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衣錦還鄉

老姜家發達了！

一門出了三個大學生，這是魚躍龍門，要走上好日子了啊！

章荷花原來就時常說，他們家三兒子去京北複習，也是要考大學的。但是大家是相當嗤之以鼻的。他們可不相信真的能考上啊！要是這麽容易考上，那麽他們三大隊的知青怎麽考不上？鎮裏考上的人怎麽屈指可數？

很難的，很難很難的。

這事兒就跟考狀元一樣，中舉的總歸是少之又少。

可是中了之後呢！那麽可就截然不同了。

大家再看老姜家，多了幾分仰望。

唐妙考上了，這是他們家兒媳婦兒，尚且不能百分之百說是他們家風水好。可是，姜城和姜林也考上了啊。這說明，他們家風水真的賊好。

就是那麽簡單的想了想，一群人就簇擁着趕緊來老姜家了。

風水好不好，他們先不說，那大城市的日子，他們是好奇的。

就像是，他們可以不知道他們所在的這個小縣城叫做洋川縣城，可以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這個市叫做臨城。但是他們是一定聽過首都京北的。

這對他們來說，是個遙遠的，又讓人滿是憧憬的地方。

不少鄉親過來，姜城也是個會做人的，他打開一個編織袋，從裏面拿出一個小的塑料袋，拆開了給大家分：“來，嘗一嘗，這是京北的特産茯苓餅。”

大家看着小袋子，有點不好意思上手。

雖然他們鄉下人有時候背地裏好個說人家酸話兒，擠兌擠兌人。但是拿吃的，這又是兩回事兒了。窮的時候，吃的是能救命的。

姜城含笑：“快別客氣，一人嘗一塊。老高，你趕緊的，跟我還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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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高嘿嘿，他們是同齡人，算是一起長大。

終于，有人動手了。

大家一人拿了一塊，稀罕的看着東西，但是卻沒有人舍得打開吃。每一個茯苓餅都有格外的小包裝，透明的袋子可以看見裏面還是圓型的白色小薄餅。那是大米和白面的顏色，在他們的心裏，食物是白顏色，那一定就是金貴的。

姜城分了一圈，自家人也沒有跳過。

大家都不好意思吃，小豹倒是毫不客氣，不管長多大，這人都是臉上挂飯盒，只知道吃的！他已經吃過一次了，所以毫不猶豫的撕開袋子，直接咬了下去，兩口就吃個幹淨。

這樣的迅速看的大家吞咽口水，恨不能跟他一樣。

只是，卻又沒有人如此，誰家沒有孩子呢！他們都想帶回去讓孩子嘗個嘴兒。甩開想要吃東西的心，大家趕緊問：“你們家這次考上兩個大學生，辦不辦？”

姜城笑：“聽我娘的。”

姜林在一旁也是喜笑顏開，說：“對對，聽我娘的。”

章荷花微微一笑，很有範兒了：“當然辦，咋不辦？這樣的大好事兒，當然得辦。別人考都不敢考，就以為會種地就是了不得。我可得讓大家知道知道，我兒子可不是那虛了冒套出牛逼的。我們是真行！”

雖然章荷花不在村裏，但是村裏的事兒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她還有兩個馬仔呢！章彩虹與王巧是也！可別以為她啥都不知道！

衆人：“呵，呵呵，呵呵呵。”

尴尬笑。

也有半大的小子好奇的問唐妙：“嬸，城裏讀書，是不是真的不要錢還給錢啊？”

他今年夏天就要念高中了，原來覺得自己念完初中就可以不讀書下來種地了。但是去年冬天那場高考，真是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像是他就是。這半年，他奮起讀書，終于勉強考上了高中。

雖然很勉強，但是他覺得自己還有勁兒，還能拼的。

唐妙點頭：“是的，所有學校都有補貼。分學校的不同，補貼的多少又有區別了。不過除了糧食和各種票，一般沒有低于十塊錢的。”

“十塊錢？一年嗎？”半大少年好奇的看。

小棠棠在一旁蹦跶：“一個月。”

