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金扳指

姜城騎着自行車，車子搖搖晃晃，比以往還慢了不少。

不過這可沒有辦法，本來自行車承受着兩個大人和兩個小娃就已經很不輕了。現在還要承擔着一籃筐海鮮，哪裏受得住？也虧得是背在唐妙的身上，這樣多少是分擔了一些重量的。

若不然，怕是承擔不住的！

一家人抵達鎮上的時候已經中午了，此時大太陽烤的人都要焦了。

唐妙開了門進屋，她趕緊把海鮮筐子拎到後院兒的拐角。

其實，他們還有一多筐魚的，不過姜城和唐妙都沒有帶走，實在是拿不了了啊！索性留下托章荷花腌了鹹魚幹。冬日裏也是一道不錯的菜。

唐妙帶回來這一筐，更多是那些不頂吃的零碎兒。魚不算多。

“媽媽、媽媽，中午吃我選的那條大魚魚！”

唐妙笑：“好！”

早上唐妙他們第二趟去河堤的時候，幾個小崽崽也都戴着小草帽跟上了，一個個的都興奮極了。小棠棠說的這條大魚是唐妙抓的，這條魚明顯個頭兒比其他的大不少。

唐妙其實也不太在乎大小，原想把這條魚留下中午給幹活兒的人做了。

但是小棠棠卻不依，堅持自己要吃“最大的”，這樣的小事兒，唐妙哪裏會讓孩子不高興呢！索性就把這條放進籃筐帶了回來。

“中午給你做，你要是吃得少，看我不揍你！”唐妙威脅人。

小棠棠翹着小嘴兒萌噠噠的笑，一點都不害怕。

“阿誠哥，我撿了兩條魚還有點蝦，你給顧大叔送過去吧。”他們家整天借人家的自行車，真真兒的有些不好意思的。

姜城：“行，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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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去！”小狼興沖沖的要跟上。

他們在鎮裏住還是很拘束的，所以一般有出門的機會，小家夥們都會争先恐後的要跟上。姜城索性牽着小家夥兒一起過去。

小棠棠都是不去，她撅着小屁股蹲在唐妙什麽看她整理那一籃子海貨。

“媽媽，我們今天收獲好大哦……”

唐妙：“那個小饞貓。”

小棠棠吸吸小鼻子，笑嘻嘻。

剛說話呢，就看姜城推開門進來，他說：“媳婦兒，跟你商量個事兒。”

唐妙看他臉色不太好，問：“怎麽了？”

姜城：“顧嬸子今早燙到手了，你能幫他們家做一頓飯嗎？”

唐妙趕緊起身：“咋燙手了？”

說來說去，還是不小心，顧嬸子早上起來做早飯的時候燙了手。原本這也不防事兒，老兩口兒湊合一下對付幾天都沒問題的。顧老爺子也不是不能做。

但是誰曾想，快中午的時候，顧老爺子的弟弟倒是帶了一大幫人過來了。說是在附近視察工作，跑他家吃飯來着！雖說人家也不白蹭飯，該給糧食給糧食，該給飯票給飯票。但是，事兒就不是這麽個事兒啊！這給顧大叔氣壞了，又不能當着外人的面兒撅他弟弟下他臉面，只能讓顧嬸子去國營飯店買，結果這個點兒，國營飯店剩的不多不說，還沒啥拿得出手的！

這不，正好看見姜城，就抓到救命稻草了。

唐妙：“行啊！人家嶄新的自行車整天借給我們嚯嚯，我們就做頓飯怎麽了！”

她說：“我這就過去！”

聽說那邊好些個領導，唐妙也不進門，直接把顧嬸子叫了出來，她右手包着紗布呢！一看唐妙就道謝：“小唐啊，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唐妙爽快：“沒事兒，不就做飯嗎？不過嬸子可別嫌棄我做飯不好吃啊！他們多少人？”

“他們十二個人。”

顧嬸子面色有點怪異，唐妙看她表情，奇怪的很。

唐妙小聲問：“咋的了？嬸子有啥你直說吧。”

顧嬸子真是有點無語，可是也沒辦法，只好把自己難處說出來：“他們是突然過來的，家裏主食怎麽都成。但是這菜就不太夠……”

