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絕版郵票

姜城想炫耀媳婦兒的心思最終終于得到了滿足。最後差點酸掉一幹人的牙。

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也來到了年根兒，今年過年晚，二月初過年，也就是打春之後才過年。也就是說，明年沒有立春。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有這麽個流傳，沒春不好結婚，不吉利。

正是因此，明明年底了，倒是還趕了兩三樁婚事。

章荷花趕人情的時候，必不可少的就要被問及姜林的婚事。畢竟，轉過年這個小哥兒們就二十二了。章荷花心裏不急嗎？急啊，急的都要火上牆了。可是就算是再急，她在外人面前也是繃得住的，口口聲聲不着急，兒子稍微穩定兩年攢一攢錢，不是壞事兒。

大抵是章荷花太過淡定與放松，以至于別人都信了她的。

只有回家老兩口縮在屋子裏，章荷花才掐姜老憨出氣。

她倒是想掐兒子來着，可是誰讓那小子還在鎮上沒回來呢。

眼看已經臘月，奔着年也就剩下個十來天，章荷花算着日子，等着小兒子回來。

可沒曾想，還沒等到姜林回來了，倒是等來了姜林的信兒。姜林這不是馬上就要不幹了嗎？也效仿着他三哥，請全家蹭看了一次電影。

這樣的好事兒，誰都不能放過啊！姜城上班沒得時間，但是其他人倒是都齊刷刷的，他們借了驢車，七個孩子并章荷花姜老憨勉強坐在驢車上，其他大人跟着走。不過就算是走，這心裏也是火熱的。

看電影，這是他們最喜歡的消遣了。

電影是下午開始，他們上午到了之後，就分散了，四下轉一轉。因着快要過年，章荷花和章彩虹王巧都想去供銷社看一看。唐妙對供銷社沒有興趣，最近家裏缺了啥都是姜城直接買回來，吃的倒是也有。她來鎮裏不多，自然想去看一看顧嬸子。這麽說好，兩方人馬就分開了。

唐妙領着小狼和小棠棠來顧家，顧嬸子自然是格外歡迎，她收了唐妙一塊羊肉，一只雞的禮，一直念叨幹啥準備這麽多，要知道，前一段他們還收了一大塊狼肉呢。這年頭能吃到肉就是最不容易的。

他們家小顧第一次吃狼肉，感慨好久。

不過年底了，顧景雲也回家了。

小棠棠小奶音喃喃：“我還以為能看到小顧叔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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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給她買了好多連環畫的小顧叔叔印象好深刻噠。

顧嬸子笑：“那你給他寫信吧。”

她逗着小孩子玩兒，小棠棠倒是不懂那些的，她認認真真的點頭：“應了個好。”

顧嬸子好笑問：“你知道什麽是寫信？”

小棠棠點頭，表示自己懂的，雖然不多，他們村子裏也有郵差的呀，她看見過別人收信。大抵是說到這些，顧嬸子又閑聊幾句：“你小顧叔叔還有集郵的愛好呢。”

這麽一說，小棠棠歪起了頭。

不知道為什麽，小棠棠就是覺得，這是一個大好事兒。

要說為什麽是大好事兒，她也不知道。但是看起來很精明的小顧叔叔都集郵，那麽她也想要這樣做。小棠棠是個藏不住話的小崽崽，她立刻就拉住了唐妙的手，說：“媽媽，我也要集郵。”

唐妙：“哎？”

小棠棠小爪爪對在一起輕輕的點點，大眼睛眨巴着看她媽媽，問：“媽媽，我可不可以集郵？”

唐妙看他們家小丫頭萌萌噠的仰着頭看自己，滿臉的祈求，瞬間就心軟，她點頭：“當然可以呀，小棠棠喜歡，媽媽就同意的。”

小棠棠的小嘴兒立刻抿了起來，笑出了小梨渦兒。

唐妙都要甜死在她閨女的小梨渦兒裏了，當機立斷：“那咱現在就去！”

顧嬸子瞠目結舌。

小唐還真是當機立斷啊。

不過她也不攔着，她說：“那我以後有留意到好看的，也都給你們攢着。”