她又冒出來了。

小姑娘穿着小花裙子，他們村裏從來沒有小孩子穿的這樣可愛，再一看人家，可真真兒是城裏人了啊！大家羨慕唐妙嗎？羨慕的。可是更羨慕人家那雙小兒女。

人家的孩子會投胎啊！這不，往後就是數不盡的好日子了。

爹媽都是大學生，到時候肯定也是要做幹部的人。在首都的幹部家庭長大，那将來還有什麽難的？

唐妙：“小棠棠出去玩兒。”

小棠棠像是小公雞似的，咋呼着兩只小胳膊，就跟小哥哥小姐姐跑去了院子裏。

剛一出去，就聽到院子裏的雞叫聲。

這熊孩子出去攆雞玩兒了！

唐妙：“……”

皮了，真是皮了！

好在，小魚是個懂事兒的，她拉住了小棠棠，幾個小孩子手牽手，一起出了門。七個小孩子一起，唐妙還是放心的。

她回過神，說：“補助是一個月一發，糧票布票工業票，這些都是每個月都有的。學校會開展一些活動，類似于校報投稿；運動會比賽之類的。這些也都有獎品。暖壺茶缸毛巾筆記本都有。期末考試如果考到前幾名，還有獎學金。”

衆人瞠目結舌，先頭問話的那個少年結巴說：“這、這麽好啊。”

随後又趕緊問：“獎學金是啥？”

大家也都跟着迷茫的看向唐妙。

唐妙說：“就是你學的好考得好，給你錢獎勵你。當然，這要成績相當相當優秀才可以拿到。我們系一等獎學金三個人，獎勵三十塊；二等是七個人，獎勵二十塊；三等是十個人，獎勵十塊錢。也就是說，整個系才二十個人可以拿到這個獎勵，要非常優秀。”

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們都沒有聽說過，原來要非常優秀非常優秀才能拿到啊。

大家問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可是大多數都是關于大學的情況，說起這些，唐妙是樂意多說一些的。因為她曉得，村裏很多人都并不會讓家裏的孩子讀書，能夠讀完小學，似乎已經是十分難得。畢竟，十歲以上去隊裏幹活兒，隊裏可就給一半的工分了。誰家舍得呢！

可是唐妙在這裏度過了自己的少女時期，又找到了疼愛自己的男人，對她來說，這裏就是她的家鄉。所以她是希望自己可以多說一點點，讓大家明白，讀書真的是有用的。

講大道理他們聽不懂的，但是可以讓他們知道讀書可以得到什麽。這樣，他們總是懂的。

事實上，大家是真的把這些放在了心裏。

“嬸，你拿到獎學金了嗎？”

“我媳婦兒這麽厲害怎麽可能拿不到？我媳婦兒連我都能輔導到大學，學習怎麽可能差？她拿一等獎學金的。”

衆人睜大了眼：“吼！！！”

大家又聊了一會兒，眼看天都黑了，老姜家的小娃們也都回來了，他們終于在章荷花的催促下戀戀不舍的離開。

等人都走了，章荷花說：“你們一家子趕路累壞了，坐一會兒。老大老二，你們去上老三那邊兒打掃一下！老大媳婦老二媳婦，趕緊做飯。老四，你去剁豬食喂豬。”

一屋子人被安排個妥妥當當。到最後，姜城和唐妙倒是沒事人了。

不過兩個人也沒閑着，把袋子裏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這裏有他們這次帶的“貨”，還有他們帶的禮物。東西是很不少的。章荷花看到他們竟然帶了一匹水紅色的輕薄布料。整個人都震驚了。

她說：“我的天呀，這個顏色真是太好看了。”

它不像大紅那麽濃烈，又不像土紅色那麽暗淡。這樣的顏色，章荷花形容不出來，反正看見這料子，就覺得到了春天，真是賊好看啊。

“裁一塊讓大嫂給您做個短袖。”

章荷花立刻：“做啥做！不要不要！我一個老太太穿那麽多新衣服幹什麽？”

