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紛争(一)

郭良的死并沒有引起很大的驚疑,因為江湖上人人皆知,郭良的身子一直不好,說他操勞過度患病而亡也是情理之中的。

流畫醒來後變得分外正常,只是表情一直很淡漠,與人更加疏遠起來。

時值聖卷宮和悲劍門為敵,郭良死後喪事從簡,前來拜祭的人大多是遠離了江湖紛争的人,顯得分外凄清。

流畫遵循郭良很早以前的囑咐,命人将他的屍首運往青河鎮安葬。

“待這裏的紛争結束,我定會去青河鎮與你厮守。”送走郭良的時候,流畫對着棺材起誓,默霜在一旁看得唏噓不已。

按照郭良生前的計劃,默霜執掌聖卷宮。

南戈突然離開,流畫宣稱是南戈叛離聖卷宮,此事也就作罷。炎光意外的第一個力挺默霜,尊她為宮主,宮中即便還有人有意見也不該出聲了。

大戰在即,默霜不敢懈怠。上位後不久浮沉便傳書來詢問,默霜思索良久,終究只是回了一句,一切安好,勿挂勿念。

炎光挑好了三枚棋子,将他們帶到了默霜現在居住的朝聖殿。

流畫和默霜正在讨論天機殿的繼承人,炎光來了後,兩人便放下了這事。

炎光帶來的三人一眼看去極為普通,那名他稱贊的女子皮膚呈小麥色,五官頗為粗犷,不像中土人士。

默霜和流畫對視了一眼,默霜開口道:“你們擡起頭來。”

三人擡起頭後,默霜打量了一陣,“這名女子,叫什麽?”

“屬下名叫洛绮。”

洛绮自入殿後就一直留意這個突然間接手聖卷宮的女子,她的傳聞至今還在江湖大有噱頭,有人把她說成是忘恩負義的奸詐女子,有人說她是可憐的弱小女子,還有人說她是魔女,種種聽聞不如今日一見。

座上的秦默霜長發挽起,一襲黑紅相間的袍子穿在身上,顯得威嚴而冷酷。然而那張秀麗的面容與複雜的目光實在讓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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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外邦人吧。”默霜不在意她帶着審視的目光,撫了撫衣袖,“炎光,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洛绮正要應答,炎光搶先開了口,“她是被我從她族人手裏救出的。”

默霜挑眉,不置可否,看向一旁的流畫,“勞煩你說說吧,郭良的計劃。”

“是。”流畫的目光從三人身上劃過,帶着些許寒意,“郭良宮主曾留下話,聖卷宮與悲劍門之戰是必然之戰,也是長久之戰。我們與悲劍門算是旗鼓相當,一時也難分勝負,真都起來也有可能兩敗俱傷。當今皇上霍玄因為疑心我聖卷宮,加上……段宮主曾經的身份,以至于要除掉我們,悲劍門便是他放在江湖的棋子。”

說道段憑風的時候,流畫特意用餘光掃了眼默霜,見默霜神色無恙,方安心的說了下去,“悲劍門已經是江湖統帥,若是真要與它硬碰硬,長久下去不是良策,于是郭良宮主想了個辦法可以卸下霍玄的心理包袱,也可以讓江湖不再疑心我聖卷宮是邪魔歪道。”

“邪魔歪道?”洛绮突然插嘴,“聖卷宮怎會是這樣?是哪個老鼠屎壞了我們一鍋湯?”

洛绮對江湖事不是很了解,她一心呆在煉獄殿,以至于不曉得上上任宮主的過往,這句話說出口等于是再貶低段憑風,說他是老鼠屎。

炎光也不自主地皺了皺眉,“洛绮,你閉嘴。”

“你應當知道有的話該問,有的話不該問。”默霜望向那個目前還不知天高地厚,空有膽子的外族女子,“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沒有你嘴裏的那顆老鼠屎,聖卷宮握有絕密兵法和各朝機密,這些足以讓我們陷于危難。”

從離開到歸來,這段時間不長也不短,然而默霜的性情是有了極大的變化的。她的一舉一動都有着漸漸湧起的氣場,不再是個平凡的江湖女子了。

洛绮感受到了奇怪壓抑的氣氛,識趣地閉起了嘴。默霜冷笑了一聲,“炎光殿主,挑人膽子重要,腦子也很重要,望你以後注意。”

“是。”炎光沒有反駁,低頭應了一句,又給洛绮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多嘴。洛绮看見炎光有些兇狠的眼神,癟癟嘴,垂下眼簾。

流畫清了清嗓子,緩解了一時尴尬的氣氛,“那我接着說了,你們是炎光殿主挑出的精英,為了聖卷宮可願意付出一切?”