她也是真的讓小叔子給氣死了！

一個當領導幹部的，哪裏有這麽辦事兒的！

唐妙沉吟一下，就覺得有些事兒還真是天意，她說：“嬸子，您知道的，我們剛從鄉下回來。這不正好趕上大雨嗎。在河裏抓了些魚，還有一些貝啊螺啊的，您要是不怕全是海鮮，我就拿過來一些給您做了！不過，我可得跟您說，這些東西有些費油！”

說起這個，顧嬸子一把抓住唐妙，感動的都要哭了：“我現在還管啥費油不費油的啊！能先把這頓飯體體面面的糊弄過去，我就謝天謝地了。你盡管做，這海鮮可是大餐，嬸子不白用你的，你放心，該你的一分不少。”

唐妙：“那不……”

顧嬸子：“得，咱倆別推脫，趕緊的吧！”

唐妙：“那行。”

唐妙回家拿東西，小棠棠站在門邊兒，可憐巴巴小小聲兒：“我的大魚……”

唐妙：“這條大魚不拿過去，還是給你做！”

小棠棠抿嘴笑了，她的小肚子咕嚕咕嚕的響，唐妙知道時間不早了，趕緊進屋，給倆娃一人沖了一碗麥乳精，說：“先墊墊。”

兩個小家夥兒乖巧的說了好，在家喝完麥乳精，手牽手跟着媽媽一起來到顧伯伯家。

雖說他們這邊有客人，但是倒是沒在家裏，既然來了這邊兒，可是要四處看看的。正好這邊忙忙叨叨的也不方便，顧老爺子索性把人都領了出去。

唐妙主要做飯，顧嬸子和姜城在一邊兒打下手。

唐妙也不怕串味兒，把要煮的幾樣一并煮了出來，煮出來後盛在一起。随後刷過開始炒小香螺和蚬子，她小香螺不少，因此也沒少做。顧嬸子家條件好，可是大家都是從苦日子出來的，她看到這小香螺這麽費油，還是很吃驚了一下。

不過，也僅僅是吃驚，倒是沒說什麽。

不過眼看着唐妙用爆炒小香螺的底子炒了白菜，又格外炒了一道土豆片兒，心裏也暗暗點頭。雖說費油，但是可以再利用，也挺好的。唐妙炒了兩道素菜，将大螺給切成塊，用濾出來的爆炒小香螺的辣油又炒了螺片，稍後點綴上香菜。這就是三道菜了。

加上一道姜城在他們家炖的魚，這就是四道菜。

唐妙吩咐小狼：“你把蚬子格外都給挑出來放一盤。”小香螺和蚬子都爆炒過，分開了就是兩道菜。

小狼：“好。”

“小棠棠，你把煮好的蝦子挑出來放一盤。”

小棠棠坐在小板凳上，乖巧的看熱鬧呢，被點名立刻幹活兒，“我超棒！”

多了這個，就是七道菜。

雖說顧大叔顧大神家沒有多少菜，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唐妙用肉片炒了一個青菜，又炖了一個豆腐。像是國營飯店紅燒肉這種招牌菜唐妙倒是不會的，不過她想到自家有肉罐頭，索性開了兩盒，切了一大盤。

十個菜，正正好。

眼看還有些青菜，唐妙又把同時煮好的螃蟹敲碎了兩只竄了一個湯。

十菜一湯。

姜城把煮好的其他東西端走，領着兩個小家夥兒先回了家，唐妙這是幫着都擺上了桌。都做好了，人還沒回來呢！顧嬸子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拉着唐妙的手一直說着感謝的話。

唐妙搖頭：“謝什麽，鄰裏鄰居的，我們也沒少麻煩您。”

“那哪兒一樣，你這是雪中送炭。”

唐妙輕聲：“嬸子，咱也不必多說，您在家等着吧，我回去讓阿誠哥去叫顧大叔他們回來吃飯。”

顧嬸子：“哎！”

她把剛才炖豆腐時候貼的餅子端出來一并放在桌上，就看顧老爺子一行人叽叽喳喳的回來了。顧嬸子心裏存着氣呢！可是到底不好表現出來，只笑臉兒迎人。

只不過，顧市長和一幹同僚看到這一桌，倒是吃了一驚。

只說兩條炖好的魚并一桌不少的海鮮，已經讓人很側目了！畢竟，他們可不是沿海城市。大老爺們就算是有些文化，也都是大老爺們的，大家也不講究，坐上桌兒就開吃。

“唔，這蝦真新鮮！”

