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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連綿的天氣,離春天還很遠,絲毫沒有轉暖的跡象。
天昏地暗,适合睡覺,張誠走到門口,準備跟徐振深彙報點善後的事,還沒出聲就看到老板打了個手勢,瞥向靠着自己已經睡着的馮星辰,小聲說:“睡着了。”
他試着抽手,放緩了動作,擡起她抱着自己腰的胳膊,捧着她的後腦勺移到枕頭上,馮星辰閉着眼睛蹭了蹭枕頭,呼吸又均勻下來。
确認她沒被吵醒,他拿起搭在凳子的西裝外套,出門才示意張誠可以說了。
張誠帶了資料來,翻開文件夾鄭重其事地說:“王井山的資産在被查收前就已經轉出去了一部分,警方還在核查,跟着他的人都散了,除了一個兒子和鐘楚儀,沒有其他人手。”
徐振深神情莫測:“人醒了沒有?”
張誠鞍前馬後跟着徐振深幹了這麽久,自然谙熟他的想法,“沒有。”
徐振深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王明睿的病情,不過随口一問,旋即便吩咐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沒了父親的依靠,王明睿已經掀不起風浪,那就構不成威脅,只要配合檢察院把人送進監獄,後面的事也就不需要操心了。
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滿心想着千刀萬剮都不解恨,可當馮星辰攥着他的手,千叮萬囑不要做過分的事,他又冷靜下來,只盼着她早日康複。
王明睿的事是定下來了,可張誠仍有疑慮,有些遲疑地請示:“那鐘小姐怎麽辦?”
鐘楚儀雖然作惡多端,但最後關頭救了馮星辰一命,要說将功折罪也能說的過去,況且徐明占對她用情至深,判決下來還不得難過。
徐振深不動如山,神色落在陰影裏。
“我們不是法官。”
難做的事情就順其自然,不幹預也不做幕後的推手。
身後斷續傳來嘈雜的說話聲,兩人循聲望去,只見秦光光夫婦正挨個病房找着馮星辰。秦光光手裏提着保溫飯盒,另一只手提溜着水果,兩外兩袋不太重補品叫妻子拎着,一路向這頭摸索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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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深眼波微動,以往的成見不知怎麽就消減了一些,雖然沒有出言邀請他們過來,但眼看着他們過來也沒有回避。
無事獻殷勤不如雪中送炭,倒還有真感情在裏面,不過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更長遠的利益。見過的套路太多,真心難求,一旦預設了動機,怎麽都覺得不純。可往好裏想,又覺得沒什麽大不了。
秦光光夫婦終于找到馮星辰的病房,湊近門前的手剛要敲下去就被徐振深攔住了,他還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帶着渾然天成的氣質,“她睡了,等醒了再進去看她吧。”
秦光光微窘,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哈,沒關系,我們主要就想看她有事沒。今天陪老婆來檢查,出門的時候看到她被擔架擡進去,怕她出了什麽問題。買了點東西,找病房找得耽擱了,不然也不會這個時候來。”
徐振深一向是不和底下圈子的人打交道的,可聞言到底動容,心裏沒了往常的不屑,原則也松動了些許。
或許是他們在外面說得大聲,馮星辰被吵醒了,像聽到水響的螞蝗一樣,過來開了門,探頭探腦地說,“你們來了啊,快進來吧。”
徐振深的視線落到她的腳上。
從海邊回來,她和鐘楚儀的鞋都沒了,沾滿了沙,還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走了一段,皮開肉綻,醫生拿酒精給她清潔了足有一刻鐘才包紮,疼得她哭爹喊娘,回頭跟他哭疼說了半天。此刻腳上纏滿了繃帶,就那樣踩在醫院的瓷磚上,也不怕感染。
馮星辰察覺到他不悅的目光駝着背往後縮了縮,他在人前也不避諱,上前把她扛起來,她感受到他的怒氣,疼也不敢說,直到龇牙咧嘴地被他輕放到床上才換了個姿勢。
沒臉見人了。
她抓着被子蒙上臉,扒出一條縫偷看他。
“醫院的被子髒。”他無情地戳穿她。
馮星辰氣餒地把被子掀開,耍脾氣:“你出去,我要接客了!”