“願意!”

“好。”流畫聽聞三人異口同聲,滿意地點了點頭,“近些年,關外藍月教的勢力逐漸滲入我們中原,悲劍門一直暗中處理這件事卻沒有很好的結果。聖卷宮也曾花了一段時間追查此事,但由于天機殿對關外的資料不是很齊全,尤其是神秘莫測的藍月教。如今,我們對藍月教已有了比較深入的了解,可以有七成把握鏟除藍月教在中土的勢力,順便可以傷了藍月教元氣,讓它十年內都不敢動我們中原的心思。”

洛绮的神色微微一變,被默霜盡收眼底。

“江湖始終是牽系着朝堂的,江湖不安生朝堂也不省心,若是外族勢力真的損傷中原武林,那不是好事。霍玄為此也憂心忡忡,但因為藍月教沒有什麽動作,讓霍玄也沒有頭緒。此次若是我們能辦好這件事,霍玄便會放松對聖卷宮的警惕,邪魔外道的傳聞不攻自破,悲劍門暫時也不好和我們這有功之臣為敵了。”

“這法子不錯,郭良果真神通,我們曾經對這個藍月教一無所知,他竟然已經在這幾年決策好了這些事?”炎光不由贊嘆起來,卻也可以想象出這些年郭良的操勞辛苦,經營着一切。

流畫眼中的光亮一點點黯淡,但很快又掩飾了過去,“據我們所知,藍月教情報能力非常強大,所以對我們搜索信息的方法很提防,讓我們很難下手。你們是新來的,沒有執行過任務,底子算幹淨,派你們出去最合适。”

默霜接過流畫的話道:“我們已經打探到了他們的三處據點,需要你們分頭行動。藍月教的內部很複雜,有外族也有我們中原人,所以他們之間有的是漢語交流,有的是族裏語言交流。你們若是聽不懂他們的話便要記住他們的話,到時重複給與你們接頭的人。至于你,洛绮……”默霜緩緩道,“我相信你是可以聽懂的,所以我會派你去最大的那個據點,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是,宮主。”洛绮答應地毫不猶疑,一臉忠誠。

“細節安排就讓流畫分別單獨給你們三人說,你們三人将會接到不同的任務,彼此間互相不清楚也不會有聯系,一切都是絕密,明白麽?”

“是!”

從那三人進來時,默霜都一直比較注意洛绮,而現在仔細看看那兩名男子,倒也不差。一人皮膚白淨,個頭有些小。一人左眼瞎了,帶着黑色眼罩。這兩人的內力不差,而且據流畫說,這兩個人不及洛绮膽大,卻很沉穩。

交代完這件事後炎光和流畫領着三人出去了,流畫說晚上再來商讨天機殿繼承人的問題,一時間朝聖殿只剩下默霜一人了。

段憑風在這裏的時候有陸烈陪着,郭良在這裏的時候有流畫不離不棄,而自己呢?她的身邊有誰?

“默霜。”剛走不久的流畫突然折返,讓默霜吃了一驚,以為有什麽大事,忙問:“怎麽了?”

流畫淡笑着搖搖頭,“你急什麽,我就是問問你晚上要吃點什麽,我命人端來和你一起吃。”

默霜心中不無感動,“随意,清淡些就好。”

“好,那我先走了。”

目送流畫離開,默霜開始告訴自己,秦默霜,孤獨不是你懦弱的借口,學會忍受這一切,因為将來你注定是衆叛親離的結局,從你決定入魔的那一刻。

正想着,浮沉通信的白鴿又一次落入視線,默霜上前取下字條,之間上面寫着,“天寒,保重。”

浮沉的問候隔三差五,默霜卻很少回複,不是不願意回複,而是不知該說些什麽。對師兄從依賴到仇視再到患難與共,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欠了浮沉多少,她心亂如麻。她欠了段憑風再也無法償還的債,她不想再欠浮沉什麽了。所以,不再麻煩他便是最大的祝福。

“段憑風……”默霜想起這個名字是心開始隐隐作痛,“我是駱坤的弟子,望塵島的傳人,我不能為你報仇,對不起。”

“不,你可以為他報仇。”黑暗中一個聲音傳來,“因為你才是直接害死他的人,你可以殺了你自己。”

“誰!”默霜猛地回頭,只見一人漸漸走近,面容從暗處緩緩浮現而出,那樣子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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