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魄如霜

雙目失明，看不到眼前的道路。

原無鄉每一步邁出去，腳下都踩着積水，發出低低的水流碰撞的聲音。

她聽着這聲音從有到無，最後聽到了那個有幾分耳熟的聲音。

那個聲音問道：“那稍待，若你的殺弟仇人有來赴約，那面對殺弟仇人的你，其眼光是有情還是沒有情？”

問話的大概是個少年，聲音裏充滿了青年人特有的朝氣和活潑，滿滿的都是生機——簡直和她完全相反。

就算是看上去再光鮮，她的內裏也早就腐爛了，用暮氣沉沉這種詞語來形容都是口下留情。

“原無鄉不需要他人諒情。”原無鄉揚聲道。玄同順着聲音的來處看去，只見原無鄉自遠處走來。

“你認為今日的決鬥，是為何而戰？”

“仇。”

“那報仇者，能取人性命嗎？”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但要報仇取命，也要有相當本事。因為人在江湖，不是殺人就是人殺，在戰場上，無是非與立場，只有輸贏與生死。”

對峙的劍，眼前的人，在醉人紅塵內，摒絕旁骛。

蚍蛉蚍蛉，幽幽劍吟，綿如春蠶嘔絲，鋼若百煉之刃，無絕的剛柔相濟中，奏着一阕闕生之哀歌，轉着一則則死之悲鳴！再觀原無鄉，壯懷開闊，銳鋒起阖間，怵目銀芒，宛若過眼流星，磅礴交迸着江湖即劍、劍即江湖的縮影！

劍勢極彙，激鬥再催，一如吳帶當風、疏朗放逸，一如曹衣出水、瘦勁缜密，截異的風采，交織一幅飄美如畫的劍者之決！

玄同蚍蛉陡轉，殘葉舞愁楓，驚灑遍地寒霜，仿為即來終戰鋪寫逼命血紅：“蚍蛉吟！”

原無鄉劍化陰陽，眉峰鎮斂，怵見殺氣橫生。霎那間，浩元極提，玄解動運，道心、劍心，彙成劍道極致，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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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濟天下溺！”

極招在前，玄同臨風不驚，劍啓蚍蛉，登時，劍身幽吐哀吟，絲絲繁雪，将眼前一切褪成一片劍雪無垠！紛亂中，雙劍交迸，登時銀芒雪芒亂成一片混芒！

驀然之間，只見紅白之色交錯成一場虛幻的影。涔涔滴下的液體，在斷鴻聲裏，幽幽揭曉，人世又一場分明。

玄解半入玄同肩上，蚍蛉也已刺入原無鄉肩頭。

“不過如此。”原無鄉半勾起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失了血色的唇，這般說道。

玄同道：“你之劍法，超出吾之預料。然吾還是更加期待你同倦收天使用巧奪無極變。”

“大概不會有那麽一天了。”原無鄉收回玄解劍答道。

在一邊的紫色餘分看的分明，雖然原無鄉在說話的時候依舊是笑着的，但是神色卻是清寒的宛如天邊明月，冰冷的沒有半點溫柔，完全不像是傳言中那個守柔不争溫和待人的銀骠當家。也只有在說道倦收天的時候，那雙像是結冰一樣的暗藍色眼睛裏才會出現一點點的溫情。

講真，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紫色餘分還真不敢相信這麽一個冷冰冰的姑娘會是傳說當中的那個銀骠當家。

難道性別的變化還會對脾氣有什麽影響嗎？紫色餘分看着爽快離去的原無鄉，腦洞大開。

“我真懷疑，傳說中的銀骠當家與現在的原無鄉，真正是不是同一個人。”在原無鄉的身影已經看不見愈合後，紫色餘分這樣說道。

玄同神色淡淡：“自然是同一個人。”

這邊楓林之中主仆的答話原無鄉自然是不知道的，原無鄉一路徑自向論劍海而去。

像是原無鄉這種和論劍海沒關系的人，一般來說想要進論劍海是需要通報的。如果換做從前原無鄉也會恪守程序，但是現在——原無鄉直接選擇了翻牆。

然後原本在房間裏養傷的魄如霜被原無鄉直接搶了出來。

手段簡單粗暴過程簡潔明了——然而十分有效。

看結果就知道了，上次倦收天翻遍了論劍海都沒有看到魄如霜，現在原無鄉直接把人搶出來了，區別簡直不要太大。

“是你，原無鄉！”突然被人抄起來抱在懷裏這種姿勢帶出來，魄如霜雖然驚訝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然而這一份冷靜在看清楚将自己帶出來的人是誰以後頓時消失無蹤。

原無鄉對着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道：“沒錯，的确是吾。”

“你帶吾離開論劍海到底有何目的？”魄如霜沉聲問道。

“目的啊……我希望你去看看倦收天算嗎？”原無鄉神色真誠的說道。

“倦收天？”魄如霜一聽這個名字，方才的沉穩頓時全部不見，急忙追問道，“倦收天他怎麽了？”

“大概不怎麽好吧他最近，畢竟，他走了好幾趟論劍海都沒有見到你。”原無鄉坦言以對。

魄如霜的神色似悲似喜，她喃喃道：“倦收天……”

原無鄉沒什麽心情看魄如霜在自己面前表達對于自己好友的愛慕之情，在聽魄如霜念了三遍倦收天的名字以後原姑娘就轉身走人了。

既然人搶出來了，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她應該管的了。

魄如霜對于倦收天深情如此，在她說了那些話以後自然會去找倦收天。至于魄如霜的功體，上一次魄如霜來道真的時候看樣子已經是好了，只不過最近大概又不知道做了什麽，消耗的厲害，需要修養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至于魄如霜和倦收天之間的仇恨……以魄如霜的性情，即便倦收天是她的滅族仇人也不會加害于他，反而還會盡力的保護他。如果實在是不行，原無鄉其實并不介意友情出演一下魄如霜的滅族仇人這個角色的，反正她都活不長了，還是物盡其用的好。

原無鄉走的爽快，這邊魄如霜還在思念自己的心上人，也沒攔她。

半路上，原無鄉在心裏算了算自己最近的事情，發現好像都解決的差不多了。

那麽，便只差黑海之事了。

原無鄉下了決定，便欲往黑海而去，只是尚未走幾步，便接到了一封飛信傳書。

“嗯？照世明燈被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