小棠棠：“謝謝顧奶奶！”

響呱呱的。

唐妙果斷的帶着兩個小孩子奔着郵局去了，她問：“小狼，你想要集郵嗎？”

對兩個孩子，唐妙從來都是平等的。

不過小狼果斷的拒絕了，他并不怎麽感興趣呢。

年底了，郵局的人也不算少。唐妙來到櫃臺，問：“同志你好，我想問一下，郵票在哪裏購買？”

櫃臺裏的女人擡頭瞄了唐妙一眼，大抵是看她穿的可以，态度稍微好一點，說：“這裏，你要哪一款？”

唐妙：“不知道都有什麽樣兒的？”

他們也沒有集過郵，哪裏知道那麽許多啊，自然要問一問的。那女人随手一指，唐妙看了過去。

76年12月，韶山，一套四枚，3毛；

76年10月，魯迅，一張八分，一套三枚，兩毛四。

76年2月，勝利完成第四個五年計劃，一張八分，一套十六枚，一塊二毛八。

唐妙想了想，說：“同志，一樣來一套吧。”

這麽一句話，櫃臺裏的女人詫異的看向了唐妙，奇怪：“要這麽多？”

唐妙淺淺的笑了笑，點頭：“對的。”

他們這樣的小鎮，集郵的人委實不多。別說小鎮了，就算是市裏，會舍得花錢集郵的人也相當有限的。所以櫃臺裏的工作人員看了唐妙好半天。如果不是現在“二加二”已經倒臺，早就不興那些了。唐妙估計還得被多盤問幾句呢。

不過就這樣，那工作人員收錢給票的時候還問：“咋要這麽多？”

唐妙想了想，虛應着說：“家裏有城裏的親戚，平時互相寫信用得上。再說孩子就喜歡這花花綠綠的東西，先買着孩子還能多看幾天稀罕着。咱沒錢買書給孩子看，跟着小小的郵票看幾眼沒看過的地兒也是好的。”

這麽一說，也說得過去了。

那姑娘點頭：“是這麽個理兒。”

現在的書多貴啊，可是買不起的。

她多嘴來了一句：“其實你們可以買舊書的，廢品收購站那邊兒挺多的。淘一淘呗，總歸能看到點合适的。”

人家是好心，唐妙也自然是善意，她笑：“謝謝你大妹子。”

“你家孩子這麽小，這郵票還得用，給他們看，多多少少弄得不像樣或者壞了，這錢就白花了。你要不要看一看這種本子？這是新來的。正好可以放郵票，你看一張張的放進去，前邊都是透明塑料，一點也不耽誤看，摸什麽的也不能弄壞。到時候拿出來一樣用。”這位女同志之所以說這麽多話，可真不是多麽好心。而是為了推銷！

她也不想這樣的啊，但是這種郵冊每個郵局都攤派下來了，雖說數量不多，但是賣不出去壓箱底，他們郵局還遭上級的批評。所以但凡是看着條件還行的，多少都要忽悠忽悠。要不然，他們這樣的工作哪裏還用這麽客客氣氣的招待人啊！

唐妙看向了郵冊，有點遲疑：“這個本子……”

“一塊錢，貴是貴了點，但是你想啊，這個你能用一輩子的。而且能裝好些呢。用過的，也可以放在裏面。多好看啊！”女同志還在繼續推銷。

唐妙，唐妙還是遲疑。

一塊錢，也不少了啊！

但是又覺得，這女同志說的有點道理。放進去，很不容易壞的。

大抵是看出了唐妙的糾結，她說：“大姐，喏，你看這個質量。是不是特別好。”

唐妙：“那行，買一本。”

手裏有糧有存款，唐妙只稍作考慮，就決定買了。

“好嘞。”

唐妙買了郵冊和郵票，一同出門。小棠棠站在門口，望向遠方：“媽媽，我們要去廢品收購站嗎？”

唐妙知道，他們家的連環畫，小姑娘都看完了，她記性好，看了一遍就能講的七七八八；看兩遍就能全部記下來，細節都不錯的。現在總歸不是那個時期了。唐妙也想讓孩子多點知識，她說：“去！不過，你們倆別亂跑。”

