子上寫出三個字後,離洬臉色一變,然而只一瞬便恢複正常,随即便從善如流的回道:“王爺,大概也猜得出他們的身份,何必明知故問?”随即也不等端木賢回話,便繼續說道:“倒是下官有一事一直想和王爺讨教一番,只是一直沒尋到合适的時機,既然今天能在此偶遇,不知可否請王爺借一步說話?”端木賢暗自贊嘆離洬不愧是離洬,消息倒是靈通。兩人起身一前一後走出,納蘭素仿似有些不經意的,将水跡已經有些幹了的‘呂承颢’三個字眼擦掉,離洬和端木賢一直走到酒樓外百米處的一顆白楊樹下站定,離洬才回身看向端木賢,斟酌着開口問道:“王爺……今天去過兵部侍郎府?”端木賢垂下眼睫,輕觑着離洬的面部表情,心裏雖然在猜測她究竟知道了多少,卻也還是如實相告:“倒也不是專門找上門,只是今早路過那裏的時候,發現從裏面走出來一個人……”說道這裏,端木賢頓了一下,好似在斟酌着用詞,離洬也不催他,只擡眼靜靜的看着他,端木賢思索了一瞬,便又低下聲音說道:“那人全身隴在一件鬥篷裏,雖然看不清臉,但是從身形、和走路的姿态上來看,不似千玥國人。”離洬聽到這裏心裏已經有了些譜,她在想雲骁衛一直在盯着兵部侍郎府,說不定有些別的線索。端木賢觑着她沉思的側臉,淡淡的笑道:“看來将軍之前已經有在查了。”離洬聞聲擡頭看着他的眼睛,目不斜視的回道:“只是接到一封密報,顯示兵部侍郎很有問題,我也只是讓雲骁衛着手收集證據而已。”端木賢看着離洬認真、嚴肅的臉,一個忍不住就笑了,離洬莫名,她有說了什麽笑話麽?端木賢見她一臉莫名,緊繃着的臉一點也沒受影響,便說起正事:“将軍,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夜探侍郎府?”離洬眉峰幾不可察的動了一下,想到這邊畢竟不是個合适商讨要事的地方,便點頭同意了,只是她沒想到她這一點頭,會将自己置于何種危險又尴尬的境地。
兩人回到酒樓,那些人正吃的不亦樂乎,離洬心裏有事,坐下後也沒有認真的吃東西,只是照顧着邊上的姬瑤,當然這又惹得納蘭素白眼頻頻。衆人吃過午膳之後,就和端木賢分道揚镳了,一路向着京都走去,端木賢依舊留在那裏,并沒有一道跟着回去,離洬雖然不知道他留在這裏想幹什麽,但也可以多少猜到一些,大概是和那個神秘人有關的吧。一回到将軍府,離洬便招來雲骁衛進了書房,幾人在書房商讨良久,離洬對今天的事知道了個大概,正想着讓他們出去,就看見邯雄有些吞吐的表情,離洬眉頭一蹙,問道:“你想說什麽?”邯雄撓了撓頭,以一種不敢肯定的語氣吱唔道:“俺今天看見的那個神秘人,俺覺得有點像關外西蒙大王子旭日幹的副将,俺曾和他交過手,但今天他全身都罩在黑漆漆的鬥篷裏,俺也不敢确定。”舒容一聽,便道:“那你怎麽不早說?”剩餘幾個雲骁衛和莫言諾也都有些驚異的看他,邯雄頗有些委屈的粗聲哼唧道:“俺這不是不确定嗎?”離洬因為之前已經從端木賢那裏聽出了一點端倪,所以相對的有些平靜,如果是旭日幹那倒真是老熟人,常年都在與他‘打’交道,他确實是個不安分的主,會冒險進京都倒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離洬的軍旅生涯,她自覺很平順,唯一有些不順的,那就是旭日幹了,她有好幾次都差點要了他的命,結果屢屢讓他在最後關頭逃掉,能從她手裏逃掉不是件簡單的事,迄今為止也就只有他做到了,只是這次,他親自将自己送到了離洬的眼皮子底下,還能那麽好運的逃掉嗎?幾人擯棄這個話題不談,離洬和雲骁衛細細的分析了侍郎府的分布格局,與巡邏人員的調動,甚至連那呂承颢有幾房妻妾、哪些受寵,和她們的愛好、怪癖都被雲骁衛摸得一清二楚。離洬眼神淡淡的掃過那個,分享了這一情報還頗為沾沾自喜的雲骁衛一眼,那雲骁衛登時消音,也不顯擺也不得瑟了。
