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開解

小棠棠及小狼一幹小朋友牽着顧景雲一起出門。

姜城不在家，雖說有顧嬸子在，但是他一個大小夥子和唐妙總歸不好聊得太多。農村本來就比較保守，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到來，給老姜家引來風言風語。

正好兒，他對小丫頭說的木耳有些興趣，索性就跟小孩子們出門，打算去看一看。

小家夥兒們都背上了小竹簍，小棠棠也不例外。

她走在顧景雲的身邊，小臉兒帶着可愛的笑，雀躍的問：“你們說，我們像不像葫蘆娃？”

一二三四五六七，可不正好七個嗎？

幾個小孩子是看過葫蘆娃的連環畫的，雖然只看了一次，但是他們對葫蘆娃的厲害可是記憶猶新呢！幾個小孩立刻點頭，開心：“是的是的。”

“那小顧叔叔是什麽？”小棠棠瞄一眼顧景雲，覺得他跟他們葫蘆娃走在一起，也得有個身份。

小狼果斷：“爺爺！”

顧景雲差點一個踉跄，摔個跟頭。

饒是一貫淡定謙和的少年，也在這時震驚了。

所以，他又從“叔叔”過渡到“爺爺”了？

顧景雲現在深深的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少年老成的人，要不然，怎麽這輩分越來越高呢！

小棠棠蹦蹦跳跳，小揪揪跟着一翹一翹的，她開心的叫：“爺爺！”

顧景雲嘴角抽搐了一下，還不待他有什麽更多反應呢。小棠棠的一只小胳膊張開，小手兒握成拳頭，一條腿屈膝，做出一個葫蘆娃的經典動作。

她說：“呔！大哥哥！蛇妖把爺爺抓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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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雲這下子直接一跟頭，堪堪站穩，就看幾個小家夥兒看他，表情有點小奇怪。

顧景雲溫和問：“怎麽了？”

小棠棠一本正經的，糯聲糯氣的說：“小顧叔叔，讀書也要鍛煉身體呀。”

顧景雲：“……”

他竟然，被一個才三歲的小不點嫌棄了。

顧景雲默默的望天，好半響，調整了自己已經成了碎玻璃碴子的心。

他彎腰看着小不點，笑着說：“好。”

小棠棠抿着小嘴兒笑，她嘴角有一個甜甜的小梨渦兒，并不算明顯，但是小丫頭小小的，臉蛋兒肉肉，這才能看出幾分。他看向另外一個小女孩兒小魚，她的嘴角也有一個小梨渦兒，這比小棠棠明顯一些。

想來，這是他們家遺傳的。

他含笑點點小棠棠嘴角的小梨渦兒，說：“真可愛。”

山雞有點沒心沒肺粗神經，所以就比其他孩子自來熟了幾分，他說：“我奶說，這是像她。”

顧景雲點頭笑：“那你奶一定也是一個笑起來很甜的老人家。”

老姜家有一個算一個，所有小崽崽都默默的看着顧景雲，一臉的“你再說什麽鬼”的表情。

她奶，笑起來，很甜？

呵呵呵呵！

瘋了嗎？

饒是小棠棠都深有感觸，她扯扯顧景雲的衣角，一本正經的跟他說：“小顧叔叔啊，那個有沒有人教過你，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

她都有聽到爸爸和媽媽這麽說過！

她是一只聰明的棠！

可是，小顧叔叔好笨笨哦。

顧景雲：“……”

他覺得，這是第二次被小丫頭嫌棄了。

不過他倒是個好性子的，溫和的笑，點頭：“那小顧叔叔以後一定記住小棠棠的話。”

小棠棠認真點頭，踮起腳尖，似乎還想拍拍他。顧景雲心領神會的蹲了下來，任由小姑娘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丫頭“教育”了顧景雲，轉眼又将一切忘在了腦後。

大家叽叽喳喳的往楊樹林深處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顧景雲感慨，這段路還真的不近了。

“到啦！”

好在，就在這個時候，小棠棠叫了一聲，她指着不遠處的一棵要完犢子的樹說：“我就是在那邊找到的木耳，沖鴨！”

小家夥兒們趕緊一溜煙兒往那邊跑，小棠棠也跟着跑，沒跑幾步就是一個踉跄，顧景雲趕緊快走幾步扶住她，他說：“小棠棠慢點。”

幾個小孩子跑到了池塘邊，一下子興奮起來，他們蹦跶叫：“有魚，又有魚了！”

顧景雲也湊到池塘這邊，三三兩兩的幾條小魚，還沒有巴掌大。

眼看幾個小孩子躍躍欲試就要下水，他勸着說：“再等一等吧，稍微長大一點，會更好的。”

