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前世(十五
沈複失魂落魄的上了馬,人坐在安國公府的院中臺階上,卻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沈安便坐在一側,見他神情略有轉圜,似是好些了,方才怯懦道:“幼亭,和離書……”
“大哥,你是平安了,那我的阿意該怎麽辦呢?”沈複面色僵白,怔怔道:“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她該有多痛苦?”
“秦王,秦王他很喜歡阿意,”沈安勉力在腦海中搜羅詞彙,勸說道:“他說會娶阿意做正妃,他不會叫阿意受委屈的……”
沈複僵硬的轉過頭去,看沈安面上近乎難以掩飾的希冀,輕輕喚道:“大哥。”
沈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應道:“怎麽了?”
“沒什麽,我只想告訴你,”沈複道:“你現在這幅面孔,可憎極了,而你做的這件事,更是畜生不如。”
沈安面色霎時白了,嘴唇無力的顫抖幾下,卻說不出話來。
沈複原也沒指望他有所回應,他順勢躺倒,歪在留有殘雪的臺階上,叫冬日的寒涼,淡化掉血液裏痛苦異常的灼燙,雙手掩面,慘淡一笑:“不過,做出這樣選擇的我,有什麽資格笑你呢。”
……
沈安自沈複手中接了那份文書,只一頁紙而已,他卻拿的慎重,好像那是什麽稀世珍寶似的。
事實上,于他而言,那的确是救命的東西,遠比什麽稀世珍寶重要。
沈安也知他們夫妻感情深厚,此次令其生離,未免太過殘忍,可手指在那張紙上摩挲幾下,最終還是沒有撕掉它,又或者是送還給沈複的勇氣。
“幼亭,”他倏然跪下身,道:“對不起。”
沈複沒有扶他,目光空洞道:“你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你最對不起的人,難道不是阿意嗎?”
沈安無言以對,猶疑半晌,讪讪起身道:“幼亭,你一路風塵仆仆,委實辛苦,還是早些歇息吧,我……我這就走了。”
沈複沒有看他,也沒說告辭,僵坐在椅子上邊,仿佛連魂魄都丢了。
沈安心中酸澀,不忍再看,逃命似的,匆匆離去。
……
侍女們奉了數十道菜肴點心,鐘意卻沒有胃口,胡亂吃了幾口,便将筷子擱下了。
“夫人,”玉夏見她如此,委實憂心,勸道:“您再用些吧。”
“不了,”鐘意勉強一笑,道:“我實在是吃不下。”
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據李政所說,是因為有人同他內外勾結,對此,鐘意并不懷疑。
那莊園原就是沈家的私産,莊園內的侍從也皆是沈家用慣了的,若是沒人與他牽線,彼此勾結,李政何必巴巴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再則,往安國公府去回話,說沈複回府,請她到那莊園去的人,也是沈家的家生子,極為面熟。
而這些事情,倘若沒有沈家人出面,但憑李政,只怕是很難做到,而實際上,他也沒必要專門耗費這個心力。
可是,同他勾結的那個人是誰?
鐘意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嫁入安國公府大半年,閨中之時,便與府中人相熟,誰會對她做出這種事情?
将她送到秦王身邊,薦于枕席,這是何等惡毒的居心?
這麽做,又對那人有什麽好處?
鐘意渾身發冷,忽然心生畏懼。
而李政,便是在這時候進來的。
“阿意,是不合胃口嗎?”瞥一眼案上幾乎沒動過的菜肴,他含笑問道。
鐘意垂着眼,道:“是我沒胃口而已。”
“那還是廚子手藝差了,”李政在她身側坐了,笑吟吟道:“明日我從宮中要幾個禦廚來,再叫人去洛陽請幾個廚子,輪換着做,總有合你心意的。”
“不必了。”鐘意轉向他,道:“秦王殿下,請你放我走吧。”
“我有什麽好的呢,既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且還是嫁過人的婦人,”她頭一次柔和了語氣,試着勸道:“你身份貴重,倘若想要,天下貴女還不是任意挑選?”
“再則,強占臣妻,即便對你而言,也不是什麽好的名聲吧。”
“天下間的貴女是有很多,但在我眼裏,卻連你一根頭發都比不上,”李政目光柔和,道:“阿意正是桃李之年,其華灼灼,風姿綽約,豈是她們所能比的?”
這句話說的有些輕薄,鐘意動怒,加重語氣道:“秦王殿下!”
“阿意,你生氣時,怎麽還是這樣漂亮,”李政目光落在她含怒的面頰上,卻笑着湊上去,道:“怎麽,又想打我了?”
“我知道你不高興,”他握住她手,往自己臉上放:“随你打,好不好?”
鐘意活了二十年,從沒見過這樣沒臉沒皮的人,一時反倒不知如何應對,半晌,方才冷笑道:“秦王殿下,我是黃門侍郎沈複之妻,已故越國公之女,現任越國公之妹,不是可以你可以信手揉捏的面團。強占臣妻,你知道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嗎?禦史言官如何言說,陛下又會如何,你想過嗎?”
“阿意,我知道你心裏怨我,可我待你的心,卻是真的,我是真心想娶你,做我的王妃的,”李政伸手去觸碰她面頰,卻被冷冷撥開,他也不介意,溫聲道:“但凡我狠心一點,就該趁你昏睡,先占了你身子,可我怕你傷懷,都沒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
他這語氣輕柔,鐘意卻是悚然一驚,怒道:“你敢!”
