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正式工人

姜城的戶口遷到了廠子裏，很快的，一幹手續就辦好了。

他這次的活兒也不算多有技術，廠保衛科。

一個月三十五塊錢，糧本也發到了手。除此之外，還有格外的糧票，工業票，布票，棉花票。

總之不少了。

其實唐妙和姜城原來靠着偶爾打獵貼補，也是賺錢的。但是雖然賺錢，那到底要小心翼翼。那是私下裏幹的活兒。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但是現在可不同了。

這錢和東西可是每個月固定的。

姜城這事兒開始沒對外張揚，畢竟誰知道成不成呢，也不好讓家裏人白高興。所以等徹底辦成了，他才去老屋鄭重的交代了一聲。這一下子可真是驚到章荷花了。

不過緊跟着的，就是狂喜了。

他們老姜家八輩兒貧農啊，竟然也能出一個工人了！

“兒砸！你這傷，受的太值得了！”章荷花咣咣的拍着姜城的肩膀，姜城覺得他傷口都是沒啥事兒，但是要被他媽拍死了。至于家裏其他人、家裏其他人已經羨慕的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大家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姜城，說起來，姜城算是他們家奇遇最多的人。

當年來招當兵，他就順順利利第一個被選走。

現在又是這樣順利的得到了工人的工作。

要說，糖廠他們知道啊！像是大隊長家的大兒子，大虎他爹不就是糖廠開車送貨的司機嗎？就這，還是因為他部隊轉業，又有開車這門手藝，大隊長活動關系才進去的。

而他們家老三，人家不聲不響的，悄無聲息的就成了糖廠的正式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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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廠子裏的保衛科，委實沒有那麽多工作，無非就是看守倉庫，外加維持一下廠子裏的治安。可是要說維持治安，那又不用太操心了。因為工作的關系，糖廠有三分之一的工人都是女工。

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是有，但是大事兒真真兒是不多。

他們公社可真是從來沒聽過糖廠鬧出什麽大的事件。

真沒有的。

所以，這份工作也還好。

厲害厲害！

牛逼牛逼！

就在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更多的時候，姜城又抛出一個重磅炸彈，這一句話，足以給他們家其他人炸個外焦裏嫩了。

姜城問：“老四，電影院那邊要找個人頂班，差不多幹三個月吧，每個月十八塊錢工資，糧票布票工業票什麽的一概沒有，你幹不幹？”

姜林原本還沉浸在他三哥成了工人的喜悅裏不能自拔，萬萬沒想到，一轉頭，他就被安排了。

他震驚的看着姜城，嘴巴能塞下一個雞蛋。

而老姜家的其他人也呆滞了。

“要是你不幹，我……”

“幹幹幹，我當然幹啊！”姜林激動的要瘋掉了。

姜城：“這個事兒我得跟你說清，你這個臨時工和我當時那個還是不一樣的。你這個其實就是頂班。這麽說吧，公社那裏已經安排好了人。據說是誰誰家的親戚，只不過那人家裏有點事兒，年前不能入職，所以公社才想找個人過渡一下。就是三個月，不多不少。等年後人家正主兒回來了，你就得收拾包袱回來。”

姜林瘋狂點頭：“那也成啊！我去！”

現在天冷了，地裏都沒有活兒，姜林幹啥可沒人管。再說，原來姜林也經常偷懶來着。

姜林其實頂頂喜歡那個環境的，他說：“我要去！”

姜城拍他肩膀一下，那這三個月，你好好幹。明天你跟我過去，不過你晚上最好預習一下算術，順便認認字兒。”

說到這裏，姜城也跟姜山姜海說：“大哥二哥，這次的事兒，不是我越過兩個哥哥幫老四。而是，你們根本幹不了。首先沒有自行車，就得住在那邊兒，半個月才能回來一趟；你們都結婚了，跟嫂子分開也不方便。另外，當然，也是最主要的，在那邊還得會寫字會算數兒，賣票那邊要記錄算賬的。”

他停頓下來，笑着說：“村裏的掃盲班，你們多少也去一去啊。我們家棠棠都知道不會算賬是連糖都算不清的，咱大人不能不知道啊！多少學一學，機會來了也抓得住。”