但是又一想，這農村的地方，你能找到他也能找到，許是今日不抓，明日連小魚也沒有了，又說：“不過，若是別人也能找到這裏，就還是抓了更好的。”

幾個小孩子想一想，搖頭：“沒看過別人過來。”

除了他奶，別人似乎也不會來的。

說來也是，這樣的大事兒，大家不看最大的小哥哥小貓，反而是一同看着小狼。等他拿主意，小狼想了一下，堅定：“我們再等五天。”

他解釋：“現在這麽小，我們弄回去，難道一人吃一口嗎？倒是不如賭一賭。如果被人抓了，我們就當少吃一口魚肉；沒被抓，我們就可以收獲大魚了。你們看，怎麽樣？”

“好！”

小家夥兒們又在池塘邊流連了一下，有點依依不舍，但是不可否認哦。小狼說的對呢。

小狼真是賊精，他說：“說等五天，就是五天。這幾天我們別來，來的太頻繁，別人要留意的。要是順着我們的腳步也找來，我們的魚就不見了。”

其他人一想，恍然大悟，紛紛點頭：“小狼說得對！”

顧景雲看着小狼小大人一樣的做決定，揚起嘴角。這小兄妹哦，真是各有各的特點，但是都很聰明。不是一個風格的聰明，但是結果卻一樣的，各有各的聰明。

他含笑：“我們在周圍轉一轉？”

小棠棠：“好噠！”

她雄赳赳氣昂昂的：“我們找一找，看看還有沒有木耳。”

“好。”

顧景雲原本也不是真的想找木耳，他就是想出來随便的轉一轉。但是卻沒想到，小棠棠很快就找到了另外一處木耳聚集地，不僅有木耳，周遭還有好些個小蘑菇呢。

大家雖然沒有收獲魚魚，但是木耳也是很好吃的，他們忙不疊的動作起來。顧景雲看着認認真真幹活兒的小孩子們，感慨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的同時，也專心剝起木耳。有他幫忙，小棠棠最後大獲全勝，她的東西最多！

不過就算是最多，也只是小半筐，可是這足以讓小孩子們高興了。

他們是半下午的時候回來的，天色有些陰沉，秋風漸起，帶着一絲絲暴風雨就要到來的氣息。他們一路上都沒有碰見什麽人，連楊樹林周邊的幾戶人家都沒有人出來。只不過，眼看就要到家了，他們也就知道，人都哪兒去了。

大家三三兩兩，都在老姜家的老屋附近轉悠，老陶家院門大開，還有人往裏走呢。想必是去老陶家八卦來着。畢竟，他們家可是鄰居，那是能聽見第一手消息的。

而除了在這兩個地方，好些人也去了今天參加訂婚宴的幾位家裏，這麽大的事兒，怎麽能不八卦呢！

不過這些，小棠棠他們倒是不知道的，他們只看那邊的人就知道是為了小叔的事情，原本有些輕松的心情一下子就落寞起來。小貓他們都很大了，已經有些懂事了。

真正有些懵懂的，也就是小豹和小棠棠這樣的小不點。

就算不太懂，小棠棠也知道小叔叔被那個叫“鳳兒”的女知青傷了心，但是更深更多的，卻不懂了。

她氣哄哄的：“壞女人！”

顧景雲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但是也感覺到似乎哪裏不太對，不過卻沒有多問，他不算是一個很好事兒的人。幾個人一進門，顧嬸子就起來了，她說：“景雲，我看天色不是很好，咱們差不多就走？”

顧景雲：“好的。”

确實，天色不是很好的樣子。

小棠棠：“我的我的，我摘的，送給顧奶奶和小顧叔叔。”

她小肉手抓了抓自己的小衣服，大眼睛亮晶晶：“送給你們！”

又想了想，補充：“小棠棠摘的！”

這樣的小可愛，真是心都化了好嗎！

顧嬸子一把将小棠棠抱起來，說：“哎呦我的小棠乖乖，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小棠棠開心的笑，小認真的叮囑：“顧奶奶路上要小心哦，要下雨了，早早回家！”

顧嬸子點頭：“好，都聽小棠棠的。”

顧嬸子和小顧一起出門，兩個人來到時候大包小卷的，走的時候也是一樣。唐妙給他們裝了好些木耳，還把今天摘的小蘑菇也放在了其中。除此之外，又格外的放了四條鹹魚。

鎮裏好些東西都是限量供應的，所以也不是什麽時候吃都有。

人和人交往都是講究個有來有往，顧嬸子也沒推辭。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好像風更大了一些。他們倒是也不敢多停留了。兩個人很快的就騎上自行車，準備離開。