“我怎麽不敢?”李政笑道:“你當那人把你送給我,為的是什麽?叫你陪我吵嘴,打我巴掌逗趣兒嗎?”
“他是他,我是我,他有什麽資格将我送給你?”鐘意心生屈辱,怒道:“那人究竟是誰?!”
“還是等改日,他親口告訴你吧,不過你那麽聰明,想也能猜出幾分的,”李政卻不肯明言,只含笑道:“至于強占臣妻,倘若你不是沈侍郎的妻室,想必便沒有那麽多問題了吧。”
鐘意如墜冰窟,顫聲道:“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就是有些東西,想拿給你看。”李政自袖中取出一份文書,展開後推到她面前去,他道:“阿意,這是誰的字跡,以及是真是假,你該能認得出吧?”
鐘意死死的盯着那份文書,心中翻江倒海,全然亂了,人沒說話,眼眶卻濕了,她別過頭去,恨聲道:“是你逼他寫的,幼亭哥哥不是自願的!”
李政溫柔的笑了笑,沒有做聲。
鐘意心中酸澀,另生惶恐,伸手握住那份文書,想撕了了事,卻被李政眼疾手快的搶去,握在了手裏。
“阿意,你既說是我逼沈侍郎寫的,還這麽在意做什麽?”他道:“有了和離書,我再娶你,怎麽能算是強占臣妻?”
“和離書也要兩人簽字才行,”鐘意眼眶通紅,冷冷道:“我不見到他,是決計不會簽的。”
“我也這麽覺得,”李政握住她手,溫柔道:“阿意,你不點頭,我絕不強逼你嫁。”
“你若肯這樣敬重我,便不會将我帶到這兒來了,”鐘意卻不領情,推開他手,道:“秦王殿下,你便不要再裝好人了。”
“我以為我藏得挺好的,沒想到還是被阿意看見狼尾巴了,”李政只是笑,笑完又道:“好了,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仔細累壞身子。”
鐘意不曾做聲,目光警惕的看着他,等他離去,李政忽然笑了,忽然手臂前伸,攬住她腰肢,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鐘意驚駭交加,連忙推他,然而力氣有限,卻是推不開,她又惱又恨,在他舌上重重咬了一口,随即便覺口腔中有腥甜氣彌漫開來。
她以為李政會退縮的,不想他一點也不在意,糾纏許久,方才依依不舍的松開,鐘意怒到極點,用盡全身力氣,重重打了他一巴掌。
這一下力氣不下,李政被帶的歪過頭去,他随意揉了揉臉,有些無奈的笑着看她。
鐘意心中那股火氣越燒越旺,目光左右一轉,便見一側案上擱着拂塵,上前執起,惡狠狠追着他打。
李政這一回卻不生受了,動作敏捷躲開,鐘意追上去,一路到了外室,都沒沾到他衣袍的邊兒。
鐘意再傻,也知道他是有意逗弄自己了,再想方才那一幕,倒像是打情罵俏,恨恨的将他趕出去,猛地将門關上。
直到這會兒,李政臉都是麻的,明日非腫起來不可,心腹見着,低聲道:“您回去抹點藥吧,否則叫人見了……”
李政立在室外,瞥見內裏燭火熄了,方才笑道:“知道了。”
“我觀女郎心性堅韌,絕非外物所能動,”心腹道:“殿下何必拿那些話招惹她呢。”
“她今日怕也憋了一肚子火,堵了滿腹委屈,”李政語氣憐惜,低聲道:“能發洩出來也好,免得她獨自生悶氣,那才傷身。”
心腹聽得一怔,又道:“那份和離書,女郎怕是不會肯簽的……”
“我們這樣的身份,簽與不簽又有什麽影響?”李政取了帕子,随手按住臉頰,道:“我只想要她死心而已。”
心腹不太贊同,但也沒說什麽潑他冷水,只道:“怕會很難。”
“人心都是肉做的,”李政道:“水滴石穿。”
……
第二日清晨,李氏往前廳去用早膳,只見沈安沈複兄弟,卻不見鐘意,微生詫異,再見很少同他們一道用早膳的沈老夫人也到了,更是奇怪:“幼亭,阿意呢,怎麽不見她?”
沈複面色僵白,恍如失了三魂六魄,還未答話,安國公便憂心道:“這是怎麽了?前幾日你大哥身體不适,今日卻輪到你了,吃過藥沒有?”
沈老夫人見狀,隐約能猜度幾分,目光轉向沈安,便見他向自己點頭,微松口氣之後,又有些擔心次孫。
“我還好,”只一夜功夫,沈複嘴唇便有些皲裂,他道:“歇一日便無礙了。”
李氏聽他這樣言說,卻更憂心,起身過去,在他額頭一探,道:“你若不适,可別硬撐着,要說出來才好。”
沈複勉強向她一笑,道:“阿娘,我真的無事。”
李氏心中擔憂,又道:“阿意呢,我聽說她昨日去莊子裏尋你了,怎麽,她也身體不适,才沒來嗎?”
“食不言,寝不語,這是你自己最愛說的,今日怎麽這樣聒噪?”沈老夫人拿竹筷敲了敲面前瓷碗,清脆響聲中不滿道:“吵得我耳朵疼。”
她今日有些古怪,沈複沈安兄弟倆也一樣,李氏心中不安,轉向沈複時,便肅了容色:“阿意呢,到底是怎麽了?幼亭,你說!”
“其實也沒什麽不好說的。”沈複将手中筷子擱下,垂了眼睫,聲音輕不可聞:“我與她……和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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