晚上回到房間,齊雲蘿來報,說是已經将姬瑤送回府了,離洬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就和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只等醜時一到就出發,納蘭素從沐浴室裏出來,一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今晚要出去,納蘭素一邊拿手巾擦着濕發,一邊問道:“我能不能一起去?”離洬眼也不睜的回道:“我和睿親王已經約好了,侍郎府內的戒備森嚴的有些異常,人越少越好,我已經讓雲骁衛撤回來了,你也不必擔心,就算刺探不到什麽,也總不至于回不來。”納蘭素倒是不知道她和端木賢有約的事,畢竟那時候他們是在外面商量好的,納蘭素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湧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離洬久久聽不見她的回音,詫異的睜開眼睛,就見納蘭素表情奇怪的坐在那裏,一副不知道該些說什麽般的模樣,看到她這樣的表情,讓離洬想起今天,她說要和端木賢一起去侍郎府時,莫言諾那時的神情,與這時的納蘭素有些像,離洬有心想問什麽,但是看他們,好像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想說什麽,便也作罷了。納蘭素翻進裏面側躺在床上,看見離洬已經重新閉上眼睛,便也不吭聲了,一時只聞巷外的更鼓響,納蘭素不多時便已睡去,離洬神情安詳的躺在床上,看起來也睡着了般,直到醜時的更鼓聲響起時,離洬環胸的雙手微不可察的一動,輕輕的睜開一雙紫色的雙眸,裏面精光閃爍,哪裏有半絲睡意?離洬側頭看了納蘭素一眼,便輕巧的起身出去了,只是她一走,一直閉着眼睛的納蘭素卻睜開了眼,盯着已經重新關上的房門,突然覺得端木賢比端木铮要更加讓人讨厭。她不是沒想過偷偷的跟過去,這個想法像貓爪般一直撓着她的心,但她又怕自己貿然跟去打亂了離洬的計劃,反而不美,要是再給她帶來什麽危險就得不償失了,她絕不允許任何人給離洬帶去危險,包括她自己!
離洬走出将軍府的大門,便看見端木賢斜靠在上次他靠的那堵圍牆邊,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錦袍,這是離洬首次看見他穿深色系的衣服,倒是比平時多了分邪魅與張揚,離洬也是一身黑色勁裝,只是與他比起來更多了一份筆墨難以描繪的精致,兩人誰也沒有言語,不聲不響的如縷青煙般快速的掠向兵部侍郎府。此時無星無月,絕對是刺殺、竊物之必備良時。兩人在府外停下腳步,端木賢首先提氣縱上一顆參天大樹,眯起眼睛細細打量不遠處巡邏的侍衛,離洬随後縱身上來,攤開雲骁衛畫出來的地形圖,兩人都夜視極佳,即使此刻無星亦無月,也依舊不影響兩人,順着地形圖的指示,一路摸進侍郎府內。端木賢隐身在一處涼亭的承塵上,對着身邊挨得極近的離洬輕聲的說道:“呂承颢這裏的機關與巡警的配合倒布置的十分精妙啊,一旦發現有人入侵,開啓這些暗樁,就是你我想要出去也是有一定的難度啊!”離洬對此倒也不得不贊同:“的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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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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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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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