兩個小家夥兒很認真的點頭，齊刷刷的說了好。

唐妙原本也來買過連環畫，不過回家都是整理了又擦拭過才會交給孩子，這是第一次帶他們過來。

這年頭，肯為孩子買連環畫的人不多，所以廢品收購站的李大爺倒是對唐妙有點印象，畢竟，她還買了兩個衣櫃呢。這次看她領着孩子過來，老大爺笑問：“這次咋給孩子也領來了？”

唐妙：“領他們去買東西，順道兒了。”

她把郵冊放在了老大爺的小屋子裏，說：“大爺，我們還是想看看書。”

老大爺點頭，他起身領着三個人一起來到了屋子，書這東西沒法放在外面，所以都扔在了倉庫。他一打開門，一陣灰塵，可見來買這東西的人實在是不多。

“你們自個兒挑，我先出去了。”

雖說穿的多，但是其實仔細來說，他們身上也真是藏不下啥，這廢品收購站裏都是破爛，也沒啥大東西，根本夾帶不走，所以老爺子才不擔心什麽呢。

小棠棠被灰塵嗆得咳嗽了兩聲，唐妙：“要不，你去外面李爺爺的屋裏等媽媽吧。”

小棠棠堅定的搖頭，小腦袋瓜子撥浪鼓一樣：“不的，我要一起選。”

她趕緊露出甜甜的小可愛笑容：“我可以幫忙！”

小拳頭都攥起來了，生怕被趕走。

唐妙：“那你留下吧。”

小姑娘噠噠噠的往裏頭跑。雖說這裏書不少，但是連環畫真的不算多了，娘三兒翻來翻去，唐妙一擡頭，就看到她閨女撅着小屁股正在翻書，她湊過去一看，嘿呦，還是一本數學書。

再一看，初中的呢。

她笑了，問：“你看得懂嗎？”

小棠棠擡頭，“看得懂。”

小姑娘不會跟媽媽藏私，她問：“媽媽，讀書很重要嗎？”

唐妙笑了，她柔和着點頭：“當然重要啊，你看就因為讀了書，你小叔就有臨時工的工作。大伯二伯就沒有，那你們說，讀書重不重要？”

小棠棠的小肉手一把拍在數學書上，說：“那麽，我們買書吧！考大學！”

唐妙：“噗。”

他家閨女這個小樣子，真是萌死個人哩。

不過唐妙又一想，覺得小棠棠這話問的也算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要說現在的情形，可以說是百廢待興。既然百廢待興，那麽缺的肯定就是人才。說不定……會恢複高考？

這麽一想，唐妙生生的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

不過很快的，又回過神，覺得未必不可能。

只不過，高考這件事，就算真的恢複了，唐妙也不打算參與的。她轉過年都二十五了。許多東西撂下太多年，雖然小時候底子打的很好。但是唐妙也不覺得旁人是傻子。

再說，她這個年紀，還是算了。

唐妙的心思在轉瞬間就想了許多，雖然很快就做下了決定，她卻還是瞄上了一些書，不管她的猜測會不會成真，自己最後做什麽決定，她都打算看到合适的書買一套。不定就能用得上呢，都不好說的。

誰也不是做下了決定就是一錘子買賣，如果變了，有書總比沒書強。

這麽一想，唐妙就認真翻找起來。

相較于唐妙把注意力放在了初高中的書籍上，小棠棠和小狼小孩兒心态，還是奔着有圖畫的書去的。

小棠棠蹭的小臉兒髒兮兮的，不過卻很認真，她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扣出一本帶圖的畫冊，小手兒一翻，突然間就呀了一聲。

唐妙趕緊回頭：“怎麽了？”

小棠棠揚了一下手裏的書，從裏面拿出幾張郵票，小小聲：“有郵票！”

唐妙：“哎？”

她趕緊上前，小棠棠手上是三張郵票，三張郵票三種不同的顏色，黃紫藍，一看就是一個系列，上面畫着軍徽。

唐妙喃喃：“應該是軍郵，很少見啊。”

