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危機初起
天蒙蒙亮,城郊小道上一道黑影疾行不歇。默霜昨晚先走了一步,流畫再去追她時卻是找不到她人了。
飛鳥回報,默霜并沒有回聖卷宮,不知去向。此刻的流畫如離弦的箭一般,狂奔一晚,無所收獲。
“你這麽急着去哪?”
聲音熟悉又陌生,流畫連忙頓住身形單膝下跪,沒有絲毫猶疑,喚道:“統領。”
在流畫跪下去的一刻,白衣浮沉從道旁的樹上躍下,立在流畫幾步開外,“你在追誰?”
“屬下找不到默霜了,她沒有回聖卷宮。”
“找不到……她又不是小孩,找不到你就不會先回去?”浮沉右半邊臉上的銀色面具冰冷泛着晨光,“這種事,要我教你嗎?”
“屬下愚鈍,只是擔心……”
“擔心?要那麽容易出事,她就不配在江湖生存。”浮沉袖子一震,幾枚飛羽镖準确地刺入流畫的右肩,流畫沒有躲閃,咬牙道:“統領,屬下知錯,屬下立刻回去。”
“我和默霜碰了面,也交過手了。”
“那統領……”
“我用口技換了聲音,交手時也避開了本門功夫。若是以後你暴露身份,有的話不可對默霜說。”浮沉刻意隐瞞自己身份,必是有原因,流畫也不敢多問,只是道:“屬下不會多說話。”
“我收到消息,陸烈被派出去了,行蹤卻難以把握,你留心些。”
“是。”
“這些日子你似乎成功挑起了秦默霜對段憑風的敵意,不過……你忘了很重要的一點。”浮沉緩步走到流畫跟前,流畫的頭更低了一點,“請統領賜教。”
“信任。我要段憑風信任秦默霜,否則我們誰也無法得到最準确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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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段憑風已經懷疑默霜了。”
“那就在懷疑中信任,這種信任往往更加牢固。”
流畫似懂非懂,她無法揣測到浮沉的心思,“屬下愚鈍。”
浮沉微微蹙眉,挑起流畫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創造機會,讓段憑風信任秦默霜,這個要我教你嗎?”
流畫目光向下,不敢直視,“是,屬下明白。”
浮沉甩開流畫,表情冷漠而不屑:“之前讓你殺郭良你失敗了,若這次再辦事不利,就不必在銀翼呆下去了。”
流畫伏在地上,手深深陷入土壤裏,內心焦灼不安,“屬下明白。”
整個江湖都知道,醫仙寧碧是沒有朋友的,加上悲劍門二門主的地位,更是令人望而生畏。可秦默霜此刻卻進了她的馬車,還與她喝起了茶。
昨夜本是趕着回聖卷宮,豈料半途中被宋燈影“請”上了馬車,還好生伺候着。
默霜輕抿了口茶,看了眼對面的青衣女子,氣定神閑,閉目養神。
昨日正在趕路回去,寧碧的馬車飛快駛過,只是眨眼的功夫,車內飛出紅線纏住了默霜的身體将她帶上了馬車。
一切發生的太快,默霜猝不及防,上了馬車後她還沒緩過神,吸入的氣體就讓她酥軟無力,站也不能。
她軟軟地坐下,青衣寧碧收起紅線,臉上有略帶歉意的微笑,“秦姑娘,得罪了。”
“你是誰?”
“悲劍門,寧碧。”青衣女子扶着默霜坐好,“你可是第二個上我馬車的人。”
默霜一時也沒明白怎麽回事,這一夜突如其來的變故太多,讓她緩不過神。外面駕車的車夫忽然道:“二門主,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寧碧拂了拂袖子,“去紫岩山山腳。”
車外的人猶猶豫豫道:“可是,三門主說了,不要去……”
“誰是你主子?駕好你的車!”方才還溫柔寧靜的女子忽然暴躁起來,袖中紅繩飛出馬車,瞬時勒住了車夫的脖子。
“二門主……”馬車停了下來,默霜身子一沖,撞在車內的小桌上,吃痛地擡頭,卻見寧碧的臉色蒼白,嘴唇泛紫,似是毒發的跡象,“寧碧門主……”
寧碧的手微微顫抖,像是極力克制着自己,她面無表情地收起紅線,深吸一口氣,掏出藥丸服下。
外面的車夫頓時解脫,猛地咳了幾聲,關切地探入馬車,“二門主,你沒事吧?”
寧碧調息了片刻,“我沒事,駕車,去紫岩山。”
車夫不再多說什麽,駕車變了道。
“你這是什麽毒?”默霜問道。
寧碧卻不答,只是微微笑了笑,“姑娘何必問這麽多,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這是入魔的征兆。”
“看來你還沒習慣江湖。”寧碧無奈地搖搖頭,“江湖路是你一個人的路,不關你的事就不要問。”
一夜過去,默霜很是奇怪,寧碧為何去紫岩山,又為何要控制自己。已是正午時分,按常理來說應該到了紫岩山山腳,可這個車夫很顯然是在繞路。
“秦姑娘餓嗎?車上有吃的。”
默霜搖搖頭,“寧碧門主,我們素不相識,為何要将我綁來。”
“這是在救你。”寧碧自己拿出了糕點盒打開,“你是駱坤的徒弟,該救。”
聽寧碧說話簡直是一頭霧水,默霜絲毫沒有頭緒,又問道:“那為何要去紫岩山山腳?”