這麽一說，姜山姜海眼前一黑。

讀書，這是他們的死穴了。

倆人都是沒念完小學就回家的，不是家裏不供，是實在念不進去。而姜城和姜林則是念到了初中。不過成績也就一般，所以沒有繼續往上念。

但是在電影院寫個告示牌，記個小賬，這是沒有問題的。

姜城這麽一解釋，兩個哥哥心裏舒坦，兩個嫂子也是一樣啊！不過大家也再次感慨，這念書啊，就是不能放棄的。真的機會來了的時候，念書多的就是比念書少的吃香。

老姜家幾個小孩子聽了，又很有感觸了！

小家夥們都暗暗發誓将來要好好念書。

念書了就等于，有錢了。

這樣的喜事兒一樁接着一樁，章荷花簡直要高興的飛起來了！

藏荷花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間就一拍大腿，說：“我出去轉悠轉悠！”

姜老憨也默默起身：“我去看看你娘。”

……不用說也知道，這是出去顯擺了。

甚至于，連姜林都出去顯擺了一圈兒。

要說吧，姜林被人毀了婚，一顆少男心啪叽一下子碎成渣渣。他的內心是很痛苦的，但是挨了揍又頂雨獵了一只羊，倒是一下子就讓他的不痛快發洩了七七八八。

再一個，正好也是巧了。

暴風雨把他們困在了家裏，這幾天，章荷花跟他掰扯了一通。他自己琢磨也對，也許真是老天爺愛他，要不然，他真結了婚有了娃，那個時候鳳兒要走，不是更慘？

所以，姜林竟然釋懷了。

他，被說服了！

徹徹底底的說服了。

而現在，他還能去公社，這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村裏可不止他一個人識字兒，識字兒的人不說多，但是掃盲班還在呢，也不少了。大家現在農閑，在家窩着也沒事兒啊。可是他就找了這麽一出兒差事，而且，可以免費看電影。

免費看電影還給錢！

一個月十八，三個月就是、就是多少來着？

姜林使勁兒算了算，終于算到了！

五十四！！！

竟然有五十四這麽多！

就說他們家，一年下來都分不到二十啊！他這代班三個月就有五十四？

姜林覺得自己要飄了。

姜林：美滋滋。

老姜家真是春風得意啊，好像先頭兒楊鳳語的悔婚都不能打擊到人家。人家章荷花說了，這是老天爺疼人啊，要不然真的結了婚在鬧離婚，她好好的兒子豈不是變成了二婚？

一旦不小心有了孩子，那麽好好的娃兒豈不是沒了娘？

想到最近那些打的雞飛狗跳鬧離婚的知青家，淳樸的老農民們覺得，你說的好有道理哦！

雖然，好像哪裏不太對，但是老姜家人完全不傷心，這就讓人有點覺得這個瓜——馊了。

人啊就是這樣的，如果老姜家對這事兒咬牙切齒，他們保準越說越開心，恨不能多說。但是如果人家不當回事兒，一擺手，喜氣洋洋還當做好事兒，那麽他們說的都沒滋沒味兒了。

這樣，還怎麽說的下去呢。

再看老姜家都要得意上天，又想到人家老三成了工人，老四也能農閑的時候賺工人的錢。一時間酸的牙都要掉了。也有人良心大大的壞了，到章彩虹和王巧面前挑撥。

你看，幫了姜林，咋不幫兩個哥哥呢！

要知道，兩個哥哥都要養家，壓力更大更需要這個工作呢！

不過這一次，章彩虹和王巧倒是有話說的，姜城的那番話她們學還學不會呢嗎？兩個人可不慣別人的毛病，很快的怼過去，想挑撥他們家的關系？難道還把他們當成傻子不成？不過雖說是這樣，回家到底有些酸的，天天簡直恨不能拎着藤條催自家男人多去一點掃盲班。多學點東西。

就這樣，哥倆兒就去公社工作了。

姜城還是按照慣例每天回來。他進廠子晚，現在狼多肉少，分一個單間不可能，得排隊。所以他就分在了宿舍，這邊是大通鋪，八個人一間。只要不是趕上晚班，他是不住的。

不過因着姜城不住，倒是讓同屋的人挺高興。

畢竟，少個人他們的地方就寬敞一些。

至于姜林，那是跟姜城他們一樣，是住在電影院裏的。

就如同章荷花所說的那樣，一場暴風雨之後，天氣一下子就涼了起來。這樣的天氣，老花那邊的小香螺生意也就徹底結束了。不過在老花的再三央求之下，唐妙和姜城還是進了一次山。

