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回府

北鑫的餐點花樣繁多,從南到北,差異也很大。但只要北鑫有的,在這京中早點街上基本上不會找不到,而且價格也便宜。很多一早就要出去打工的百姓,都會來這兒吃一頓飽的,好有力氣幹活。一些朝廷官員也對這裏情有獨鐘,無事要忙的時候也會在下朝後到這裏用一些。而對這裏的小店小販來說,一些富貴人家要早飯,才是最賺錢的。有時候富貴人家的主子想嘗嘗鮮,就會讓下人們過來買,一買就是一府的份,即便只是早點,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這條街每日從寅時開始,一直經營到午時,可謂是京城上午最鬧熱的所在了。

冉凝原本還在想,鐘溯之前說過不會在人前露面的,現在都要去吃早飯了,怎麽可能不露面?

可事實證明她真的多慮了,馬車到早點街入口就停下了,小五興沖沖地跑進去,沒多會兒,就抱了一堆吃的回來。随後車夫将馬車駕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與小五一起在車外用餐,冉凝和鐘溯則待在車內。即便有人路過看到,大概也只會以為是趕路的一行人,早上随便吃些東西罷了。

“再吃些?”鐘溯将一個烙得香脆的肉餅遞給她。

冉凝搖搖頭,說:“我已經吃過了,喝些茶就好。”

鐘溯想了一瞬,随後從車子的暗格裏拿出一個小木盒遞給冉凝。冉凝有些疑惑的接過來,打開來一看,裏面居然放着各式果脯,散發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十分勾人食欲。

“鎮北侯府上自制的,原本是要拿給六皇子,既然先接了你,你就拿回去吃吧。晚一些我讓小五再拿一些送進宮。”鐘溯似乎完全不覺得拿給六皇子的東西借花獻佛有什麽不妥。

冉凝覺得這樣奪了六皇子的東西實在不妥,何況她并不饞這些。

見她不肯動,鐘溯大概猜出了她的想法,很自然地從小盒裏挑了一小塊梅子幹丢進嘴裏,吃完後說道:“現在是我的了,你吃吧。”

冉凝實在沒想到鐘溯會做出這種舉動,心下既無奈,又感嘆他是個體貼的人,也就沒再客氣,配着茶慢慢吃起來。

鐘溯也開始用餐。他的吃相很斯文,完全不像個武人,也不多言,遵守着禮節。不過一個文人打扮的公子在車上啃肉餅,又實在有些違和,即使吃得優雅。

發現了冉凝看他的目光,鐘溯也擡頭看向她,似乎在無聲地問“怎麽了?”。

冉凝輕笑,說:“你的打扮和在外面吃肉餅的感覺很違和。”一般這樣的文人,即使外食,也會坐在店中,他們雖是坐在馬車上,但感覺與在路上邊走邊吃沒有什麽區別。

鐘溯喝了口茶,說道:“我帶軍打仗的時候,幾乎都是風餐露宿,比起那個,現在坐在車上吃已經算好的了。”

冉凝點點頭,武人但凡保家為國者,都是值得尊重的。

鐘溯吃完兩個肉餅後,看了看冉凝的古筝,問道:“這筝怎麽如此光禿?”他就是不好樂曲,也知道這些東西應該長什麽樣。

冉凝摸了摸琴身,說:“做琴的師父的意思是若有什麽喜歡的詩句,可以刻上去。不過我一時沒想出什麽特別喜歡的詩詞。就先這樣了。”

鐘溯點點頭,算是理解了,随後打開一包煎好的青菜卷,繼續用餐。

冉凝吃了幾塊果脯後,就開始盯着盒子有些走神。這盒子上雕刻的是海棠圖案,這讓他又不禁想起了那塊玉佩,她已經決定将這件事跟鐘溯說了,只是在醞釀着要如何開口。

鐘溯也發現了冉凝的走神,問:“怎麽了?”

冉凝抿了抿嘴唇,先問道:“之前那個案子,徐大人那邊有新進展嗎?”

鐘溯放下東西,說道:“應該沒有。若有進展,沐一會說。怎麽了?”

“有件事,我當時怕是眼花,所以并沒提。但現在我确定自己并未眼花,卻又不知道要怎麽說。”冉凝覺得這件說起來的确挺複雜。

“說吧。”鐘溯給她重新倒上茶。

冉凝呼了口氣,将玉佩、俞放,及她的猜測說給了鐘溯聽。

鐘溯聽完後,眼神似乎比之前深邃了許多,沉默了片刻,才問:“你想如何?”

“我希望将兇手繩之以法,但我單方面的證言,及庶女的身份,恐怕會讓人質疑我的話。”殺人償命是天理,冉凝也從未想要包庇或掩飾。只是嫡母與庶女的關系終究隔着一層,即使這并不為外人道,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會是個什麽樣的相處狀态。嫡母與庶女能處得與親生母女無異的,真可謂是鳳毛麟角,只是誰也不會拿出來說破而已。

“嗯,我明白。”鐘溯沉默了片刻,說道:“這件事我來辦,我會安排好,你不必擔心。若有需要你去做的事,我會派人私下通知你。”

“嗯,謝謝。”事情交給鐘溯,冉凝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自己要注意安全。”鐘溯叮囑。

“我會的。若無其他事,我不會出府。”冉凝說,“你自己也要小心。”