提到新衣服，她得意洋洋：“我那件黃色的的确良，我們廠子裏不知道多少個大姑娘小媳婦兒都過來看過摸過。還有好幾個相親的時候也跟我借了衣服呢。”

“噗！”唐妙沒忍住笑了出來。

又一想，這樣的事兒現在也不少。

她憋着笑說：“那您更得做一身了，讓他們知道，您可比他們過的更好。”

章荷花果斷：“敢給我做，我就打斷你們的腿。你們可不興敗家。妙啊，我知道你有能耐，但是城裏不像是咱們鄉下。吃根蔥去院子裏拔。你們那邊是吃根蔥都要買的，賺錢還不省着點？你們還有倆娃呢。小狼今年也要上學了吧？”

唐妙：“已經報名了，八月三十去分班。”

她又說：“娘你放心，我們都有數兒的。等下半年阿誠哥也上了學，我們就更輕松了。”

章荷花翻白眼：“那你們買這麽多料子幹啥？”

唐妙小聲的說了幾句，章荷花一愣，随後疑惑問：“這樣也成？”

唐妙笑：“當然成。”

她說：“我們回來也是想着倒騰賺一點。”

“你們兩個啊，就是有腦子。”

他們吃上晚飯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好在現在已經是夏天，倒是也不防事兒。

小家夥們一個個都乖乖的吃飯，吃完了擠眉弄眼的坐在那兒，不用說就知道他們的小心思了。

姜城笑了出來：“去院子裏玩兒吧，等一會兒分禮物叫你們。”

小家夥們呦吼一聲，都竄了出去。

他們等的就是禮物呀。

眼看小家夥們一起出了門，姜城說：“大嫂，我有個活兒想找你幫忙。”

章彩虹趕緊的：“你說。”

姜城看向唐妙，唐妙笑：“我來說吧。是這樣的，大嫂，我們想找你幫忙做連衣裙，你看成嗎？”

“那咋不成呢？”章彩虹：“我還以為有啥事兒呢？這不小事兒一樁嗎？還用你們這麽鄭重其事？”

唐妙：“我話還沒說完呢！我和阿誠哥打算買一個縫紉機放在你這裏！”

“噗！”章彩虹一口粥噗嗤一聲噴了出來，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妙。而其他人……其他人也都傻逼了。

章彩虹木然的看向了坐在身邊的王巧：“你掐我一下。”

王巧如同一個僵屍，木木的伸手一掐，章彩虹：“嗷！”

唐妙：“我們回來的時候問過老花了，鎮裏的縫紉機只有兩款，雙喜牌的一百六，蝴蝶牌的二百二，另外，都要十張工業票。咱們手裏的錢有限，我們打算買那個一百六的。”

老姜家一家人都呆滞的看着唐妙，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我和阿誠哥回來的時候把所有的票都用完了，不過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從老花那邊把票換好了，嫂子你要是同意，明天早上我們就去供銷社把縫紉機買回來。”

章彩虹還在呆滞，倒是章荷花終于反應過來了一點：“還有呢？”

唐妙：“我們打算讓嫂子幫忙做連衣裙，我們提供料子和針線，嫂子做一件，我給你兩塊錢。但是，這兩塊錢我不都給你。只給你一塊。另外一塊，咱們記賬，用來抵消縫紉機的錢。什麽時候達到一百六了，什麽時候縫紉機就歸您。”

她笑了笑：“等縫紉機歸你了，以後我們做衣服就正常給兩塊。哦對，還有，如果是做兔毛大衣這種，做一件五塊。咱們還是半對半算。”

章彩虹：“……”

她覺得，腦子有點暈。

章荷花：“你想明白了嗎？”

章彩虹腦子嗡嗡的，從唐妙開始說要買縫紉機放在她這邊開始，她就已經懵逼了，哪裏還曉得什麽呢？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姑姑，哦不，是婆婆。

又再看三弟妹。

剛才的話，她都聽進去了，但是，咋又好像啥都沒有聽懂呢？

好半天她終于說：“我、我給你做衣服，縫紉機給我用？”

唐妙點頭，她說：“當然，你如果不想要縫紉機，我也可以給你兩塊的，縫紉機就是還屬于我們……”