他們來的時候倒是沒得太多人注意，但是走的時候因着這邊好多看熱鬧的人，倒是都一眼看見了。

只這麽一眼哦，就一下子移不開眼了。

顧景雲十七歲的少年，可是個子已經不矮了，他這個時候已經一八零左右了，清瘦高挑，頭發幹爽，一身白色的的确良襯衫配着黑色的長褲，一張臉也是隽秀清雅，生生的多出出塵的玉樹臨風。

農村都是莊稼漢子，就算沒有經歷秋收，也不會是這樣的白皙幹淨。而現在經歷了秋收，十個人中差不多有九個人像是黑煤球。另一個是黑煤球中的黑煤球。這是捂都捂不白的。

乍一看到這樣的少年，可不就驚為天人了嗎？

這樣的人，別說是他們向陽屯，就算是去鎮上縣裏，大家也沒見着幾個，總之就是，格格不入。

一直等到顧景雲已經騎着自行車載着顧嬸子走了，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有一些心思活絡的，立刻就想到了家裏的未婚姑娘。不說長相氣質什麽的，只看他那一身打扮加上嶄新的自行車，多少也就知道這人家境不會差了。

有心想跟唐妙打聽打聽，但是唐妙和村裏的老娘們都不熟悉，老姜家其他人……現在誰敢去老姜家老屋問這些，不是找死嗎？姜林剛黃了一樁婚事他們就去打聽別人家的小夥子，這不是上趕着打人臉嗎？

就章荷花，能拿鋤頭刨人的。

咋打聽呢？

愁！

這是一個大事兒，三大隊有點心思的老娘們都有點急，但是心急也沒轍。只感慨一句，這時間咋就那麽不湊巧呢！事實上，大家一點也沒猜錯，老姜家确實很不高興。

這樣的事兒，擱誰誰能高興呢？

他們又不是腦子不好。

不過再不高興，日子總是還要過的，哥幾個輪番的安慰了姜林。看起來似乎收效甚微。

章荷花看姜林一張死人臉，到底沒忍住，一腳踹了過去，毫不留情。

她怒道：“是你自己睜眼瞎，看錯了人！現在擺這幅臭臉給誰看！你哥哥欠你的還是你嫂子欠你的！哦，難不成你覺得是我們老兩口欠你的？沒給你籌備一個錦繡前程、沒給你生在城裏，是我們欠了你的？”

章荷花一腳又飛過去了，這佛山無影腳，簡直腳腳吓死人。

姜林好端端的，就被章荷花揍了一頓。

要不說，關鍵時刻，還得親娘。

剛才姜城他們三兄弟好生勸呢！姜林仍舊一臉的生無可戀，可是現在挨了揍，人倒是活潑起來，叽哇亂叫，沒在擺出一張死魚臉。

姜家三兄弟：“……”這不是挨揍沒夠嗎？

姜林哭唧唧：“……娘，我的心都受傷了，你咋還能這麽打我？”

章荷花冷笑：“你心靈受傷？我還名譽受傷呢！好端端的，我又成了別人話裏的主角兒，還不是什麽還聽的名聲。你有臉在我面前擺出這幅死魚臉？”

對不起，沒有臉，真不敢。

“你覺得你丢人你傷心，可是你丢人還是傷心，人也是你自己選的。這是你自找的。但是我們呢？你說說，我們呢？我們還不是被你牽連着，被人說三道四？就不說旁人，隔壁的陶老太都能笑醒無數次！可是你知道因為啥明明也跟着丢人了，可是你幾個哥哥還要勸你嗎？那是因為把你當成自己人。你們兄弟只要齊心協力，就沒有過的不好的。到時候，管他們說個狗屁呢！但是你要是自暴自棄，要是消沉，那麽才是正中人家下懷呢。誰難受誰傷心？還不是自家兄弟？難道還是那個為了回城抛棄你的？還是說，是那些看笑話的？都不是！你給我清醒點！現在還給我昏昏沉沉，不打醒你，我還是章荷花？”

咣當一腳，又踢在了姜林的身上。

姜家三兄弟說了一萬句，也不敵章荷花這麽一通話。

有時候人就是要有一個發洩的途徑，如果說暴哭一場是第一則，那麽挨揍一場就是第二則。這麽兩樁事兒之後，姜林倒是難得的恢複了平靜。

這樣的事兒嫂子不好摻和，幾個嫂子都不在，姜林倒是直接轉身摟住了他老娘。

章荷花：“你個小混球兒。給我邊兒去！”

姜林卻不肯撒手，他認真說：“娘，你說的，我都聽懂了。”

