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常青工作室

李常青在S市有自己的工作室,他在S市待的時間比在連家村待的時間更長。他回家看過父親之後就回了S市,知道翠花也在這邊,便打了電話讓翠花來工作室玩玩。

工作室開在郊區,景色怡人,清幽安靜。翠花跟着李常青往他的畫室走,四處打量之餘忍不住問:“常青師傅,我奶奶還好嗎?”

“這麽不放心奶奶?”李常青笑道。

“也不是,”翠花道,“其實有點想她。”

李常青拉開畫室的門,調侃道:“你都這麽大了,還沒斷奶啊,這才幾天?”

翠花臉紅:“長大了就不許想家人了,你在外面闖蕩的時候就不想師傅?”

“我可不敢想,”李常青走到支起來的畫板前将上面的畫撕下來,道,“坐吧。”

畫室裏只有兩條凳子,翠花就近坐了一條,從李常青手裏将他撕下來的畫拿過來,“撕了幹嘛啊?”

是一幅油畫,筆觸細膩,顏色濃郁很有視覺沖擊力,畫上是一位金發碧眼的年輕女人,身穿墨綠色大衣,手裏拿着一只黑色手包,背後是夕陽西下的玫瑰色廣場,幾乎滿溢而出的熱情與傾慕。

翠花瞬間明白李常青為什麽要撕了,“這是師娘吧?”

“這也能看出來,”李常青失笑,“只是一個朋友。”

“不信,”翠花将畫交還給李常青,“你為什麽不帶她回來,師傅一直盼着你能結婚呢。”

“你不知道你常青師傅是不婚主義?”李常青将畫放到工作臺上,“這輩子就沒想過結婚。”

“為什麽?”翠花不解,“你不喜歡她嗎?”

“不是她的原因,”李常青整理地上散落一地的畫筆,“也不是喜不喜歡的原因,我這個人,不适合結婚,結了婚,對象肯定受不了我。”

“你不是很好嗎,為什麽會受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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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接受你丈夫三不五時往外跑,一年到頭只有十分之一的時間待在家裏?”李常青握着幾枝筆也在凳子上坐下。

翠花想了想:“無所謂。”

李常青笑出來:“怎麽會無所謂,說這種話只能證明你不愛他。”

的确不愛啊,前世的婚姻開始得那麽草率結束得那麽悲壯又匪夷所思,她稀裏糊塗過完了自己的婚姻生活,愛情是什麽滋味,從未品嘗過,而李悅的去留,在他扔自己繡具那一天起,就變得無可無不可。其實在那一天,這場湊合的婚姻就等于結束了。

“不說這個了,”李常青站起身,從抽屜裏抽出一沓畫紙,“你之前交給我的作業我給你帶過來了,不錯,一直堅持一周畫一張素描或者油畫是個好習慣,我都快忘了有這回事了。”

“那我畫得怎麽樣?”翠花笑着跳下凳子,伏到工作臺上看。

“有很大進步,”李常青将畫遞給翠花,“單純指技術上的,”他敲敲最面上那張靜物速寫,“真實客觀,雜筆不多,細膩有致,但題材太狹窄,”他又翻到下面一張油畫,“你看,這不還是這張畫嗎,換個形式就想糊弄我。”

翠花吐舌:“我覺得沒什麽可畫的啊。”

“怎麽會沒什麽可畫的,就是你家附近那座山那條河都夠我畫上一年了,”李常青卷着畫敲翠花腦袋,“大到山山水水,小到蟲魚鳥獸,仔細觀察,每一天都能是不一樣的景物,你整天坐在繃架前繡花,不擡眼看看這個世界,怎麽會知道今天的太陽和昨天的太陽有什麽區別,自然畫來畫去都是那些一成不變的東西。”

翠花“嗯嗯”點頭,神情敷衍。

李常青揚起手裏的畫,最後揮了揮又放下來,頗為無奈道,“我現在算是明白我爹的心情了。”

翠花笑道:“師傅什麽心情?”

“恨鐵不成鋼的心情,”李常青道,“你不把畫畫當回事,天分有,卻因為不用心,畫出來的東西總是靈氣不足。”

“我又不用專門畫畫,”翠花道,“這不是學了方便更好的刺繡嗎?”

“但是你想想,藝術是相通的,”李常青道,“我給你舉個例子,我有個好朋友,他是個服裝設計師,但他同時還學了鋼琴,你覺得這有必要嗎?”

翠花搖頭。

“但是他卻在一次創作鋼琴曲時想出了下一季時裝周女裝新品的主題。”李常青期待地看着翠花。

翠花“哦”了一聲,“然後呢。”

李常青:“……”

翠花笑出來,“我知道啦,這幾天去刺繡藝術節看完回來,我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藝術是相通的嘛,而靈感是無處不在的,說不定以後我在畫畫的時候還能悟出什麽有關刺繡的新的針法呢。”

“你明白就好,”李常青又欣慰又好笑,拍拍翠花腦袋,“不過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敢以下犯上,在師傅悉心教導的時候态度不端正,就不怕我跟喬媽告狀?”