“要要要！我要的！！！”

哪個女人不想要一臺屬于自己的縫紉機呢？但是他們家這個情況，如果想要買縫紉機，那麽還不定要等到猴年馬月了！怕是這輩子都別想有了。就算她閨女結婚，他們能不能買一臺縫紉機作為陪嫁都不好說。

可是現在，她三弟妹願意買。

王巧看着章彩虹天降好運，忍不住眼巴巴的看着唐妙，自薦起來：“三弟妹，你看我咋樣？我也行的！我……”

“你少給我搗亂！”章彩虹嚎唠一嗓子，王巧被她吓了一跳。

唐妙認真：“二嫂，大嫂的手藝你比不了的。”

這麽一句話，王巧就被生生的怼了回去。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個話，也是對的。

王巧傷心失落了，她年輕的時候咋就不知道練一練手藝呢。

章荷花：“行了，既然雙方都同意了。那麽這帳就放在我這兒。”

章彩虹：“我不要錢，可以早早抵賬，我……”

“大嫂，你們家夥還有三個孩子呢。”她笑了笑，說：“我當然知道早點抵賬更好，但是你們家三個孩子都上學呢！不過大嫂我提醒你一句，我們是一家人，互相不會算計。但是外人就不好說了！你在外面接活兒，一定不要收錢。免得引來麻煩。畢竟，還沒開放市場。”

章彩虹很鄭重：“好，我曉得。”

唐妙笑：“那就這樣。”

她一擡頭，看到二嫂哀怨的氣息都要沖破天際了，唐妙失笑：“二嫂，你別上火。這事兒你也別灰心。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不擅長做衣服不代表不擅長別的。我也有事兒找你幫忙的。”

王巧：“！！！”

她激動了：“你說你說，我啥都能幹！”

唐妙：“我打算去林子裏看一看，弄點兔子。你幫我處理，兔毛剝好了弄幹淨，兔子肉腌制上。弄一只兩毛，你幹不？”

“幹幹幹！不幹才是大傻子。”王巧也來了精神。

兔子啊？！

老姜家的人都默默的達成了一個心願，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唐妙啊！這兔子招來野豬的事兒，是過不去了！現在還記恨兔子呢！

唐妙和姜城這次一家帶了一箱茯苓餅，夏天這個東西比較好放，而且比較輕不壓稱，又稀有，所以姜城他們夫妻還是很樂意帶這個的。

将吃的分好了，唐妙笑着打開包：“給你們買衣服了哦。小貓山雞小虎和小豹每個人一件小襯衫。小魚是一條連衣裙。”

“我的天！！！”

“啊啊啊，有新衣服啦！”

有時候過年，他們都穿不到新衣服的！

至于小豹和山雞，還有小魚，他們從來都是穿不到什麽新衣服，這年頭都是這樣，哥哥穿完了給下面的弟弟妹妹，這麽傳下去。可是，他們有新衣服了！

新的！

小魚更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連衣裙！！！

她眼睛都紅了，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感動的。

唐妙說：“我都買的稍微大了一點，他們至少可以穿兩三年的。”

“給孩子買這麽貴重的東西幹什麽！你們真是、你們真是……”

小棠棠麻溜的找出粉色的連衣裙，說：“小魚姐姐，這是你的哦。”

小魚手顫抖着摸：“我的、我的嗎？”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麽好看的連衣裙，村裏也從來沒有人穿過這麽好看的連衣裙。小魚覺得人都要飄起來了。

她看着眼前的小妹妹，再次問：“真的是給我的？”

小棠棠笑，糯唧唧的說：“當然呀，穿好看的裙子，小魚姐姐也會好看。”

小魚稀罕的看着連衣裙，眼睛都撕不下來，她說：“真好啊。”

“哦對，還有一件事兒，特別大的事兒，我都忘了說了。”唐妙的眉眼慢慢都是笑意，她拉過自己小閨女，說：“我閨女出書了！”

衆人：“！！！”

唐妙得意洋洋：“我們小棠棠出了兩本童話書！”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