她見識不多，但是也知道跟軍隊有關的，都肯定不是壞東西，“也許這是老天……”

她随手往後一翻，愣住，後面的一頁竟然也夾着郵票，上面清楚的大字：某某門放光芒。

她又再翻，一大一小兩張，全國山河一片紅。

唐妙：“……”

她抿抿嘴，看向閨女。

小棠棠：“媽媽，我們把這本書買下來吧。買下來，這些郵票就是我的了。”

小小的人兒眼睛亮晶晶的，唐妙蹲了下來，她看着閨女肉嘟嘟的小臉兒，認真說：“好。”

唐妙又壓低了一點聲音，說：“這幾張郵票的事情，不要跟別人說。”

“別人？”小棠棠撓頭：“奶奶他們是別人嗎？”

她有點不懂“別人”的定義。

“除了爸媽和哥哥，再也不可以說。”唐妙嚴肅起來，轉頭又叮囑小狼：“小狼也是，不可以對外說。”

小兄妹被媽媽的嚴肅吓到了，都乖巧的點頭，唐妙把這六張郵票重新夾在了書裏，又随手翻了翻，但是沒有在看到，這本畫冊大概也有幾年光景了，有些破酒，有一大片都被水沾的潮乎乎的，好在，沒有傷及郵票。

看起來，這像是集郵的人專門放在裏面的，不過又不知道，這本書怎麽就流落在了這裏，看它的破舊程度和堆放位置，可不像是只放了一年。不過更多，唐妙也不想了，她只是說：“好了，繼續吧。”

小家夥們“哦”了一聲，乖巧聽話。

要說唐妙為啥突然間就慎重起來，那是因為她突然間覺得，這幾張郵票該是很值錢的。她看了一眼閨女，回想最近的許多事情，她承認自己運氣好。但是，她閨女的運氣也是好的驚人的。

如果她們在一起，更像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的效果。

像是他們家最缺錢的時候，兩個人一起撿到了一塊銀子。

像是小棠棠不舒服了她上山，結果遇到一個大人參和一條值五百塊錢的蛇！

又像是，小棠棠指定要的魚，她一切，魚肚子裏就有一個金扳指。

這些事兒，唐妙都想到了。

所以，這一次，當母女倆一起發現郵票的時候，唐妙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些事兒。

“媽媽！你怎麽可以偷懶！”

小棠棠叉着腰，小肚子腆了起來，指責：“要趕緊找啊！”

唐妙看她小花臉，嘴角抽搐了一下，不過很快的，她笑了，說：“好，你別窟窿眼兒裏翻蛆給衣服弄髒哈。”

小棠棠嘟嘟嘴，糯糯：“才沒。”

還別說，帶着她閨女，就像是一加一大于二，真是想啥來着，唐妙竟然還找到了一套高中的書籍，初中的拼湊了一下，竟然也夠了。她這邊兒找到了，那邊兒小狼也找到了幾本連環畫。

要說最亂糟的，就是小臉兒髒髒，頭發亂亂的小棠棠，出門時玉雪可愛的小娃娃這個時候像是一個小收破爛的，也不知道，她咋就能搞成這樣。

小棠棠面前還放了不少書呢，她叉腰：“媽媽你來檢查！”

唐妙：“好。”

小棠棠選的書雜，有古詩詞一百首，還有基本圖畫課本，要說真正的連環畫，她倒是沒找到一本。不過唐妙還是整理了東西，說：“就這些吧。”

收購站的書都是按斤賣的，雖然他們挑了不少，但是也不貴。

收購站老大爺奇奇怪怪的看了唐妙一眼，說：“你這次咋選這種書？”

唐妙笑：“我想着學一學，有點知識，公社招工，也多個機會。”

這麽一說，老大爺點頭，不過他又說：“還是得有畢業證。”

“畢業證倒是有的，但是學的東西早都忘沒影兒了，要是一考試一問三不知，咋辦啊！還是得學！”

兩人寒暄幾句，老大爺頻頻點頭。

不得不說，唐妙忽悠人的功力也是很行的。

三人從收購站出來，遠遠的，唐妙看到了姜城。

姜城一看到她，笑着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