“好。”鐘溯點頭。

等鐘溯吃完早飯,小五和車夫才回到車上,車夫甩起鞭子,馬車開始向萬平伯府跑去。

在離萬平伯府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車子便停下了,冉凝在這裏下車走回府上,也不會引起府上人的懷疑。

冉凝下車後,正要伸手去拿筝,鐘溯卻把古筝往車內移了兩分,然後說道:“我幫你解決那件事,這筝留給我當謝禮。”

冉凝眉尾一挑,說道:“你這是趁火打劫。”這筝她可是十分喜歡的,雖不算什麽大價錢,但千金難買心頭好。

“絕對讓你這謝禮給的值。”鐘溯顯然是打定了主意。

冉凝想了下,覺得即便筝給了鐘溯,鐘溯也應該不會把它砸了,待婚後應該還有機會看到。

“那好。我先回去了。”冉凝說。

“嗯。”鐘溯點頭。

冉凝轉身走向伯府,直到進門,她才發現發現自己離開的時候并沒有向鐘溯行禮——難道在她心裏,已經跟鐘溯熟到無需多禮的地步了?可他們明明還沒有見過幾次面。

回府後,冉凝先去見了萬平伯,然後去了俞氏那裏。萬平伯知道是皇上的意思,也就沒多問。俞氏倒是特地說起了府上庶女的嫁妝份例,冉筱當時有趙家補貼,所以并未落于人後,而冉凝卻沒有外祖家,府上的份例都向來如此,估計不會太好看。

冉凝沒說什麽,但心下還有是有些擔憂的。俞氏說的并沒錯,份例就那麽多,并未少了她的。但她沒有娘親,自然不會有人為她貼補嫁妝,寒酸大約是再所難免了,別人笑話她倒沒什麽,反正萬平伯府也會跟着她一起丢臉,她只是擔心鎮北侯府那邊會不滿。

趙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冉凝發覺冉筱回門後,趙氏的心情似乎就不太好的樣子,不似冉筱剛出嫁那會兒,趙氏整個人都是容光煥發的,現在更像是強打着精神而已。冉凝看在眼裏,卻沒有多問,畢竟這也與她無關。

俞氏正想繼續說嫁妝的事,就有大丫鬟來通傳,說鐘家威騎大将軍來人了,賢貴妃娘娘也一起來了,讓她們快出去迎接。

俞氏一愣,看了冉凝一眼,原本臉上有些得意的笑容也收斂起來,又看了看身邊的冉姌,說道:“姌兒和凝兒随我去,趙氏回房休息吧。”

趙氏是妾,通常情況下是沒有資格到前面去的。

趙氏眼睛在冉凝和冉姌身上轉了一圈,說道:“夫人糊塗,二姑娘尚未婚嫁,威騎大将軍在,二姑娘實在不宜露面。”

趙氏跟俞氏抗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俞氏的那點心思,俞氏是想讓賢貴妃見見冉姌,萬一入了賢貴妃的眼,日後說不定也能賜個婚。鐘家就那麽一個鐘溯,冉姌不至于落入魔爪。

俞氏皺起眉,聲音有些嚴厲地說道:“威騎大将軍是長輩,姌兒跟着過去并無不妥。”

趙氏輕笑,說:“當初但凡有外男,無論年紀大小,除非伯爺開口,您是都不允許姑娘們出去見的。”言下之意就是俞氏是看賢貴妃來了,才如此積極地想去讨好。

俞氏似乎是被戳中的心事,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我是正室,怎樣安排自有我的道理,那裏有你一個妾說話的份兒?這次看在筱兒剛出嫁的份上,我便不罰你了,你快些回房,勿要在這兒耽擱。”說完,就帶着冉姌和冉凝去了前廳。

趙氏看着俞氏的背影,冷笑了一聲。今天因為伯爺不在,俞氏才敢這樣對她厲聲指責,若伯爺在,俞氏向來是會裝得溫婉體貼的。以前她幾乎不與俞氏正面沖突,也是顧忌着冉筱日後要出嫁,為了嫁妝也不能跟俞氏弄太僵,現在冉筱嫁了,她便沒了那層顧忌,而俞氏給冉筱的嫁妝實在讓她氣得不行,若不是她向伯爺讨了一些,他們趙家還不知道要貼多少。

前廳裏,萬平伯正跟威騎大将軍閑聊,賢貴妃坐在一邊喝茶,也不插話。

俞氏帶着冉姌和冉凝走了進來,向賢貴妃請安,“給賢貴妃娘娘請安。”

“給賢貴妃娘娘請安。”冉姌和冉凝也随後說道。

賢貴妃微微一笑,說道:“都起來吧。”

“謝娘娘。”

三人起身後,俞氏又轉向威騎大将軍,行了半禮說道:“将軍安好。”

威騎大将軍也不是不懂禮節之人,起身向俞氏抱拳,“夫人有禮。”

“見過将軍。”冉凝與冉筱随後行禮。

“嗯。”威騎大将軍點點頭,坐回椅子上,眼睛在冉凝和冉筱中間來回看了一眼,很快就分辨出了冉凝。之前他妹妹已經跟他大體描述過了。

俞氏剛想開口介紹冉姌給賢貴妃,就聽賢貴妃對冉凝道:“冉凝,來本宮這裏。”

“是。”冉凝應了一聲走了過去。

俞氏無法,也不能立在中間站着,就帶着冉姌坐到了萬平伯那邊,準備伺機再說。為了自己女兒,俞氏不怕丢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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