“啥啊！還是炒蚬子入味兒。”

“小香螺也不差啊！這真好吃！”

顧市長笑了出來，相較于一桌子的海鮮，這湯似乎就有些平平無奇了。他低頭喝了一口湯，只是一瞬間，眼珠子就瞪大了，險些鮮的把舌頭都吞下去：“好喝！這怎麽這麽嫌啊！好像是……蟹肉？”

“嗯，放了兩只螃蟹。”

顧市長險些哭了！

現在這小地方都吃得這麽好了嗎！

他們在市裏，還是幹部家庭也萬萬沒有這種的！其他幾個也嗷嗷感慨，不過感慨歸感慨，可一點也不耽誤吃。這小香螺真是太下飯了！要是下酒……哎媽呀，不敢想！

更絕了！

顧老爺子這個時候幽幽說：“你來的太突然，家裏沒什麽吃的，這是從鄰居哪兒倒騰來的！人家這點好東西，都勻給我們家了！”

這話一說，顧市長就覺得後背發涼，他大哥果然是不高興了！他也覺得自己這事兒做岔劈了，但是他真是沒有壞心。他默默後腦勺，不敢搭腔兒。

大家都是人精兒，場面人，哪裏聽不出老頭擠兌自己弟弟啊！

他們……他們不管！

反正要吃！

太好吃了！

海鮮這東西，不需要很牛逼的技術，只要夠鮮！那就最好！

這邊吃的樂颠颠的恨不能舔盤子，那邊唐妙家小崽崽正在吃螃蟹，他們吃的很辛苦，可是，吃螃蟹的樂趣就在于，千辛萬苦下來，把這一點點的美味蟹肉吃到嘴裏。

這種感覺這種體驗，很棒！

不過因為倆小家夥都太小，所以姜城還是在一旁幫忙。

在顧老爺子那邊炒的菜炖的菜，唐妙是一點沒動的。不過煮東西的時候都是多煮了一些，正好端回來自己吃！而姜城炖魚的時候順便兒在魚鍋的周圍貼了一小圈兒餅子，小小的一個個，但是吃起來格外入味兒，姜城吃了四個，都沒停下來。

“小姜。”

姜城聽到叫聲，趕緊開了後門，門口是姜老爺子，他說：“你出來一下。”

姜城：“哎！”

他很快的出了門，不多時，去而複返，唐妙：“怎麽了？”

“顧大爺說是不能白吃我們東西，塞給我一堆糧票，裏面還有工業票和布票……”倆人推脫了一下，實在是尴尬，只能收了。

唐妙有點不知道說什麽，洗了洗手，把各種東西規整在一起。不得不說，東西真不少。

小棠棠是個小機靈鬼兒，她看到這些票，知道是可以花掉的！立刻就說：“不換我的大魚魚。”

唐妙：“沒人要換你的大魚魚，你個護食的小貓。”

小棠棠吃的小嘴兒髒兮兮，她揚着小臉蛋兒，“喵！”

唐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捏捏閨女的小臉兒，說：“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小棠棠靠在小哥哥的肩膀，說：“我是讨人喜歡的。”

還自己吹上了。

她說：“這糧票咱們收下了，你跟顧大叔和嬸兒說，這幾天嬸兒手沒好，咱給他們送飯。”

姜城點頭：“這樣行。”

“下午你給老花送點過去吧。”

唐妙也專程準備了的。

姜城看看時間，說：“傍晚吧，我領小狼和小棠棠一起去。”

兩個小家夥兒立刻手舞足蹈。

能出門，太棒太棒啦！

“咚咚！”敲門聲又響起，姜城：“大叔？”

姜老爺子問：“那什麽……”

他豁出一張老臉了：“你家還有小香螺嗎？我拿糧票跟你換點。”

姜城：“那換啥啊！都給您，我們下次回家再撿就是了，這東西太費油，農村大家都不咋吃的。”

姜城整理剩下的小香螺，還足有十多斤沉，他說：“都給您。”

姜老爺子又把幾張票塞到姜城手裏，姜城：“大叔，您別……”