寧碧笑了笑,朝外看看天色,揚聲道:“阿護,逃避無用,速速趕去。”
所有人都沒想到,悲劍門宣戰聖卷宮,這算是可以載入武林史冊的一日了。游莫突然帶領高手包圍紫岩山,而自己卻獨自上聖卷宮,談了約莫半日也沒有下山。
門主司徒夜在這一日沒有出現,自從悲劍門進入鼎盛時期,他反而不太管門中事務,幾乎所有事都是游莫處理。
寧碧的馬車剛到山腳就被弟子一眼認出,上前攔截道:“二門主,三門主說了……”
青衣女子掀簾跳下馬車,簾子掀起的剎那默霜只看到大批人馬圍在山腳,心知聖卷宮出了事,不由開始想辦法離開。
“說什麽了?恩?”寧碧緩步靠近那名弟子,弟子連連後退,輕聲答:“您不适合今日的場面,還是回去休息。”
“今日是段憑風的好日子,我當然要來看看。”
寧碧斜眼看着畏畏縮縮的弟子,“游莫上去多久了?”
“快半日了。”
默霜這次算是領教這醫仙的厲害了,不論她如何盡力,那軟骨散好像力道太足,無法通過自行調息化解。
趁着寧碧去了外面,現下無人監視,默霜想了想,取出出門前準備的解毒丹服下,慶幸道:“瓊姨說得對,江湖險惡,要做好準備才是。”
一道窈窕黑影無聲無息從馬車後部竄入,默霜一眼認出,輕聲喚道:“流畫。”
流畫一愣,點點頭,壓低聲道:“你怎麽在寧碧的車上?”
“被她綁上來的。”默霜撇撇嘴,“她的藥厲害得很。”
“現在怎麽樣?”
默霜動了動腳,“還可以,大概一炷香時間可以恢複。”
流畫留神聽着外面的動靜,心裏惴惴不安。
浮沉曾說過,游莫是攻不下聖卷宮,擒不了段憑風的,所以才會安排了默霜。可是見這個架勢,游莫好像是認真的,他若是下手,此刻是幫忙還是不幫,郭良還在上面……
外面寧碧要上山,幾名弟子都攔着不讓,她欲動手之時,只聽見游莫一聲呵斥,“都在做什麽!”
衆弟子急忙讓開一條道,寧碧看去,游莫身旁立着的俊逸男子赫然就是段憑風,他的神色沉靜,面對寧碧有些激動的神情無動于衷。
“段憑風,你可還記得我?”寧碧似有欣喜又似有恨意。
游莫打斷寧碧想要說下去的欲望,道:“他自願下山跟我們走,悲劍門不會殺他,也不動聖卷宮。”
“是嗎,他肯和我們走?”寧碧有些不确信,看向段憑風。
“現在的局勢,這樣最有利,若是宮裏派另外的人來,怕是不但會要段憑風的命,聖卷宮也不能幸免。”
“你就帶了這點人還想剿滅聖卷宮?”段憑風忽然開口,三分寒意七分敵意,“游莫,這半日相談我看不出你半分朋友之義,我只知道你最終還是皇帝的一條狗。”
游莫見他好像有反悔之意,想到今日傾盡悲劍門精英之力而來,斷不能無功而返,冷聲道:“你以為下了山還有本事再回去?”
“我是誰,看來你還不夠清楚。”段憑風狂笑一聲,周身湧起冷然劍氣,游莫揮手下令,幾百精英圍住段憑風齊齊而上。
寧碧也想上前,游莫拉着她往後退到人群之外。
面對逼近的包圍,段憑風神色不改。藍衣的他如同一個寂寞高手,在包圍之中傲視群雄,氣勢淩人。忽然他一聲怒喝,周身劍氣卷起風沙,四周的人被猛烈一擊,彈出數米遠。不動如山,動如火掠,一時間段憑風如同煉獄修羅,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他的狂亂讓悲劍門弟子一下子陷入死亡的籠罩之中,寧碧抓住游莫,“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游莫何嘗不知,他不曾想段憑風下殺手時竟是這般景象,他從未見過段憑風殺人如麻的樣子。半日交談,游莫如實道出自己的身份與苦衷,希望段憑風自願受囚,他會保全聖卷宮上下。這一道破,多年情分毀于一旦。
段憑風是孤高之人,受不得半分背叛與威脅,游莫清楚,可他還是觸碰了段憑風的底線。
寧碧忽然想到什麽,高聲道:“段憑風,秦默霜還在我們手裏!”
游莫愣了一愣。門主司徒夜囑咐過,秦默霜是駱坤的弟子,不要讓她涉險,為此,游莫才讓寧碧劫走秦默霜。
“寧碧,大哥說了,要保證秦默霜的安全!”
“顧不上這麽多了,我看她手裏有段憑風最寶貝的劍,這人質或許有價值。”游莫想阻攔,寧碧卻又再次喊道:“你要不停手跟我們走,我就立刻殺了秦默霜!”
這一喊果然有用,段憑風陡然停住攻勢,遍地屍骸中他卻絲毫沒有沾染鮮血,幾百精英已然只剩幾十,且個個不敢再上前了。
段憑風雙眼殺意消退,“人呢?”
車內的默霜和流畫這才從段憑風狂魔一般的殺人中回過神,眼見寧碧沖向馬車,默霜已然恢複,騰身躍出馬車,身形左右晃動,堪堪避過悲劍門弟子到達段憑風身邊。
寧碧一驚:“你何時能動的?”
“我有我的妙招。”默霜沒有再理會寧碧,而是看向段憑風,“喂,你剛才好吓人。”
段憑風揚揚眉,将她往身後一拉,“你躲一邊去。”
“不能再動手了。”默霜死死拉住段憑風,段憑風回眸望去,那張清秀的臉上是一種悲憫與擔憂,他甩開默霜的手,“江湖路是獨木橋,從來都是我一個人走,不用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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