“師傅你最好了。”翠花飛快道。

李常青笑着搖搖頭,又道,“刺繡節玩得怎麽樣?”

“還不錯啊,”翠花道,“也給了我很多靈感,我現在特別想回家,要是這裏有繃架就更好了,師傅你要不要也去刺繡節看看,還有一兩天才結束呢。”

“我就不去了,最近要籌備一次畫展,時間緊迫,沒工夫去看刺繡……”李常青一句話還沒說完,被翠花叮叮當當的手機鈴聲打斷。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

是姑姑的電話,翠花來S市這麽久,還從來沒在這個時間段接到過姑姑電話,奶奶怕擾到翠花白天玩樂,一般都是晚上來電話。

“喂,姑姑?”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翠花臉色霎時白了,“奶奶沒事吧,好好好,我馬上回去,你別跟她說,出現這種事怎麽能不讓我知道。”

“怎麽了?”李常青等翠花挂斷電話忙問道,“是不是喬媽出什麽事了?”

“奶奶被人撞到額頭,暈過去了,”翠花焦急道,“常青師傅,我必須現在就回去。”

“好,”李常青忙帶着翠花往外走,“我開車送你,先別心急,回去跟醫生了解了情況再說。”

路上翠花打了個電話給姑姑了解情況,雖然那邊一再跟翠花說沒什麽大礙,但她心裏依舊焦急不已,恨不能現在就飛回去。

“都暈了怎麽會沒事,她都一把年紀了,又不是年輕時候,就是年輕人被撞到暈倒,也怕留下什麽後遺症啊。”翠花手撐着額,一陣懊惱自責。

李常青心裏也擔心,知道喬媽是翠花的半條命,祖孫兩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喬媽要是出什麽事,翠花只怕要受很大的打擊。

“先別瞎急,花花,你先冷靜下來,別胡思亂想,喬媽不會有事的。”李常青只能幹巴巴地這麽安慰翠花。

六個小時的車程來時還不覺得長,回去的時候卻覺得度日如年格外難熬。

好不容易到了縣城,姑姑又打來一個電話,跟翠花道:“奶奶醒了,花花你別擔心。”

“醒了就好。”李常青多少松口氣,開車帶着依舊愁眉不展的翠花直接去縣城醫院。

到醫院樓下,翠花手機又響起來,她以為是姑姑,着急忙慌地接了,直接喊道:“姑姑,奶奶怎麽樣了?”

“姑姑?”電話那邊卻是一道熟悉的男人的聲音,“花花是我,出什麽事了嗎?”

“是你啊,”翠花聽出靳宜的聲音,吐出口氣,“我回來了,奶奶出了點事,進醫院了。”

“怎麽回事,奶奶還好吧?”

那邊靳宜正坐在易千金家酒店的沙發上,旁邊一個身穿印花迷你裙的女人坐在他旁邊,看他眉頭皺起,問道:“怎麽了?”

易千金看靳宜神色不對,笑了下,舉着酒杯轉移女人的視線,“周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和你喝一杯,早就聽聞周小姐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你早就聽說過我了,”周小姐驚訝道,“我這麽有名嗎?”

易千金嘴角抽了下,但還是笑道:“周小姐無論家世還是人品,在名流圈那都是有口皆碑的,雖然周小姐之前一直在國外,但你不在江湖,江湖卻有你的傳說。”

周小姐驚喜道:“真的嗎,原來我這麽有名!”

易千金晃了晃酒杯,暗示了她一下。

周小姐笑道:“好,你這人真會說話,我就和你喝一杯。”

靳宜挂了電話站起來:“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們好好玩。”

“怎麽回事?”鄭洲這次也來了,本來是想靳宜帶翠花來玩玩,順便認識認識,結果翠花沒見到,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S市周氏集團的千金周雨,她跟朋友來酒店玩,S市二世祖的圈子也就這麽大,她那些朋友恰好和靳宜他們認識,于是彼此介紹了一番,完了周雨拉着靳宜問,“你不是上次打顧蟄的那個帥哥嗎?原來你叫靳宜。”

然後就徹底擺脫不了了,靳宜煩得不行外易千金和鄭洲也是心裏膈應,然而這位千金小姐就跟什麽都不懂的小白兔一樣,根本看不出來這裏沒人對她有好臉色。

周雨看到靳宜要走,當即把酒杯放下了,道:“靳宜你去哪,我跟朋友出來的,他們都走了,你也走了的話,等下誰送我回去啊?”

靳宜完全不理會她,對鄭洲道:“花花奶奶住院了,我去看看。”

“你去哪看啊,”鄭洲站起來,“這都晚上了,要是去她家裏是不是太趕了,也不急着現在就去吧?”

靳宜拿過放在沙發上的外套,道:“她現在肯定很着急,我去看看也能安慰安慰她。”

靳宜腳步匆匆地走了,鄭洲扭頭看易千金:“這發展速度也太快了吧?”

易千金聳肩。

周雨問道:“花花是誰啊?”

易千金放下酒杯大馬金刀地坐在單人沙發上,笑道:“周小姐不知道啊,那是靳宜的女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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