老頭提着小香螺背手走，像是沒聽見一樣。這是一個頂頂的老倔頭。

幾天後，姜城和唐妙才偶然知道，為了搶奪吃剩下的小香螺，有幾位已經就要互相扒老底兒了，什麽三歲時候尿褲子，這事兒都被牽扯出來了。

可是剩的不多，沒法分，給誰合适啊！

索性，他就要了一些生的，在老伴兒的指導下回家又炒了一大鍋，給這些人拿走了。

他們一同離開那一瞬間，顧老頭覺得他們像是鬼子進村。

不過，這些人倒是留下不少的飯票，飯票少的，身上帶着工業票布票都扔下了。這也就便宜了姜城和唐妙。當然，這是後話。

這天晚上，唐妙終于把小棠棠喜歡的那條最大的魚給宰了，姜城領着小棠棠和小狼出門送東西，唐妙一個人在，她把魚鰓弄出來，又劃開了魚肚子……“卧槽！”

饒是唐妙，也忍不住講了一句髒話！

這條大魚肥肥的肚子裏，竟然有一只——金戒指！

說是金戒指，其實也不是很準确。準确的說，這是一只男用的金扳指。

金的！

寬寬的，扳指！

你說唐妙震不震驚！

這大魚肚子裏有這麽一塊金扳指，竟然還能活的好好的也是很奇怪了。不是聽說人吞金會死嗎？魚不死？

唐妙不知道那些，她看着金扳指，陷入了濃濃的沉思。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

金扳指帶來的震驚實在是讓人太過恍惚，以至于唐妙幹什麽都是恍恍惚惚的，姜城領着孩子回來，她都沒留意到呢。

姜城與唐妙成婚多年，哪裏不知道她是什麽樣兒，看她這樣的恍惚，立刻就拉住她，問：“出什麽事兒了？”

他說：“我沒在家，有人來找茬兒？”

唐妙擡頭，搖了搖頭，似乎想到了什麽，拉着姜城來到角落，獻寶一樣的把剛才藏在兜裏的金扳指拿出來，“你看！”

姜城：“卧槽！”

夫妻倆，倒是一樣的震驚口頭禪了！

唐妙把自己從魚肚子裏發現這金扳指的事兒細細的講了一遍，姜城：“……”

果然，他媳婦兒有得天獨厚的生財技巧。

“你說其他人的魚肚子裏，會不會有……”

姜城搖頭：“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別人沒有你這麽好運。”

唐妙感慨：“這還真是一言難盡。”

兩個人四只眼齊刷刷的盯着金扳指，好半天才終于緩和過來。姜城抹了一把臉，說：“媳婦兒啊！”

唐妙茫然的擡頭：“啊？”

“就算咱運氣好，但是運氣這東西也未必就是一輩子的。所以，日子該咋過還咋過。你看，成不？”原本運氣好，姜城還很高興，畢竟說不喜歡這大好事兒呢？

但是現在發展下來，他還真是有點怕了。

畢竟，剛過易折，運氣太好，也讓人擔心向老天爺預支太多。他真的不能失去他媳婦兒。

他說：“咱過日子，可不能一直憑着運氣。”

唐妙趕緊點頭：“這我知道！”

運氣太好，她都怕了。

兩個人小聲的嘀咕，小棠棠趿拉趿拉的過來了，她叉着腰，一副訓斥的樣子，小奶音：“你們怎麽可以不管鍋裏的魚魚！大人們就知道談情說愛！真是太過分啦！”

唐妙：“我的媽，我鍋裏還炖着魚呢。”

她趕緊過來，就看自己大兒子踩着小板凳正在動手，她趕緊上前，說：“媽來，你去玩兒吧。”

添了點水，唐妙蓋上鍋蓋，突然反應過來，她看向小棠棠，對她勾勾手指：“你給我過來，什麽談情說愛？你跟誰學的？”

小棠棠立刻對小手兒。

“不許瞞着媽媽，跟誰學的這些？”

小棠棠歪着頭，輕聲：“小虎哥哥。”

就這樣毫無底線的招供了！

她小腳丫在地上畫圈圈，說：“小虎哥哥說，小叔叔喜歡鳳兒姑姑，想跟她談情說愛。”

唐妙：“……”

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