徐振深沉靜地望着她,她嚣張的氣焰頓時減了一半:“你出去嘛,我和朋友說話你又不愛聽。”
“不要用手摳傷口。”他說完這話就出去了。
秦光光這才和她聊起來。
主任醫生專程把報告送過來,恰逢徐振深從病房裏出來,呈上手裏的東西:“徐先生,這是檢查的結果。”
徐振深象征性地翻了兩下,直接說:“這些東西我也看不懂,你說吧,不要太多術語,告訴我結果就行。”
醫生的神情有些凝重,據實相告:“身體機能正常,器官無礙,只是在冰水裏浸泡時間太久,加上吃涼性食物時不注意,導致了宮寒,今後恐怕很難受孕,吃藥調理後懷孕的幾率也很小。”
徐振深錯愕半秒,眉間旋即皺成一團,考慮再三,囑咐道:“這件事瞞着她,不要說,她問起來就說一切正常。”
這一家子身份都特殊,要一一給出交代,一個都開罪不起,主任醫生有些不好做,“馮先生那邊……”
徐振深默了默。
“跟她哥說一聲,不要驚動長輩了。”
***
言多易招風。
馮星辰天生藏不住事憋不住話,送走秦光光以後,給盧伊人打了個電話,無意間便把自己被綁的事捅出來了。
盧伊人比她成熟鎮定,見她還能好端端的打電話就知道她沒大礙,不過仍然提出來醫院探望。
好友已經榮升為準媽媽,不該來醫院沾她的晦氣,馮星辰說出了就後悔了,架不住盧伊人關心她,不僅自己來,還把陸重淮那個保镖招來了。
陸重淮好歹是要當爸爸的人了,占有欲卻強得變态,臉和在鍋底蹭了似的,三句話至少兩句是擠兌她的,嗓音森冷,眼底翻滾的都是不悅。
馮星辰“嘶”了口氣,“陸重淮你怎麽這麽小氣,天天和你媳婦兒泡一起不膩歪啊,把她借我一天咋了!你們鬧別扭的時候我還幫你說了不少好話呢。”
要不怎麽說陸少爺譜大氣場強?他渾身上下散發一股濃重的低氣壓,語氣生硬地冷哼,“我放一堆事呆家裏陪她,你一個電話就把她叫來了,我不怨你怨誰?”
病房的床頭櫃上擺滿了花束和水果,都是不相幹的人獻殷勤送的,她這一出事,不想倒黴事,倒像喜事,來了不少借題發揮的人,要不是徐振深在外頭攔着,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馮星辰也在狀況外,煩都來不及,何況是往病房裏招,聽他這麽說心裏不暢快,可理兒仍在陸重淮那頭,她不好意思地朝他作揖服軟:“大恩不言謝,傍晚我指定把她完好無損的還給您成嗎?”
陸重淮這才通融,指指盧伊人囑咐道:“不知道你們愛聊什麽,反正你別給她講悲情電視劇,笑話也別太低俗,胎教着呢。”
馮星辰記得陸少爺原來沒這麽婆婆媽媽,現在一改性情,簡直成了護妻狂魔,可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打不過比自己重二三十斤的大老爺們,不得不低頭,沖着合上的門板揮拳頭。
盧伊人誰也不幫,眉梢微挑,笑着說:“你這哪像受到驚吓的樣子,換做別人早就半條魂都沒了。”
“傷是真疼啊。”馮星辰郁悶地說,“你不能看着我強顏歡笑就當我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她平時喜怒哀樂都寫臉上,難得有拐彎抹角的情緒,說點什麽糟心事,都被當作玩笑話。
盧伊人看看她那裹得像木乃伊的一身,沒好氣地戳她腦袋:“侵個鬼啊,你就是缺心眼兒。”
“那……我……”馮星辰也說不出所以然,避重就輕地去摸她肚子,“幾個月啦?孩子出生認個幹媽行嗎?”
盧伊人拍掉她的手,“兩個月。”
馮星辰嘆氣,托着腮一本正經地問:“你說一個男人,快三十歲了,嚴肅刻板不近女色,是為什麽?”
這點盧伊人哪有發言權,陸重淮向來生猛強悍,興致來了擋都擋不住,有時候懶得洗床單在洗手臺邊上都能撩得她不要不要的,不過見招拆招就事論事,還是有話可說的。
“三種可能,喜歡同性,功能不行,見的女人太多花樣太少。”盧伊人察覺到貓膩,伸手在她腦門上戳了戳,“你不會說徐振深吧?我跟你說,你們兩邊家長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你矜持點兒。”
馮星辰的心思都飛了,滿腦子都是不正經的事,剔掉了前兩種可能性,正籌備着超級無敵的驚喜,情到深處不自禁,咧嘴笑着大剌剌往床上一躺。
“哎呦,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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