這一次，唐妙收獲是大大的！

她好運的又遇到了一只野豬，對別人來說，遇到野豬那是要完犢子的大壞事兒。但是對于唐妙來說才不是呢。這樣的好事兒，可不常有呢！就在夫妻倆殺豬的時候，大抵是血腥氣太重，竟然還引來一頭狼。

姜城十分警惕，第一時間發現。

兇猛的野豬他們都能對付得了，更不要說是一只狼了。

狼是厲害的，但是它單獨一只，還是好對付的。

只不過，兩個人不敢戀戰，再也不敢轉悠，匆匆把兩個東西挪到了家裏，小狼和小棠棠縮在門口，眼巴巴的看着，小棠棠戳戳小哥哥的胳膊，說：“小哥哥，看，狼。”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看見狼，好奇的緊。

小狼想到自己跟它一個名字，又看它死翹翹了，默默的出了門。唐妙一看他出來，趕緊說：“快進去，天冷。”

小狼搓着小手兒，說：“我想仔細看看狼。”

唐妙一個大人是有點不理解小狼的小心思的，不過倒是沒攔着孩子。

她問：“阿誠哥，你看這個狼怎麽處理？”

姜城：“你想留？”

唐妙看了遠處門縫兒裏怕怕的小棠棠，說：“我估計那個膽小的小丫頭不敢吃。這樣，我們稍微留一點點，給認識的朋友一人分一點，看剩多少，再給老花。”

她這次之所以願意上山打獵交換可不是為了換錢，冬天了，東西放的住，沒必要都換出去。而她這次答應的這麽痛快，為的還是姜城。她跟兩個孩子在家怎麽都成。

但是姜城不一樣。

雖然他們這邊不是大東北，冷飕飕；但是也算是中部地區了，冬天可不會多暖，有很多時候濕冷濕冷的，格外不舒服。姜城每天來回在路上來回就是兩個小時呢！唐妙可心疼自己男人了，可是他們家棉花票不夠，正好趕上老花想要肉。所以唐妙就商量着用獵物換棉花。她打算用獵物換棉花。

“狼皮咱們留着，看看能不能給你做個馬夾。”

姜城：“好。”

夫妻倆商量着要動手呢，小狼默默的進了屋子，靠在門邊兒有點小惆悵。

小朋友最懂小朋友啊！更何況，是整天轉悠在一起的小兄妹，當然是心有靈犀的啦。

小棠棠一下子就猜到小哥哥惆悵的原因了，她小爪爪拍小哥哥，奶聲奶氣的安撫他：“小哥哥別難受啊，你看，小魚姐姐叫小魚呢，還不是吃魚？山雞哥哥也一樣吃雞啊！”

這話，小狼沒法反駁。

他想想，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小棠棠立刻腆起小胸脯，說：“因為就是這樣呀。”

小狼笑了起來，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麽，他突然就拍頭，說：“哎呀，我們怎麽忘了池塘裏魚的事情啊！”

小棠棠：“魚？”

小狼：“對啊，就是楊樹林那個小池塘。”

他們原想着過幾天再去看，可是，誰知道會那樣的大暴雨，倒是把這茬子事兒給沖的一幹二淨，都不記得了。要不是小棠棠突然提到魚，他都忘了呢。

這麽一想，小狼飛快的竄出了門。

沒一會兒的功夫，似乎是得到了唐妙的同意，他就翻出了自己的小魚竿，這是他爺給他做的。又換上自己最厚的衣服，匆匆就出了門。小棠棠一把拉住小哥哥的手，問：“你去哪兒？怎麽不帶我？”

那大眼睛水汪汪的滿是譴責。

小狼：“天太冷了，小棠棠身體弱，乖乖在家。那邊還不一定有魚呢，哥哥就是試一試去，小棠棠乖乖在家好不好？”

小棠棠堅定：“哥哥如果去，就一定是有魚的。”

小狼：“好好好，有魚，可是棠棠還小啊！等哥哥給你釣很多回來。”

小棠棠抿着小嘴兒，好半響，終于決定不做拖油瓶，堅定：“要釣很多很多哦！”

小狼：“保證很多很多。”

小棠棠慎重點頭：“那哥哥去吧。”