章荷花撇嘴：“你聽懂了？你這聽不懂人話的還能懂？”

姜林嘴角抽搐，說：“您咋拿老眼光看人呢！”

姜城在一旁跟着哔哔：“你也沒幹出能讓人用新眼光看的事兒啊！”

姜林惆悵：“三哥，你咋這樣呢？”

姜城發現，姜林這小子，不能來溫情那套安慰。你看，老娘又打又踹，他倒是像個人了。

他靈機一動，說：“哎，要不，我領你去山上溜達溜達？”

姜林：“？”

姜城果斷：“走吧，領你去山上轉。大哥二哥，帶上弓箭一起。”

姜林：“？？”

姜城：“做男人，就要果斷。給你個發洩的機會。走，咱們打獵去！”

姜山姜海：“！”

雖然心裏賊特麽的怕，但是，誰讓是自己親弟呢！

“走！”

這個變故，章荷花也搞蒙了，不過很快的，她就說：“去吧，但是你們得小心。”

幾個人齊刷刷的點頭，姜城雖然是老三，但是卻占據主動，攬住幾個兄弟一起，他沒回頭，伸手擺了擺：“我們知道！”

此時風又大了一點，天氣陰陰沉沉的，兄弟四個一同往西山走。

老姜家如今可是大家最關注的人了，不過這個時候就算是好奇也不會跟着。風這麽大，本身已經不怎麽安全了。再說，尋常猜測一下也大概能猜出個大概。

無非就是想要找一個途徑發洩一下而已。

他們走了，村裏人也是議論紛紛，平心而論，姜林在村裏名聲并不怎麽好，相較于他的三個哥哥，這家夥有點懶。但凡是個懶漢，總歸是不怎麽招人待見的。

不過就算是再不招人待見，也還是同情他的。

有一些家裏娶了知青的，多少竟然生出幾分慶幸。慶幸他們是在這個消息出來之前成婚的，而不至于遇到這樣難堪的事情。不過心裏又暗暗的打鼓，原本就有幾個鬧離婚的，現在不是更不好說了嗎？

一時間，也有一些唇亡齒寒的彷徨。

不過不管旁人是同情還是看笑話，老姜家的日子還要過。唐妙過來的時候聽說姜城上山了，她看一看天色，烏雲密布，風漸大。倒是有股子山雨欲來的樣子。

她有些不放心，說：“要不，我去看看他們吧？”

章荷花是不同意的，她搖頭：“你不用去，他們幾個大男人，就算真的遇到啥豺狼虎豹的，不會逃還不會爬樹嗎？不用擔心他們，倒是今天這事兒倒是白瞎了你拿來的這些好東西。”

要知道，桌上的兔和雞都是唐妙拿來的呢。

唐妙：“沒什麽的，都是一家人，我原本也是想着做席體面些。只是不想……”

剩下的話，不用說也是懂的。

章荷花：“不過是訂婚，不成就不成吧！日子總是要過的！”

她想了下，說：“其實這事兒也有責任，當初看他父母不同意，就不該訂婚。若不是，也不會有這些事兒。我當時想着，既然她堅持就先訂了婚，她跟父母那邊溝通好了，咱們家再送嫁妝。不過沒想到這樣了，果然這事兒開始不順，就已經是個預兆了。”

別看她混不吝，有些道理是懂的。

章彩虹直愣愣：“您那有責任啊！有責任也是那個楊鳳語！”

王巧連忙點頭：“對對對。”

唐妙：“大嫂和二嫂說的對，我都覺得老楊家沒什麽問題，有問題，自始至終就是楊鳳語罷了。不過，成不了也是好事兒，要是結了婚生了孩子出了這茬子，她要離婚走呢？”

唐妙一下子戳中了靶心。

章荷花想了一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事情可不就跟老三媳婦兒說的一樣嗎？不說旁的，只看村裏那些結了婚的知青鬧就知道了。誰想真的紮根農村了呢？只要有這麽一個機會，真的很容易讓人瘋狂的，只要有一丁點機會，大家都恨不能立刻擺脫農村。

他們這幸好是定親當天出了這個事兒，要是真的結了婚，更糟的是有了孩子，那麽該是如何？

想到這裏，章荷花一拍大腿，哈哈哈笑了出來。

她的笑聲太大，以至于在牆根下踩着小板凳偷聽的陶老太被吓了一個激靈，咣當一聲摔在了地上。

她小聲兒咒罵章荷花，又貼到了牆邊兒，就聽章荷花大嗓門：“老三媳婦兒，你說對的，真是太對了！我們該高興，有啥不高興的？這是大好事兒啊！這是老天爺對我們好呢！”

老天幫他們！

真的！

陶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