小狼很快的往老屋跑過去，找幾個哥哥一起去。

事實證明，老天爺對他們家還是偏愛的。

小狼回來的時候，小小的人幾乎是拖着自己的籃子，而同行的小虎和山雞也都是一個熊樣兒，三個人都是滿滿的一筐魚。這樣的事實上姜城一度懷疑那小池塘的魚是不是要蠢的自己往筐裏跳了。

因着夏天雨水多的時候，各家都攢了一些鹹魚。所以這一次，姜老大姜老二就琢磨着把魚背到鎮裏賣了。要說，膽子小是真的小，害怕也是真的害怕。可是也不能處處依賴老三。

正好趕上姜林回來，再回鎮裏的時候，幾個人就把魚簍背到了鎮裏。姜林雖然才去了小半月，但是已經摸清了黑市的地兒。這一趟，雖然兇險，但是賣的相當不錯。

只是，差點讓人抓到，姜老二跑掉了一只草鞋呢。

不過得了錢，不穿鞋又有啥，他們幾乎是樂颠颠的回了大隊。

這麽幾次生意，加上原來的存款，兩家都至少有一百多了。這讓他們有了很多的底兒。對孩子明年上學也更有信心了。而且，孩子們也可以吃的好一點了，不管咋地，苦啥也不能苦了娃。

原來他們都盡量節省，但是看着小棠棠和小狼就曉得了，孩子吃得好多重要！現在長身子呢！

姜老大姜老二換了錢，姜城則是換來了棉花，除了棉花，還換了一雙厚實的棉鞋和一桶油！

這油十斤裝呢！

這可真真兒是少有了！想在供銷社買這麽多，賊難！

這也就是老花幹的投機倒把，人脈廣，能捯饬到東西。

姜城不想換，但是唐妙可不依他。

畢竟是一大頭豬呢，還有接近二十斤的狼肉，以及小一筐的魚，老花真是要感謝死姜城他們夫妻了。他是給縣裏供貨的，可是這眼看着冷了，東西也不好收啊。

但是有這一頭豬，就能頂好幾天了。

他高興，唐妙也高興啊。

大家真是皆大歡喜。唐妙不舍得嚯嚯東西，這種東西，就得找她大嫂，唐妙用一只野山雞一只野兔，換了一身棉襖棉褲，一個狼皮背心，餘富出來的狼皮還做了一雙手套。

這真真兒是最大化了。

唐妙摩挲着做出來的東西，十二萬分的感慨，她大嫂在這方面是永遠都不會讓人失望的。要是換個人，一個背心都做不出來呢。可是章彩虹就是可以！

她從夏天那會兒就偶爾“團結互助”，雖然不是活很多，但是當初李嬸子那閨女出嫁到底是給她也打了不小的名氣。因此也是有些人來找她的。

不管舍不舍得，總之這麽下來，她是沒撈着錢，但是也靠着手藝攢了不少東西。

章彩虹格外感謝唐妙的“主意”，不肯收她的東西，但是唐妙堅持一碼是一碼，章彩虹拗不過她，到底是收了雞兔。不過轉頭兒又送了能有一斤的小龍蝦肉。

也是禮尚往來。

就這樣，大冬天的，保衛科旁的人出去巡邏一趟凍得瑟瑟發抖，姜城轉一圈兒面不改色，也從來不往屋裏爐子邊兒靠。與其他圍着爐子轉的人行程鮮明對比。

看大家一個個冷的發顫，他還主動的多出去幾次，這樣其他人就可以少幾次了！

大家都在背地裏說他夠意思，畢竟大家都湊過去，總有前邊兒的和後邊兒的，像是姜城就不争不搶還真沒有。

以至于，所有人看到姜城都是滿臉帶笑。

與他一個屋的人：真厚道啊，他不住，我們寬敞啊！

與他一個科的人：真厚道啊，他不靠過來還主動多出去巡邏，我們可以圍着爐子取暖了！

領導就是領導，誰幹多誰幹少，領導沒有數兒嗎？

有的！

所以，廠領導覺得，姜城這小子，真是個實惠人啊！

這樣的人，才是廠子真正需要的！

才是真正的為人民服務的好同志！

姜城，狠狠在糖廠刷了一撥好感！

姜城：你們為啥不問我為啥不冷呢？

急，很急，非常急！

我想——炫耀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